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柳珺焰姜晚桐的其他类型小说《灵蛇当铺柳珺焰姜晚桐》,由网络作家“北派无尽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没有箭的弓怎么射?或许是要拿来收藏吧?我心领神会:“看来这把弓对狐君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狐君郑重道,“它是我一位故友的本命法器,我一直希望,等我们再相遇的时候,我可以亲手将这把弓交还到她的手上。”我不由地感叹:“狐君重情重义。”“呵。”一旁的黎青缨忽然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本命法器都能弄丢,狐君,看来你那位故友的坟头草已经长很高了吧?”这话夹枪带棒,说得一点都不客气。我恨不得抬手去捂黎青缨的嘴。狐君却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说道:“青樱,好久不见。”黎青缨翻了个白眼:“不见最好,遇见你准没好事。”说完,她拉着我就走。黎青缨是练家子,手劲儿特别大,我根本挣脱不开,只能歉意地回头去看狐君。狐君笑着冲我摆摆手,目送我们走出很远。我...
《灵蛇当铺柳珺焰姜晚桐》精彩片段
没有箭的弓怎么射?
或许是要拿来收藏吧?
我心领神会:“看来这把弓对狐君来说很重要。”
“非常重要。”狐君郑重道,“它是我一位故友的本命法器,我一直希望,等我们再相遇的时候,我可以亲手将这把弓交还到她的手上。”
我不由地感叹:“狐君重情重义。”
“呵。”一旁的黎青缨忽然冷哼一声,语气不善道,“本命法器都能弄丢,狐君,看来你那位故友的坟头草已经长很高了吧?”
这话夹枪带棒,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我恨不得抬手去捂黎青缨的嘴。
狐君却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说道:“青樱,好久不见。”
黎青缨翻了个白眼:“不见最好,遇见你准没好事。”
说完,她拉着我就走。
黎青缨是练家子,手劲儿特别大,我根本挣脱不开,只能歉意地回头去看狐君。
狐君笑着冲我摆摆手,目送我们走出很远。
我心里有些不快,但更多的是好奇:“青樱姐,你跟狐君是旧相识啊?”
“冤家路窄。”黎青缨松开我,语带警告,“小九,以后少跟那人来往。”
我不解:“为什么?狐君帮过我。”
“小恩小惠也只能哄哄像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女生罢了。”黎青缨睨了我一眼,说道,“小心以后他把你卖了,你还笑着替他数钱呢。”
黎青缨不像是在跟我开玩笑,我心里直犯嘀咕,不能吧?
脚步稍稍一慢,她已经走远了。
鬼市鱼龙混杂,街道边不仅有店家的铺面,还有小贩走卒临街摆摊,叫卖声不断。
我第一次来鬼市,人生地不熟的,很容易走散。
小跑几步跟上黎青缨,我拉着她的袖子问道:“青樱姐,什么是本命法器啊?”
黎青缨没回答我,脚步却停下了,眼睛紧盯着东边地上铺着的一个摊位。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看到那儿席地铺着一块黄布,布上摆着几样东西。
两只黑驴蹄子、一只风干了的五彩大公鸡、一大块虎皮。
虎皮旁边还有一根又粗又长的……虎鞭。
摆摊的是一个黑瘦男人,留着一撮山羊胡,蓝布衣,黑布鞋,一看筋骨就很好,却不像是猎人。
我一眼就看上了那条虎鞭,无论是从外形还是色泽上来看,都是上好的纯阳之物。
不用说,黎青缨也看上了。
她走上前去询问价钱,我也赶紧跟了过去。
黑瘦男人捋着山羊胡说道:“我的东西不卖,只换。”
看来这就是鬼市特有的物物交易了。
黎青缨摸了摸身上,掏出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玛瑙石,递给黑瘦男人,问:“够吗?”
黑瘦男人接过玛瑙石,颠来复去的把玩了好一会儿,似乎并没有很满意。
黎青缨转头看我,显然她没有啥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了。
我头次来鬼市,准备也不充分。
全身上下除了钱,就只剩下孙来丁的那支钢笔了。
我把钢笔拿出来,递给黑瘦男人,问:“这个可以吗?”
本没抱太大希望,却没想到黑瘦男人眼睛一亮,接过钢笔仔细摩挲,爱不释手。
不仅把虎鞭给我了,还顺带送了两只黑驴蹄子。
鬼市大门只开三个小时,我俩也不敢乱晃,以免误了时辰,东西买齐了就回去。
回去路上,黎青缨似乎有心事,她把我送到当铺门口,自己却没下车,对我说道:“小九,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三天后回来。”
她是柳珺焰给我找的帮手,是我的搭档,她当然也是自由的。
我点点头,叮嘱她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送走黎青缨,我把那两只黑驴蹄子用黄油纸包好,收进箱子里。
黑驴蹄子能驱邪祛煞,以前阿婆给人看事的时候用过。
我继承了阿婆的衣钵,对这些东西一向很珍视。
收好黑驴蹄子,我又去正堂,将那根虎鞭供在了黑棺前。
这一折腾,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我去前面关店门准备睡觉的时候,忽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街面上似乎起了风,但那风只在西侧打着旋儿,隐隐约约的似乎还夹杂着窃窃私语声。
我下意识地伸头往西边看了一眼,就看到西边街口影影绰绰地似乎站着几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当铺廊下的六角宫灯看。
借着灯光,我明明连街对面的垃圾桶都看得很清楚,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看不清那群人的样子。
风吹起我的头发,我这才惊讶地发现,洞房夜变黑的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又长出了几丝白发。
我心头微动,这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我以前是看不到魂魄这类东西的。
第一次看到,就是在柳珺焰碰过我之后。
我又对西边那群身影看了一下,好像更模糊了。
我赶紧关了门,心里七上八下的。
如果我不再能看见这些玩意儿,当铺的阴当生意,怕是就做不成了。
躺在床上,我胡思乱想了一通,却又什么都没想明白,太累了,迷迷糊糊地就那样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身旁的床榻猛地往下一陷,紧接着,一只有力的臂膀托起我的腰,将我整个身子纳进了宽阔的胸膛之中。
我被吓了一跳。
下一刻,熟悉的沉木香笼罩下来,我顿时又放松了下来,嘤咛一声:“七爷,困……”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畔,男人声线异常沙哑:“小九,乖,叫我名字。”
我努力掀了掀眼皮,太困了,根本睁不开,敷衍着:“柳珺焰,我想睡觉。”
话音落,唇瓣已经被咬住,辗转厮磨。
柳珺焰不知道怎么了,今夜特别热情,浑身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性感。
伴随着一股股热流蹿进我的四肢百骸,我浑身的筋脉好像都跟着舒展开来了,这应该就是功德与真气的滋养吧?
等到天光大亮,我窝在柳珺焰怀里,却早已经没了睡意。
汗湿的发丝全都变得乌黑发亮,昨夜那几根白发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柳珺焰修长的手指卷着我的发丝,低声问道:“小九,是谁教你供奉那种东西的?”
吴孟的小儿媳怀三胎,胎像不稳,被接来大宅安胎,她的卧房被安排在正院的西侧,有单独一个小院。
按照古时的规矩,那是妾室的住处。
也就是曹余氏被纳妾之后,所住的院子。
吴孟带着我们去了小院,一进门我就看到,小院几间房屋的门槛都被砸掉了,全都重新用水泥封平。
而那两个石榴,就是在内屋的门槛里发现的。
我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天色渐暗,我便准备晚上留下来,看看情况。
回到正屋,我又问道:“那张当票是从哪儿找到的?”
“当票是慧泉大师帮忙找到的。”吴孟说道,“它被包裹着,埋在大门内侧的角落里。”
我不由感叹:“藏在那么隐蔽的位置,慧泉大师竟都能发现,果然厉害。”
慧泉大师笑着摆摆手:“小九掌柜谬赞,雕虫小技罢了。”
吴孟准备了饭菜,坐下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大宅里就我们几个人。
我便问道:“你的小儿子小儿媳呢?”
“小儿媳被吓到了,他们搬回城里住了。”吴孟回道。
我想了想,说道:“可不可以让你的小儿子,不,或者找几个年轻男性过来,今夜住在大宅里?”
吴孟疑惑道:“为什么?”
他老婆立刻拍了一下他的手,斥道:“小九掌柜让做什么,咱们照做就是,先把家里那脏东西送走最重要。”
吴孟点点头,开始打电话,把他的两个儿子全都叫了回来。
晚上九点多,大家各自回房睡觉。
我们全都住主院这边,但时刻盯着西边小院的动静。
这一夜,注定谁也睡不着。
关了灯,我闭目养神。
黎青缨躺在我身边,小声问道:“小九,你为什么要让吴家那两个儿子回来啊?”
“为了引蛇出洞。”我回道,“你忘了吴孟在叙述整件事情的过程中,提到了一个关键点,就是那女鬼在遇到小儿子的时候,才问了那句‘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旌表文书’?”
黎青缨若有所思道:“旌表文书是关键,而女鬼并不是信任任何人。”
“情况或许更复杂一点。”我分析道,“或许正如你所说,在当时的情境下,她只信任大宅里的某个年轻男子;但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她的旌表文书,是被某个年轻男子拿走的,正因为这个举动才导致了一些不好的后果。”
到底是哪一种情况,今夜应该就能窥探出一二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大概是夜里十一点多,我们的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吴孟的声音响起:“小九掌柜,西院那边好像有动静了。”
我赶紧起身朝西院那边蹑手蹑脚地靠近过去。
掩在西院小门外,我就看到西院主屋里似乎有灯火,不是电灯光,而像是以前点的油灯。
灯影摇曳间,一道奇怪的身影印在窗户上,像人,却又不像。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人叠加在一起站在那儿一样。
房间里隐隐地有女人惊恐又委屈的声音传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荆城曹余氏,年十六,抬为曹公妾室,当夜而寡,守节孝三载,无子嗣……”
这句话我见过!
是旌表文书上对曹余氏生平的描述。
可曹余氏为什么会在夜半时分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
她在说给谁听?
又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思忖间,女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像是受到了某种奇耻大辱,歇斯底里的喊叫、求饶。
一遍又一遍。
西院的动静太大,导致正院这边大家全都聚集在我身后,一个个面色难看至极。
就在这时候,西院主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我后方,吴孟的小儿子吴谦瞬间抖着声音说道:“她出来了,她出来了……”
吴谦说话的时候,两条腿似乎都在抖,转身就想逃。
我压低声音说道:“吴谦,你先过去。”
吴谦直摇头,一个大男人,此刻感觉都要哭了,推搡着他大哥吴畅说:“大哥,你去,你先去。”
吴畅听说了家里发生的事情,但并未亲身经历过,无知者无畏:“看你那怂样,那东西还真能把你吃了!”
说着,他一抬脚,大步朝着西院跨了进去。
吴畅的步子很大,很快便走到了西院主屋门口。
就在他转身准备进主屋的时候,整个人猛然僵住了。
紧接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脚下步子凝滞,像是灌了铅一般地艰难挪动着。
随着吴畅慢慢往后退,曹余氏的身影逐渐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是怎样一个女人啊!
她很瘦,瘦到仿佛只剩下了一副皮包骨头,但她的肚子非常大,像是要临盆了一般。
她披头散发,乱糟糟的头发盖住了整张脸,可在她的肩膀上却趴着七八个……面色青紫的婴儿!
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吴畅,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宽大的裙摆拖在地面上,流下一大片棕褐色的血痕……
吴畅都被吓傻了,退了几步之后,站在原地抖着腿,再也挪动不了半步。
就在这时候,曹余氏开了口:“请问,你看到我的旌表文书了吗?”
吴畅拼命摇头:“我……我没看到什么旌表文书,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曹余氏愣了一下,似乎很失望,转身朝着正院走过来。
她转身的那一刻,我们所有人都退到了正屋里。
我给黎青缨使了一个眼色,黎青缨一把将吴谦推了出去。
吴谦妈呀一声,拔腿就想跑回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曹余氏发现了他。
刚才还在慢慢移动的曹余氏,刹那间便移动到了吴谦的身前,哭哑了的嗓音再次问道:“请问,你看到我的旌表文书了吗?”
吴谦抖着哭腔回答:“没看到,我没看到。”
曹余氏错开吴谦,朝着东院走去了。
她在东院找了一圈,又进主屋找了一圈,我们躲躲闪闪的避开,她又去前院找。
就这样转啊转,找啊找,曹余氏的动作明显越来越急,她肩膀上的那几只小鬼头的面目也变得越来越狰狞。
几乎将整个大宅找遍了,曹余氏又回来了。
这一次,她目标明确,直奔吴谦而来。
她的动作非常快,几乎是瞬移,吴谦想躲都来不及:“请问,你看到我的旌表文书了吗?”
吴谦还是那句话:“我没看到。”
本以为曹余氏还是会像前几次那样离开,但这一次她没有。
她又问了一遍:“请问,你看到我的旌表文书了吗?”
吴谦急了:“我说了我没看到!我没看到!”
曹余氏忽然笑了。
桀桀……
阴邪的笑声响起的那一刻,她肩膀上的几个小鬼头猩红的眼睛整齐划一地看向了吴谦。
下一刻,曹余氏再次问道:“曹郎,你真的没有看到我的旌表文书吗?”
曹郎?
曹家果然有猫腻!
吴谦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曹余氏忽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尖锐的指甲陷入皮肉之中,她几乎是在嘶吼:“曹郎,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旌表文书?!为什么!”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那是我的命!我的免死金牌!我的……遮羞布!”
“你为什么要拿走它,为什么!”
“曹郎,你真该死啊!”
曹余氏越说越激动,手上用力,竟直接将吴谦提了起来。
她肩膀上的几个小鬼头伸出猩红的舌头,不停地舔舐着嘴唇,像是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将吴谦生吞活剥了一般。
就在这时候,几枚古铜钱从我身后飞了出去,精准地打在了曹余氏的手上。
曹余氏的手上立刻黑气滚滚,她吃痛地松开了手,吴谦咚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是慧泉大师出手了。
可这一击,也彻底激怒了曹余氏。
曹余氏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再抬头,一双淌着血泪的眼睛朝着我们这边扫射过来。
下一刻,她又笑了起来:“孩儿们,去吧,去找你们的爹去!”
几个小鬼头瞬间飞了起来,桀桀桀地狞笑着,分别冲向了大宅里的男人们。
吴畅吴谦兄弟俩连滚带爬地直往慧泉大师身后躲,慧泉大师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尺子,兜头便朝着小鬼头们拍下去。
小鬼头们显然有些忌惮,转头又冲着我们无差别地攻击而来。
一时间,大宅里乱成了一团。
黎青缨拎着鞭子就抽了上去,啪啪的鞭声在大宅里不停地回荡。
小鬼头们被长鞭抽中,身上顿时黑气直冒。
随即,它们竟一转头,全都回到了曹余氏的身上。
它们没有趴回曹余氏的肩上,而是没入了她的身体之中。
紧接着,曹余氏本就很大的肚子,极速膨胀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嘭地一声,那肚子像是被吹爆的气球一般炸开,无数的肉球从里面射了出来,带着浓浓的腥臭气朝我们砸了过来。
黎青缨大叫一声:“什么鬼东西!”
她拎着鞭子挡在了我面前,不停地抽动。
可那些肉球像是无穷无尽一般,被抽得炸裂开来,化作一团血水,很快又再次凝聚。
黎青缨的鞭子再厉害,也是双手不敌四拳,逐渐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慧泉大师护着吴家人躲进屋内。
整个大宅里被一股浓浓的黑雾包裹着,怨念横生。
曹余氏抬脚,一步一步地将我们逼进主屋里。
黎青缨咬咬牙,提着长鞭再次冲了出去。
可如今这大宅里,是曹余氏的天下,黎青缨扛不住的。
下一刻,慧泉大师也握着那把尺子冲了出去。
他与黎青缨的战术不同,他的目标只有曹余氏。
他好几次找准时机,想要将那把尺子拍在曹余氏的头上,可始终没能成功,反而激化了曹余氏。
眼看着几个小鬼头再次出现,将黎青缨牢牢围住,而曹余氏的利爪也朝着慧泉大师的头顶抓下去……
一声鸡鸣突兀地响起。
竟已经过了凌晨三点,天,快亮了。
几乎是在瞬间,小鬼头们趴回了曹余氏的肩上,曹余氏小脚并拢,朝着西院蹦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黎青缨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幸亏这些鬼物怕公鸡打鸣,怕天亮,要不然今夜我肯定顶不住。”
慧泉大师收了尺子,却很不乐观:“鬼物的怨念之气会随着我们的攻击不断增长,她今日怕公鸡打鸣,明日却并不一定怕了。”
这大概便是慧泉大师轻易不肯出手与曹余氏正面碰撞的原因。
所有人都团坐在正屋里,吴孟一直在问我和慧泉大师该怎么办?
吴畅吴谦兄弟俩面如死灰,小声地劝吴母干脆不要这大宅了,搬去跟他们住。
可是这偌大的宅子,几乎花光了吴孟夫妻的棺材本,哪能说舍弃就舍弃?
吴孟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看向了我:“事情的症结点最终还是在那本旌表文书上,小九掌柜,我愿出五十万赎当,您就网开一面,救救我们吴家好不好?”
我摇头:“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一本旌表文书能解决得了的了,但旌表文书的确是关键,赎当不可能,毕竟早已经过了当期,不过可以以物换物。”
吴孟立刻问道:“怎么个换法?”
“我可以先把旌表文书拿过来。”我说道,“等解决了曹余氏的事情之后,关于贞节牌坊的所有物件,都归我所有。”
吴孟挠了挠头,再次确认:“就是拿诸如那两只石榴雕刻的东西跟你换?”
我点头。
吴孟一拍桌子,激动道:“没问题!”
我便让慧泉大师做个见证,又让黎青缨开车回当铺将旌表文书拿过来。
第二天晚上,我将旌表文书交给了吴谦,让他捧着旌表文书等在西院门口。
夜里十一点多,西院准时传来了动静。
还是跟昨夜一样的情况,先是屋里有抽泣声,求饶声,然后曹余氏从主屋出来,遇到了吴谦。
只是这一次,她张口便问道:“曹郎,你看到我的旌表文书了吗?”
不是‘请问’,直接是‘曹郎’。
曹余氏的怨念果然被激化了。
吴谦捧着装着旌表文书的盒子递上前去:“你的……你的旌表文书。”
曹余氏血目一亮,掀开盒盖,将里面的旌表文书拿了出来,翻开第一页,读道:“荆城曹余氏,年十六,抬为曹公妾室,当夜而寡,守节孝三载,无子嗣……”
读到‘无子嗣’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忽然笑了起来。
她癫狂地笑着,血泪从她的眼眶里汩汩地往下流:“守节孝三载,无子嗣……哈哈,守节孝,无子嗣!”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我要脸啊!我也要脸的啊!”
她哭着,喊着。
双手捧着那本旌表文书,像是朝圣一般地捧着!
下一刻,曹余氏不见了。
西院主屋的窗户上,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道曹余氏的,另一道,是一个男人。
男人的呼吸声异常急促,他不停地朝着曹余氏靠近:“小娘,小娘你让我想了好多年,今夜你就从了我吧!”
曹余氏不停地躲,男人不停地往前,一直把曹余氏逼到了墙角。
就在男人要饿狼扑食的刹那,曹余氏的声音响起。
她手中捧着那本旌表文书,抖着声音读着:“荆城曹余氏,年……”
曹余氏一遍又一遍地读,直到男人终于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画面一转,另一个更加年轻的男人出现在了房间里:“余安,只要你从了我,我带你走,我带你去留洋,我们远走高飞……”
在男人抱上去的瞬间,曹余氏捧着旌表文书,声音再次响起:“荆城曹余氏……”
眼前这个女人竟裹过小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裹小脚这种糟粕,早已经在1912年被废除了。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的生辰要追溯到民国之前。
所以,将她凌迟的人,必定不是镇长和他儿子了。
女人忽然掉转身,拿着刀子就往外走。
她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能出来的时间有限。
昨夜黎青缨也说,她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回镇长家的。
眼看着她又要走,交易还没完成,我也什么都没问出来,心里有些着急。
黎青缨也拦不住她。
慌乱之中,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张嘴便问道:“那个,你认识赵子寻吗?”
赵子寻也是民国时期的人。
可还没等女人回答,她身形猛地一晃,下一刻就消失在了当铺门口。
黎青缨回头看我:“她被吸回去了。”
我俩大眼瞪小眼,莫名的有些怅然若失。
这一夜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第二天,我接了一笔生意。
不是当铺的生意,而是白事铺子的纸扎生意。
镇子北边有个村子有老人过世,在我这儿定了几个纸扎品,我一早就打包好,用电动三轮车送过去。
这样的事情,阿婆在世的时候经常做,都是老主顾了。
黎青缨不放心我,非得跟着一起去。
电动三轮车本来就小,纸人纸马,还有一个纸别墅,塞得满满当当,我和黎青缨两人挤在前面,出了镇子往村里去,颠簸的很,差点连人带车一起歪进稻田里去。
好在有惊无险。
到了主家,人家帮忙把纸扎品卸下来,站在门口结款的时候,我就感觉一道视线在灼灼地盯着我。
一转头,我朝着视线射过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身穿道袍,头戴道帽,留着一撮小胡子,手里还拿着拂尘的老道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一神棍打扮。
我收回视线,重新上车,还没发动车子,老道已经三两步走过来,拦在了车前。
黎青缨顿时戒备。
老道捋着小胡子盯着我眉心看了又看,然后说道:“姑娘,我观你印堂发黑,这几天是不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黎青缨直翻白眼:“我看你才像脏东西,闪开!”
老道却不恼,看了看黎青缨,说道:“断角难跃龙门,可惜了。”
我和黎青缨两人顿时僵住了。
当初我去找黎青缨的时候,柳珺焰就是让我问一句‘有没有断角的红鲤鱼卖’?
找到黎青缨之后,我并没有多想,只知道她是柳珺焰让我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如今想来,黎青缨的真身,莫不就是断角的红鲤鱼吧?
这老道什么来头,一眼竟能看出这么多来?
黎青缨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但气势上明显弱了。
老道转而再次看向我:“小道法号慧泉,是清泉山上清泉道观的观主,你我在此相遇,算是有缘,以后若有需要,小友可来清泉道观找我。”
说着,他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
真是与时俱进啊!
出于礼貌,我伸手去接。
可就在我捏住名片一角的瞬间,慧泉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用力一翻,我的掌心便被撑开,展露人前。
我被吓了一跳,惊呼一声。
黎青缨伸手就想揍老道,老道一闪身躲开,却还没松开我的手,连连啧嘴:“怪,真怪!”
我给了黎青缨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而问道:“哪里怪了?”
慧泉皱着眉头说道:“刚才我远观姑娘面相,只见你眉心之间萦绕着一股黑气,似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但在那一层黑气之下,却又有一红一金两道光若隐若现,这是纯阳之体的表现,且姑娘命中应有贵人相伴。”
说到这里,慧泉顿了顿,似是还不死心,手指沿着我右手的掌文划来划去,好一会儿才说道:“不应该啊,我不会看错的,姑娘理应是纯阳之体,为何这手相看起来,又是纯阴之体的表现?”
纯阴之体?
是了。
镇长不是说嘛,五福镇三十年就要献祭一个纯阴之体来压制诅咒。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被盯上的。
可老道为何又说我是纯阳之体?
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纯阳与纯阴两种命格吗?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老道终于松开了我的手,但他还是不死心,说道:“姑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将生辰八字说与我,我帮你掐算一下……”
“不可以。”
我没等老道说完,毫不犹豫地拒绝。
开玩笑,他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我可能还不会有多大戒备之心。
但他一眼就看穿了黎青缨,这样的人,显然是有些道行的。
他若有心想害我,一道生辰八字便能把我折腾得半死不活。
我虽好奇自己的命格,但好奇害死猫。
我发动三轮车,黎青缨一跃而上,三轮车载着我俩绝尘而去。
回去的路上,我开车明显就有点不专心了,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老道的话,转而问道:“青樱姐,那老道说我被脏东西缠上了,他说的会不会是前两夜那个女人?”
黎青缨一边帮我扶车把手,一边说道:“可能是吧。”
“现在想想,那个女人出现的契机,的确有些微妙。”我细细推测,“她忽然出现在当铺门口,进出却不受自己控制,说明她是受到镇长家的某种限制的。
镇长家供奉着黄仙,所以压制她的,很可能跟黄仙有关。
而我那天去了镇长家,差点被钉死在阁楼上的红棺里……”
“对,红棺!”
我激动地一拍手,早已经忘了自己在开车了。
黎青缨双手扶着三轮车的车把,揶揄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可长点心吧!”
我心虚地挠了挠头,将车把手完全交给黎青缨之后,才继续说道:“青樱姐,我想起来了,那天在镇长家,黄家宝差点将棺钉钉进我的眉心,我躲开了,但眉心还是被划破,流了血,在红棺里。”
黎青缨瞬间明了:“你的意思是,是你的眉心血为那个女人的禁制打开了一道缺口,才让她有机会缠上你的?”
我直点头:“对,更大胆一点猜想,那个女人跟那口红棺之间,应该也有某种联系。”
那口红棺太红的,像是浸着血。
当时我躺在棺材里面,就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可当时的情况太危急,我的十二分精气神都在镇长他们身上,一时间忽略了红棺本身。
现在细细想来,就发现那口红棺内部不是硬邦邦的木材,反而像是……像是铺着一层皮……
那黄皮子尸煞太毒,尖牙几乎要将我的手臂咬穿,尸毒入体,拔毒需要时间。
我一直在发烧,身体里像是烧着一只火炉。
眉心痛,眼睛痛,特别是后背肩胛骨处,仿佛要裂开了一般,痛入骨髓。
我痛得直哼哼,柳珺焰好像知道我哪里最痛似的,大手一直覆在我的后肩胛骨处,手上带了真气,轻轻地揉着。
我的眼角溢出了泪水,柳珺焰俯身吻去。
我就听他在我耳边说道:“小九,坚强一点,熬过去,我想办法帮你开骨,找回你的本命法器。”
开骨?
本命法器?
我……吗?
柳珺焰的话似带着魔力,两天后,我在他的悉心照料下,烧终于退了,整个人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惺忪间,我听到外间好像有低声交谈的声音。
“七爷,东西我带回来了,但枭爷说,用之虽能助您,但反噬力也很大,让您慎用。”
“无妨,我心中有数。”
“七爷……”
“青缨,小九需要我。”
默了默,柳珺焰又交代:“这事儿别跟小九提。”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听到了,体力不支,终究还是重新堕入睡梦之中。
再醒来,已是第三天的清晨。
一睁眼,我就看到盘腿坐在床尾,正在打坐的柳珺焰。
他面色疲惫,下巴上长满了胡茬,身体坐得很直,修长的脖颈上,青筋根根分明。
我静静地躺着,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害怕打扰到他。
但很快,柳珺焰便似有察觉,睁开了双眼。
琥珀色的眸子在对上我的眼睛的瞬间,染上了笑意:“小九,醒了?”
他说着已经下床,伸手拥着我后背将我扶坐起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检查了一下我右手臂上的伤口,全都无碍,这才说道:“饿不饿?青缨熬了粥,喝一点?”
我点点头,挣扎着想起身去洗漱,柳珺焰转身便喊了黎青缨进来帮我。
我喝完粥,正跟黎青缨说着话的时候,柳珺焰从正堂那边过来了。
我有些惊讶,毕竟每次与他见面,时间都很短暂。
他总是匆匆地出现,陪我一会儿,就又回黑棺里去。
刚才我也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回黑棺里去了。
没想到他是去洗漱了,刮了胡子,重梳了发髻,用一只玉冠束着,换了一身鸦青色的窄袖长衫,袖口内侧绣着祥云图案,下摆处是金丝如意纹,整个人说不出的清爽与贵气。
我都看呆了。
这么高级的男人……真的属于我吗?
可一旁的黎青缨看到这样的柳珺焰,脸色却有些不好。
她别过脸去,没有说话,两只手紧紧握着,似在隐忍着什么。
柳珺焰走过来,笑着问我:“吃饱了吗?有力气了吗?”
我这才回过神来,点头:“嗯,有力气了。”
柳珺焰便伸手将我拉起来,说道:“小九,陪我出去走走。”
我讶异道:“你不是不能离开当铺吗?”
那一夜的天罚至今还历历在目!
柳珺焰并不解释,只是说道:“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小九,别浪费。”
柳珺焰领着我出门,看着他坐进黎青缨那辆酷帅的越野车驾驶位的时候,我整个人还是懵的。
我想起睡梦中隐约听到的那几句谈话,看来当时我并不是在做梦。
柳珺焰为了这一天的自由时间,可能付出了我无法想象的代价。
我张嘴想刨根问底,但是看着他认真开车的侧脸,又忍住了。
无论问与不问,他都已经做出了选择。
只有一天时间,弥足珍贵,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畏的争论上。
只是心中更加心疼眼前这个男人,他太好了。
至少是对我,好得让我有时候觉得不真实。
在我灼热的注视下,柳珺焰忽然勾唇笑了起来:“没想到小九如此垂涎我的美貌。”
我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开车。”
并且看起来技术还挺不错的。
“这不难。”柳珺焰说道,“等小九拿到驾照,我送你一台车。”
我半开玩笑道:“好啊,但我眼光很挑剔的,怕你买不起。”
柳珺焰轻笑:“放心,养得起你。”
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将脸侧向车窗那边,不敢看他。
但唇角还是忍不住地微微上扬。
这一路上,柳珺焰专心开车,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着。
我也算是大病初愈,体力终究没那么好,不知不觉地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等到车子变得颠簸,我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发现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山路。
我揉了揉眼睛,等看清楚外面的景象,有些不敢相信:“这……这是去踏凤村的那条山路吗?”
柳珺焰点头:“嗯,是的。”
我的心扑通乱跳起来,踏凤村可以说是我的另一个噩梦。
小时候被扔了再多回,甚至被死当给当铺,我的记忆其实都并不太深刻。
但九岁那年,我奶的那一顿鞭子,我妈的敌视,以及我爸的不作为,深深地伤害了我。
九岁的孩子,记事了。
越是靠近踏凤村,我越是紧张,身体都不自觉地坐直了。
柳珺焰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九,别怕,踏凤村不是噩梦,是你的来时路,勇敢正视它。”
我点点头,可心里依然有点不舒服。
车子停在了村口,我和柳珺焰下车,进村。
果然,刚进村子没多久,我奶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消息,拎着柳条鞭迎面冲了过来。
她似乎看不到柳珺焰,指着我便叫骂:“丧门星,你怎么又回来了!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滚!滚出踏凤村!”
眼看着那柳条鞭再次要朝着我身上招呼下来,我一抬手,死死地握住了。
我已经十八周岁了,一米六七的个子,比我奶高一个头。
老太太如今上了年纪,气势再足,终究日薄西山。
她跳起来还想扇我脸,被我用力一搡,脚步不稳,跌跌撞撞地就往后倒。
村民们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瞪着眼睛恶狠狠地怒视我。
我却耸耸肩,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姜大娘,我是五福镇当铺的小九,与你姜家非亲非故,我来踏凤村办事,与你何干?”
唐棠话音还没落,脑袋已经被她姑姑塞回了车子里,黑色霸气的大G绝尘而去。
黑衣人们迅速朝着唐家姑姑退过去,他们也准备撤离。
我悄悄伸手拉了一下黎青缨,她立刻会意,我俩转头就跑。
可没跑几步,迎面便对上了拄着拐杖,鹤发童颜的白老太。
白老太身后站着一群白家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
后方,珠盘江里江水沸腾,地面隐隐震动,水中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般,有什么东西翻滚着即将露出水面。
我心中大惊,难道真的是陈平?
就在这时候,白老太一声大喝:“献祭继续!”
献祭继续?
刚才他们想用唐棠替代我去献祭,如今唐棠被救走,白老太竟还不死心,又把目标重新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白京墨冲上来,一下子挡在了我面前,说道:“祖母,您答应过我不动小九的,您不能出尔反尔。”
“京墨,你的事情办砸了。”白老太厉声道,“难道还想让整个白家为这个女人陪葬吗?清醒一点!”
她一挥手,立刻有人冲上来将白京墨拿下。
白京墨剧烈反抗,跟那些人扭打在了一起。
而更多的人已经朝着我冲了过来,黎青缨抽出长鞭,牢牢护在我身前。
可我们毕竟寡不敌众,并且今夜来的不止白家,黄皮子、硕鼠也一同加入了战斗。
很快,我和黎青缨已经被包围起来,一步步逼向被拖出水面的红棺。
黎青缨长吁一口气,小声对我说道:“小九,我从北边突围,杀出一道出口,你从北边绕行回当铺去,进了当铺就没事了。”
我却摇头:“青缨姐,别说我突围不出去,就算能侥幸逃脱,我也不能就这样丢下你,我们共进退。”
说着,我与黎青缨背靠着背,手指翻飞,掐诀,口中大喝:“凤梧,出!”
柳珺焰就是害怕我陷于这般境地,才提前给我输了真气。
有真气加持,凤梧出现的时候,整个弓身上都冒着火。
她悬于半空,在这黑夜的旷野里尤为夺目。
我伸手握住了弓身,深吸一口气,用力拉弦。
弓满,弦绷。
我将弓对准了白老太。
伴随着一声空响,整个空间的气流似乎都跟着颤动了一下,一团火焰犹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冲白老太的面门而去。
或许是没想到我能爆发出如此大的能量,白老太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导致突发变故,她身边的人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情急之下,她的心腹一横身体,挡在了白老太的身前。
那团火嘭地一声没入心腹的眉心!
那心腹一口鲜血带着火喷出来,轰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而白老太也受到了波及,脚下一个踉跄,双手死死按着拐杖才没有倒下去。
这一招,暂时镇住了白家人。
但我知道,柳珺焰给的真气,只够维持这一下。
我拉着黎青缨就从北边往外突围。
可白老太反应也很快:“给我拦住她们!”
白家人犹如跗骨之蛆一般,紧盯着我和黎青缨不放。
那一刻,我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穷途末路。
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无暇关注到唐家姑姑那边。
在我召唤出凤梧,拉出那声空响的瞬间,她顿住了脚步,转身朝着我这边看了过来。
只一眼,她便愣在了原地,眼神变得复杂又深邃。
红唇轻启,似是嘀咕了一声‘凤梧’。
随后,她右手捏剑指,横扫整个江岸,掷地有声地说了一个字:“杀!”
几十个黑衣人犹如黑夜里的精灵,在唐家姑姑的一声令下,重新杀了回来。
一时间,整个江岸杀声一片。
可还没等我缓过一口气来,手中的六角宫灯却忽然疯狂晃动起来,里面的那点萤火横冲直撞,似是感应到了什么。
我第一反应就是傅婉最后魂祭的这缕精魄,感应到了赵子寻的存在,才这样狂躁。
等我朝着江面看过去,瞬间如临冰窖。
赵子寻和那群兵将还在,他们坐在马上,屹立不动。
但马蹄下的水面却在不停地长高,滚滚江水朝着我的方向席卷而来。
那漆黑的江水之下,似隐藏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要将我生吞活剥了!
不仅我怕,白家人也怕。
白家的那群人,一部分被黑衣人绞杀,另一部分人一边打一边退,可还没退几步,白老太便嘶吼道:“给我上,谁做逃兵,杀无赦!”
可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批,在接触到江水的瞬间,纷纷倒下。
身体落入水中,被水底下的东西拖入深处,消失不见。
刚才还在叫嚣着的白老太,此刻已经拽着白京墨逃了。
咻!
一支短箭由南边射出来,斜插入云霄。
我侧目看去,就看到唐家姑姑手中握着一把弓弩,刚才的那支短箭就是从那把弩里射出来的。
伴随着短箭射出,之前那一片念咒的声音再次响起。
短箭的尾部在半空中炸出一个火花,一道符文凌空燃起,黑夜里,符文铺开一张网,兜头朝着水面落下去。
汹涌的江水在符网的包裹下迅速退去,江面上重新回归平静。
唐家姑姑收了弩,黑衣人们也退了过去,一群人上车,车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她甚至没有给我一个道谢的机会!
黎青缨拉了我一把,提醒道:“小九,咱们先回当铺,其他的以后再说。”
珠盘江里的那些东西暂时被唐家姑姑镇压住了,但我并不确定这次的镇压能维持多久,而白家是否会杀个回马枪。
所以我顾不上太多,和黎青缨一起回到了当铺中。
一回去,我立刻给唐棠打电话,想问问事情的始末。
但电话一直没人接,我发信息也没回。
黎青缨给我煮了红糖姜茶,我双手抱着茶杯,感受到茶水的温度,整个人才像是真正活过来了一般。
我回想着唐棠在五福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她对白京墨表面上热情,暗地里防备,对我的提醒,以及她离开当铺前一晚的那通电话……
我恍然大悟。
那通电话,唐棠应该就是打给她姑姑的,她在求她姑姑出手帮我!
她以身入瓮,布了今夜的局,为我争取到了宝贵的逃生机会。
可她又是如何知道,白京墨一定会盯上她,拿她换我的呢?
再者,五福镇的献祭,需要的是纯阴之体,不是谁都可以随意替代我去献祭的。
难道……唐棠的体质也很特殊?
唐棠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金鳞……
我忽然想起,神像碎掉之前,那个女人的声音。
她说她有金鳞护体,功德加身,不应该怕这道雷电。
可为什么原本属于她的金鳞,最终却弃她于不顾,反而护住了我?
“小九,你还好吗?”
唐熏关切的声音响起,我猛然回过神来,强撑着坐直身体,回道:“唐……姑姑,我没事,谢谢你赶来救我。”
“小九,对不起。”唐熏却忽然跟我道歉,“我不是专程来救你的,而是……利用了你。”
“啊?”
我一时间惊愕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唐熏解释道:“其实我一直在追查这幅画背后的主人,但是每次发现一些苗头之后,再往下追查,线索就断了,直到那天在江边遇到了你,一个计划在我心中悄然生成,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我刚刚遭遇一场重创,现在脑子里还晕晕的,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我才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引荐蔡斌去当铺找我办事,是为了拿我做诱饵,调查这幅画?”
唐熏点头:“是的。”
“不对不对。”我还是有些接受无能,“你怎么就确定,只要我插手这件事情,对方就一定会上钩?”
我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难道这尊女神像,真的跟白家有关?”
唐熏就是笃定白家一直想动我,才布了这局棋?
“我并不清楚你与白家的恩怨。”唐熏指了指我手中的金鳞说道,“我是因为这块金鳞才选择了你。”
我更加一头雾水了:“这块金鳞……跟我有关?”
“这块金鳞是七爷的!”黎青缨的声音陡然响起。
她急匆匆地赶来,满头大汗,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中的金鳞,笃定道:“我可以确定,这块金鳞就是七爷的,这样的金鳞一共有七块,本来是镶嵌在他的本命法器上的,一百年前全部散落人间,没想到今夜竟有一块出现在了这里。”
这块金鳞竟然是柳珺焰的!
那就对了。
柳珺焰给我渡功德、真气,与我有肌肤之亲,我身上早已经被烙上了属于柳珺焰的烙印。
金鳞不是选择了我,而是认出了它主人的气息,才在关键时刻护住了我!
唐熏皱起了眉头,看看我,又看看黎青缨,显然也有些意外。
看来,她并不知道这片金鳞是柳珺焰的。
甚至她认不认识柳珺焰,都很难说。
“我追踪这幅画很多年了,交手多次,对这块金鳞散发出来的功德气息很熟悉。”唐熏说道,“江边那夜,小九拉弓之时,身上也透露出了同样的功德气息,这才是我选中小九的根本原因。”
原来是这样!
“我自诩自己有些能力,但屡次与这幅画交手,关键时刻,总是会被这块金鳞的力量击退,我带人在这周围不知道绕过多少次了,却始终没能找到小庙的确切位置。”
“今夜,那顶白色轿子从蔡家别墅飘出来之后,我一路尾随过来,才进入了这片荒芜,却没想到差点害死了你,小九,我唐熏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唐家找我,唐家必定赴汤蹈火。”
我赶紧说道:“唐姑姑,之前你与唐棠也救过我一次,你不欠我什么,况且这幅画背后的操控者,应该就是白家,白家与我有仇。”
白家想对我动手,无所不用其极。
我有预感,这幅画迟早会被用在我身上的。
如今不仅误打误撞解决了小庙,我还得到了这块金鳞,怎么算都是我赚了。
黎青缨蹲下来检查我的伤势,自责道:“是我太掉以轻心了,在蔡家竟着了道,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小九,你好像受了不轻的内伤。”
唐熏说道:“我刚才给她喂了一颗护心丹,再好好调理调理,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走,先去唐家。”
我们也不客气,毕竟唐家就在徽城,深更半夜的回五福镇太折腾了。
黎青缨蹲下身背起我,我指着地上还在不停地冒着黑气的画,说道:“这幅画怎么办?”
唐熏将画卷起来,用一道符纸暂时封印了。
唐熏开车载我们回唐家,她的人手留下来善后。
车里,黎青缨陪我坐在后面照顾我,唐熏一边开车,一边回答我的诸多疑问。
“唐姑姑……”
“小九,你可以直接叫我唐熏。”唐熏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说道,“我与凤梧是旧相识。”
额……
这次不仅是我了,就连黎青缨都惊住了。
唐熏和凤梧是旧相识?
谁懂这句话的含‘惊’量!
唐熏不是唐棠的姑姑吗?
唐棠比我大不了几岁,但凤梧存在的年月,是以‘百年’为基数的。
唐熏……到底有多大年纪了?
她明明那么年轻,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唐熏笑了笑,说道:“等回到老宅,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就都明白了。”
既然这样,我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了,转而说道:“唐棠是我师姐,我理应随她叫你一声姑姑。”
唐棠要是知道我来一趟徽城就长了辈分,还不得跟我闹啊!
唐熏倒是不介意:“好。”
“姑姑。”我见好就收,继续问道,“白色轿子把我抬来小庙的路上,我被画中的那三个女孩带入了一幕幻镜,她们似乎在向我求救。”
唐熏并不意外:“那三个女孩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我靠着黎青缨认真地听着,唐熏娓娓道来:“她们三个都是旧社会礼教下的牺牲品,她们原本会被像一个物件,甚至一头牲口一样,被父母待价而沽,直到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她们说,想要脱离苦海,为下辈子挣一个光明的前程,她可以帮她们。
她告诉她们,神明喜欢干净纯洁的女孩子,只要她们在被玷污之前,将自己献祭给神明,神明自会许她们一个光明的未来。”
听到这里,黎青缨冷笑一声:“会劝涉世未深的女孩们自杀的神明,又会是个什么好东西!”
“是啊,这么浅显的道理,她们不该不懂。”唐熏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坚定里带着怜悯,“可是当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是会彻底失去理智的。”
这就是为什么下水救溺水之人时,不能从正面营救的道理。
因为溺水的人有着超乎寻常的求生欲,一旦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也不会松手的。
那种时候,她们全然失去了理智,哪还能考虑到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呢?
“她们为了摆脱眼下的困境,为了一个看不见的下辈子,将自己吊死在了小庙里,却不知道,这才是她们噩梦的真正开始……”
我回头朝柜员看去,柜台前又排起了长队,他正在不紧不慢地办着业务,并没有被刚才的小插曲干扰到。
现在再回去询问已经不现实了。
这事儿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柜员的嘴显然很严,来日方长吧。
今夜来鬼市,本也就这点事情,我便打算和黎青缨回去。
刚走出去没多远,我在人群中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月白色长袍,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负手而立,不是狐君又是谁?
我刚想打招呼,另一侧,一个穿着一身黑红配色射箭服,扎着高马尾的女孩亲昵地靠过去,手里还拿着一根糖葫芦:“胡大哥……”
两个人靠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街面上鱼龙混杂,我只看到女孩一个侧脸,莫名地有些熟悉,感觉在哪儿见到过。
黎青缨也看到了狐君,她拉了我一把:“别看了,人家忙着呢。”
我也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嗯,那就不打招呼了,咱们走吧。”
经过上次用钢笔换虎鞭的那个摊位时,我们竟又遇到了那个精壮的摊主。
摊主正在收摊,他的东西好像一直很畅销。
他也认出了我,立刻出声搭话:“老板,今天还有好东西交换吗?”
我想了想,应道:“有,但你好像已经收摊了,怕是没有东西跟我交换了。”
男人笑道:“没关系,交易也不一定非要在鬼市做,那边有个茶馆,我请两位老板喝茶,咱们聊聊?”
我和黎青缨对视一眼,黎青缨点点头,我们便一起去了茶馆。
男人点了三杯清茶,我们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各自自我介绍了一下。
男人姓金,叫金无涯。
一坐下来,金无涯就热络道:“小九姑娘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进鬼市?可以先让我掌掌眼吗?”
我将包裹着‘节烈’牌额和石榴雕刻的黑布掀开一角,小心翼翼地让金无涯看了一眼,随即便收了起来。
金无涯很识货,眼睛顿时又亮了,压低声音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从贞节牌坊上截下来的吧?至少得有百余年的时间了?”
我心中对金无涯还是很赞赏的。
眼前这个精瘦男人就算不是诡匠,以他毒辣的眼光,要是被招进当铺,那我也算如虎添翼。
可……
虽然我求贤若渴,但眼下当铺还不宜招人,金无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收编的人物。
想到这里,我转移了话题:“金老板,有件事情我想先问问您。”
金无涯的心思都在我那两样东西上,随口问道:“什么?”
“关于上次那支钢笔。”我说道,“我看到新闻了,前后不过短短一个月,那个名叫陈璐的律师大起大落,是不是那支钢笔的问题?”
“钢笔能有什么问题?我亲手炼制过的。”金无涯恨铁不成钢道,“我卖给那个女人的时候,该说的都说了,拥有钢笔之后,她只能打正经官司,为民除恶,她的运势明明也起来了啊,谁让她贪得无厌,经不起金钱诱惑,跑去帮人家打黑官司,遭了反噬呢?活该!”
原来是这样。
我又问:“那我手里的这两样东西,您又打算怎么用?”
金无涯嘴角抽了抽,竟没有立刻搭话。
我顿时意会过来,笑道:“只是随口问问,金老板不要紧张,我不是那种会随便坐地起价的人。”
金无涯这才说道:“这两样东西用处很多。
石榴自古以来便有多子多孙的寓意,可以卖给求子多年无果的人;‘节烈’牌额用处就更多了,主要用在帮人稳固感情方面。
当然,这两样东西都要先经过我的手炼制一番,才能开发出它们的作用,放在小九掌柜手里反倒不值钱了。”
黎青缨跟我说过,诡匠的手艺最值钱。
金无涯说的没错,这两样东西放在我手里,要么当古董请唐棠帮我出手,不过值不了几个钱;要么就是供在正堂里喂那些脏东西了。
但金无涯改造之后,却能卖出几十、上百万,一切皆有可能。
我想与金无涯合作,当然主要不是为了钱。
我拍拍那两样东西,说道:“我与金老板一见如故,上次合作也很愉快,这两样东西我是很想给金老板的。”
金无涯眉梢一挑,问道:“小九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从随身的包包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推到金无涯的面前。
那张纸上,是我提前画的金鳞图片。
柳珺焰的本命法器上,曾经镶嵌了七片金鳞,如今我无意中获得一片,其他六片不知道流落何处。
虽然柳珺焰不让我去找,但我太清楚本命法器对于一个修炼者的意义了。
如果没有凤梧的帮助,我又怎能拿下吴家大宅里的那几个小鬼头?
所以,无论如何,我会尽我所能帮柳珺焰找一找的。
金无涯见多识广,从他这儿我或许能获得一点有用的信息。
这也是我今夜把那两样东西带进鬼市的原因。
金无涯看着那张金鳞图片,眉头紧锁:“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金鳞吧?龙身上的?”
龙身上的?
这是我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没等我回答,金无涯已经自顾自地摇头:“小九姑娘这就强人所难了,虽然我道上的朋友多,但你让我从哪儿给你弄龙鳞去?”
“金老板误会了。”我解释道,“我们之间交易,我出好物件,您拿纯阳或纯阴之物来换即可,当然如果您有金鳞方面的消息给我,也可换我的东西,这一条随时、长期有效。”
金无涯眼珠子转了又转,不知道在暗自衡量着什么,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要说这金鳞,二十多年前,我还真见过一次……”
我心头一动,刚想具体问问,周围喝茶的人忽然匆匆起身往外走。
黎青缨提醒道:“小九,离开鬼市的时间要到了,咱们得马上离开。”
金无涯连忙说道:“小九姑娘,留个联系方式,我们外面再联系。”
我掏出笔,在那张金鳞图片上刷刷写下当铺的地址,以及我的电话号码。
随后跟着黎青缨匆匆离开。
从鬼市出来之后,黎青缨开车将我送回当铺,掉头就要走。
我再三叮嘱她要小心,不要再弄一身伤回来。
目送越野车离开,已经快凌晨四点了,我关了当铺的大门,回卧室准备洗漱睡觉。
等我收拾好,坐在床头吹头发的时候,扫到了挂在房间里的那幅画。
那幅凤梧送给唐熏,唐熏又送给了我的画。
看着上面那个戴着面具,手握长弓,穿着一身射箭服的女孩,我吹头发的动作猛然一顿。
像!
太像了!
画上女孩的侧脸,跟今夜狐君身边的那个女孩的侧脸,几乎一模一样……
熟悉的沉木香包裹着我,让我慌乱彷徨的心瞬间有了依托。
鼻子莫名一酸,眼眶也跟着湿润了。
随即转过身去,将脑袋埋进男人怀中,很矫情,但此刻我真的有点绷不住:“七爷,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好像……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小九,你没错。”柳珺焰手上微微用力,将我扣进他的怀里,“五福镇姓窦的,没有无辜之人。”
我抬眼看向他,不解:“为什么?”
柳珺焰说道:“这些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以后你慢慢都会弄明白的,你只要记住按当铺规矩办事即可。”
我点点头,傅婉这件事,我的确是按规矩办的。
“小九,重开当铺的第一笔生意,你做得很好。”柳珺焰夸赞道,“甚至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聪明,那根棺钉的供奉,为我省下了好几年的功德,我才有精力出来跟你短暂地见一面。”
我顿时紧张了起来:“你又要回黑棺里去了吗?”
柳珺焰嗯了一声,似有不舍,张嘴想宽慰我两句,我连忙说道:“我知道你为了帮我度过十八岁这一劫,消耗了太多功德,紧接着又去压制正堂里的那些脏东西,很辛苦,我会好好守着当铺,等着你。”
“小九,你好乖。”
柳珺焰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我的脸顿时红了一片。
虽然我已经是他的人,但我心中,对他更多的是感恩。
如此亲密的话语、动作,多少还没完全适应。
但柳珺焰显然很自洽,修长的手指捏了捏我红得要滴血的耳垂,轻笑。
他越笑,我的脸就越红,羞得几乎要跺脚。
不过,这么一闹,完全驱散了之前我满心的阴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留给我们独处的时间不多,我却有很多话想问他。
我伸手指了指后面的博古架,问道:“之前我盘点这些当品的时候,发现其中有一些已经过了当期了,可以拿去供奉给你吗?”
“可以,但并不是供奉给我。”柳珺焰解释道,“这些当品绝大多数都是阴物。”
我顿悟:“纯阴之物是供奉给那些脏东西的,你需要纯阳之物供奉,对吗?”
“纯阳之物稀有。”柳珺焰说道,“但你好好经营当铺,赚取功德,就是对我最好的供奉。”
说到功德,这十二年,我欠柳珺焰太多太多。
既然好好经营当铺,就能还功德给他,我甘之若饴。
只有他好,他足够强大,我才能活。
我环视当铺,心下决定,无论千难万阻,这当铺的担子,我接了!
随即我又想起廊下的那盏六角宫灯,把傅婉魂祭的事情又跟柳珺焰说了一遍:“按照规矩,傅婉魂祭,我就得帮她找到死因,渡化她的怨魂,可我真不知道从何查起。”
“傅婉的怨念由那封信而起,突破口理应在那封信中。”柳珺焰说道,“小九,别急,傅婉的事情可以慢慢查,但接下来有两件事情,你得抓紧去做。”
我好奇道:“什么?”
“第一件,”柳珺焰严肃道,“当铺的用品,诸如当票,要从一个叫鬼市的地方购买,鬼市只在每月十五向阳间打开大门,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柳珺焰的话让我想到抽屉里的当票原本只有三份了,今夜傅婉用了一份,只剩下两份。
显然不够。
我问:“鬼市几点打开?大门在哪儿?钱币互通吗?”
“这便是我要交代你的第二件事。”
柳珺焰将一枚长条形令牌放到我手中。
那枚令牌是黑色的,正面刻着一个小纂体的‘焰’字,反面是一个龙头图腾,很是威严的样子。
“等你料理完手头的事情,带着这枚令牌,帮我去寻一个人。”
柳珺焰凝重道:“沿着西边这条江一直往上游走,在与海交接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水产市场,我要你帮我在里面找一个鼻尖上长着一颗红痣的女孩,不要声张,询问的时候,只说你想买一条断角的红鲤鱼。”
我疑惑:“鲤鱼有角吗?”
“这不重要,小九。”柳珺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确定是否还能找到她,她脾气有些差,但能力很强,若能找到,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她。”
我眼睛一亮:“这是你给找的帮手,对吗?”
柳珺焰笑着轻刮我的鼻头:“小九最聪明。”
我的脸又红了。
“好了,我该回去了。”柳珺焰揉了揉我的头发,“别怕,小九,一切从心,我相信你的能力。”
我用力点头。
虽然对未来一片迷茫,对自己也毫无信心,但我不想让柳珺焰分心。
阿婆说过,要抱紧七爷的大腿,自己也要努力成长起来。
既然接下了当铺,那我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柳珺焰回去了,天也亮了。
有人报了警,警方勘察了现场,处理了窦封的尸体。
我本以为会接到警方配合调查的传唤,却根本没有。
五福镇的这些事情,似乎除了我,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但关于窦封的死,邻里间流言蜚语很多。
有人说,警方调取了五福镇街道上的监控,监控拍到窦封昨夜从窦家棺材铺冲出来时,手里握着一根棺钉。
他发了疯地在街道上跑,雨天路滑,摔了一跤,那根崭新的棺钉恰巧钉进了他的眉心,直接导致他当场死亡。
还有人说,窦家亏心事做多了,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遭了报应,今早就有邻居看到,窦家棺材铺里死了一大片灰老鼠,个个硕大如家猫一般,死状惨烈,特别诡异。
还有人说,窦家发生这种事情,是因为一封信。
他家祖上几代人都是莫名其妙地惨死,死前都会收到一封信,后来找了高人做了镇压,才太平了这些年。
没想到今年一场暴雨,那封信重见天日。
如今窦封死了,他的独子窦金锁怕是也活不长了……
我找人修门的时候,听了几嘴,心里想着,傅婉已经魂祭了六角宫灯,那封信上的怨念之气也跟着一并消失了,窦金锁未必会死。
可正想着,身后忽然有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小九……不,是……是小九掌柜,我……我要当东西。”
我回头一看,来人竟是窦金锁。
他身上裹着一件黑色长风衣,整张脸缩在风衣帽子里,脸上布满了黑色的抓痕,眼神躲躲闪闪,像做贼似的。
我皱了皱眉,问道:“你要当什么?”
窦金锁往柜台那边看了一眼,小声说道:“小九掌柜,咱们进去说话。”
我心里对他有些排斥,但想着顺着他这条线,或许能问出一点关于傅婉的事情,便将他让了进来。
我站进柜台里,又问了一遍:“你要当什么?”
窦金锁从怀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柜台上。
我一眼便认出,那是傅婉的信!
窦金锁语气卑微到极致,讨好似的看着我,语带恳求:“我……我要当这封信,死当!一分钱。”
慕强是人的天性。
在我看来,唐傲已经足够强大了,但从唐棠的描述来看,唐熏的能力更是不可估量。
正聊着,外面有人在叫唐棠。
唐棠应了一声,对我说道:“小师妹,我得回学校去了,一会儿你关注一下银行卡动态,那几件古董已经兑出去了,注意账户查收。”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挂了电话。
我则起床洗了把脸,醒醒神。
再拿起手机的时候,就看到银行提示信息,接连有四笔钱入账,分别是5万、12万8、15万,还有一笔30万的巨款!
一下子进账这么多钱,可把我给激动坏了,当即就拉着黎青缨出去消费。
黎青缨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她几乎不花什么钱,但我还是强行给她买了几套衣服和护肤品。
本来还想给她点生活费的,毕竟从她搬进当铺之后,家里的生活支出都是她在出。
可是黎青缨死活都不要:“小九,你看我像缺钱的人吗?”
我为难道:“但也不能总花你的钱吧?这算什么事啊。”
“小九你多虑了。”黎青缨说道,“我一直跟在七爷身后做事,当铺积攒下来的功德,七爷也会分我一点的,说起来,我只赚不赔。”
原来是这样。
对于修炼者来说,功德可比钱财珍贵多了。
我点点头,跟她商量道:“青缨姐,咱们先说好,现在当铺里只有我们俩的开销,我就不跟你争了,等以后咱们当铺里招的人手越来越多,就得正规起来,到时候从我这儿拨款,专款专用。”
黎青缨立刻问道:“小九打算往当铺招人?”
“目前还没有这个意向,但以后肯定会的。”我笃定道,“我们与白、黄、窦三家都已经过过招了,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想要扎扎实实地扛起当铺的这面大旗,仅凭咱们俩的力量,显然远远不够。”
如果柳珺焰不被限制在当铺之中,倒不用如此被动。
黎青缨也赞同我的观点:“好,如果真有那天,我一定会按规矩办事,把咱们当铺里里外外管理得井井有条。”
我们一拍即合,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去。
第二天一早,黎青缨开当铺门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其反感的人,很生气的呵斥了几声。
我本来想起床看看去的,然后就听到白京墨的声音传来:“我是来向小九道歉的……”
好吧,的确是很让人反感的家伙!
我又躺了回去。
他这是来道什么歉呢?
是白家出尔反尔,骗我去江边献祭?
还是掳了唐棠,拿她换我去献祭?
这白京墨纯纯的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啊!
他真的把年少之时在我这儿积攒的丁点好感全都败光了。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不把他当头号敌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当铺是我的地盘,黎青缨很快便把白京墨给轰走了。
接下来几天,我和黎青缨着实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我将卖古董收到的钱规整了一下,拿出百分之十给唐棠发过去,感谢她牵线搭桥。
结果唐棠根本不要,说她是中间商,已经赚过差价了,不多占我的便宜。
推来推去,最后我只能收回。
我去银行单独开了一个账户,以后当铺的流水全都从这个账户上走。
再过一段时间,就到九月十五了,我仔细列了一个清单,准备到时候再跑一趟鬼市。
唐家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必定要登门致谢的,但唐家大家大业,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送点什么好。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鬼市淘点好东西回来,也算是投其所好。
哪曾想,我还没去鬼市,唐熏却又送了我一份大礼。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正站在柜台后面画符,柳珺焰交给我的那张引雷符得时常多练练,一台低调的黑色宝马停在了当铺门口,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
男人有点地中海,脸色也不大好,他下车之后,先是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当铺门头上的匾额,又拿出手机来比对了一下地址,这才确定没找错地方。
然后他抬脚走进了当铺,礼貌道:“请问,是小九掌柜吗?”
我放下毛笔,将刚练的几张符纸收起来,看向男人,说道:“我是,请问先生有事吗?”
男人立刻笑着伸出双手,跟我握了手之后,这才说道:“小九掌柜,我是徽城唐家唐熏女士介绍过来的,想当点东西给咱们当铺。”
我一听是唐熏介绍的,很惊讶,立刻重视了起来:“先生贵姓啊?”
男人:“免贵姓蔡,我叫蔡斌。”
我问:“蔡先生想当点什么呢?”
“一幅画。”蔡斌说道,“但是那幅画在我家,我带不出来,所以还请小九掌柜移步,跟我去一趟徽城。”
徽城与我们省比邻,算不得太远。
但如果是其他人要我出去收东西,为了安全起见,我大抵是不会答应的。
可这人是唐熏介绍的,我必须得去。
不过为了稳妥,我还是先联系了唐棠,让她帮我跟她姑姑探探虚实,蔡斌是否真的是她姑姑介绍的。
唐棠却说唐熏有事出门了,暂时联系不上,但蔡斌她认识,见面还得叫一声叔呢。
我便放下心来,决定跟蔡斌走这一趟。
黎青缨跟我一起去的。
蔡斌有些心神不宁的,我让黎青缨开车,路上刚好跟蔡斌聊聊那幅画的情况。
“我老婆特别喜欢收藏字画,一个多月前,她得了一副画,挂在卧室套间的小客厅里天天看,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蔡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一开始她只是看,后来看着看着,就开始唱起歌来,那首歌我从来没听她唱过,每次她一开腔,我就浑身发寒,总觉得眼前的女人不像我老婆了似的。”
我好奇道:“是怎样的一幅画?”
蔡斌想了想,说道:“很怪的画风,一座高大的宫殿占了几乎大半的画面,宫殿上方有阳光撒下来,宫殿下面是一层又一层的台阶,台阶上全是黑红相接的小点,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一个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正在朝圣似的。”
光听蔡斌的描述,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又问:“那她唱的又是什么歌呢?”
“她唱歌的时候,状态不对,吐字不清,我无法清楚地分辨出每一个字。”蔡斌说道,“其中有几句是——红嫁衣,黑麻绳,十五夜,排排挂,莫哭,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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