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孟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落荒而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跟他说话。
是想装作没有看见他,还是不忍心看见他那样?
都是吧。
孟瑶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看见他那样落魄的一幕。
衣衫不整,脸色惨淡,精神萎靡,头发乱蓬蓬的如同鸡窝一样,不顾形象的坐在街头路牙子上。
简直就是个乞丐!
和从前的衣冠楚楚,意气风发的那个田雨完全判若两人。
他在干什么啊?
吃草?
骗小学生的鸡蛋?
被清洁工奚落也不敢还嘴。
被小学生打趣也没有辩解。
还弄得口水、眼泪、鼻涕一起流。
他还是那个他吗?
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最近的表现,一直奇奇怪怪的,难道,他的精神真的出现了不可逆的问题?
泪水忍不住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孟瑶觉得很难受,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是可怜他,还是可怜自己?
孟瑶说不清楚。
但她清楚的是,自己心中对那个人冰山一样的恨意,隐隐在慢慢融化。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孟瑶也说不清楚。
圣母心泛滥?或许是吧。
对回头浪子大度的宽宥?也或许是吧。
等下班之后,回到家里之后,对他稍微好点吧。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家……
陈鸿哪里知道孟瑶心中有那许多的心理活动,只以为她是上班路过,无意中看见了自己,却仍旧不愿意搭理自己而已。
管她呢,跑就跑吧,不愿意搭理自己就不搭理自己吧,女孩子嘛,不管长得有多好看,心眼还是小的嘛,现在自己困得要死,没空哄她。
先去诊所睡一觉——
嗯?孟瑶已经上班去了,这就意味着门不会被反锁了,那自己去个狗屁诊所啊,拿着钥匙为什么不回家呢?
想到这里,陈鸿暗骂自己蠢笨,赶紧转道,奔家而去。
到了家里,先翻冰箱,果然还有食材。
陈鸿胃口大开,迅疾开火做饭。
饱食之后,陈鸿挺着大肚子躺在沙发上,撑得龇牙咧嘴,他感觉人生又完美了。
先前居然想过要一头撞死?傻子才会做。
手机响了,有客户预约心理咨询,陈鸿一概回绝,说近期都已经预约满了,没有时间……
到最后,索性关掉了手机。
这一点,陈鸿不得不佩服田雨,业务量惊人,业务能力真是出众,怪不得人家富裕呢。
休息了片刻,陈鸿去洗了个热水澡,弄得周身四万七千毛孔通透,浑身舒坦,简直赛过神仙,赤*条*条跑去睡觉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半钟。
精神抖擞,生机恢复!
陈鸿懒洋洋的起床,做了顿午餐,大快朵颐。
吃点水果,看看电视,再来个午后小憩,这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好啊。
懒散腐败到下午五点,陈鸿终于无聊起来,虚度光阴毕竟是可耻的,金钱不赚就是浪费,他觉得自己该干点正事了。
毕竟,钱包里空空如也,田雨的那些银行卡,自己一个密码都不知道。
去柜台找回密码吗?可是陈鸿害怕身份证验证的时候,人脸识别再次出现问题,那可就糟糕了。
人是假的,还是身份证是假的,解释不清楚啊。
身为一个法律人,谨慎第一,坚决不能冒险。
陈鸿流窜于上下楼各个屋子,翻箱倒柜找现金,最终的收获只有二十八块九毛钱。
看着一张二十元的纸币和一堆钢镚摆在桌子上,陈鸿愁容满面,暗骂移动支付害人不浅,搞得家家户户都没有存放现金的习惯了。
奶奶的,这可怎么办?
自己堂堂一著名心理医生,富一代,居然成了名副其实的穷光蛋?
总不能去变卖孟瑶的首饰吧?
再看看偌大的保险柜,陈鸿望洋兴叹。
密码不知道是多少,钥匙也不知道在哪里放着。
撬开它?
开玩笑,一般人要是能随便撬开它,它还能算是保险柜吗?
找个开锁师傅来?
一般的开锁师傅估计也不行,至于不一般的,万一引狼入室怎么办?
财不外露可是陈鸿最重要的人生格言之一!
头疼啊!
陈鸿仰面躺到在光滑的地板上,双手摩擦摩擦,翻来覆去的想着如何君子爱财取之以道……突然间,陈鸿心中灵光闪现,眼睛亮了起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嘴里嘀嘀咕咕道:“麻蛋,居然忘了自己还有一笔大钱在那个地方存着呢!”
怎么能忽略汪桧的遗产?
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陈鸿用翻箱倒柜“搜刮”而来的二十八块九毛钱购买了一根撬棍、一把铁铲,装进背包,开车前往安庄墓园。
车停在墓园外面,背着包,陈鸿静悄悄的走了进去。
若是以前,在这个时间点进这个地方,陈鸿是决计不肯的。
可现在,陈鸿没有觉得有丝毫别扭,反而还有点小期待呢。
墓园本来就是很静谧的所在,更何况还是夜里。
天上一轮残月,星空寂寥,四周都是蛐蛐的叫声,时不时的有凉风穿梭而过,吹动松柏簌簌作响,黑影摇曳,乌鸦怪叫,陈鸿觉得意境很美。
土的味道,混杂着青草的气息,让陈鸿更是受用。
沁凉的温度,也使得他浑身毛孔通透舒坦。
哼个小调吧。
猪八戒背媳妇,噔噔哒噔噔噔……
陈鸿美滋滋了一阵,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变态了。
大半夜来墓地,不害怕倒也算了,这么享受算怎么回事?
找到了汪桧的墓碑,陈鸿坐了下来。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阴森森的,陈鸿不禁嘀咕道:“生的猥琐,死的龌龊。”
黑暗中,忽然走出了一个老人,他咳嗽了几声,凑了过来,坐在了陈鸿的对面,抱膝看着陈鸿。
陈鸿只瞥了他一眼,便揉了揉鼻子,看向汪桧隔壁的墓碑。
墓碑上的照片与凑近的老人一样。
名字是黄大棵。
真是有诗意的名字。
不叫黄大树,叫黄大棵,一大棵什么,让人浮想联翩。
黄大棵喃喃说了起来:“怎么回事啊,最近来的人都不抽烟吗?抽啊,干坐有什么意思?”
陈鸿笑了起来:“明白了,原来是大棵的烟啊,你是老烟鬼吗?”
黄大棵惊愕的起身:“你,你能看见我?”
陈鸿无奈道:“最近,这句话,我已经听了好多遍了,听到快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