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开后的第二日,沈府就挂上了红灯笼。
赵燕婉穿着一身簇新的桃红襦裙,在院子里指使下人搬箱倒柜。
她的儿子沈光耀跟在她的身后,手里抓着一把蜜饯,吃得满嘴都是糖渍。
赵燕婉瞥见我站在廊下,故意抬高声音,“老爷说了,从今儿起,东厢房归光耀住。
你搬到西边那小院去。”
我攥着帕子一动不动。
东厢房是母亲从前住的,宽敞明亮,冬暖夏凉。
西边小院靠近马厩,夏天蚊虫多,冬天还漏风。
沈光耀冲我吐了吐舌头:“赔钱货,赶紧滚!”
我转身就走。
毕竟,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当天下午,我带着丫鬟春桃去了金陵城最热闹的茶楼。
二楼雅间里,说书人老周刚喝完一壶茶。
我让春桃放下一锭银子。
老周眼睛一亮:“小姐想听什么故事?”
“不是听,是讲。”
我压低声音,“江南富商沈知鸿,抛妻弃女,宠妾灭妻。
这故事,值不值十两银子?”
老周捻着胡子笑:“小姐,这故事倒是新鲜,只是……”我又加了一锭。
他立刻把银子揣进怀里:“明日一早,保准全金陵城都知道!”
离开茶楼时,春桃紧张地拽我袖子:“小姐,要是老爷知道是您……他不会知道。”
我拍了拍她的手,“走吧,去买些绣线。”
翌日,整个金陵城炸开了锅。
茶楼酒肆里,人人都在议论沈知鸿如何薄情寡义。
绸缎庄的伙计说,好几家老主顾突然退了订单。
连衙门里的师爷碰见父亲,都阴阳怪气地问:“沈老爷,听说您那外室比令爱还大两岁?”
父亲铁青着脸回府,一脚踹翻了厅里的青瓷花瓶。
“查!
给我查是谁在背后捣鬼!”
赵燕婉绞着帕子哭诉:“定是柳秋凤那个贱人!
她故意坏老爷名声!”
我端着茶走进来,柔声道:“父亲息怒。
母亲性子倔,断不会做这种事。”
父亲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欢儿,你说该怎么办?”
我故作犹豫:“眼下流言汹汹,若父亲能对母亲稍作补偿,或许能平息众怒……补偿?”
赵燕婉大吼起来,“那个贱人也配?”
父亲甩开她:“闭嘴!
现在全城都在看我笑话!”
他转向我,“欢儿,你觉得该怎么补偿?”
我低头想了想:“城南那座三进院子空着,不如过户给母亲?
再添三千两银子,对外就说您念旧情,特意留给她的。”
赵燕婉扑上来:“不行!
那院子值八千两!”
父亲一把推开她:“你懂什么!”
他轻叹一声,望着我道:“可你母亲那个脾气,未必肯要。”
我佯装思考,轻声道:“若母亲不要……可以暂时记在我名下。
对外就说母亲心疼女儿,把产业留给女儿,旁人只会夸父亲仁义。”
父亲眼睛一亮,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好!
就这么办!”
赵燕婉还想闹,父亲一个眼神瞪了过去,她立刻噤了声。
当夜,我坐在西厢房里,就着油灯看地契。
春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姐,柳姨娘往这边来了!”
我刚收起地契,房门就被猛地推开。
赵燕婉带着一身脂粉气冲进来,扬手就要扇我耳光:“小贱人,你也配争家产?”
我抓住她的手腕,白了她一眼:“姨娘慎言。
这些产业,可都是父亲主动给的。”
她挣了两下没挣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我告诉你,沈家的一切都是光耀的!”
我忽然松开手,她踉跄着后退两步。
我慢慢擦着手,“姨娘,您说,要是父亲知道您上个月偷偷当了他的白玉镇纸,换了二百两银子贴补娘家……”她脸色唰地变白:“你、你胡说什么!”
我笑了笑:“天色不早了,姨娘请回吧。”
赵燕婉走后,春桃腿一软坐在凳子上:“小姐,您怎么知道镇纸的事?”
我笑了笑,吹灭了油灯:“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