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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急诊科那些年完结文

白夜乌鸦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我赶紧讨饶了几句,把火冒三丈的陈树敷衍过去。陈树揭开他脸上的纱布,露出那下头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出用了什么东西。不过,在纱布打开后,我闻到了一点类似于膏药的味道。“我这是自己想了办法,不然也得和他们一样,弄个口子就流光了血等死。”王主任解释说:“那两个人都是在晚上意外受伤,简单包扎后就睡觉了。等到第二天大家醒来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流血一整夜,到底天别人去找,估计人都凉了。“那你这个伤口。”我指指陈树的脸,“能自己治好吗?”陈树摇头说:“不行,我只能让它暂时不流血。而且这药每天都必须换一次,我手里剩下的也不多了。”说到后边,他的情绪也低落了不少。从完全清醒到恢复行动能力再到现在,我终于认清楚了我们目前的处境。现在事情已经不是我们想要撒...

主角:张雅刘楠   更新:2025-05-05 13: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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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张雅刘楠的其他类型小说《我在急诊科那些年完结文》,由网络作家“白夜乌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赶紧讨饶了几句,把火冒三丈的陈树敷衍过去。陈树揭开他脸上的纱布,露出那下头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出用了什么东西。不过,在纱布打开后,我闻到了一点类似于膏药的味道。“我这是自己想了办法,不然也得和他们一样,弄个口子就流光了血等死。”王主任解释说:“那两个人都是在晚上意外受伤,简单包扎后就睡觉了。等到第二天大家醒来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流血一整夜,到底天别人去找,估计人都凉了。“那你这个伤口。”我指指陈树的脸,“能自己治好吗?”陈树摇头说:“不行,我只能让它暂时不流血。而且这药每天都必须换一次,我手里剩下的也不多了。”说到后边,他的情绪也低落了不少。从完全清醒到恢复行动能力再到现在,我终于认清楚了我们目前的处境。现在事情已经不是我们想要撒...

《我在急诊科那些年完结文》精彩片段


我赶紧讨饶了几句,把火冒三丈的陈树敷衍过去。

陈树揭开他脸上的纱布,露出那下头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出用了什么东西。不过,在纱布打开后,我闻到了一点类似于膏药的味道。

“我这是自己想了办法,不然也得和他们一样,弄个口子就流光了血等死。”

王主任解释说:“那两个人都是在晚上意外受伤,简单包扎后就睡觉了。等到第二天大家醒来发现不对劲的时候……”

流血一整夜,到底天别人去找,估计人都凉了。

“那你这个伤口。”我指指陈树的脸,“能自己治好吗?”

陈树摇头说:“不行,我只能让它暂时不流血。而且这药每天都必须换一次,我手里剩下的也不多了。”

说到后边,他的情绪也低落了不少。

从完全清醒到恢复行动能力再到现在,我终于认清楚了我们目前的处境。

现在事情已经不是我们想要撒手就可以撤退的状况,光是陈树身上这两个血流不止,好像是永远都不会愈合的伤口,就已经让我们不得不把这件事继续掺和下去。

更何况,我还有个心结,就是那个关于灵堂的梦。

那到底是梦,还是别的什么?

王主任看我俩都蔫头耷脑的样子,拍了拍手,鼓励道:“年轻人,心太积极向上一些嘛!”

陈树幽幽的问:“那王主任你要来帮我俩吗?”

王主任迅速收手,把手背到身后,笑呵呵道:“我这两天手术排的有些多,就不和你们年轻人凑热闹了。刘楠啊,你今年假期都快用完了,办完事就赶紧回科室啊,不然我也没法帮你。”

我望着王主任看似淡然实则走的比跑的还快的背影,无力吐槽。

不过想想这些天都是王主任亲力亲为的在照顾我,我心中还是感激的,现在他走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选择和那扎人外婆对上的人是我,另一个被牵扯进来的是陈树,怎么算,都轮不到我要求王主任也来和我们搞这些危险的事情。

我盘腿坐在病床上,转过头看有些丧气的陈树。

“你现在有什么计划吗?”

陈树欲言又止的看看我,再看看我。

我立马抬起手制止他:“行了,你不用说了。”

陈树不干了:“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要什么?”

“不就是配阴婚?”

陈树顺杆爬上来:“你既然知道,那我就不废话了。刘小楠,这回可不只是哥哥的命,你自己的命也搭在里面呢!”

我心里乱糟糟的,如果真到了不配阴婚就会死的那一步,我想,我肯定是会答应的。

可现在,我还是缺乏那么一点决心和勇气。

毕竟,和已死之人结为夫妻,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除了配阴婚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陈树见我打定主意,这才转了口风。

“有是有,就是有点麻烦。而且必须你跟我一起过去。”

只要不配阴婚,我自然是愿意配合的。醒来后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直接就办了出院,跟陈树一起往出事的那孩子的家里去了。

那孩子家在三环内的一处高档小区,我对这个地方是有印象的,听医院同事聊过,房子好,地段好,物业好,当然,价钱也很好看。

光是从这住址来看,就能知道这对夫妻经济状况很不错。

这边有保安守门,外来访客一律不轻易放行,我给王主任打了个电话,查到孩子父亲留在住院卡上的手机号,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倒是很痛快的就说要出来接我们两个。

挂了电话,我回忆着孩子爸的语气,总觉得他那声音是三分恐惧混着七分惊喜。

孩子爸很快就出来了,踩着拖鞋,穿着睡衣,匆匆忙忙的样子。

他看上去状态很糟糕,虽然头发胡子收拾的还算齐整,可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愁苦惊惧凝结成了一团川字的褶皱,让人看着就能知道他现在诸事不顺。

他们家的家境比我预料的还要好很多,我和陈树跟着他坐一梯一户的电梯上楼,进屋才发现是顶楼双层大复式。

孩子爸拿了拖鞋给我俩换,脸上的表情带着点局促讨好的意味。

“其实昨天孩子出院,我就想去找找您两位,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多亏你们在,不然,我们一家三口怕是都活不成了。你们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该好好道谢才是。只是实在没打听到您两位的下落,这才耽误到现在。”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我想到他在医院的时候,不顾陈树死活,非要拦着我的事情,理智上理解,但心里还有点膈应,便没接他那些漂亮话。

我对他问道:“孩子现在在家里吗?”

孩子爸卡壳了一下,才说:“在楼上,和他妈妈还有奶奶在一起。我们家现在保证不管什么时候,必须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

陈树对他这做法颇有些不以为然,只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孩子爸带我们俩上了楼,一打开门,就感觉眼前的屋子让我浑身不舒服。

孩子爸进门先笑,对小孩儿说道:“茂茂,医生叔叔来看你了,开心吗?”

我心道你还不如你儿子懂事,喊什么叔叔,我有那么老吗?

茂茂看到我,小嘴儿咧开个露出白牙的笑来。

“哥哥,你来看我啦!”

“乖孩子,这个是奖励你乖乖养伤的。”我身心舒畅,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盒巧克力递过去。

“谢谢哥哥!”茂茂一脸惊喜,小脸儿都红扑扑的。

他受伤在肩胛骨,不方便动弹,坐在旁边的奶奶接走巧克力,连声对我道谢,又说不该让我破费。

奶奶一走开,我才发现被她挡在身后的孩子妈,只是她现在的模样状态,实在是让我难以和数天前见过的人联系在一起。

茂茂被送到医院抢救的那天,她的确是因为着急担忧而有些憔悴,可总归还是个年轻美丽的女人,也很有气质。

可现在在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形容枯槁,两眼无神,眼皮红肿的像是两颗李子,简直像是十天时间老了十岁不止。

而且,我觉得她精神状况也不太对劲。

我就站在她面前,可她却只看着茂茂,仿佛我根本不存在,又好像是生怕一错眼的功夫,孩子身上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孩子爸叹息道:“刘医生,我们家现在这样子,您也看到了。我知道那天晚上你们就已经冒了很大风险,但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看在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命的份上答应。”

这话风一起来,我便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要求我们解决茂茂那个扎人外婆的事情。

只是,他这样的态度,实在是让我有些不大愉快。

有些话,我碍于医生身份是不好说的,但陈树不同。我和他交换了个眼色,他眨眨眼,示意达成共识。

“那个……”陈树看着孩子爸,嘴是张开了,却“那个”了半天都开不了头。

孩子爸立刻会意,自我介绍:“陈先生,我姓王,叫王志才。我妻子叫徐明云。”

“哦,好的,王先生。咱们出去说。”

我们三个离开了茂茂的房间,王志才带我们去了他的书房。

人家有钱人的书房,粗略一看都有四五十平米,靠墙放置一整排书柜,高度顶到天花板,旁边放着取书用的木质梯子。书柜上面摆着满满的书籍,甭管主人看不看,那么个充满知识的画面倒是真的扑面而来了。

地上全铺着柔软的暗纹棕红色地毯,所有家具都是一水儿的红木,看着就是很有钱的样子。

陈树人模狗样的在沙发上坐下,板着脸说:“我看王先生这也算是打拼出一番事业的人,日子过的挺好的。”

王志才谦虚道:“哪里哪里,也就糊口而已,养着一大家子人,现在生意难做啊,日子凑合过吧。”

陈树笑容凝固,一下子就收敛回去。

他挑着眼皮,略带讽刺的问:“你日子好不好过其实和我没太大关系,但是,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这件事,王先生总应该知道的吧?”

王志才的表情不大自然的抽了抽:“知道的,知道的,陈先生您只要把这件事给我们解决了,价格您开。”

陈树不愧是忽悠人忽悠惯了的,听到这话,眼风都不带甩他一下,直接问重点:“这单生意是这单生意,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把前面的欠账给清掉?”

“欠账?”王志才满脸无辜,“陈先生,这,我什么时候欠过您的钱啊?”

陈树面色一变,“砰”地一拍小茶几,茶几上的茶壶茶杯哐啷作响。

他嗤笑着问道:“王志才,在医院里,我和刘医生,为了救你们一家子,费了多大力气,你不知道?刘医生深度昏迷,你不知道?”

“陈先生您消消气,消消气。”王志才擦了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脸上堆着讪笑。

“想让我消气很容易,把该给的钱给了。”

“您要多少?”

陈树开价特别干脆。

“一百万。”


“锵!”

铜锣声炸响,将我从混沌一片中拉了出来。

我抬眼看过去,就见陈树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小巧的铜锣,铜色发红,显然是个旧物件了。

扎人外婆就被那铜锣声困在距离陈树半米开外,难以存进。

病房里阴风阵阵,我捏着蜡烛的手像是在不停地被人用针板碾来碾去,皮肉到骨头,都疼的锥心。

想到陈树再三叮嘱我一定不能弄掉蜡烛,我干脆两手将蜡烛牢牢的握在掌心。

烛泪滴落在手背上,发出“嗤啦”的一声,我眼见着已经被冻到毫无知觉的手背上升起一阵白烟,留下了一个烟疤似的血痕。

我心下一惊,赶忙把蜡烛倾斜了一些,不让烛泪往我手上落。这东西腐蚀性太强了!

“刘楠,你过来!”

陈树喊我的声音嘶哑得像喉咙里灌了沙子,他额头青筋暴起,面色涨红,满脸是汗,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武侠小说里那个快要爆体而亡的倒霉蛋。

我抬脚就要过去,随后猛然想起来陈树之前和我说过的话。

不管谁让我走,都不能离开!

再联想到那次煤老板事件里,两个陈树的声音差点把我耍得团团转,它们是都觉得我好骗,所以又来骗我?

这也太看不起人了,别以为我们做医生的就没脾气啊!

我两只脚就跟生了根一样的扎在原地,对陈树的几声咆哮充耳不闻。

陈树见怎么喊我都不动弹,骂道:“刘楠你特么给我等着!”

他手里小巧到如同玩具的铜锣“锵锵”两声,我心口一疼,就像是有谁拧着我的心脏掐了一把似的,让我当场额头冒汗,眼前发黑,差点昏倒过去。

我心下大怒,这是什么意思,看我不受骗就要打击报复吗?

“哥哥,你去帮帮他呀!”

焦急的童声传来,我扭头,见那叫茂茂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把澄澈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玩意儿是骗人的,就又听他问:“哥哥,他不是你朋友吗?”

本来我是真的认定了这肯定又是歪门邪道在骗我。

可是,这孩子的话让我怀疑起来。

都说小孩子的眼睛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之前他就能直接看到他那个比容嬷嬷还狠毒无数倍的扎人外婆,那么现在,是不是他也看到了我没有看出来的真相?

我看看殷切的孩子,再看看似乎已经独木难支,强弩之末的陈树。

“陈树,你那天晚上拿着三千块去干什么了?”

陈树喊道:“去火葬场办正事啊!”

这么不要脸的,除了陈树本人之外,应该找不到第二个了!

有了这个想法,我之前那有些看戏的心态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见着陈树脸上那块后来重新贴上的纱布,都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我急得如同热锅蚂蚁。

“我过去了蜡烛怎么办!”我进退两难的问。

陈树敲锣的动作越来越慢,锣声也从最初的脆响到如今凝滞起来。

他用尽力气敲了一下几乎哑火的铜锣,脸色涨红地艰难说:“拿着过来,那边没事!快点,老子要没命了!”

我哪里还敢再耽误,赶紧就捏着蜡烛往他那边去。

结果,一只手突然在这时候拽住了我。

是孩子的爸爸。

“刘医生,你不能走啊!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我看着他那压抑着怒容的模样,听着他满是谴责意味的语调,要不是场合不对,真是要当场被他气笑了。

我想要推开他的钳制,可因为顾及到手中的蜡烛,两次都没挣脱他。

陈树在这时候哀嚎一声,我飞快看过去,就见他肩膀又多了一道伤口!

“你们这没事,让我过去,不然他就要死了!”

“不行!你是大夫啊!你应该救人的啊!”

“滚开!”我气急,一脚揣在他膝盖上,直接把他踹趴下了,也不管他有什么反应,一手护着蜡烛的火苗,飞快跑向了陈树。

在接近陈树和扎人外婆的过程里,我感觉到手中的蜡烛开始发烫,到后来简直烫到皮肤都快要被融化一般。我以前不知道烧伤科患者是什么感觉,今天算是领悟了个透彻。

扎人外婆对我的仇恨似乎真的格外深,我这一靠过来,她就放弃了和她几次斗法的陈树,奔着我就扑了过来。

陈树在这个时候身形如鬼魅般的拐了个弯,从我身侧探手,把我口袋里的三角形护身符掏出来两三个,直接放到了蜡烛的火苗上。

原本拇指大小的火苗陡然化成冲天火焰,扎人外婆也好,我也好,陈树也好,甚至是这整个病房,都被笼罩在了这团浓烈的火焰之中。

我在火焰腾起的第一秒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很快我就发现,那火光接触到身体,就暖融融的,并不让我感到难受。

整个病房里,只有扎人外婆在这火光下,完全无法忍受,她在火光中像是个点燃的大号火把,扑腾来扑腾去,发出刺耳的尖啸,最后一头撞向窗户,扑进浓稠如墨的夜色里。

我手中的蜡烛在这个时候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丁点,在我的掌心融化成一滩烛泪,具有高度腐蚀性的液体烫坏了掌心的皮肤,在我陷入昏迷之前,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完蛋了,手烫坏了以后再也不能上手术台了。

我的意识就这么坠入到一片昏暗之中,很快的,有光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泼洒过来,照亮了我的视野。

很多人穿着黑衣,披麻戴孝在我眼前来来回回,看布置,像是个灵堂。

有人哭,有人跪,也有人敷衍了事,走个过场。

唯有一对眼熟的夫妻,带着个孩子,悲悲戚戚,真情实意。

我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想起来,哦,这是那个昏迷的小孩子那一家人。

可他们为什么要来给我下跪,给我哭。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我死了?

灵堂下方,孩子妈哭得快要昏厥过去,靠在丈夫怀里。

一个面貌模糊的人蹲在小孩身边,给了他一块点心样的东西。

“茂茂乖,这是外婆留给你的,拿着。”

小孩儿听话的吃了。

我极力想看清楚那个面貌模糊的人是谁,可面前的景物就如同一片被吹风吹皱的水面,荡漾起粼粼波光,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挤压重叠的样子,最后一个浪头猛虎下山般的向我砸了过来。

再睁开眼睛,只有一片洁白的颜色。

这里是病房。

“刘小楠?”

陈树贱嗖嗖的声音提醒着我已经回到人间。

他那张嘴跟爆米花机似的,叭叭叭个没完:“王主任他这怎么回事?怎么睁眼了没反应?是不是傻了?你们医院能治吗?”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位兄弟是个这么热心肠的人,有些感动。

陈树情真意切道:“王主任您可千万得治好他啊,住院费还是我给他垫付的,他得还我啊!”

感动个P!还是那个配方,还是那个陈树,我想挑起来打他!

可是,我这个时候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我不能动了。

明明可以看到,可以听到,脑子清醒,可我的身体就像是和我的大脑脱离开了一样,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我……瘫痪了?

不对啊,就算是瘫痪,既然我醒来能看能听,那我最起码该知道自己眨没眨眼吧?

可是我连眼皮动不动都感觉不到!

我正惶惶不安着,王主任低头玩要,那挂着油光的大脸充斥着我的视野。

他严肃仔细的盯着我观察了很久,最后问我:“小刘,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对吧?”

我多想回答他一句,哪怕只有一个字,一个不成字的发音也行。

可我做不到!

王主任竖起一根手指,在我眼前从左到右,从右到左的移动了两次。

我的视线牢牢的黏住那手指,跟着它来回。

王主任长出了一口气:“醒了。”

“醒了怎么还一副傻子样?”陈树嘀嘀咕咕的凑近,把王主任挤开,我终于看清楚,他脸上又换了一块新纱布,神色焦虑不安,“刘楠啊,能听到哥哥说话吗?你银行卡密码多少,先把哥哥给你垫付的住院费和医药费还我行吗?”

虽然我感觉不到,但是从他的动作来看,他拍了我的脸好几下,好像还在掐我的鼻子。

我自己倒是没有窒息感,王主任从旁边伸手过来,阻止了他。

王主任训斥他:“你想憋死他?!”

“万一有点刺激他就能动弹了呢!”陈树摸摸鼻子,看样子对于没问出我银行卡密码这件事特别失望。

我刚醒来意识到自己情况的时候,还寄希望于他们俩能有什么办法救我。

可现在看这俩人都不靠谱的德行,我怀疑我是不是这辈子就这样,只能这么瘫在床上了。

说实话,这样还不如毫无知觉的植物人呢。

这样和被困在原地坐牢有区别吗?

大概是看我怎么都不像是能有多余反应了,两个人都从我的视线里退了出去。

我的眼前就又只剩下医院病房雪白的天花板,以及扣着磨砂板,发出柔和灯光的顶灯。

灯亮着,现在是后半夜,还是第二天夜里,或者其他的什么时候?

一无所知的感觉糟糕透了,我心里越发的烦躁起来。


关于周老板的病,敏感词太多,委实不好描述。

周老板的伤是海M体破裂,一个球重度挫伤,功能坏死需要切除。

这种程度的外伤,在医学上向来算不上大病,只要及时就医,做个缝合手术,防止发生感染就有很大的希望痊愈,正常情况,手术后,某种功能能恢复百分之八十乃至九十的水平。

但周老板摘了一个,以后肯定力不从心了。

可泌尿老师说,周老板的问题有点邪乎。

“听说他在你们省医院做了三次手术,每次都是第二天伤口裂开,还不是博起导致的撕裂,就好像有人故意折磨他,硬把缝合线揪断似的,省医院住了十天,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发生感染,前几天转到咱这,孙主任先给他做了切除手术,你猜猜发生什么了...”

老师卖个关子。

我猜测道:“伤口又被撕开了?”

“不是。”老师看看左右,凑到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导尿管被水草堵住了,护士每晚去查房,都会发现周姓患者的病床下有一滩浑浊的污水。”

受到这样的伤害,不能自然排尿,所以要插一根导尿管。

患者控制不住尿意,只要膀胱满了就会溢出来,随时都在尿,所以要插导尿管将尿液引进盆里,不至于弄得满床都是。

所以导尿管被堵,排不出来,全憋在膀胱里。

那份痛苦,不言而喻。

泌尿老师继续道:“一开始,我们不知道那是水草,毕竟谁也不会从导尿管里抠出来检查,反正不可能是患者尿出来的,我们还以为护理人员的疏忽导致导尿管进了异物,就跟患者的秘书说了几句,让她陪床时多留心患者的状况!结果三天前的夜里十二点多,值班护士犯困,在走廊里散步时发现32床门外流出好一滩污水,护士进去一看,你猜猜看见啥了...”

以前没发现这位老师这么爱卖关子呀!

我催促道:“发现啥了?您快说!”

“发现患者秘书趴在床上昏睡,患者脸色涨成紫色,导尿管又被水草堵了,床下还有好大一滩污水,飘着几片零星的水草碎片。”

“后来呢?”

“后来护士叫醒秘书,喊来值班医生,先抢救患者,再讨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那个秘书一听水草、污水,脸就吓白了,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肯说实话,后来我们琢磨,这件事可能有点邪乎,煤老板哪有个干净的?!指不定指使手下淹死了什么人,人家死后来找他算账,否则也不会把小秘书吓成那副鬼样子。”

老师一说水草污水,我就想到那位失足掉进河里淹死的大姐了,也与老师一般想法,周老板的遭遇应该是大姐来找他报仇。

我心里百感交集。

老师问我为什么对这件事感兴趣,我找借口糊弄过去。

带着满脑子胡思乱想回了心内科。

按说这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周老板有此一劫,纯粹是咎由自取,我应该为大姐感到高兴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却又想不出究竟该做什么。

下午上班,我抽个空子,将这件事告诉王主任。

王主任听后,眉头紧锁:“是真的嘛?咱医院又他妈闹鬼了?”

“应该是真的,我相当怀疑,周老板的骑跨伤就是那位大姐报复所致。”

“这样啊...确实有可能...”王主任摸摸下巴冒出的胡茬,思索道:“这个煤老板是在朋友家吃饭时从高处掉落嘛?午饭还是晚饭?白天还是晚上?”

“我还真没问,咱管这个干嘛?”

王主任露出猥琐的笑容:“我是在考虑他当时到底在干嘛,吃个饭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骑跨伤?而且骑跨伤...一般来讲,不会伤到那个地方吧?”

这个部位很容易得感染病,但很少受到暴力伤。

没别的原因,人家能屈能伸嘛!

我也忍不住嘿嘿两声:“对呀,他当时干嘛呢?煤老板的生活还真是的令人向往呢.”

随即反应过来,见王主任还是眼神迷离,满脸不正经的笑容,赶忙提醒他。

“咳咳,主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你和泌尿孙主任的关系怎么样?能不能打个招呼,让他别管周老板的病?”

王主任下意识道:“为什么......小刘,你的思想很危险呐!前几天那个满脸神圣跟我谈救死扶伤的刘老师去哪里了?”

“那也得看他值不值得救呀!”

“胡说八道,什么值不值?医生眼里没有好人坏人,只有能救的病人和不能救的病人。”

我正要据理力争,王主任话锋一转:“不过除了眼睛,医生还得有脑子,能不能救的前提是想不想救,煤老板这个事,即便我想救他也无能为力,真照你所说,是被他坑死的患者家属回来报仇,老孙又能做什么呢?你联系一下小陈师父吧!”

陈树?!

“我联系他干嘛?”

“问问他怎么处理这个事。”

我万分费劲:“跟他有什么关系?咱别管就行了!就让大姐弄死周老板,为我们老家的煤炭行业做一份净化吧。”

“你先问问,我记得小陈师父说过点意思,患者家属这样报仇不见得是好事,鬼知道她报仇之后又要做什么,说不定感激你当初的援手,跑来跟你叙旧呢?我可不想咱科里再出那些科学无法解释的幺蛾子。”

听他一说,我不免有些紧张。

大姐给小姑子托梦报答我,我万分感激,要是她跑来亲口道谢,我敬谢不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活的挺艰难了。

就在王主任办公室里,我开免提给陈树打电话。

“喂?我刘楠...”

上次有点不愉快后,我一直没联系他,此时陈树的态度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我还没跟他寒暄两句,他就阴阳怪气道:“你刘楠就咋啦?你刘楠老子就得给你打钱?”

“嘿嘿。”我尴尬的笑了笑:“小陈师父最近忙什么呢?好久不见,有没有兴趣一起吃顿饭?”

“时间,地点。”

“今晚,还是上次的私房菜,怎么样?”

“去你大爷的,老子离你们医院几十公里,为了吃口饭眼巴巴跑过去?你可真会挑地方!直接说事吧,别跟我虚头巴脑的,你就是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狗东西!”

“其实没啥事,就是我们主任想你了,顺便想跟你咨询点事情,前段时间我们医院来了位煤矿事故的患者......”

将整件事的经过告之,但也没提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只说煤老板拖死患者,患者家属要钱时溺水身亡,现在煤老板有点中邪的征兆,所以跟他咨询一下,事情该怎么处理。

陈树问:“煤老板的事?你老乡?”

“对!”

“五十万,我给你办的漂漂亮亮,永无后患。”

上次还五万呢,这次直接翻了十倍?

帝都的房价都他吗涨不了这么快!

王主任主动张口:“小陈师父,我们不是要摆平这个事,就是跟你打听打听,会不会牵扯到我们科,上次的事让我有点心虚,而且煤老板这个事跟小刘有点关系,那位患者家属死后给亲戚托梦,给小刘送了......死掉的患者家属会不会纠缠小刘呀?咱得帮小刘想个办法!”

王主任提起我,我就知道这事要遭。

他可不知道陈树想拿我配阴亲的事,只以为上次的保定一行,我和陈树结下并肩作战的深厚友谊。

果不其然。

陈树一听我在这件事中插了一腿,哈哈大笑:“这里面还有刘楠的事呢?那太好了,刘楠这小子长了一副衰相,要是别人还未必有事,刘楠?哈哈哈,医院不死人,他都能给你招点脏东西过来,别说他还在这件事里沾了因果!他死定了,你们等着瞧吧!”

王主任跌破眼镜,急忙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自己看着办!拜拜了您嘞!”

陈树这个渣男,不顾王主任的恳求,直接挂机。

我和王主任面面相觑一阵,他问:“上次不是这样的呀!你怎么得罪他了?”

“他喜欢我!就是你认为的那种喜欢,我拒绝了。”

王主任眼角颤动两下:“这样啊,那倒是好解决了,你委屈委屈自己,让他过来处理一下,命比贞操重要呀!”

“主任,你别信他的鬼话,我是帮了大姐的忙,大姐怎么可能害我?!”


我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收一回患者的礼物,还是在被曝光的前提下,居然是一桶小米,这也太掉价了。

我推辞道:“大姐你别客气,我也没帮上啥忙。”

“你就收着吧,不值几个钱,都是俺自己种的,俺那还有三桶呢,下午你请大夫给俺男人照灯,俺得谢谢你。”

钱大夫笑道:“大姐,你带着老公来看病,还带几桶小米呀?”

大姐有些不好意思:“家里困难,吃不起城里的饭,就带点小米熬粥喝。”

这一下,我和钱大夫说不出话了。

我都不记得大姐还说了什么,又是何时走的,只记得那天晚上,心里针扎似的难受。

心内科的夜,从未踏实过。

钱大夫常年熬夜,胃里落下毛病,小米养胃,我将那一桶都送给他了。

之后两天是周末,我既没回家也没留在科里,跑了趟外地帮王主任办了点事。

期间接了大姐几个电话。

我是周五上午给她出主意,去找院长告状,她回宾馆跟小姑子商量一番,下午又要等赵老师去照灯,因此选在周六上午去了行政楼,没有提前通知我,否则我会阻止她。

行政楼一楼大厅里有保安站岗,别说周末,就算工作日她也见不到院长,可人多的时候折腾一场,事情闹大,传到领导耳朵里,免不了有人关注,可她选在周末去,行政楼里根本没几个人,她就保安面前哭天喊地一番,保安队长通知带班领导,带班领导通知普外处理。

几个普外的医生加保安,软磨硬泡将她劝了回去。

领导倒是过问了,可重视程度不够,找李主任了解情况,以为普通的医闹,得知周一会给徐姓患者会诊就没有干涉。

而她这一闹,成了普外重点监控对象,每隔半小时就有护士医生去病房看看她。

周六下午,拿着机器去照射的赵老师也被堵在门外。

大姐知道我通过私人关系请赵老师帮忙,电话里不停道歉,说是给我添麻烦了。

我说没事,让她不要多想,可我心里却忐忑起来。

这一回,我肯定暴露了,赵老师于情于理都会把我托他照顾病人的事说出来,李主任绝对知道我非但没有帮忙,反而暗中扯他们后腿。

可等了一天,都没有接到吴强的电话,反倒是周日傍晚,杨主任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顿。

“上次安排我去开会,我都收拾好行李了,老王打电话让我不用去了,留下盯着你,这次明明是他去广东开会,我什么也没准备,又一个电话,让我立刻收拾行李,明天的飞机,他要留下亲自盯着你,你小子干啥偷鸡摸狗的事被老王发现了?”

王主任这样做,显然要亲自参加周一会诊。

转天上去,院里打电话通知,出人去普外会诊。

当时我跟着钱大夫查房,护士接到电话直接通知了王主任,等我得知消息时,王主任已经走了好一阵。

我溜去普外病房也没看到他们。

赶中午,王主任回来,将我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骂。

“是你唆使患者家属去行政楼闹事?别说不是你!你那点小九九瞒不过我,我说你到底想干啥?好好的医生不干,改行当上帝了?知不知道你的事已经传开了?你现在在副院长那都挂上号了。”

我吓了一跳:“主任,没这么严重吧?大姐又没提我名字,他们咋知道的?有啥证据?”

“证据?”王主任指着我,气的手都抖了:“这种事还需要证据?会诊的时候我们交换意见,说的差不多了,老李来一句:老王,你们科里的小刘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不是我压着患者,是患者家属内部没有沟通好,到底是上手术还是保守治疗!听说小刘还让家属去委里告状?你得管着点,年轻人不懂事,闹大了对他也不好。”

“卧草,我啥时候让他们家去委里告状了?”我急了:“主任你相信我,我又不是傻子!这事闹到委里也没用呀!”

“我信你有什么用?大家伙都知道心内科的有个小刘是刺头。”

杀人诛心呐,李主任太狠了!

每个领导都不喜欢手下人太跳,李主任这几句话,其他科主任未必相信,但对我已经有了刺头的印象,真如王主任所说,在院领导那挂上号,基本没有留下的希望了。

见我脸色灰败,蔫了吧唧。

王主任安慰道:“行了,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过段时间领导就忘了,先说说你那个老乡的事吧,断了两根肋骨,心包内出血,这下你知道老李为什么找你了吧?”

心包内出血是心脏伤口,造成中心静脉压和舒张末期压升高,使周身静脉压逐渐上升,一旦心脏舒张严重受限,排血量减少,动脉压下降,心脏内无血排出,会使病人进入休克状态。

休克不同于一般的昏迷,一旦引起严重并发症,随时有丧命的危险。

院方会诊就是相关科室集中诊断病人的情况,写出会诊意见,签名盖章。

照王主任所说,李主任撺掇我请钱大夫去会诊,还让他不要多说,显然是要隐藏徐姓患者心包内出血的症状,一旦患者死亡,这口锅就结结实实的扣在钱大夫头上。

这种事可大可小,家属不追究,患者就是病死,追究起来,排查死因,就是心内造成的医疗事故。

李主任兜了这么大的圈子,煞费苦心的忽悠我,倒不是为了陷害我,只是给自己加个保险,真到了最坏的局面,病人死在他科里,和其他科室疏忽造成病人死亡,完全是性质不同的事情。

我问:“既然查出来了,要把病人接到咱科里嘛?”

“这是心胸外科的事,跟咱们有啥关系?已经送患者转神内了,手术也安排上了。”

这样的结果让我稍稍心安,起码没有白折腾一场。

“今天就从吴强家里搬出来吧,以后不要多管闲事了。”

即便主任不说,我也不会再和吴强住在一起。

当然,我找了一位同学帮我搬家,我在医院住了几天,吴强不闻不问,显然知道我扮演了什么角色,我有家里的钥匙,不需要联系他,和同学收拾好行礼,一点点往楼下搬。

快搬完时,满身酒气的吴强回来了。

他先是冷笑两声,见有外人在,不好多说,阴阳怪气道:“要走啦?不送!等那一家穷鬼给你立生祠吧,烂泥扶不上墙。”

我没搭理他,抱着东西经过他身边。

走出门外,突然想起一句话,我扭头说:“吴强,你真恶心,我瞧不起你!”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值班室男女混住,就是个值班时小憩的地方,在外面住了几天,回来后十分不习惯,我又踏上找房的路程。

其实附近有不少待租的空房,原先觉得不合适是价钱太高了,我只需要一间七八平米,能摆张床的小屋,地下室都无所谓,这样的房子一般月租金一千五左右。

吴强的两室一厅,一个月租金八千,我跟他合租时,每月给他三千块。

有了前面的大手笔,这一次也能狠下心花钱了,我按两三千的标准找房子,很快在附近的小区里租了一间次卧。

连找房带搬家,忙碌六天。

至于徐姓患者和那位大姐,我以为转到神内科又安排了手术,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结果那天下午,大姐背着破烂的书包,怀里抱着个白瓷罐,出现在我面前,旁边还有个三十多岁的农村妇女,是她小姑子。

大姐双眼红肿,我问她,有什么事?

她说没事,来跟我道别,明天就回老家了。

我以为要转院,问她:“老家安排好了?徐大哥刚做完手术,最好不要长途跋涉。”

大姐拍拍怀里的罐子:“没做手术,他在这里面了。”

徐大哥走了。

周老板从未想过治好他,担心家属闹得厉害,才和李主任商量了软刀子割肉,慢慢耗的计划,被我打断后,凶相毕露,索性撒手不管玩失踪,大姐家拿不出手术费,徐大哥三天前的夜里去世。

尸体不能运输,张雅能回老家是保定离得近,硬找关系接回去的,徐大哥只能就地火化。

对于这样的结果,我打心底里为大姐一家感到憋屈,可冷静下来想,其实是最好的结果,摊上这样不负责任的老板,即便做手术留一条命又能怎样?

周老板绝对不会负责后续费用,与其病恹恹拖累家人,早点走,反而是解脱。

我帮大姐抱了会罐子,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桶小米和一小袋白面,是送给我的礼物,也是她和小姑子来京这一段时间,没吃完的口粮。

我问大姐,回去之后准备怎么办?

她说没想过,没了男人,她什么也不懂。

我让她先回家办丧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最后,大姐带着小姑子朝我鞠了一躬,感谢我的帮助后,抱着骨灰罐走了。

望着她有些驼背的身体,我胸口闷得厉害。

小米是自己种的,白面是自己磨的,我提着这两样东西回13楼,径直进了王主任的办公室。

“主任,我老乡走了,就姓徐的那个。”

正在写材料的王主任直起腰,轻描淡写道:“我知道,神内的人前几天跟我说了,知道是你老乡,让我转告你一声,我忘记告诉你了。”


王志才倒吸一口凉气。

他愤怒道:“陈先生,我感激你们二位对我们家的救命之恩,但是你们也不能这样狮子大开口啊!”

眼见着他就因为陈树一句“一百万”,态度转变如风,前一秒还恭恭敬敬,感恩戴德,下一秒露出“你们这些穷鬼想敲诈我”的德行。

要不是因为我和陈树现在都被搅和进这重丧煞里无法脱身,我都有拿到钱直接走,管他去死的冲动了。

陈树冷笑:“我看你是想和茂茂的外婆去聊价格问题?”

王志才明显是怕了,肩膀缩了缩,可还是一脸不悦地说:“陈先生,你这是威胁我?做你们这一行的人,难道不该多一些慈悲仁爱之心才对?”

“看见这个了吗?”陈树手指压着自己脸上的纱布,又解开衬衫,露出肩膀上的绷带,“还记得这伤怎么来的吧?你儿子的表叔表姐怎么死的,你应该也很清楚,对吧?”

王志才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我为了救你们受伤,还没死,那是我命大,本事大!你要是想像你家亲戚那样,不知道哪天就会一睡不醒,流血死亡,你可以明说。”

陈树一脚踩着茶几边缘,两腿叠放,十足十的混混嚣张样子。

“想死,老子不介意送你一程!”

王志才被陈树这一番狠话说的坐卧不安,屁股底下像是长了钉子,一会儿就换了好几个坐姿。

陈树不紧不慢地问:“考虑好了吗?”

“陈先生,不是我有意要和您过不去,但是这一百万的确……”

“那不用谈了。”陈树利索的站起身,两手插兜,侧头对我说,“刘楠,我们走。”

我有点懵逼,就这么走了?

钱不要就不要了,可事情如果不处理,陈树那两道伤口怎么办?

但陈树已经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我总不能这个节骨眼上落他的气势,只好急忙跟了过去。

王志才看我俩真的说走就走,急忙几步追上来,绕到我俩前头挡着路。

“陈先生,您跟别人收五十万,跟我却要一百万,这本来就不合规矩吧?”

他这回额头是真的见了汗,语气虽然还不肯服软,却也没之前那么傲气了。

我皱起眉头,心里有点奇怪。我是头一个去找陈树解决这类事情的人,后来陈树收过五十万的人,只有那个估计后半生都要做太监的周老板。

这个王志才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陈树那双平时总找不到焦点似的眼,现在也锐利了几分。

他抿抿嘴角,语调平静的说:“既然你消息那么广,那你应该也是知道,周老板后来还补了五十万给我。”

王志才微微睁大眼睛,显然,他并不知道后面的那五十万,并且还在犹豫要不要相信陈树的话。

陈树可没那心思惯着他的臭毛病,张口就撕破了他的脸皮:“信不信随你。不过,既然你和那个姓周的这么熟,那你这个生意我不做了。和人渣打交道打多了,我怕自己染上一身的人渣味儿。”

能混到王志才这个地步的人,在首都说不上是出人头地,可也多少算有些地位了。

被陈树这么一通劈头盖脸的贬损,就差把脸皮撕下来扔地上当抹布用,哪怕是王志才有求于我们,这回也没再阻拦我们从他家里出去。

到了小区门口,我满心忧虑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是不是太冲动了?”我蹲在门卫室旁边,白花花的日头照得我有点头晕,整个人都疲沓极了。

我对陈树的装逼如风颇有微词:“你把话都说绝了,那事情你怎么处理,你这伤口都不管了吗?”

陈树站在我边上,拍拍我的脑袋说:“谁说不管,哥哥我惜命的很。走吧,先回医院,这事儿能解决。”

我嘟囔了一句:“你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周老板应该还没出院,或许我可以回医院以后,去跟周老板打听一下王志才其人,没准还能把这事儿重新牵上线。

回到医院,我满腹心事的去见了王主任。

王主任对我这样子挺有意见的。

“可能流血而死的又不是你,他自己有主意,你还操心那么多干什么?你是个医生,最忌讳带着私人情绪来工作。那么多患者把命交给你,你情绪不好消极工作,谁来为他们负责?”

就这么被王主任好一顿数落,深刻反省了一番,才放我出去急诊值班。

最近王主任给我安排的全都是夜班,我还抗议过两句,毕竟他们都说我这体质招邪,我自己也有点怕了。

可王主任义正辞严,非说我反正也撞习惯了,多一个两个的没什么区别。

人家是我领导,自然他说什么是什么,就算我不习惯,那也得习惯。

只是,到了急诊室,我就见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陈树竟然也在这里。

今天搭班的护士里没有小丽,有两个我不认识的小护士在值班,陈树正没皮没脸的在那撩骚,脸上盖着块纱布都挡不住他满脸喷涌而出的骚气,把两个小姑娘逗得花枝乱颤。

我看的眼疼,大家都是单身狗,你撩妹这是准备脱离组织了?

那肯定是不行的,这也太不顾兄弟情分了。

我快步走过去,跟俩护士笑着点点头,将嘴皮子跟上了发条一样的陈树给拖到一边。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来找你啊!”陈树理所当然。

我满头问号:“我这是上班来的,你来找我干什么?”

陈树那双眼,上上下下像是扫描仪一样,把我扫了一遍。

他感慨道:“刘小楠,你这心可真够大的啊,就不怕那扎人老太太半夜来找你玩?”

我原本都把这事儿给忘了,结果陈树现在这么一提,尤其是他后面那话,让我霎时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不大有底气的说:“都过去十天了,她也没来找我,你别吓唬我啊。”

陈树“嘿”了一声,拿右手食指朝着我点了两下,嘬着牙花子说:“行,我吓唬你,一会老太太来了别求我啊!”

我心道,喊肯定还是要喊的,我肯定不能和扎人外婆单打独斗的,那不是送菜么,纯粹属于见面成盒。

只是这话有点伤面子,于是我没吭声,只用眼神表达了一下,默许陈树留在这里的鼓励意思。

陈树笑的停不下来,手里端着一盘血糊糊绷带棉球的护士长路过,瞪了他一眼,这人立马从一只弯腰的大虾变成了戈壁滩上的小白杨,那腰板儿挺直的,拿个竹竿来都不一定有他那么笔管条直。

我看他这怂样,心里偷着乐,脸上还得憋着。万一把人气跑了,扎人外婆来了,那我怎么办?

陈树在急诊室里待的特别老实,就自己拿个手机,在角落的排椅上坐着,一条腿屈起来,脚踩着排椅边缘,拿手机的手就放在膝盖上,在那打游戏打的很嗨。

我一开始还担心他会不会无聊,等到一连串送来好几个急诊病人,我就顾不上他了。

等到忙完,我再一看,好家伙,人家生活滋润着呢,旁边的空座上放着养乐多、酸奶、水果、薯片,还有些其他我说不上来名字的,肯定是属于护士站的小零食。

我不得不合理怀疑,陈树就是拿保护我做个幌子,实际是来医院泡妞的。

这孙子做得出来这种事,我对他的人格一直充满信心。

今晚一起值班的钱医生拍了我后背一下,说:“发什么呆,有个急诊会诊,赶快过来!”

我匆匆跟过去,一见到移动病床上躺着的人,当时后背就起来一层冷汗。

“钱医生,这个患者……”我说到半截,王主任朝我扔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我只好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钱医生压根没听到我说什么,正忙着和其他几个科室的医生讨论病人情况。

这种时候,我这个纯粹过来增长见识打酱油的实习医生,是没有人会注意到的,反正又不需要我发言,我就在旁边一边做会诊记录,一边偷偷打量眼前半死不活的患者。

我看着病床上那个浑身是血,多处骨折,陷入昏迷的男人,突然福至心灵的明白了为什么陈树今天白天,会那么硬气的说走就走。

没错,病床上躺着的人就是王志才,因为不愿意拿出一百万而跟陈树谈崩了的那位。

全身广泛撕裂伤、脾脏破裂、左上肢前臂完全离断……

我听着接急诊的医生说出一大串的诊断,心想,这人还能活着到医院也算是他的本事。

在知道他们家有个重丧煞的前提下,要说他现在就这么只剩一口气的来了医院是意外,我实在是有点不能相信。

陈树今晚还特意等在这里,他真的是为了保护我不被扎人外婆找上,还是在等这个王志才?

亦或者,他是等着这俩一起来?

我心里问题一堆,在这时候没人可以给我解答。

王主任满脸的凝重,跟人讨论的时候,眉头皱的死紧。

我手机震动了一下,但现在所有人都忙着讨论手术治疗方案,我哪敢拿出手机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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