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江祈檌方梨的其他类型小说《承罪江祈檌方梨》,由网络作家“花枝春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梁思恬意外身亡,江祈檌成为头号嫌疑人。审讯室里警察一遍遍敲击着桌面厉声呵斥,“跟死者是什么关系?”少年始终保持沉默不语,手铐上的铁器有节奏的撞击着桌面,他摊在冰凉的铁架椅子里,面色不见一丝慌乱,大概是觉得烦了,修长的食指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的开口,“她啊,暗恋我啊!”“脸长得不错,身材差点儿意思,腿不够长,也不够直......”他眯起眼睛,嘴角的笑带着玩味。付寻气急攻心,猛地起身,一把抓紧对方的衣领,眼睛因为熬了几个通宵加上气愤,红得吓人,“我警告你小子,别以为你爹是厅长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但凡你露出一丁点儿破绽,我都绝对不会放过你!”江祈檌软弱无骨的垂着身子,嘴角的笑愈发的大,仍旧是那副微醺的状态,半睁着眼睛,似乎是在回味少女的模样...
《承罪江祈檌方梨》精彩片段
梁思恬意外身亡,江祈檌成为头号嫌疑人。
审讯室里警察一遍遍敲击着桌面厉声呵斥,“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少年始终保持沉默不语,手铐上的铁器有节奏的撞击着桌面,他摊在冰凉的铁架椅子里,面色不见一丝慌乱,大概是觉得烦了,修长的食指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的开口,“她啊,暗恋我啊!”
“脸长得不错,身材差点儿意思,腿不够长,也不够直......”
他眯起眼睛,嘴角的笑带着玩味。
付寻气急攻心,猛地起身,一把抓紧对方的衣领,眼睛因为熬了几个通宵加上气愤,红得吓人,“我警告你小子,别以为你爹是厅长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但凡你露出一丁点儿破绽,我都绝对不会放过你!”
江祈檌软弱无骨的垂着身子,嘴角的笑愈发的大,仍旧是那副微醺的状态,半睁着眼睛,似乎是在回味少女的模样,玩世不恭的啧了一声,散漫的声音接踵而至,“付警官,难道要暴力执法不成?”
付寻不撒手,怒火中烧。
江祈檌还扯着嘴角笑,眼神朝桌上的摄像机投了个无所畏惧的目光。
“嘭”的一声,审讯室的大门被撞开,厚重的男声压不住的吼:“付寻!别犯傻!把手给我放开!”
见他不松手,身后立刻涌进来两名警察,强行掰开付寻的手指,将两人分开。
江祈檌跌回椅子里,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嘴角的笑就没松过,带着一丝挑衅回看过去,完全不像一个高中生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
毫无胆怯,泰然自若,像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昨天上午,他的同班同学梁思恬,在学校天台一跃而下,结束了短暂的十七岁的花季。
监控表明,梁思恬跳楼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江祈檌。
多名同学证实,两人之前接触密切,不似普通关系,甚至有过亲密行为。
后者这些,眼下都无法考证。
*
江祈檌无罪释放。
付寻眼睛烧得通红。
江祈檌伸出被铐住的双手,讽刺的笑,“付警官,让您失望了呢!”
付寻被迫打开他的手铐,阴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没说话。
江祈檌甩甩手腕,上面被勒出红痕,他收了笑,大摇大摆的往外走。
路边有辆黑车打着双闪,不知道等候几时。
初春的夜晚很凉,空气闻起来带一点甜味,没什么烟火气。
少年只穿一件单薄的外套,下身黑色校服宽松裤,遮掩不住双腿的修长,他单手插兜,从警局出来,又变得恹恹的,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凶,凤眼冷冷的看人,劝退想要上来搭讪的女人。
有人从车上下来,黑色西装,黑墨镜,大平头,身量十分高大,肌肉发达到要将衣服撑破,沉声开口,“少爷。”
保镖拉开车门,礼貌性的问候一句。
江祈檌没答,连个眼神都没分过去,弯腰钻进车里,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车厢顶,眼睛一眨不眨。
回到枫江湾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9点,他快要十二个小时滴水未进,呆在那个牢笼里,被问来问去。
别墅楼里灯光四起,已经许久不见的光亮。
踏进别墅内的那一刻,骂声随着踩在木制楼梯上的“蹬蹬”声猛地迎面而来,“我说过多少遍,现在是关键时期,别在外面给我惹事,你想要我死是不是!你才多大年纪,就学你老子玩女人!还惹上人命!收不了场的事就别他妈给我做!”
江茂林身上的西装有些褶皱,领带被他缠在指骨上,带着满身的戾气正一步一步从楼梯上下来,他长得还算一表人才,要不然也不会让堂堂歌舞团首席为他倾心。
但此刻,他的脸无比丑陋,像恶鬼。
不知道是哪句话好笑,江祈檌站在明晃晃的厅内,扯了个难看又讽刺的笑。
两个彪形大汉的保镖站在他身后,堵着门的位置,仿佛怕他跑了一样。
江茂林正值壮年,他身量不矮,迎面一拳挥下来,用了十足的劲儿。
江祈檌眼睛都没眨一下,这一拳下去,他的半张脸瞬间肿起来,骨头咯吱咯吱的响,好像碎了一般。
江茂林明显不解气,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只好抽出皮带,劈头盖脸的朝着地上人打去,带起的风声“咻咻”而起。
他边骂边打:“你他妈就是个祸害,除了给我惹是生非你还有什么用!玩死了人还被抓住把柄,知不知道这次为了捞你,老子投进去多少人和钱!”
少年像是一条死鱼,不躲也不挣扎,任由男人在他身上留下伤痕,甚至一声不吭。
最后只有他微弱的呼吸,江茂林气喘吁吁的声音,彼此交错。
空气里充斥着血腥味,男人跨过地上的人,手里的皮带、领带全部扔在少年沾血的后背,喘着粗气,摆摆手,“给他找个医生来,别让他死了。”
江祈檌一侧的脸压在地毯上,嘴角的血迹印出不小的痕迹,他半睁着眼睛,看着他所谓的父亲发泄一通扬长而去。
家里只有一个过夜的家政阿姨,她胆战心惊的从厨房出来,看着地上的场景,险些惊厥过去,明明已经见过那么多次了,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惨烈。
江祈檌倒吸一口气,撑着身子起身,往地上吐了口血水,拖着带血的身子往楼上去,空洞洞的眼神仿佛个活死人。
家政阿姨不敢再动,走掉的那个不是什么好人,家里剩下的这个更是个坏种。
即使钱再多她也惜命,少年卧室抽屉里,有一把黑漆漆的枪。
江祈檌回到卧室,动了动胳膊,连带着后背钻心的疼,他表情都没变一下,麻利的脱掉衣服,背上全是黑紫的痕迹,纵横交错,分外恐怖,嘴角还在渗血,颧骨的位置高高肿起,往上挤压着眼睑的位置,眼眶青紫,整张脸都看不出往日的帅气。
他用上衣随意擦了下嘴角的血。
拉开床头抽屉,有一份档案。
牛皮纸袋上手写几个黑色大字——梁思恬。
打火机的声音咔哒响起,火光照亮他阴郁的脸色,纸张燃烧的声音、气味,渐渐充斥整个房间。
最后化为灰烬。
房间里没开空调,窗户大敞,热风卷着噪音闯进来,轻薄的窗纱被扬起不小的弧度,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光影投在洁白的房内,添上一抹人气,橘黄的光在墙上留下身影,最后照到床上拱起的小弧度。
方梨从被窝里探出头,热汗糊了一脸,发丝粘腻的贴在面颊上,她撑起身靠在床头,往后顺了把头发,露出张娇小光洁的脸,显然有些没睡醒,半眯着眼睛爬下床,伸手拉开奔腾的窗帘,让阳光完完全全的照进来。
少女只着一件大T恤,堪堪遮掩到大腿根的位置,一双笔直的长腿仿佛被故意打了光,白得晃眼。
从浴室出来,身上的燥热已经消散,她歪头擦着湿发,站在窗边看风景,楼盘视野非常好,垂眼就能看见那个颇有名气的人造公园,葱葱郁郁的一片,拔地而起的摩天轮屹立在对角线的位置,既远离闹市区,又不会显得荒凉。
擦好头发,随手将半湿的毛巾搭在椅背上,转身看见桌上的身体乳,犹豫了两秒,伸手拿了起来,坐在床边认认真真的往腿上涂抹。
*
兰诺是所远近闻名的私立中学,但最近半年名声有些受损。
梁思恬自杀事件已经过去半年,外界讨伐的声音此起彼伏,校内终于从人心惶惶的阶段熬过去,怎么也不能让事件再次发酵。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些特殊手段,比方打着做好事的名义,资助几位潜力非凡的贫困学生,以此来拯救兰诺出现的重大损失。
方梨幸运的成为其中一员。
黄元莉作为她高三的班主任正在介绍学校情况,明显情绪不高,冷着脸,有一搭没一搭的,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方梨更是一言不发,不好奇,不发问,安静站在黄元莉身后,听她絮絮叨叨的敷衍。
因为手续的问题,方梨晚了小半个月时间报到,其他几个资助生早就落班了。
下课时间教室里乱哄哄的闹,冯柯正从外面搬进来一张桌子,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桌旁,然后用湿纸巾擦拭着灰尘。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
“哟衰仔,这么细心啊!”
“衰仔有新同桌了?”
“不是吧衰仔,要来一个跟你一样的贫困生了?男的女的啊,女生你俩可以凑一对啊!”
“衰仔这次可要看好新同桌了,可别去跳楼自杀了!”
.......
冯柯脸色通红,低着头不语,机械的擦拭着早已经干干净净的桌面,身子紧绷着,眼神慌乱。
哄闹声降了些。
江祈檌从后门进来,面色不悦,周围人见状赶紧闭了嘴。
他看见那张空桌子,眼神停留了下,慢悠悠的转到像是罚站的冯柯身上,随便问了句,“要来新同学了?”
周峥打小也跟着江祈檌混一个圈子的,不敢说有多铁,但多少能说得上话,从前面转过来,搭他的话,“还是个女生,齐阳刚才去办公室看见黄元莉正在跟一个女生讲话,老黄让他通知衰仔去领套桌椅来。”
江祈檌坐回位置上,目光涣散的看着那张空桌子,没回应。
冯柯还在打颤,他怕很多人,但最怕的还是江祈檌。
作为最有名的私立高中,兰诺以财力为首,升学率为辅。
当然为辅也是谦虚的表达方式,毕竟高达百分之九十几的双一流升学率不是吹嘘的。
江祈檌的成绩并不突出,他总是来一段时间就消失几周,他这人很神秘,家庭更是,学校不少人传他的父亲是省级某个局里的厅长,母亲是国家歌舞团一级演员,但这些都无从得证,因为江祈檌并不在乎这些,他从不以家庭背景作为吹嘘的底气。
他人脾气不太好,学校里没人愿意跟他对着干,他想碾死对方如同玩死一只蚂蚁。
方梨进来的时候,教室的气氛有些尴尬。
教室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站着个男生,皮肤很白,有些瘦弱,他似乎在发抖,更像是罚站,周围人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不少人嘲笑、讽刺的眼神一览无遗。
大家都在看戏。
黄元莉的出现打破这个看似有些紧张的局面,皱眉开口,“冯柯,站着干嘛,坐下!”
冯柯如梦初醒,坐下的动作很大,带起一阵刺耳的声音,几个男生不客气的哄堂大笑。
黄元莉没有阻止,任由嘲笑声渐渐消散。
兰诺每年的招生很少,高三这一届不足五百人,黄元莉带三班,从高一带到高三,中途文理分班走了几个学文的,剩下的三十人重新组成理科三班。
黄元莉清清嗓子,声音不同于刚才的冷漠,甚至嘴角带笑,“同学们,今天我们迎来一位转校生”,她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方梨,嘴角的笑不见了,催促道,“介绍下你自己。”
方梨目不斜视,清凉的声音短促的响起,“我叫方梨。”
下面也短促的爆发出一阵笑声,几个女生掩面笑起来,“方梨,我还是圆梨哈哈哈哈.......”
少女闻声面色不变,清冷的眸子连光影都不变。
没生气,也不脸红。
周峥坐在江祈檌前排,视角好一点,回头冲着江祈檌傻笑,“少爷,这是你的菜啊,那腿,一绝!”
说着竖起个大拇指,有些色情的扬了下眉毛。
江祈檌终于舍得抬头,接上少女递过来的目光。
脸小小一个,五官大气,大眼睛,长睫毛,高鼻梁,薄唇,长相有点偏妩媚,但那双眼睛的神色很平淡,甚至有点过于纯洁,配不上她这张脸的妖艳。
江祈檌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鼻梁,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个姑娘这么高挺的鼻子,比自己的,有过之而不及。
方梨从讲台上下来,她换上刚到手的校服,长袖白衬衫,黑领结,黑色百褶裙,衬衫衣摆整整齐齐的压在裙腰里,裙摆下的那双腿。
真的很绝。
骨相绝佳,膝盖处的弯曲弧度很小,大小腿骨肉匀称,紧致有型,皮肤白皙光滑,没有一丝杂质。
江祈檌勾起嘴角,颇为满意,目光不觉多停留几分。
方梨走过的过道,男女生都好奇的歪头往下看,比起脸,下面还有更惹眼的。
男生看腿,女生看鞋。
她穿着一双简单的白板鞋,看不出牌子,样式也不新奇。
那些规矩放在桌下的黑色小皮鞋,油亮亮的泛着光,和擦肩而过的她,形成鲜明对比。
几个女生嗤之以鼻,在兰诺,空有一副长相最无趣了。
江祈檌的长腿在桌下曲着,大腿抵着桌底。
方梨经过他的瞬间,毫无征兆的将长腿伸了出去,横在过道的位置。
她被晃了下,往前踉跄一步,急忙伸手扶住一旁的桌角,稳住脚步,弄出不小的动静。
但没人敢笑。
方梨不明所以的对上江祈檌十分有侵略性的目光,慢慢拧起长眉,似乎是在表达不悦,但很快就抹平眉头,在他的直视中,坐到他旁边的空位上。
两人并排,只隔了个过道。
见她落座,冯柯放在桌面的手臂,悄声往里收了下,他还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方梨摘下双肩包,见同桌并不想跟她交流,识趣的没有开口,安静将书包里的教材往桌洞里放。
诺兰的教学设备以及教学方式十分先进,科技渐渐取代传统意义上的一切,甚至包括纸质教材。人手一台的平板,方梨根本不用担心出丑,学校早已经替她准备好一切。
余光看见同桌的桌面上,平板屏幕上有些裂痕,细小的裂缝像是角落里的蜘蛛网,密集又隐晦,方梨收回视线,点开电容笔。
几个女生也转过头,没看到什么出丑的画面,大为失望。
也有几个凑热闹的男生,嘲讽的嘴角始终没落下。
小小的班级里,一切都在暗讽涌动,甚至包括台上那个班主任,黄元莉。
方梨也低着头,听从老师的话,点开那个软件,找到指定的页数,安静的听讲。
整个上午过去,没人跟她搭讪,也没人主动过来跟她交流,甚至是旁边的江祈檌,就好像忘记班级里新来了个玩物,人人都将她熟视无睹。
方梨并不在乎这些。
颜冬的座位上围了几个女生,正在谈论新兴起的男团,她上个月刚去了见面会,带回来的签名照已经被这群小姐妹摸了一遍又一遍,她十分受用这些,装作满不在乎的冷脸看着,实际上心里雀跃的不行。
一个女生抬起头,把目光看向最后一排低头写字的方梨,哼笑一声,“新来的同学很用功啊!”
几个女生都转过头,眼神各异,齐刷刷看向少女。
颜冬见她第一眼就不喜欢她,脸比她好看,腿也比她的好看,不喜欢,她冷笑一声,声量不小,“穷苦人家的孩子就应该多用功!”
几个小姐妹十分捧场,讽刺的笑声不间断,尽管她们不是真心的,但巴结上颜冬绝对没错。
颜冬家境殷实,人又大方,心情好了就喜欢送东西,其实就像打点狗一样,一点儿小小的赏赐,就能让她们吐着舌头欢快的摇尾巴,这种事情不比将人折磨的痛哭流涕有意思嘛。
林玉媛脸都笑僵了,但她不敢停下,一年将近三十万的学费对于她的家庭并不是一笔小数目,骨子里,她也是那个需要用功的穷人;如果努力有用的话,梁思恬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她扯着奇怪的笑,眼睛透过众人,视线虚无的汇聚在最后一排的女生身上,有新玩物进来,再好不过了。
方梨察觉到视线,并不抬头,手上的笔速不减,认真的记着笔记。
江祈檌侧着头,一手撑在下巴,垂着眼睛看她,直到视线落在她愈发通红的耳朵,忽地笑了一声,心情大好的起身,单手插兜走开了。
方梨松口气,手心里都是汗,定睛一看,笔下的内容早就变了味,她慌忙翻页,隐去刚才的失误。
*
“新同学,我们可不想看你的打底裤!”
四周发出爆笑。
方梨熟视无睹那个不怀好意的男生,抬脚往垫子上走。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运动校服刚好没货了,正在抓紧定制,最快也要明天才能送到。
方梨穿着百褶裙,突兀的站在一众黑色运动服中,体育老师像是故意为难她一般,“今天的课堂内容是仰卧起坐考核,不准请假,不予补考!”
她用鼻子长舒一口气,左手抓紧裙摆,缓缓滑了下喉咙,不太明显的在衣服上蹭了下手心的汗液。
班级一共三十人,男生十五个,女生十五个。
大家自然的组成两两一队。
“哎呦哎呦,衰仔和新同学一对儿啊!”
冯柯听见起哄的声音,脸色瞬间通红,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江祈檌抬起眼皮,看着少女垂手站在人群里,背脊挺拔,没哭好像也没生气,十分平静的走到冯柯面前,说了今日的第二句话,
“你要和我一组么?”
冯柯终于肯抬起头,他戴一副黑色框眼镜,镜片的厚度不小,将他红红的眼睛折射的小小的,偏他皮肤白,脸色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肩膀微微内扣,有点高低肩,作为男生他长得又瘦又矮,只比方梨高一点点。
他没有立刻回答,抬起眼皮越过方梨的肩头,朝着他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在询问,很快就收回视线,缓慢点了头,始终没开口说话。
方梨转身往后看去。
江祈檌长腿交叠,双手撑在身后,呈仰躺的姿势,瞧她看过来,歪头笑了下。
那笑让人很不舒服,一种居高临下的王者姿态,哪怕他坐在地上,方梨站立。
那个男生还在哄笑,“怎么办啊新同学,不会是要哭鼻子吧?”
没人上前帮她,哪怕制止的声音都没有,就连体育老师也欲言又止,低头忙做着记录。
方梨走到垫子那儿,正眼对上那个男生,语气很平淡,明明应该是一句很有气势的话,但她说出来软绵绵的,没什么力度。
她说,“放心,我也不稀罕让你看。”
像是情侣撒娇的呢喃,很软,又透着倔强。
那男生愣了下,就瞧见少女已经在地垫上坐下,百褶裙随着她的动作上滑,露出底下浅色的牛仔短裤。
确实看不到打底裤。
江祈檌笑出声来。
但其他人都没敢笑。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体育老师硬着头皮插话进来,“第一组,做准备了!”
江祈檌脱下类似冲锋衣的外套,露出纯黑的短袖,他没穿校服的运动衫,裸露的小臂结实有力量,大臂隐隐乍现的青筋,暧昧的藏在衣服下。
冯柯走过来,单膝跪下,刚要伸手捏在少女的脚背上,旁边的人出了声,透着股不耐烦。
“喂,用这个”,江祈檌将手边的外套扔过来,准确无误的遮住少女晃眼的白腿,还有毛躁干净的白鞋。
这一动作瞬间点燃现场,女生们窃窃私语,男生们大多目瞪口呆。
方梨扭头去看江祈檌,但他已经摆好姿势,双手交叠在脑后,腰腹紧绷,神色还是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看天,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错觉。
冯柯伸手,隔着衣服捏住少女纤细的脚踝,仿佛用力就会折断。
方梨在人群里搜索江祈檌的身影,显然失败了。
冯柯站在她身后,难得主动开了口,“他不会要的。”
方梨诧异转身,见他视线落在自己手里的衣服,便已了然,“多谢了。”
男生抬起眼,头部仍然半垂,看起来像是做贼心虚的小偷,潜在背后,阴暗的偷窥,少女单薄的背,细白的直腿,随着走动轻轻摇晃的马尾,以及刚刚隔着单薄衣服触及到的温度,像是带着蛊惑的迷香,直冲味蕾。
方梨拿着衣服进班的时候,江祈檌就坐在桌位上,靠着椅背偏头看向窗外,一张侧脸足以让人惊艳。
她的视线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停留了会儿,鼓足勇气走过去。
余光里有阴影遮挡眼前的光,江祈檌冷眼扫过来,看清来人,眨了下眼睛,换掉眼中的情绪,带着股子意味不明的笑意。
方梨被他锐利的目光惊了下,还是伸过手,软软的开口,“你的衣服,谢谢你。”
教室里坐了大半的人,忽然之间就变得无比安静,人人都等着看笑话。
江祈檌动了下眼睛,看向她手里的衣服,缓缓开口,“同学,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的东西别人碰过了,就不要了。”
空气中爆发几声刺耳的笑声。
方梨哦了一声,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转身走向教室后方的垃圾桶,毫不留情的丢了进去。
“卧槽?”不知是谁没忍住,一不小心声音大了些。
江祈檌转头看着方梨从后面回来,伸手顺了下后面的裙子屈膝坐下,一脸无恙的打开书本,开始预习下节课的知识。
他勾唇一笑,抱臂继续看她的侧脸,又白又嫩,掐一下说不定会留印子,脖子修长,也很细,一只手掐住折断也不是问题,藏在白色衬衫下的肩胛瘦得十分有型,隔着布料能看清她突起的骨骼,双腿规矩的并排直立,脚踝纤细一圈,圈在纯白的高腰袜里。
方梨逼迫自己忽略身侧那道颇有侵略性的目光,挑选猎物的狼最好不要现在就招惹,比起慢慢逮住折磨取乐,也好过被当众一口咬死。
颜冬被一群女生簇拥着从前门进来,待看清教室里的情景,脸色唰得一下变得铁青。
她太熟悉江祈檌那种眼神了,他心情很好,并且很满意眼前的猎物,他在打量,从哪里下口比较好。
几个女生十分识趣的闭上嘴,相互对视一眼,安静回了座位。
冯柯不知道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他的上衣一片污渍,细看像是鞋底的纹路,杂乱又多样。
方梨无意间扫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身旁的人却低声开口,声线有些抖。
“你不应该那样的.......”
方梨有些诧异,自然没听懂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反问他,“什么?”
冯柯的手握的死死的,低垂着头,仿佛在自言自语,“那件衣服...你不应该扔掉...学校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抢着要那件衣服,但是你明目张胆的扔掉了....她们,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方梨拿笔的手一顿,转头看向这个胆小甚至有些偏激的同桌,认真开口,“我知道了,多谢。”
男生一愣,抬头看她的眼神有些懵,然后是同情、可怜,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多得分辨不清了。
“方梨”,齐阳从讲台下来,冲着少女笑笑,语气温柔,“每周三和周五的最后两节课是AP课程,虽然已经有国际班了,但每个班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太确定是否出国留学的学生,所以他们会照例参加格外开设的AP专训课程,如果你有出国留学的想法,可以找黄老师沟通,现在报名提交大学申请还来得及。”
齐阳是班长,勉强算个“正常人”。
方梨点头,勾了下唇,礼貌微笑,“谢谢,我明白了。”
齐阳回到座位。
江祈檌没什么情绪的拿眼睛掠他,凉飕飕的语气,“班长可真贴心。”
方梨也听到了,充耳不闻。
他跟江祈檌是同桌,两家祖父辈关系匪浅,真正意义上的“竹马”,似乎听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齐阳也没藏着,直白开口,“你怎么老是针对她?”
江祈檌闻言挑起眉毛,觉得好笑,“什么叫老是?她才来一天,我欺负她了么?”
不等齐阳有反应,他转过头,冲着过道一侧坐姿端正的方梨,“新同学,我欺负你了么?”
方梨不太明显的滑了下喉咙,因为紧张不自觉吞咽口水的动作,稍稍缓解她狂跳的心脏,她转头,拿清明的眸子回视他,摇摇头,“没有的。”
于是江祈檌又笑,十分满意的笑。
传闻江祈檌是个暴躁狂,动不动就发火动手打人。
好像也没那么严重吧。
方梨不太确定的胡思乱想,久久没有动作。
*
绪宁和夜夕并肩而行,俊男靓女的搭配惹来不少羡慕的目光。
男生的书包挂在一侧肩膀上,面前有几个逆行的学生,见两位来者,自动侧身避让,末了还要回头目送好远。
夜夕将百褶裙提得很高,她甚至不敢大幅度动作,只能小步挪动,手里举了个镜子,左右照得仔细,“韩绪宁你帮我看看,我的眼线晕了没有?”
韩绪宁偏头去看女生瞪得圆溜溜的眼睛,睫毛根部又黑又密,眼尾挑出一小截黑线,他不太能看得懂,扫了一眼,“挺好的。”
夜夕满意的勾唇笑起来,收起小镜子,塞进书包侧面的格子,“你们今晚还要去玩么?”
韩绪宁不确定,“看他。”
女生有点讨好的仰脸看他,“你帮我跟江祈檌说说呗,带我一个?”
男生一直都木着脸,摇摇头,“他不带女生的。”
夜夕生气了,拿话怼他,“怎么,怕我坏了你们好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国际班那个校花床照都拿出来给我们看了,啧,你还骗我干什么?”
韩绪宁没敢正眼看她,“走吧,先上楼找他。”
夜夕在身后拽他书包,一扯就从他肩上掉了下来,有些色迷迷的笑看他,“韩绪宁,你呢,睡了没?什么感觉?爽不?”
韩绪宁回身去拿垂在地上的书包,伸手不客气的在她额头上弹了下,“少胡思乱想,没有的事。”
夜夕被他弹得呲牙咧嘴,伸手想揉揉,又怕弄乱发型,忍住了,追在他身后小碎步跟上。
教室里人渐渐走光,方梨算好最后一题,才开始收拾东西,不知道谁着急忙慌的往外跑,撞了下她桌角,摆在桌面上的书本笔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罪魁祸首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门口。
像是故意的一样。
方梨蹲下身去捡,散页的笔记本,脏了的教材,她一样一样的捡起,最后是散落的笔。
一只脚踏进视线,然后是另一只。
那双腿的主人像是有意一般,立在她面前,透过双腿的缝隙,方梨看见自己可怜兮兮的几支笔,躺在对面的空地上。
“挡我路了。”
方梨不用抬头,都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一人站立,一人单膝跪地。
位置调换,还是一样的居高临下。
方梨直起身,因为长时间的下蹲猛地一起,眩晕感让她眼前短暂一黑,慌乱往前一抓,稳住脚步,等到眼前的视线清明,这才看清手里抓的是什么。
她死死抓着男生裸露的手腕,触感微凉。
方梨赶紧撒手,软昵的一声“对不起”夹杂在一声尖锐的女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江祈檌!”夜夕有些没控制音量。
尽管知道江祈檌的烂桃花有多旺盛,但亲眼看见,还是有些压不住火气。
谁让她偏偏喜欢上这种人渣。
方梨扭头往后门的方向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眼睛很大,齐刘海,唇瓣的色彩粉嫩,有点像洋娃娃。
越过少女有些愤怒的目光,站着个冷脸少年,光看脸的话,没比江祈檌差多少。
下颚突然一凉,方梨回神,转过头,看向面前的人。
江祈檌手里拿着捡起来的笔,一端挑在方梨的下巴上,笔尖戳着她下巴上的软肉,语气和眼神都让人不寒而栗,“再说一遍。”
方梨微抬着下巴,被这种看似有些亲昵的动作惹红了脸,她张了张薄唇,软着声音,重复道,“对不起。”
江祈檌带着韩绪宁推门进来的时候,屋里的气氛已经炒到高潮,几乎半|裸的女模站在桌子上扭着腰,宛如水蛇一般柔软滑腻,喷溅的香槟红酒尽数落在她被五彩斑斓灯光照耀的看不出底色的肌肤上,有人像条狗一样,伸着舌头去舔|舐酒渍,人人脸上都写着几个大字,奢靡淫|乱。
有人分出精神冲着江祈檌招呼,后者没给面子,扫过去一眼,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发泄一样踢开脚边的障碍物,抬脚往楼上走。
韩绪宁的视线只落在脚下,进来之后就没再乱看一眼。
那人并不介意,能攀上江祈檌这种人,没什么不好,嬉笑着把目光投向桌上娇艳的女模,急不可耐的灌下一口烈酒,和人接吻。
不得不说这栋建筑的隔音做得一绝,上了三楼,就听不见一楼房间里的喧闹。
露天阳台上拢起个火架子,上面架了一只全羊,油嗞啦嗞啦的往火里掉,肉香四溢,摆了几张长沙发,歪歪扭扭的都坐着人,煮透的酒味更浓,混着羊肉香,让人味蕾发酸。
“哟!祁哥!”京兆源正起身用长刀去切烤好的羊肉,见有人上来,除了江祈檌和他的人,楼下那帮还没资格,又冲着紧跟身后的韩绪宁的吹了个流氓哨,“我宁哥哥也来了!”
江祈檌一进来,沙发上的几个人立马起身,自觉坐成一排,腾出一张空沙发。
齐阳正在低头打游戏,操作手柄被捏的咯吱响,察觉到身旁突然多了两个人,刚想吐槽这么热为什么要挨着他坐,一抬头才看见对面沙发上摊着江祈檌,韩绪宁站在烤架旁,看京兆源切羊肉。
他一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性格也属于阳光开朗那一版,见江祈檌兴致有那么一点儿敲,趁热打铁,“听说你又欺负新同学了?”
正巧韩绪宁端着片好的羊肉坐过来,盯着江祈檌审问的眼神死不承认,低头叉盘子里的肉。
江祈檌笑一声,敞开腿往后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怎么,你也想玩儿?”
现场寂静了那么一秒,几个人面面相觑,齐阳咳一声,缓了笑,“悠着点儿吧,你也不想她成为下一个梁思恬吧?”
江祈檌眸光突然暗下来。
韩绪宁嚼肉的动作一顿,没去看身旁的江祈檌,抬眼对上对面懵逼的另外两人,周峥和宋峰临;又看向神色坦荡的齐阳,也只有他,敢这么对江祈檌。
宋峰临不是和他们一个学校,急得像是瓜田里的猹,不断用口型挨个人问:什么情况?怎么回事?什么新同学?好看不?
周峥不知道他祁哥跟转校生又发生了什么,眼下跟宋峰临差不多一样好奇又无知。
京兆源更不用提,他比这群人大四五岁,早就不在学校混了,跟着他哥学做生意,到时候兄弟两个一个国外一个国内,接手他爸的产业;到底是年长几岁,名利场见得多了稍有风吹草动的变化他都能感知,立马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将切好的羊肉端过来,“来来来,都尝尝你哥我亲手烤的羊肉!吃吃吃!”
所有人都伸手去拿盘子里的肉,除了江祈檌。
他没吃,也没喝酒,就那么坐在夜色里,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没人敢去打扰他。
*
楼下的私趴不知道持续多久,喝酒打牌玩|女人,左不过这几样,玩够了就散了,也不用打招呼,想要勾搭上二代的圈子,就得有狗的悟性,该舔|舔,该玩玩,该走走。
楼上才是王者的地盘,二代也有自己的圈子,比如齐阳和韩绪宁,为什么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江祈檌,因为从始至终他们都是江家的得力干将,齐阳的爷爷是江祈檌爷爷的下属,韩绪宁父亲能够有今天的作为也要感谢江祈檌父亲的提拔。
不出意外,周峥的亲姐姐要嫁给京兆源的哥哥;家里的生意还要依仗江家的庇佑。
京兆源的父亲跟江祈檌的父亲是过命之交。
翻来覆去,他们玩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家庭的殷实,总有这么那么一根线,牢牢将人锁住。
抱团取暖,让人忌惮,又无法插足。
江祈檌作为主要枢纽的核心人物,他和父亲江茂林那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同,从小到大丝毫不隐晦自己身上的渣性,上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脾气不好,暴力倾向,吃喝玩乐,完完全全的一个人渣。
男生看他就是个败家二代,女生看他便是个金砖,有钱有颜有身材,能让女人前仆后继、不顾性命的往上冲。
过于有吸引力。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呢?
江茂林。
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父亲,会教导好一个同样性格的儿子么?
答案是不会,还会变本加厉。
他骂他畜生,狗杂种,混账东西,狗娘养的......太多了,多到记不清。
江祈檌的人生大概从出生就已经安排好了,跟随父亲从政,帮他打点好一切,会给他挑选一个最“合适”的“妻子”,然后按部就班,一路往上爬,不要出错,不准走歪,然后到达最高点。
然后呢?
“无趣”,江祈檌嗤笑一声,他从沙发上起身,随便找了房间,洗去一身羊骚味,下身松松垮垮的围着浴巾,裸露的肌肤偏白,清瘦的肌肉线条游走全身,好看又不失力量,发梢的水珠沿着背脊往下落,滑过后面的腰窝,前面的人鱼线,落在白色的浴巾上,引人遐想。
黑暗中门锁咔哒一声被拧开,有人蹑手蹑脚的进来,混进来一股浓郁令人作呕的香水味。
床上的人仰面躺着,一只手臂枕在头下,窗帘紧闭,仅有的几缕月光从缝隙里透进来,隐约看得见进来的女人。
赤身裸体。
床上凹陷,有人爬上来,动作轻缓,又带着急不可耐的轻喘。
“江少爷?”
女人小心翼翼的开口,带着一股娇柔,不用开灯去看,都知道她现在有多做作扭捏。
床上的人呼吸匀称,毫无反应。
女人大着胆子伸手去扯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刚刚退到腰迹,男生冰冷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没人告诉你么?”
女人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他会醒,黑暗中的声音让人浮想联翩,但也胆战心惊,她定了神,“什...么...”
江祈檌笑起来,阴森森的在房间里响起,“我疯起来,连女人都打。”
不等女人有反应,一只大手隔着浴巾的布料狠狠掐上女人的脖子,力量越发的大。
女人被死死钉在床上,双腿胡乱蹬着,肌肤蹭着柔软的床单,光听声音,也能知道她脚跟的皮肤会有多红,或者已经破皮。
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响起,昏睡的众人被惊醒。
江祈檌裸着上身,手里拿着棒球棒,一片狼藉,玻璃渣洒了满地。
众人有气不敢发。
他弯下腰去,提起几乎要被掐断气的女人,随手一丢,扔进混乱房间的地毯上,几个醉酒留宿的男人衣衫不整,这会儿早就被惊吓的醒了酒,匆忙爬起来,茫然的看着满身戾气的江祈檌。
等看清地上全裸着、如同狗一样脖子上用浴巾锁着的女人,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吧,总有些不知死活的人,企图爬上这人渣的床。
江祈檌将棒球棒抵在门框上,阴着脸,没什么情绪的下达命令,“各位玩到我满意了,就让你们滚蛋。”
江祈檌又消失了一周。
方梨却过得并不太平。
会被人指指点点,莫名其妙的丢东西,被人撞,被推倒,像是灵异事件一样。
同桌冯柯也一样,他的衣服总是脏兮兮的,被不怀好意的叫着衰仔,但他好像不在乎的吧,要不然为何不反抗。
“我说过的,她们不会放过你的。”冯柯又带着一身的泥回来。
方梨停止找笔记的动作,转头看向瘦弱的他,“他们一直都这样欺负你?”
冯柯没抬头,镜片反射的地方,能看见他隐藏着不敢见人的目光,他没回答这个问题,随便摊开本书,佯装认真阅读。
方梨也没有再逼问。
“衰仔跟同桌聊什么呢?很开心啊!”一个男生贱兮兮的笑,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
此话一出,惹来一片嘲讽,声音多到无法仔细辨别其中的词语。
冯柯将头埋进桌面,身子缩得更厉害。
方梨没什么表情,不生气也不反驳,抬眼看向那个起哄的男生,然后若无其事的移开眼,像是没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一样。
那男生却突然有些脸红,新同学的长相,又软又靓。
果然在绝对美色面前,大家一瞬即过的想法还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占有和摧毁。
颜冬猛地拍了下桌子,“吵死了!”
教室里竟然真的就安静下来,那男生也悻悻的回座位了。
方梨抬起头,仍旧是那副模样,眼神纯的像张白纸,目光柔和的将她大气锐利的五官都磨平,自带一层娇柔感,仿佛风一吹就倒。
颜冬站在讲台上,大小姐的娇嗔一览无遗,仿佛看垃圾一样的神色,脏兮兮的平等分给在座的每一个人。
见不到江祈檌本来就烦躁,现在班级里又多了一个这样的货色,比梁思恬有过之。
方梨忽略那道刻意的目光,若无其事的起身去走廊上接水。
路过几个学生,明目张胆的谈论,
“三班新来的转校生长得挺绝啊!”
“看见没,那腿,啧,光想想就爽啊!”
“哈哈哈哈哈哈....”
“恶心死了,你们男生脑子里整天装得些什么鬼东西!”
有女生羞红了脸,气急败坏的骂。
那些开黄腔的男生并不在意,嘻嘻哈哈的觉得挺受用,过过嘴瘾而已,又不会怎么样。
方梨走神,热水倒灌,溢出瓶口,她慌忙伸手去拨开关,手背上不免被溅了几点开水,偏她皮肤白,像是朵朵绽开的红花,快速在肌肤上留下痕迹,又痒又痛。
身侧有人过来,她想起身让开位置,忘记杯子刚盛满滚烫的开水,“嘶!”
她一惊,急忙拿开手,胳膊的动作有些大,不小心碰到身后的人,那人发出一声闷哼。
“对不起!”方梨赶紧道歉,顾不得指尖的疼。
一周不见的江祈檌,此刻黑着脸站在她身后,嘴角有伤。
“除了这句就不会说别得?”江祈檌动了下手臂,语调懒懒的,看起来不像是心情很糟糕的样子,那双眼睛很黑,看人的时候像是锁定猎物的豺狼虎豹,就差张口露出满嘴獠牙。
方梨抿紧唇,拿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瞪他,不说话。
江祈檌啧了一声,似调侃道,“还真不会别的。”
方梨狠狠搓着被开水烫过的地方,绷紧脸色,耳根通红,微张了下唇,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又重新抿紧。
走廊渐渐聚集了些学生,对着两人窃窃私语;更多的是想一睹芳容,无论是江祈檌的,还是转校生的。
江祈檌一向不会在意他人的眼光,反正也没人敢当面议论他,大不了就是对面人开瓢,他回家被江茂林狠打一顿,伤养好了再送回来。
方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歉也道了,但她觉得自己没错,人要是无理起来费再多口舌都没用,她回身拧紧水杯,转身欲走。
江祈檌快她一步,伸手一把握住她那只被烫伤的手腕,力气大到骨头都跟着疼,他仔细感受手心里的温度,没什么肉,摸起来骨头膈人。
方梨被他拉着往教室的方向走,走廊的人一见江祈檌那张要打人的脸,急忙往两边躲,好奇的前后张望,视线紧紧跟着两人的脚步。
她挣脱不开,急得喊他,“江祈檌!”
江祈檌脚步不停,回头笑着看她,“知道我名字啊?”他自问自答,“挺好,以后多叫叫。”
路过班级前门,他没停,继续往后走,正巧周峥从后门出来,江祈檌回手夺下方梨另一只手里的水杯,扔给他,“帮我给新同学请个假,受伤了去医务室。”
周峥被突然抛过来的东西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接住,“哎?哪儿受伤了啊?”
没人回他,悻悻的拿稳水杯,回了班级。
“你放开我!”方梨还在挣扎,用空出的那只手去推他的胳膊,扯他的手指,只不过在江祈檌看来,都是抓痒痒一般,只会让人心底痒痒的,起不了其他作用。
江祈檌心情颇好,勾着唇角任她闹腾,他人高腿长,步子大,拽着方梨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停下来的时候,方梨张着嘴喘气,眼神有些懵,见江祈檌松开他,拔腿就跑,刚冲出去一小步,腰上猛地圈紧一只手,将人牢牢锁住。
方梨惊出声,开始扑腾着手脚挣扎。
江祈檌没那么多耐心,将怀里的人一转,抵在医务室的门上,弄出不小的动静。他一手按在她细腰上,一只手抓住两只手腕,大腿强硬的抵进她双腿之间,将人死死钉在门板上。
方梨慌神,只要一乱动,腿心就能碰上他大腿的布料,太危险了。
两张脸近在咫尺,江祈檌脊背微弯,两人勉强对视,他半眯着眼睛,笑看着喘息的方梨,带着气音的嗓音响起,“跑什么?嗯?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方梨疑惑的看向他的眼睛,声音有些抖,“什...什么?”
江祈檌的手很大,指骨修长,一手就紧紧锁住她的两只腕子,力气又大,像是要把人镶嵌在门板上,骨头被他捏得疼,疼到她腰上那处被敏感又暧昧的触摸,都无法激起她的羞愧。
少年把脸凑近几分,笑得有些痞气,逐渐开始瘆人,眼中刚开始那点儿兴趣劲儿被森冷代替,很明显,他生气了。
方梨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瞳孔颤得厉害,密成扇子的睫毛也在抖,微启的唇瓣惨白,整个身子都在小幅度的抖动。
但就是没哭。
江祈檌松了力气,头顶上方的手顺势扯过她被烫伤的那一只,动作一点儿也不温柔,瘦弱的方梨在他手里像是残破的布娃娃,被随意摆弄成他想要的姿势,他低垂着头,看她的手,皮肤冷白,热水喷溅的几处红晕像是朵朵小花,大拇指重重撵过虎口的位置,方梨的手彻底褪去血色,随着他重复的动作又回血。
他像是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这么娇,被热水溅到也能红成这样?”
方梨不敢动,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缩着身子往门板上靠,咬着牙不发出声音,他捏得很疼,不仅仅是被烫伤火辣辣的那种疼,还有面前这人的刺,毫不留情击穿她。
她咽了下口中的酸水,藏起的另一只手慢慢在身后缩成拳头,指甲陷入肉里,“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江祈檌还在折磨她的手,不说话。
“对不起。”
江祈檌停了动作,抬起薄薄的眼皮看她,眼仁墨黑,看人的时候一眨不眨,死死咬住。
方梨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急得要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软着嗓子,带一点儿讨好,重复道,“对不起。”
直到江祈檌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许久,方梨仍心有余悸,绷紧的身子渐渐松弛,靠着门板往下滑,最后蹲在地上,将整个身子都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双腿,心脏跳得狂烈。
转眼到了十月中旬,白天燥热,入了夜又凉,方梨挣扎着从被窝里爬出来,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抬眼看见吹进来的晨风,昨晚又忘记关窗户。
她披着被子下床,这会儿不到六点,但天光大亮,晨鸟鸣鸣,横穿公园的枫江湾波光粼粼,荡漾着层层水花往远处推去,撞到岸边再反推回来,像是一只手,搅着一池春水。
枫江湾呈半圆型,江的那头是高档住宅,听说大多是私人地产,住着的都是非同一般的有钱人,祖上多少代都是荣华富贵,到了眼下的年代,产业也依旧独霸一方,江的这一面曾经是贫困区,高楼拔地而起,密不透风,单薄的层板隔出一户又一户人家,鸡飞狗跳的闹市,脏乱的廊道,响彻整栋楼的谩骂声。
一江之隔,天壤地别。
后来大概是太影响城市规划,不知道是谁一声令下,铲车进来,推平了这一方土地,推倒房屋,将肮脏埋于地下。
方梨透过窗户往江的对面眺望,远远的,只能看见模糊的界限,是穷人无法攀爬的山峰。
江祈檌住在江对面,方梨住在重建之后的贫困区上。
*
为了保持身材,颜冬从不喝饮料,零食更是不吃。
方梨将买回来的东西放在颜冬桌面,剩下的钱一并交给她。
颜冬会像打发狗一样,摆摆手,剩下的零钱就当施舍,送进方梨的口袋,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东西潇洒一丢,扔进垃圾桶,只是想让她跑跑腿罢了,当遛狗一样。
方梨熟练的将纸币捋平,夹进钱包,无所谓的摊开书本学习,无视众人怪异的眼神。
你看,她长得再怎么好看,没钱就等于什么都没有,还不是得当大小姐的狗腿,吃着人家掉下来的碎渣,她还会沾沾自喜。
从前的梁思恬如此,现在的方梨亦是如此。
“你为什么要这样?”
方梨转头看向冯柯的侧脸,平静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这样?”
冯柯憋红了脸,说不出反驳的话。
颜冬用湿纸巾擦着手指,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眉眼得意的神情毫不掩饰。
姐妹团又开始拍起她的马匹,
“你看她,多搞笑,主动来给我们大小姐当跑腿的,还总是拿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真可笑!”
“就是啊,给我们颜颜提鞋都不配!”
几个人咯咯笑起来,讽刺的目光打在教室后面方梨的身上,像针一样,一点一点扎进她的肉体,然后再拔出擦干针上的血迹,转身用它来当刀,谱写一副自觉了不起的佳作。
冯柯的声音又响起,“你明明知道,梁思恬怎么死的!”
方梨笔尖不停,总是反问,“怎么死的?”
冯柯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激怒,“被这些人害死的!她们也像现在一样,让她做着那些跑腿的小事,然后自以为大发慈悲的朝着她的脸甩下几张纸币,一次次捉弄她,把她推下深渊......”
“你做什么了么?”方梨突然凑近他的侧脸,呼吸打在他惨败的脸,连带着冰凉的镜片,呼出一片雾气,她的声音很低,语速飞快,但很有力量,
“那么请问冯柯同学,你又做了什么呢?她被欺负的时候你帮助她了么?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冯柯,别再自欺欺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别觉得比我好到哪去!你明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为何不对警察说?因为你就是个胆小鬼!”
冯柯还处在恍惚中,触及若离的呼吸已经远离,教室里的哄闹声还在,她的声音也在,在脑海里横冲直撞,让他几乎要爆炸,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膛起伏的厉害,额上涔出冷汗,太糟糕了,一切都太糟糕了。
方梨的速度快到自己也有些心虚,她明明有很多话的,余光的视线接触到从后门进来的江祈檌那张脸时,所有的逻辑都开始模糊起来,甚至做贼心虚的转头逃掉。
那个角度看起来,方梨正在亲吻他的小同桌。
不太可能,但会让心情不爽。
这一次江祈檌直接消失半个月。
再一次出现在学校,还是会引起不小的轰动,比如班级瞬间降了一半的噪音。
江祈檌双手插在裤兜里,迈着长腿往里走,眼睛一直盯着方梨,从右侧脸到后脑勺再到左侧脸,嘴角的笑漫不经心,仔细看应该是一种耻笑,说不上来的高傲与别扭。
方梨知道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笔下的字写了就划掉划掉再写,手心里慢慢渗出汗,薄唇抿紧,尽量放轻呼吸。
齐阳拿着批改好的卷纸进来,见江祈檌在座位上,交给周峥,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什么意思,屁颠屁颠的起来发卷纸。
齐阳问他:“这次禁闭有点长啊?”
江祈檌终于肯收回视线,嗯了一声,“今天不是应该准备晚会么?”
齐阳耸了下肩膀,“没了,考得太差劲,普通班没资格参加,你要是想看可以找你的国际班小校花,她肯定要表演。”
江祈檌撇起一边的浓眉,眼神有一丝丝放空。
齐阳:“别告诉我你忘记小校花是谁了吧?”
还真是,他想了会儿,记得脸,想不起名字,还没有旁边的这个好看,自称什么狗屁校花。
齐阳:“你从进班眼神就没离开过新同学的身上,半月不见,格外的想?”
江祈檌笑出声,一手撑着下巴,似乎在回味,“真别说,是有那么一点儿。”
他们之间离得很近,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得传到方梨耳中,少女背脊挺拔,只露一张清秀侧脸,笔速飞快,像是没听到一样。
通红的耳根出卖了她。
江祈檌的目光愈发有侵略性,似乎已经穿透衣衫,一寸一寸剥夺她的肌肤。
让人寒颤。
冯柯也在抖,方梨的话在他脑海里久久回荡,像是警钟,又像是一把刀,剖开他的外表,血淋淋的掏出他发臭的灵魂。
曾经的梁思恬,现在的方梨,她们有有着致命的美貌,狼狈的家庭,幸运之神将她们带到这里,以为是新的开始,却不想是地狱的大门正在缓缓敞开。
方梨,你会和梁思恬一样么。
黄元莉脸色铁青,刚开完年级大会,高跟鞋踩得哒哒响,下了会就直奔教室,怒气冲冲,走廊上的学生识趣的让出路,免得溅上一身血。
教室里也乱成一锅粥。
这次月考班级第一名是方梨。
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情,部分同学对于转校生的态度有所改变,兰诺高中卧虎藏龙,转来不到一个月,便接连让人大跌眼镜的,还是头一个。
但这并不会改变多数人的观念,冯柯的成绩也不差,两年以来也频繁坐过班级第一的位置,那又怎样呢?
穷人和富人的差距,绝对不会是一次成绩的分数就妄想攀比。
齐阳把班级排名的名单投屏到白板上,然后放大到合适的位置。
整个班级都寂寥无声。
颜冬握紧手心的笔,看到大屏幕上的排名,第十。
好烦,她好烦,所有人都好烦。
那些投过来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带了些敌意,碍于坐在不到一米远的江祈檌,那些目光打着幌子,又流转到他身上,看他帅气的眉眼,脱离常人的慵懒,和满身的贵气。
江祈檌指尖点着桌面,扭头不太正经的把目光投向埋头的方梨,带一点笑,“新同学很厉害啊。”
听着不太像夸赞。
方梨好脾气的回话,“谢谢”,本来想说你也厉害,突然想起来这人直接消失半个月,根本没参加月考,猛地收声,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正巧黄元莉踏进班级,给了方梨台阶下,她转回脸,不再看他。
小班会开得气氛特别压抑,黄元莉有些阴阳怪气的埋怨三班这次没考好,是的,是埋怨,而不是批评,这里的老师跟学生的关系很奇怪,更像是为他们服务的保姆。
方梨在“D”选项上重重斜划一道,圈了个单词,打个叉,桌角被点了下,她抬头,发现黄元莉站在过道旁,沉着脸,“跟我来一趟。”
办公室里还有老师在备课,见方梨进来,惊讶于学校第一名的颜值这么高,不觉多看了几眼。
黄元莉开门见山,“成绩是你自己的吧?”
方梨愣了几秒钟,点了下头,缓缓出声,“学校的监控设备这么先进,抓作弊还不是轻而易举。”
黄元莉像是突然松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你之前...”她赶紧摆手,又不说了,换了话题,“继续保持,这次拿下年级第一,甩了第二名将近十分,不能掉以轻心,要继续加油知道么!有不懂的及时来问。”
她随便夸赞几句,将人打发走。
方梨回应的也敷衍,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楼层都下错了。索性直接翘了自习课,在校园里胡乱的走。
梁思恬自杀跳下的那栋楼,是个偏僻的旧楼,好像是几年前的教学楼,最近一年翻新的时候直接丢弃当作综合楼了,七层高,梁思恬从天台一跃而下,头朝地,血肉糊了一地。
那楼目前已经被封死,暑假那会儿就安排工人开始拆除,里面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再等一个恰当的时机,估计就要被推平了。
方梨站在楼前抬头往上看,说高,仰头就能轻松看见七楼教室的窗户玻璃裂了几道缝隙;说不高,下落就能摔死人。
阳光很足,正值下午两三点,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直到后脖颈酸疼,方梨才动了下,长时间对视阳光,猛地一低头,眼前光影斑驳,圈圈点点的顺着视线往外扩,头晕得厉害,她顺势蹲下,抱着膝盖,脑袋埋进膝头,闭上眼缓了会儿。
不知道哪个班在上体育课,偌大的校园里三三两两的有身影走过,她起身,反正已经浪费掉半个自习课,不差这十分钟。
一转身发现身后站着韩绪宁,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在哭么?”韩绪宁拿下肩头的校服外套,往她面前走。
方梨有些晕头转向,她甚至左右看了两眼,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摇摇头,“没有。”
韩绪宁笑笑,“我还以为第一名在这儿哭鼻子”,他从兜里摸出颗糖,伸手递给她,“要么?”
方梨继续摇头,虽然觉得莫名奇怪,但还是礼貌道谢,“谢谢。”
“你,不记得我了?”他将没送出去的糖剥开,塞进嘴里,垂眼看她被阳光晒得通红的脸,“那天在你们班,你和江祈檌...”话说一半,他挑了下眉毛,意思自己应该不用把这件事情说完,“我叫韩绪宁,楼上一班的,江祈檌朋友。”
方梨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像是在对号入座:“我叫方梨。”
“我知道,新来的转校生不仅成绩好,还一跃挤上兰诺最近半年校花排行榜榜首,十分有名气”,他语气轻飘,确实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跟那天见他那种冷脸完全不同,像是变了个人。
韩绪宁看着她有些懵的表情,猜到她应该什么也不知道,估计也不会在乎这些虚无的排名,取悦自己的娱乐项目罢了,他将嘴里的糖换了个位置,自顾自继续道:“江祈檌他在追你?”
方梨更加觉得莫名其妙,被他的话震惊,微微瞪大眼睛,像小鹿一样,摇摇头,“没有。”
她的话很少,总是说得特别简短,又或许是对他这样,韩绪宁没怎么在意,踢着脚边的石子,“你怎么来这边了?你们班不是体育课吧?”
方梨对他并没有太大敌意,但这样突然的交流也很莫名其妙,撒谎道:“迷路了。”
韩绪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没拆穿她,“从这边绕过去,就能看见教学楼。”
她顺坡下,“好,谢谢你,那我回去了。”
“一起,我也回去,体育课解散了”,韩绪宁大跨一步跟上她,正巧下课铃声响起,“你看,这下我必须得回班了。”
方梨没阻止,两人并排往回走,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韩绪宁将糖块咬得咯吱作响,声音带一点儿含糊,“你喜欢江祈檌?”
方梨不明白他从哪看出来的,转头掠他一眼,“你误会了,他没有在追我,我也不喜欢他。”
他又笑起来,本应该酸溜溜的话,他说得十分坦然,“不应该啊,没人不爱江祈檌啊!”
听起来有些自大,但好像的确不可否认,一个游戏人间的贵公子,长了一副好皮囊,顶着不可高攀的家世,一切听起来都那么有吸引力。
韩绪宁三言两语都在围绕着江祈檌,听起来就像是打探消息的卧底。
方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执着。
进到教学楼,她在前,正在上楼梯,没几步就拐上拐角,不见她单薄的身影。
韩绪宁脚步慢下来,故意拉开距离,转瞬又换上那张冷冰冰无趣至极的脸,仿佛刚才的笑颜不过是逢场作戏的手段,就连动作都矜贵起来,举手投足,又变成那个大家熟悉的冷漠少爷了。
方梨从楼梯口上来,抬眼就看见像是魔咒一般困扰她的人。
江祈檌靠在墙上,脊背塌着,只一个侧脸就让方梨认出他,难得见他有耐心,不像对她自己,总是带着一股子强硬,拉拽撕扯她。
夜夕靠的很近,乍一看像是在他怀里。
扬着笑脸说着什么,像是亲密的恋人,少女软昵的倾诉。
方梨不知为何逃得很快,几乎跑出残影。
韩绪宁往后退开一步,同款姿势靠在墙上,但他仰着头看天花板,眼前全是夜夕故意将裙子提得很高故意软着声音跟江祈檌撒娇的画面,他自嘲的笑笑。
看吧,没人不爱江祈檌。
像是有征兆一般,江祈檌偏头往楼梯下方看去。
夜夕一直在说话,他好像没在听,视线到处飘,偶尔扫几眼夜夕涂得粉嫩的唇瓣,鼻腔里全是她故意多喷的香水味,刺得他头疼,最后摇摇头,没什么感情的丢下两个字,“没空。”
直起腰,侧着身从她和墙面之间挤出去。
夜夕在后面娇声喊他,“江祈檌!”
男生没理她,直奔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过去,身后本想追赶的人停住脚步,像是生气般跺了下脚,鼻腔里发出一声有些可爱的哼声。
她一转身,正巧撞上韩绪宁,将时间拿捏的无比准,还要装作偶遇一般:“在这儿干什么?”
夜夕在江祈檌那里有气,全部撒在他身上,冲着他吼,“要你管!”
韩绪宁一直木着张脸,看不出喜怒,反正从小到大被她莫名其妙骂惯了,像是哑巴一样,一言不发,这次倒是不一样。
他三两步追上往楼上跑得夜夕,一把将人从台阶上扯下来,用力一推抵在墙上,刚才江祈檌倚靠的位置。
夜夕被他的动作惊了下,连尖叫都忘记了,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垂下头来的韩绪宁,差点连气都忘记喘。
韩绪宁将身子压下来,单眼皮让他看起来更加冷漠无情,事实也是如此,难得开金口的他,冷冰冰的语气像珠子一样往外吐字:“夜大小姐,每次你在他那里受了委屈都要往我身上撒气,怎么,我是你的撒气筒么?从小到大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
夜夕肩膀被按住,印象里韩绪宁从来不发脾气,他很闷也是很冷静的一个人,比如那时候江祈檌把人脑袋开瓢了,他就站在旁边打救护车;或者那帮兄弟轰趴玩得过分的时候,他会起身制止,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非常讲义气,成熟又靠谱。
但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眼底的红血丝像是团火,要把她活活烧死。
“韩绪宁,你有病是不是!”夜夕不是普通人,好歹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除了江祈檌,还没人敢让她有气不能撒。
韩绪宁却在她有动作的下一刻退开了,边笑边摇头,莫名有些委屈,他看着夜夕的眼睛,卑微到骨子里的重复着,“是,我他妈就是有病......”
夜夕不知道他在搞哪样,冲着他下楼的背影吼道,“韩绪宁你就是有病!”
楼道里全是学生,纷纷回头看着狼狈的她,待看清是谁,就像崩塌的蚁穴,议论声如同浪潮一般卷积进来,冲垮最后一丝理智。
“这不是夜大小姐么?从来没看见她发飙啊?”
“失恋了吧,我刚才看见韩绪宁急匆匆往外跑,眼睛通红!”
“啊?那不对啊,照你这么说失恋的应该是韩绪宁啊?”
“什么情况,夜夕不是喜欢江祈檌么?”
“他们不会三人行吧?”
“谁知道了,二代之间那点儿事儿呗!”
几个男生开了黄腔,一脸淫像,眼神色迷迷的盯着还站在楼梯口凌乱的夜夕,嘴角的笑不言而喻。
突然一个男生的肩膀被撞了下,疼得他叫出声,转头要发火,“靠!谁啊!”
江祈檌用指尖弹了下自己肩膀的衣料,像是看蝼蚁一样,轻蔑的扫了一眼,无视掉这微不足道的垃圾。
被撞的男生脸色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刚才烧得正盛的火焰被无情的一把扑灭,瞬间萎靡不振。
江祈檌打人的画面历历在目。
血溅当场也不为过。
那个被打的学生已经从学校消失,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但确定的是,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他。
江祈檌将手背上的水渍蹭到那个男生肩膀上,力道一下比一下重,像是在敲打一块榆木,垂着眼,漫不经心似的拨弄,“刚刚说什么?”
那个男生胡乱的摇头,脸色涨红,开口就结巴起来,“没...没,什么也没说...”
同行的男生慢慢滑动脚步,身子自觉远离,紧张的大气不敢出。
江祈檌屈指在他肩膀上点了点,眼中厉色一闪,声音跟着压下来,“舌头不想要了我可以帮你拔出来。”
他的语调很淡,像是在说,今天是个晴天。
江祈檌就是个恶鬼。
倘若杀人不犯法,他一定会屠光肉眼所见的所有人。
*
夜夕一口气跑到楼上教室,眼泪像是决堤的坝,她一边往座位上走,边抬手抹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打湿手心,衣袖,最后由着她趴在桌子上的动作落下,快速形成一湾水渍。
班里的女生撇撇嘴,眼神带着无语,无声打着口型:这大小姐又怎么了?
还真是公主啊,动不动就掉两个金豆豆。
韩绪宁呢,怎么还不回来哄孩子啊!
...
直到放学,夜夕旁边的位置都始终空着,韩绪宁一直没回来过。
她也赌气,胡乱往书包里塞了几本书,使劲拉上拉链,把桌椅踢得哗啦作响,怒气冲冲的走出教室。
“这是又被江祈檌拒绝了?”一个短发女生耸了下肩膀,对着同伴小声吐槽。
同桌是个戴黑色眼镜框的胖姑娘,她长得很普通,更别提身材,夜夕那种有颜有钱的大小姐,她这辈子都无法理解,为何非要在一个人身上吊死,这世界上快乐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短发女生兴趣不减,“她之前也哭过几回,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没准这次彻底没戏了!”
“不是吧?”后桌女生插进来话,“她和江祈檌不是订过亲么?我觉得掰不了,就算没感情,为了他们伟大的家族利益,也得结婚!”
胖女生突然打了个寒颤,觉得有钱人的世界真是不可理喻,又摇摇头,也起身背上书包走了。
往常夜夕都和韩绪宁一起回家,两家住的不算远,顺路的事情,韩绪宁一直都由夜家的车接送。
今天只有夜夕一个。
夜夕一把拉开车门,“开车!”
司机从前车镜往后看,“不等韩少爷么”这句话在看清大小姐脸色的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绪宁很少喝酒。
今天倒是出奇,一杯接着一杯,当水喝。
京兆源不知道在哪儿淘了把瓜子,翘着二郎腿就坐在韩绪宁对面沙发上,笑吟吟的边嗑边看他,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韩少爷叛逆期来了。
谁也没数多少杯,矮桌上已经空了三四个酒瓶。
京兆源越看越觉得有意思,时机也差不多了,他搓搓手,抖落瓜子壳屑,摆手让伺候的人下去,起身坐到韩绪宁身旁,伸手按住他的酒杯,笑得有点儿猥琐,“什么事能让我们韩少爷如此的借酒消愁啊?”
韩绪宁被挡了酒也不恼,干脆不喝了,本来就难喝,他仰躺着靠在软皮沙发上,闭眼不说话。
京兆源这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碰壁,他身上那种锲而不舍的钻研劲儿,唯独没用到学习上。
“跟哥哥说说,是不是为情所困?”
“你这年纪小,思想不成熟,有什么困难跟哥说,我替你分析分析?”
“什么事都不能往肚子里搁...”
韩绪宁还是不说话,甚至呼吸匀称的像是睡着了。
京兆源一拍大腿,“行吧,也就阿祈能治得了你,这会儿也该到了,怎么还不来......”
韩绪宁猛地睁开眼。
京兆源已经起身,去对面沙发上拿外套里的手机,背对着他,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我喜欢一个人,但她不喜欢我。”
京兆源拿手机的动作僵了下,直接扭头回身去看他,一脸不可置信,江祈檌这小子的名号就这么响?他是活阎王啊?谁听谁哆嗦?
韩绪宁双手绞在一起,两个大拇指无意识的打着圈,他滑了下喉结,似乎是在等待对面人的追问。
正巧包厢的门被服务生打开,江祈檌穿了个很薄的黑色卫衣,透着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深色牛仔裤,一手插兜,活像谁欠他五百万,沉着脸进来。
京兆源仿佛被打开开关,冲着他招手,“我跟你说,韩绪宁这小子思春呢!哈哈哈哈哈喜欢一个姑娘,人家不喜欢他,借酒消愁呢!”
话落江祈檌总算是有点兴趣的抬眼,看向有些微醺的人,扫了眼几个空酒瓶,矮身在对面沙发上坐下,定神看了几秒钟。
韩绪宁喉头发紧。
江祈檌笑笑,偏头问京兆源,“确定他说得不是醉话么?”
京兆源这才正眼去瞧,发现对面人的神色有些涣散,急得他想要去扒他的眼睛,伸手指着他控诉,“你小子别给我装!刚才还好好的,人来了演醉酒是吧!”
韩绪宁也笑,酒到底是喝多了,脸颊发烫,他用手背去摸,哪哪儿都烫。看着有点傻气,他不是阳光开朗的一个人,很少像这样笑,总是心事重重的装深沉,老干部一个。
“我就说你小子跟我演呢啊!”被京兆源抓个正着,邀功似的跟江祈檌讨好,“看看!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的!爱情面前一文不值的傻样儿!”
裤兜里手机叮铃发出一声响,韩绪宁伸手去掏,头顶的光暗,手机屏幕自动调整成高亮度,眼睛被闪了下,他闭眼调整,再睁眼,指尖在上面划拉两下,突然起身往外走。
福瑞祥是京兆源和江祈檌一起创办的私人俱乐部,平时只接待二代的圈子,能够上一脚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名利场不来白不来,油水厚的扎实,说不定还能榜上哪个爱玩的二代,什么小三小四妹妹弟弟的,一个称呼而已,毕竟谁不想往上攀呢。
至于为什么叫这么土气的名字,还得“感谢”京兆源他老爹,这里原本叫FurryX,兽性的意思,他爹知道后差点把他腿打断,觉得晦气,连夜请人去算了个名字,福瑞祥就这么来了。
一共十层,一到四层娱乐圈,细分就是什么棋牌室蹦迪区之类的,五到八是包厢,叫好听点会客区,再往上都算作私人区。
其实刚一开始九层是客房,十楼有室内泳池,开业没过两礼拜,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像窑子,江祈檌觉得脏,将人全轰了出去,当天就带人将最上面两层翻了底,恨不得直接铲掉。
韩绪宁走得直接,不过他一向都如此,去哪儿做什么没人知道。
京兆源抿了口酒,笑道,“这小子喜欢夜家那个,那大小姐喜欢你,你们仨,死循环啊!”
江祈檌斜在沙发里,长腿敞着,垂着眼,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听没听,他到哪儿都兴致缺缺,只有打人的时候像个活得。
有人敲门进来,是个身姿曼妙的女人,粉紫色吊带短裙,搭配茶色大波浪,口红涂得夸张,裙摆在左前方开衩,细腰大臀,一走一扭,能看见她下面同款颜色的丁字裤。
女人朝着江祈檌抛了个媚眼,后者没接。
京兆源打趣她,伸手捏她腰上的软肉,“阿祈在就看不见我是不是?”
女人故作娇羞的眉眼含笑,自觉匍匐在他脚边,像一条漂亮的长毛牧羊犬,要比同类聪明太多,“人家哪儿有!”
两具身体越靠越近,炽热又大胆,亲吻出啧啧的水声,整个房间都色情又淫靡。
江祈檌终于有了动作,无言起身,捞过桌上半瓶酒水,从女人瘫软在地的下半身跨过去,往外走。
显示大屏上被分割出9个画面,从一楼到八楼。江祈檌随意按动手里的遥控,胡乱播报着会所里的动向。
韩绪宁去而复返,自然的走到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伸手去够面前的酒瓶,被江祈檌出声制止,“我的。”
他借着酒劲跟他较劲,动作没停,捞起酒瓶扬脖喝下一大口。
江祈檌啧了一声,拧眉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擦嘴的动作一僵,咽下嘴里的酒,又苦又涩,胃里火辣辣的疼,强忍着翻腾蹈海的吐意,不作回应。
两个人相处的大多时间都是沉默的。
不回应对方仿佛才是正解。
大屏幕上的画面还在不断切换,很明显,江祈檌没找到想看的,手指按键的速度逐渐有规律起来,一手撑着下巴,漫无目的的寻找。
韩绪宁看见了那个身影,他滑了下喉咙,握着酒瓶的手紧了下,但他没动,更没出声。
*
方梨站在后门,扎着低马尾,带着黑色口罩,只露一双大眼睛,睫毛像是扇子,卷翘着,从头到脚都捂得严实。
没有实名制的特定会员卡,更没有金主熟人什么的,她根本进不来。
消息发过去10分钟,才有人出来,一个男服务生推开门,核对了名字,“这位女士,抱歉,进入会所您不能佩戴口罩,还请谅解。”
方梨觉得这个男生肯定误会什么了,要不然为何态度这般温和,她看起来就是那种消费不起的人群。
她听话的摘下口罩,露出好看的脸,瞧见男服务生微微瞪大的瞳孔,又迅速恢复正常,让开门口的位置,侧身请人进来。
混迹于富家子弟之间,好看的人太多了,少爷千金们如同高傲的孔雀,酒水妹大多是妖艳如蛇,男模也不亚于电视机里的小鲜肉,花花世界里,眼睛看得多了,不觉如此。
方梨的美不同,单看脸,她的五官大气但并不圆润,更偏向于艳丽的那一种,但是她的眼神很纯,像白纸,像棉花糖,整个人都散发着香软白甜的味道,在一种红花绿叶里,美得突出。
她垂着视线,让自己尽量只看脚下的地。
圆台上的女人穿着三点式衣服,动作大胆风骚,引得下面一众男女拍手欢呼。
灯红酒绿迷人眼。
一二楼的人,大多是二代那些不太能上得台面的狗,打着朋友好听的旗号,在外耀武扬威的呼风唤雨,来了这里,连上桌都不配。
方梨被吵得头疼,站在混乱的人群外,深吸一口气。
满口恶臭味。
她闭了闭眼,抬脚踏进狂欢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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