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幕亓一江书的女频言情小说《试婚丫鬟:我给小姐当替身幕亓一江书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毕贵圆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衣裳脱干净,躺上来宰相府,西南角逼仄阴暗的耳房内。负责查验的杨嬷嬷手中,手脚快些,别耽误时辰。”江书动作微顿了一下,手指伸向衣领,解开。灰扑扑的粗使丫鬟服饰,落在细白的脚踝旁。见她脱得快,全无羞涩之态,杨嬷嬷冷哼,“真不知羞。”不知羞耻的江书依言躺好,硬床那冰冷的触感,让女孩身子一颤。杨嬷嬷一记眼刀过来,江书强忍住颤抖的冲动“一个粗使丫鬟,竟养得这般细皮嫩肉,当真是主子娇惯。”看过江书一身白得发亮的皮子,杨嬷嬷咬着牙冷哼,“你这样,我如何验看?”说着,下意识想要并腿躲闪的冲动,被江书硬生生忍住。不听话,就会挨打。异样的热意窜上小腹。硬板床上杨嬷嬷又是一记凌厉眼刀“嗯……”江书咬紧牙,还是忍不住发出嘤咛。手指抓紧身下硬板,肌肤表面也...
《试婚丫鬟:我给小姐当替身幕亓一江书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衣裳脱干净,躺上来
宰相府,西南角逼仄阴暗的耳房内。
负责查验的杨嬷嬷手中,手脚快些,别耽误时辰。”
江书动作微顿了一下,手指伸向衣领,解开。
灰扑扑的粗使丫鬟服饰,落在细白的脚踝旁。
见她脱得快,全无羞涩之态,杨嬷嬷冷哼,“真不知羞。”
不知羞耻的江书依言躺好,硬床那冰冷的触感,让女孩身子一颤。杨嬷嬷一记眼刀过来,江书强忍住颤抖的冲动
“一个粗使丫鬟,竟养得这般细皮嫩肉,当真是主子娇惯。”
看过江书一身白得发亮的皮子,杨嬷嬷咬着牙冷哼,“你这样,我如何验看?”
说着,
下意识想要并腿躲闪的冲动,被江书硬生生忍住。
不听话,就会挨打。
异样的热意窜上小腹。
硬板床上
杨嬷嬷又是一记凌厉眼刀
“嗯……”
江书咬紧牙,还是忍不住发出嘤咛。
手指抓紧身下硬板,肌肤表面也渗出细细密密的香汗。汗水自修长脖颈上,珍珠似的滚落。
即便是杨嬷嬷再不喜欢她,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
这丫头平日里低眉臊眼,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只怕一旦要是经了人事,还不知道得妖媚成什么样子。
这样女人……
“
打断了江书细细的喘息。
“滚下来,不合格!”
江书还喘着,却也不敢稍歇,抖着腿连忙下了硬床,哆哆嗦嗦穿好衣裳。
跪在一旁。
杨嬷嬷没再看她,而是转脸向门口鹧鸪似的排着等待检查的四个婢女,“派你们先一步去姑爷家,是为了伺候主子,引导主子。不是让你们享受!”
说着,她回头狠狠瞪了江书一眼,“别贱兮兮地浪出声来,主子不喜!”
“是!”
四个婢女一起磕下头去。
额头触地的瞬间,四人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窃喜。
江书这小贱人皮相长得好。她落选了,她们几个最大竞争对手就没了。真好。
这可是帮小姐去武安侯府试婚,往后就是小姐的陪房,一样能嫁给武安侯世子!
月例钱加倍不说。
往后也自有小姐保着,没准还能混上个姨娘。
若再能有那等运气,生下个一儿半女,她们可不就成了那武安侯府半个主子?
这么好的事儿,可得祖上积德才有这个运气。
江书落选,活该!
“滚出去吧。”杨嬷嬷厌恶道。
“是。”
江书敛好衣裙,走出耳房。
她身后,杨嬷嬷对其他人的声气听着就温和了许多,“都不要怕。你们和她不一样,你们都是好人家的姑娘,老身不会为难……”
江书为她们掩上门扉。
轻声出了一口气,唇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她如愿落选,算是躲过了一劫。
当晚,相府选出来的试婚丫鬟,就被一抬小轿送进了武安侯府。
按说,相爷的嫡女顾如烟嫁给武安侯府这等勋爵人家,本也算高嫁,不该指派丫鬟试婚。
可这武安侯世子幕亓一是帝京有名的纨绔,一年前又因当街斗殴,受了重伤。
街巷里传言,伤得是那等最要紧之处。
现在虽说养了回来,外表看起来人模狗样,可内里到底行不行,也没人知道。
顾相权势正隆,担心唯一的嫡亲娇女嫁过去跳火坑。顾家老太君抬出了诰命服饰,进宫请见当朝太后。两个老太太商量了一整日,最后太老君带着太后懿旨回来,着手为武安侯府派试婚丫鬟。
之前送去了两个,都叫人原封不动地给退回来。
武安侯世子话说得难听,“顾府若是连一个略微平头正脸的丫鬟都选不出来,这婚,不结也罢。”
此言一出,顾府像被人夹在火炉子上烤。
这试婚丫鬟,不好看的不行,太好看的也不行。不伶俐的不行,太伶俐的也不行。不会伺候男人的不行,太会伺候男人也不行。
伤透了顾夫人脑筋。
也不知今番选的这个,合不合幕亓一心意。
可这太合心意,也不行……
三日后。
顾府办赏梅宴,是小姐大婚前,和那幕亓一最后相看一番。
也该是试婚丫鬟回来汇报的日子。
可这些都与江书无关。
她起了个绝早,扫洒完小姐的尘香阁,又被大厨房主事的李娘子叫去搭把手。
帮着往来奔走上菜。
江书手里端着一盘红梅珠香路过耳房。
一阵男子低沉的急喘声传来。
心知不好,江书拧身要跑,已是来不及。
被人拦腰捂着嘴拖进屋里。
红梅珠香翻扣在地,一粒粒红彤彤的梅花肉丸,四处乱滚。
骤然从明亮的室外,到昏暗的室内,江书什么都看不到,就被那人从身后禁锢着。她又惊又怕,下意识地用手肘向身后撞去。
对方只是轻一侧身,避开了江书的攻击。
另一只手依旧稳稳锢在女孩纤腰上。
江书拼命挣扎,一双手向后抓挠着那人的脸。
“够了。”男子嘶哑的声音响起。江书手腕被捉住,身子被禁锢得更紧,几乎动弹不得。
男人贴近江书耳边,“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若张扬出去,你可能活?”
江书一愣。
她的裙子皱了,绾头发的木簪子挂在乱发上,将掉不掉的样子,口脂也被揉花,在腮边留下一团红印。狼狈不堪。
旁人一看便知,她遭遇了些什么。
下场,可想而知。
江书身子僵硬,不敢挣扎。
男人口中滚烫的气息吹拂在她耳畔,“我是中了药,不是故意害你……往后,我定会补偿。”
说完,再不给江书答话的机会。
灼人的气息把女孩一整个包裹起来。
就在那张三日前验看过江书身子的硬床上。
“别看。”男人大手覆住女孩双眼。
江书听话地闭上眼睛,别过脸去,死死咬住嘴唇。
嬷嬷说过,主子不喜欢她们这些下人出声。无论是疼了、饿了,还是病了,她们都要学会闭嘴。
她记住了,她得听话。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传来,
一口气上不来,眼前白光乱闪,女孩失去知觉。
再醒来。
江书正对上顾夫人冷气森森的一张脸。
顾夫人身边,杨嬷嬷:“今日府里大宴宾客,连四皇子都赏脸来了,你竟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当真是不想活了。”
杨嬷嬷手中戒鞭一挥,“说,是跟哪一个奸夫?”
江书哆哆嗦嗦:“奴婢、奴婢不知……”
“啪!”
戒鞭重重抽在江书背上,立时就见了血。
杨嬷嬷:“夫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值您生气。待宴会结束,拉出去沉塘,别脏了咱们相府地界儿。”
顾夫人想得深了些。
这粗使丫头平日里似乎还算老实,偏偏就是今天出事。
弄她的,会不会是哪位贵客?
顾夫人低头掸去紫金牡丹刺绣长裙上看不见的灰尘,“顾府容不下你这等人。你想去哪里,照实说来,我做主,让人家收了你,也算是挣个前程。”
还是在变着法子盘问江书,那个男人是谁。
顾夫人:“求死,还是要活。你自己说了算。”
江书想活。
她躲过试婚,刚把自己攒了几年的碎银凑成一锭,贿赂府里管事。
下个月,她就要和娘一起,被派去庄子上做事。
远离她那个喝醉了酒就要把人往死里打的爹。
她不能死。她若现在死了,娘也没法活。
只能……
江书咬唇,以头触地,“奴婢是被人从背后给、给……”她顿了顿,声音抖得厉害,“奴婢怕冲撞了贵客,不敢多看……”
她被人强污了清白。
却唯恐自己多看一眼,惹那人不快。
话一出口,江书咽下恶心,身子一动不动地乖乖跪好。
见她恭顺,顾夫人语气果然温和了些,“你也是无妄之灾。”
她早看清,这粗使丫鬟皮相生得娇媚,怕是得了哪家纨绔公子的青眼。没准,对方回头还要管她要人。
不过一个丫鬟,又生得乖觉,她乐得做这个人情。
顾夫人:“杨嬷嬷,带她下去换身干净衣裳。”
这便是要轻轻放过了。
江书缓了一口气。
一旁,杨嬷嬷冷哼,“夫人别被这狐媚子给骗了。”
她俯身贴近顾夫人耳畔。
“她娘……大着肚子进府……怕是她也……一家子的淫贱材儿。”
江书细白的指尖抠着地下青砖缝,心底一点一点凉下去。
杨嬷嬷说完,屋里静得针落可闻。
顾夫人坐了半晌,有些累。
“既是如此,”她淡淡道:
“拖进柴房,着人看守起来。”
“待贵客走了,便依家法沉塘吧。”
柴房里。
江书口中被塞了粗布,粗粝的织物擦得口腔内嫩肉生疼。
她刚才被那男人弄得太狠,身上处处都痛。磨得人难受得不行。
可双手都被捆在身后,江书连抻一下衣裙都做不到。
她平日里最是干净勤勉,连小姐院里的花盆底都擦得一丝灰尘都无。
没想过自己要这么狼狈地去死。
骗人,都是骗人的。
她已经自己折断了脊骨,趴在地上苦苦求饶。却还是要死。
这就是她的贱命,她得认。
今日顾府的赏梅宴应是大获成功,到了戌时人还未散。
贵人们的笑声,透过柴房紧闭的门,钻入耳中。
江书等死等得困倦不堪,慢慢闭上眼睛,迷糊过去。
被一串脚步声惊醒。
是要押她去沉塘的吧?
江书吃力坐直身子,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凄凉可怜。
“吱呀——”
她下意识看去。
柴房门自中间向两边洞开,瞬间涌进的光芒,晃得江书眼眶发酸。
透过泪光,她看见,金橙色的灯火之光勾勒出一道肩宽腰窄的高大身影。
武安侯府世子幕亓一,一袭浅灰色银滚边束腰长袍,银冠束发,肩两侧垂下鸦羽般黑的发辫上坠着珠玉,荧荧地映着火光。通身的矜贵之气。
看在江书眼里,宛若神祇。
幕亓一身边围了一圈人,有拿“顾”字灯笼的,还有拿“幕”字灯笼的。
一旁,还有杨嬷嬷搀着的顾夫人。
幕亓一只往黑洞洞的柴房里望了一眼,唇角挑起淡漠笑意,“你们顾府,就这样对待我看上的人?”
杨嬷嬷急道:“幕世子,这丫头……”
被顾夫人笼在袖子里的手,用力地捏了胳膊。
杨嬷嬷哽声。
灯笼火光照耀得顾夫人脸色阴晴不定。
弄江书的,竟是幕亓一。
手越攥越紧,杨嬷嬷痛得快要龇牙。
晚风吹来,下人们手中提着的灯笼齐齐一荡。
阴影自顾夫人脸上掠过,她展开慈爱的笑脸,“不过一个丫鬟,既是阿一喜欢,带去便是。”
“她本就是如烟院里服侍的,比今日阿一送回来的那丫鬟,更得如烟的心。”
“让她伺候你试婚,如烟也能放心。”
幕亓一唇角一扬,目光闪闪发亮。
像个任性的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糖果。
他身子向顾夫人一鞠,“那便多谢伯母,这丫鬟我带走了。”
一旁,早有下人给讲述解开绳索。
她还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幕亓一简简单单一句话,她便得了活命。
江书挣扎着爬起来。她被捆得太久,手脚发软,使不出力气。
刚站起,身子一软,便向一旁栽去。
直接撞入幕亓一坚实的怀抱中。
江书只觉身子一轻。
她被男人打横抱起。
瞬间,身周安静得呼吸声都没有。
江书骇得身子都僵了,颤巍巍地:“奴、奴婢自己能走,求世子放奴婢下来。”
幕亓一没听到一样。
他抱着江书,径直走过顾夫人面前,“伯母,我不方便行礼,就此别过。”
浅灰色的袍角,在半空中划出优美弧度。
幕亓一不学无术的纨绔声名在外,江书在他怀中,却能感觉到薄薄一层衣衫下,他肩背挺阔,腰腹隐隐摸得到肌肉线条起伏。
就是这具身躯,刚才把自己抵在耳房里,狠狠揉弄。
江书咬紧嘴唇,止住身上的颤抖。
她能捡出一条命来,已是天大的好运。
不敢再妄想着别的什么。
“呵呵,”一声轻笑从江书头等传来。
幕亓一:“喘气儿。”
“什么?奴婢不懂……”江书一愣。
“小爷我说,喘气儿啊。”幕亓一声音中带了笑,“你要把自己活生生给憋死?”
江书这才反应过来。死里逃生,她慌乱得忘记了呼吸。
瞧着怀中女孩吸气都小心翼翼的样子,幕亓一心中好笑。
这么小的胆子,竟还敢与人私通?真是难为了这丫头。
他是受人所托,要把人从顾府弄出来,护她周全。顾家一个接着一个试婚丫鬟送到他屋里,他早烦得不行,干脆就坡下驴。
说要江书试婚,把她弄到自己身边。
可试婚……
幕亓一唇角带笑,眼神却有点冷。
他还没兴趣,要一个被别人要过的女人。
顾府门口。
好说歹说,幕亓一总算把江书放下,自己骑了高头大马先行。
小轿前,幕府随行的小丫鬟打起了帘子。江书刚要上轿。
“姑娘留步。”杨嬷嬷声音从背后传来。
江书回头。
杨嬷嬷满脸堆笑,“姑娘这是走了红运,攀上了高枝,可别忘了本。”
“姑娘的老子娘都上了岁数,夫人仁善,才留在府里叫他们养老。姑娘哪一日得空,可得回府瞧瞧。”
这是在拿她爹娘威胁。
粗布衣袖下,江书手指攥紧。
脸上却一派平静,“嬷嬷的提点照顾,江书必不敢忘。”
“那就好。”杨嬷嬷在顾夫人面前第一得用,自然不会怕一个小丫鬟的阴阳怪气,她冷哼,“夫人叫你好好伺候世子,快些试婚,是你的福气。不然……”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你这个月的月钱,正好够在后街口给你娘选副好棺材。”
武安侯府。
江书一顶小轿,直接被抬进了幕亓一的北辰院。
幕亓一斥退贴身伺候的小厮,屋里只剩下江书一个丫鬟。
是……要试婚了吗?
想起白日里被压在硬床上死命揉弄的那一幕,江书身子轻颤,眼眶都有些红了。
再来一次,她受不住。
可她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江书怯生生地唤:“姑爷。”
幕亓一横她一眼,“叫声少爷来听听。”
江书张了张嘴,没叫出来。
幕亓一转过脸去。只是一个称呼而已,边上又没人听到,这丫鬟都不敢叫。
切,真怂。
江书垂了头,衣领后露出一段白生生的脖颈,偏生上面一大块红痕。是欢爱过的痕迹。
幕亓一眉梢一挑,“这么脏,去洗干净了再来伺候。”
江书双腿一软。她进幕府,故意没拾掇自己,就是在求放过。
主子让她去洗干净,那便是要真的试婚了。
在耳房用温水擦了擦身子,把自己收拾得略微平头正脸些,江书才回到幕亓一面前。
她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肩上,一张小脸被热水氲得水蜜桃似的粉红。
脖颈上那一块
红得更厉害了。
像是用手死命反复搓洗过的模样。
幕亓一挑唇暗笑。原来她也知道自己脏。
“过来。”幕亓一头发松垮垮束在脑后,身上只剩了一层白色底衣。他箕开腿,大大咧咧地坐在床榻上,大手拍了拍床沿。
江书听见自己牙齿上下碰撞发出的轻响。
她是试婚丫鬟,这是她该做的。
这是她的命,她得认……
江书一步步向床榻走去。
脸上的表情,视死如归。
看得幕亓一暗乐。
他一身反骨,把江书弄到身边,除了挚友所托,也因为他好奇,在顾府内宅里与人私通的丫鬟,该是什么样的性子。
却没想到,这般胆小。
想着,幕亓一直接笑出了声,“不脱衣裳,怎么试婚?”
江书声若蚊呐,“穿着、穿着也能试。”
毕竟,白日里,她衣衫都好好穿在身上,还是被人……
幕亓一呲笑,“你倒生猛。可那样,小爷不舒坦。”他溜了一眼江书身上那套皱巴巴的衣裙,“脱吧。”
最后两个字,说得重了些。
江书身子一抖,强忍着不哭,萤粉的指尖伸向自己衣领。
就要解扣。
心里惦记着自己的情郎,分明就是不愿。
却也不知道反抗。
这丫鬟,真是天生做奴才的料。
幕亓一啧了一声,逗弄的兴趣淡了些。
他是老武安侯爷幕英和夫人齐氏唯一的嫡子,不上二十岁就袭了爵,又在大内当值,性子虽纨绔了些,却也勉强称得上一句年轻有为。
一家人宝贝得眼珠子似的。
谁看见了不笑脸相迎,变着法儿地把好东西奉上来?
从不知这世上还有身不由己。
一旁,江书还紧张着,连自己已经被吓哭了都没觉出来。她一动,腮边将落不落的眼泪,
“滴答”
落在了幕亓一指尖。
“呦,哭了?”幕亓一稀罕物似的举起手。
这丫鬟几个时辰前,还顶着压力,与人偷欢,玩得那样野。站到自己面前,倒跟个贞洁烈女似的。
幕亓一突然觉得自己遭到了嫌弃。
他凉凉地看江书一眼,“你今天没能试出个结果,明天我就把你送回顾家去沉塘。”
“不、不要!”
死里逃生的经历,磨没了江书面对死亡的勇气。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哀求。
手虽然抖着,动作却快了起来。
第一颗扣子崩开。
卧房幽暗的灯烛下,幕亓一眼神暗了暗。
江书胸口,大片大片的红痕。在女孩白得发亮的皮肤上,本就十分显眼,刚又被她死命搓过,现在竟有几处都破了皮,渗出淡淡血迹。
女孩满脸是泪,声音中也带了哭腔。
让人想要狠狠凌虐。
可她,是别人的女人。
幕亓一别过脸去,嗓音有些哑,“你不会觉得小爷真想要你?”
江书手指一顿。
幕亓一把她带回来,不就是为了试婚?
幕亓一:“今日累了,滚。”
“谢、谢……姑爷。”
幕亓一再抬头,只看到江书的裙角一闪,出了房门。
这回,动作还真快。像只夺命而逃的兔子。
幕亓一对着她在院中淅淅索索踏雪的身影,“去西南边厢房,找随安。”
随安是幕亓一贴身伺候的小厮。
他把江书接到北辰院南边厢房,一间拾掇好了小屋里,“姑娘往后就住这儿。”
屋子虽小,却布置得整洁明净,是用了心的。
这就是试婚丫鬟的待遇?
江书福了福身,“多谢随安小哥。”
“不必谢我。”幕亓一脸上总挂着戏谑的笑,他的小厮倒是长了一张严肃的扑克脸,“姑娘要谢也该谢谢世子。我们世子这些年里,屋里也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
“姑娘你可是开了先河,头一份儿!”
江书心下微微一沉。
这便是早些时候,他把她抵在硬床上玩弄时,承诺给她的“补偿”。
北辰院里的第一夜,江书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到那暗无天日的耳房里,她被人压在硬床上狠狠玩弄,身子痛得快要裂开。
被顾夫人当场抓获,剥了她的衣裳,丢进冰冷的池水。
窒息感一层层漫上来。
“娘,救我……”江书在梦魇中哽咽。
敲门声传来。
江书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汗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身上的疼痛仍在,是昨日被弄伤的。
江书顾不上整理,忙穿起衣服去开门。
“都这等时辰了,姑娘当真好睡。”
门外站着一个胖胖的老嬷嬷,和杨嬷嬷年纪相仿,衣饰也华贵,想是府里得脸的嬷嬷。
江书屈膝行礼,不敢辩驳。
“老身是大夫人身边的,姓何。大夫人要见你,你随我来。”
大夫人是武安侯府当家主母,幕亓一的娘。
本也是出身武将世家,听说脾气急躁,也颇有手段,管得武安侯后宅一个妾室都没有。
现在却被逼着,让丫鬟给唯一的嫡子试婚。
江书不敢怠慢,更不敢让大夫人多等,略略收拾了下,随着何嬷嬷来了大夫人的清晏院。
刚到门口。
“咔嚓!”
一只青花瓷梅花三才盖碗被重重丢了出来,磕到门槛上,粉身碎骨。
“打发走一个又来一个!他们顾家,没完了是吧?”
大夫人吴氏坐在红木高背靠椅上,胸口剧烈起伏。
她们可是武安侯府,世代勋爵人家!顾家嫁女,有什么不如意的?要三番两次送人来试婚。
不就是怀疑她儿子不行?!
偏偏幕亓一性子倔,不肯服软。顾家送来一个,他便退回去一个,还要出言嘲讽。
现在事情闹得越来越大。
她本就没多属意顾如烟这个儿媳,现在却不得不娶,还要早娶!不然,满盛京的人怕都是要认定了,她的儿子幕亓一那方面不行!
门外,何嬷嬷脸色不变,向江书:“进去吧,夫人等着呢。”
江书硬着头皮,顶着吴氏杀人般的目光,进屋跪下,“奴婢江书,见过大夫人。”
知道是新的试婚丫鬟,吴氏根本压不住自己的性子,“抬起头来。”
江书颤巍巍抬头。
吴氏仔细打量着江书的脸,眼睛越瞪越大,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长成这般狐媚子惑人的模样。”吴氏狠狠咬牙,“来人,拖出去,先打二十大板,再赶回顾家去。”
江书身子猛地一僵。
竟忘了低头,把吴氏眼中的憎恶看得一清二楚。
何嬷嬷冷眼看着,两个健壮仆妇自外间涌进来,架起江书胳膊,拖着便往外走。
二十大板,这是奔着要江书的命去的。
江书拼命挣扎:“大夫人,奴、奴婢是世子收用过的人。”
“什么?”吴氏腾地立起身来,“停下!滚出去!”
仆妇松开江书,转身出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吴氏:“你说的,当真?”
顾家之前送来的那几个,幕亓一死活都不肯碰。才闹得流言越来越大。
江书顾不身上疼痛,趴回地中间,端端正正跪着:“奴婢不敢有一字虚言。”
她不知为何吴氏这般不喜她,只能慢慢试探:“奴婢既然进了武安侯府,不敢有旁的心思,唯愿从旁协助世子,早日与我家小姐完婚。”
吴氏冷哼,“稀罕你一个丫鬟从旁协助?”
可江书的话,确实说到了她心里。
江书能被派来试婚,必是极得主家信任。她若能回去好生劝说那顾如烟早日嫁过来,也算是平息了外面纷纷扰扰的流言。
等那顾氏嫁过来了,再把她给……
吴氏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下便觉得江书没那么难以容忍。
可这丫鬟的长相,她不喜欢。
吴氏摆弄着手上长长的护甲:“你知道回顾家该说些什么?”
“奴婢知道。”
“知道就好。”
江书心口略微一松。
吴氏眼梢一挑,“可还是要罚,谁叫你妖里妖气地勾搭世子?去院里,跪满两个时辰。”
只是跪两个时辰,死不了人。
江书松了一口气,叩头谢恩。
一道声音自外间传出:“你们是什么东西,敢拦着我不叫我见我娘?”
关死的雕花格子门被从外重重推开。
幕亓一来了。
他一眼都没看地上跪的江书,身子倒是挡在她面前。
幕亓一:“娘,我这丫鬟怎么得罪您了,把您气成这样?”
见到自己生的讨债鬼,吴氏心里郁怒又散了些,嘴上却还不肯饶人:“你还知道我是你娘!你想收用丫鬟,该先和我说,我给你挑身家清白模样儿好的,怎么偏要从那不三不四的地方弄回来个狐狸精?!”
吴氏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一时高兴收用的丫鬟,往后可是要做你的通房!”
婚后,可能还要抬妾。
幕亓一脸上漫不经心地笑着:“通房便通房。”
“你……”吴氏气得胸口一滞,“就算收通房,也不该是他顾家随便捡个丫鬟丢进来,脏了我们侯府的门楣!”
她看向地上趴着一动不动的江书:“你当真喜欢她?”
“还是,喜欢她这双眼睛?”
幕亓一从是吴氏肚皮里爬出来的,自幼也养在她身边。吴氏分明觉察到此言一出,儿子眉眼间陡然透出十分的危险。
幕亓一:“喜欢,儿子喜欢她可喜欢得紧。”
他身周散发的冷锐,连一旁的江书都微微一滞。
幕亓一似笑非笑,“儿子最喜欢的女子,娘可万千不要为难了她去。”
他把江书带出清晏院。
两人行至无人处,幕亓一突然刹住脚步,江书险些撞在他背上。
幕亓一:“你刚才说,我收用过你了?”
他回过头来,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死了江书。
看不出来,小兔子一样的丫鬟,骗人的话张口就来。
有意思。
“奴婢、奴婢……”
江书的脸刷地红了。
她刚才那样说,是为了活命。
可昨日在顾府,幕亓一那样,怎么不算是收用过她了呢?
若不是被男人碰过,她也不至于遭这么大的罪。
可这话,她一个姑娘家,实在说不出口。
幕亓一神色微冷,说出口的却是:“以后不用说这样的话,我自会护你周全。”
不过是因为朋友嘱托罢了。
江书红着脸,弯下身子行礼:“多谢世子。”
女孩发旋一低,衣领里露出一段白腻腻的脖颈。
等了半晌,不见男人回答。
江书忍不住偷眼。
却正对上幕亓一目光。
他似笑非笑,“打着我的旗号,却离我那么远。你怕?”
江书抬头,刚想辩解什么。
冷不防幕亓一修长有力的大手抬起,伸向江书脸颊。
距离太近,江书只觉整个人都被男人气息包裹。下意识地想退后。
手指在衣袖中紧紧攥起,硬生生忍住想逃的冲动。
她得在幕府偷生,不能连幕亓一都得罪。
想着,江书脸上硬是挤出一个笑。
小兔子脸变得真快,看得幕亓一一愣。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
轻拂向江书鬓角。
“沾到脏东西了。”幕亓一冷道。
男人随即放下手,轻咳一声,“去换身像样衣裳,跟少爷我出去一趟。”
在幕府,江书哪儿有什么像样衣裳?只能央随安,给她弄了一套前头丫鬟不要了衣裙。
“敢问世子,您这是要带我去?”江书赔出笑脸。
幕亓一瞧着她只是皱眉,“这是什么东西,捡人家不要的破烂穿?”
也没多难为江书,幕亓一先带着江书去成衣铺子选了两身色彩鲜亮的衣裳,转头又带她去了首饰铺。
江书长这么大,从未进过这种地方。
一进首饰铺子,就被绚烂的光芒晃花了眼。
她不敢多看,低下头,跟在幕亓一身后。
“啧,女人堆。”幕亓一进了大堂便不再往里走,他把江书交给迎出来的掌柜,“带她去挑挑,都算在小爷账上。”
掌柜点头哈腰,向江书笑:“姑娘,这边请。”
他人老成精,一眼就猜出江书是个得脸的通房,脑子飞转,给她端出一个红木托盘,里面都是符合她身份的首饰。
很精美,又不过分精美。值点钱,又没那么值钱。
江书手指刚要伸向一枚戒指。
幕亓一在一旁瞥了一眼,笑眯眯地:“掌柜是看不起我?”
掌柜浑身一抖,讪笑着换上另一盘。
连江书都看得出,这一盘里盛的,价值连城。
她有些心慌。
这里随便一件首饰,抵得上她三四年的月钱。江书生怕碰坏了,又不敢拂了幕亓一性子。
她手指摸向最粗最重的一只金手镯,“世子,我喜欢这个。”
“俗气。也不怕压断了你的手。”嘴里说着,幕亓一拿起手镯,套在江书手上。
镯子太大,在女孩细瘦的胳膊上乱晃。
幕亓一:“戴着不好看,只能收着压箱底。”
“谢世子。”心底不安,却也不耽误江书被这么大一块金子晃花了眼,她第一次在幕亓一眼前笑得这般真心实意。
女孩皮肤极白,一点点红晕点染在腮上,随着笑意蔓延开来。
眉眼弯弯,眼中像含着整整一条星河,亮闪闪的。
一屋子的金银首饰,在她面前,像都失了色。
幕亓一微微一愣,“真丑。”
他飞快移开眼睛,看向掌柜的,“镯子要了,旁的再拿点上来选。”
幕亓一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对花钱多少没什么概念,眼光倒还在不错,给江书选的饰品比她自己选的好看。
没一会儿,江书头上就多了一根通体碧玉的竹节发簪。
幕亓一左挑右选得了趣,又叫掌柜端上来一盘。
正待挑,门帘子一挑,一道笑声传来,“他们都说幕世子在这儿给女人选东西,我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来人是大长公主之子,裴卿。平日里与幕亓一最是相得。
看到他身后的江书,愣了愣,又笑道:“不怪迷得咱们幕世子移不开眼睛。”
江书红着脸,行了礼。
裴卿:“答应的事儿,你还办不办?”
幕亓一回头向江书交代,“你先选着,等我回来。”
江书乖顺答允,目送裴卿和幕亓一勾肩搭背地出去。
一回头,掌柜已经又端上一盘崭新的饰品,依旧是那么精美,那么昂贵。
掌柜的满脸都笑出了花:“姑娘当真好福气。”
不说旁的,那武安侯世子给江书挑选,每一件都是一等一的贵。若是出手卖掉,够在盛京换套小院了。
江书心跳得厉害,她也是这么想的。
若能卖掉,够给娘赎出来身契,还够赁间小房子,或许也够雇个人照顾娘。
只要她能在幕亓一身边立住,就能保得娘的平安。
想着,江书纤细的手指指向盘中黄金打造的璎珞。
掌柜的殷勤拿起,硬要江书戴上试试。
“姑娘喜欢这样的,我家还有。”
他也看明白了。
幕世子选的,都好看。
可这小丫头,就只选贵的。
沉甸甸的璎珞压得江书脖颈都有些酸痛,她刚想说要了。
身后,一道凌厉的女声穿来:“老板,你这店里,怎么什么脏的臭的人,都敢来!”
听这骄纵蛮横的声音,江书压了压唇角。她摘下璎珞,才回身,端端正正地行礼,“奴婢见过大小姐。”
顾如烟一身红衣,俏生生立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她一甩帘子,径直走向江书。
江书还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态。大小姐不叫,她不敢起身。
顾如烟:“娘不过一个错眼没看住,就叫你这贱人钻了空子。”
她挨近江书,压低声音:“你也配给我试婚?”
江书低着头,声音细细的,“大小姐责备得是。”
她态度越是柔顺恭敬,顾如烟就越是生气。
道歉有什么用?这丫鬟已经是幕亓一的人了。比自己还早一步进了武安侯府。
八成还指望着,自己嫁过去之后抬她做个妾。
贱人想得倒美!
顾如烟高高扬起脸,“你以为这样,就能嫁给阿一哥哥做妾?你怎么敢?!”
江书弯着身子,后腰抻得有些疼。
江书:“奴婢不敢生这样的心思,奴婢是顾府的人,是小姐的人。”
“当真?”顾如烟一笑,“那好,现在我让你滚出去,去街口跪上一个时辰。”
幕亓一带就江书来的这家店位于盛京南街正中心,正是人来人往的好位置。
街口更是热闹,人流川流不息。
顾如烟吊高嗓子:“去啊!”
江书不动。
她若是去跪,就是在打幕家和幕亓一的脸。
怕是当天晚些时候,就该被传得满城风雨。
江书咬了咬嘴唇,“小姐,不要。”
掌柜也在一旁帮着劝。
见江书嘴里说得山响,却连跪一下也不愿意。顾如烟俏脸生寒,“好啊,你敢不去……”
她身后的丫鬟扯了扯她衣袖,低声说了句什么。
顾如烟眼睛一亮,“江书,你昨日走了,我房里就不见了一对鎏金鸳鸯戏水摆件。定是你拿了去!”
她一挥手,身后两个丫鬟冷着脸逼近。
顾如烟:“把她这套衣裳扒了,好好搜一搜。”
顾如烟这一吵嚷,不少人都在店门口驻足。首饰店开门迎八方客,掌柜的也不好赶,只能偷空派个小伙计悄悄从后门溜走。
两个丫鬟一个从背后反绞着江书双手,另一个伸手向她衣襟。
江书死命挣扎。
她身份低微,若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扒了衣服,就算回到了幕府,大夫人也不会留她。
还是要她死!
江书挣扎不开,绝望地闭上眼睛。
一道清冷男声自门口处传来:“当街喧哗,所为何事?”
“管你什么事……”顾如烟看向门口一步步走进来的人时,脸色一白。
她只是想给自家的贱丫鬟一点难堪。
却怎么惹上了九千岁这个阉人!
阉人本就阴毒,九千岁又掌刑名,性子极是喜怒无常。却偏偏最得今上信任。
在朝堂上遇上,连顾如烟的父亲,堂堂丞相都不敢直撄其锋。
顾如烟压下心中慌乱。
她只是惩治自家奴婢,九千岁是贵人,想必也不会在意个丫鬟死活。
顾如烟:“千岁爷安好。小女只是惩戒这个偷主家东西的女婢。”
江书抿唇,不敢说话。
“偷东西?偷的什么?”被叫做九千岁的男子,俊***鸷的脸上缓缓绽开笑意,“偷人?”
“奴婢没有!”
江书被身后丫鬟狠踢了一脚膝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低着头,视线里只有一双缓缓踱来的玄色云锦官靴。
强大阴鸷的气场,压得江书不敢抬头。
一边,顾如烟也没好到哪儿去。她咬了咬唇,“这是我相府家事,不敢耽误九千岁。”
“呵,”一声轻笑从江书头顶传来,“既被咱家瞧见,便不是家事。”
包银刀鞘挑起江书下颌,女孩对上一张阴沉俊美的脸,琥珀色眼眸中闪过冷光。
“你偷东西?”
江书口中一阵发紧。贵人问话,她不敢不答。
顾如烟还不死心,抢在江书前面,“是……小女房中之物。九千岁怕是不便过问。”
九千岁苍白得全无血色的手指把玩着刀柄,“房中之物,也是赃物。”
顾如烟脸上瞬间被抽去了所有血色,摇摇欲坠。
“问你呢,偷了吗?”
江书被迫脖颈扬得更高,“奴、奴婢只是粗使丫鬟,平日里不得进小姐屋子,不曾、不曾碰过小姐房中之物。”
她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偷眼瞧见顾如烟脸色一寸寸白下去,眉宇间半是愤恨半是惧怕。
还有几分厌恶。
能把相府小姐吓成这样……江书一时不知道是落在顾如烟手中惨,还是眼前这个九千岁更为怕人。
“意思是,你家小姐诬陷了你?”
男人声音低沉,饱含莫名的愉悦。
江书身子一抖,“奴……不敢。”
下意识地想要叩头,下颌却被刀鞘死死抵住,动弹不得。
“你心虚。”男人声音慢条斯理,他虽迫着江书抬头,却不看她的脸,居高临下:“那便带去北典狱司,好好查问。”
江书眸子猛地瞪大。
她一个深宅大院里的丫鬟,不知道九千岁多么骇人。北典狱司却如雷贯耳。
进了那里的人,没听过有谁能囵囤着出来。
听到北典狱司,连顾如烟都身子一晃,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却被身边的丫鬟死死扯住了衣袖,“小姐,不要……”
顾如烟看了江书一眼。不过是一个爬床的贱丫头,就死在北典狱司里,也不值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向九千岁低头,“全凭千岁爷做主。”
“好。”
喉间滚动的笑声愈发愉悦,男人玄色身影立起,转身,“带走。”
不要!不要过来!
江书张了张嘴,却连尖叫声都发不出。她只知道,完了,她全完了。一旦进了北典狱司,怕是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女孩嘴唇发白,眼睁睁看着身着暗红色服饰的侍卫无声地向自己逼近。
泰山压顶一般。
她无路可退。
侍卫躬身,刚要押着江书站起。
下一刻。
一道浅灰色身影,一阵风似地闯入。
“通!”
一声闷响。
江书身后的侍卫,被幕亓一踹得踉跄后退两步。站直了身子,直接拔刀。
幕亓一似笑非笑地看向红衣侍卫拥簇中的玄色身影,“千岁爷,动我的人?”
“咱家动不得?”
幕亓一站直身子,摊开双手,“您尽可以一试。”
“锵!”
九千岁手中,乌黑刀鞘中顿时泄出一段冷冽刀光,照得男人眉眼格外锋锐。
江书心口像被刀光重重斩下,吓得身子一抖,下意识靠近幕亓一。
九千岁身后侍卫,乌压压逼上。
站满了整间首饰铺子。
江书只觉眼前人群密密匝匝,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更兼那九千岁一挥手,侍卫手中刀锋齐齐出鞘,直指幕亓一。
“阿一哥哥!”
顾如烟尖叫,挣扎着要甩开丫鬟的手。
江书整个人呼吸窒住。
幕世子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了。
不管是顾如烟,还是幕夫人,都会要她的命!
只有幕亓一……
说过会护着她。
赌一把。
江书手指紧紧掐着大腿,噗通一声,跪着挡在幕亓一身前。
江书向那恶魔一样的玄色身影磕头,“千岁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跟您走。”
屋内一静。
只听得江书额头磕在地上的声响。
她语无伦次地哭着、祈求着,几乎快喘不上气来。
一只筋骨分明的大手,从身后挽住江书手臂。
她哭得发软的身子,被幕亓一轻轻提了起来。
“傻丫头,哭什么呢。”幕亓一声音在耳畔响起,微温的气息吹拂着江书耳后那一小片肌肤,“小爷还能让人欺负了你不成?”
他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刀光之中,幕亓一不退反进,胸口直直迎向最前列侍卫手中的刀尖,一双眼睛却越过人群,盯着九千岁,“这是我和九千岁之间,男人的事,该用男人的法子解决。您说对吗,九千岁?”
下一刻。
“锵!”
刀光一闪,快得江书只能看见半空中的银色残影。
九千岁手中长刀,贴着幕亓一脸颊掠过,钉在两人身后的柱子上。
一簇断发打着旋儿落地。
再抬头时,只见那玄色曳撒裙摆一闪,转身离去。
首饰铺里,九千岁带来的侍卫顷刻间撤得干干净净。
江书难以置信地眨眨眼睛。她又逃出一条命来?
一旁,顾如烟直直冲到幕亓一面前,急道:“阿一哥哥,你疯了?就为了个贱婢,对上那阉人?”
她眉宇间尽是忿恨,说到“阉人”还是压低了嗓音。
顾如烟:“你不是不知道,他与太子交好。太子最近正愁寻不到你的错处,你……”
本朝太子居长,是先皇后唯一的嫡子。可皇后一族,却因谋反,早死得不剩几个,先皇后也紧跟着崩逝。连带着太子在朝廷上的势力,大不如前。
愈发弹压不住下面的几个弟弟。
幕亓一向来与贵妃所出的四皇子交好,本就处于风口浪尖。
最该明哲保身。
顾如烟越想越怕,“万一、万一那阉人参你一本当街妨害公务,你……”
她心中着急,嘴也不停。
幕亓一却只看向江书,脸色一沉,“你胆子不小。”
江书心口一滞,身子还在抖着,腿却软得直想下跪,“是奴婢的错。”
“本就是你这贱婢的错!”顾如烟声音尖锐,顾不得身边的丫鬟拼命使眼色给她,对着江书高高扬起手,“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江书闭上眼睛,打算硬抗这一巴掌。
总比被拖去北典狱司好。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江书只听,幕亓一的声音是她没听过的冷漠,“我的人,几时轮得到你动手?”
“阿一哥哥!”被当着江书的面下了面子,顾如烟精致的小脸红一阵白一阵。她咬牙跺脚,“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你着想……”
幕亓一:“我当不起。”
“你……”顾如烟眼眶一红。
若没有试婚一事闹出来,她早就是幕家妇了。
现在,却生生便宜了江书。
当着顾如烟的面,幕亓一只看着江书:“你是个面捏的?走在外面,有人欺负你,便是在打我的脸。好丫鬟该知道打回去。”
江书偷眼看看顾如烟,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奴婢知道。”
“知道就好。”幕亓一看向顾如烟,声音又冷下去,“顾小姐家丢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本世子偿还给你。”
“我、我……”顾如烟涨红着脸说不出话,终于还是在眼泪夺眶而出的前一刻,一扭身跑出首饰铺。
折腾了一番,铺子里原本的顾客几乎走了个干净。
幕亓一随便看了一眼掌柜最后端上来的那盘首饰,“都包起来,送去幕府。”
前一刻还愁眉苦脸的掌柜,立刻笑开了花,一叠声地应“是”。
“不用记账了。”幕亓一自腰间解下钱袋子,“多的赏你了。”
“是是是。”掌柜接到手里一掂量,便知这分量,里面怕不是银子,是金锭。
笑得更加开怀。
今日虽说遭了番惊吓,到底还是赚了。
见江书还愣愣地,幕亓一干脆隔着袖子扯住她手腕,“走啊。”
经九千岁这一冲撞,整条街上人都少了许多。江书跟在幕亓一身后,跌跌撞撞。
“那阉狗沈无妄是冲着我来的,你冲出去干什么?”
江书嗫嚅,“是奴婢的错。”
这话却不知怎的惹到了幕亓一,他脚步一驻。江书收不住脚,一头撞在男人肩背。
幕亓一声音沉沉:“在我这里,错就是错,没错就是没错。谁教得你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江书一愣。
贵人哪里会错?有错还不都是她们这些下人。
委屈,掺着后怕。江书嘴一扁,眼圈红了。
女孩抽着鼻子,“世子教训得、教训得是。”
“那还敢委屈?”看着眼前女孩一张小脸骇得煞白,鼻尖眼底却红红的,小兔子一般。幕亓一声音不自觉地柔和,“没怪你,不许哭。”
“……是。”江书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幕亓一一滞,飞快移开眼睛,“沈狗是冲着我们幕家来的,本就与你无关。”他想了想,“回去你也不要乱说是自己的错。”
他怕他娘难为她。
“奴婢知道。”
幕亓一还没训够,“往后再遇上这种事,不许冲到前头来。小爷我还用不着一个丫鬟护着。”
江书脸色微白,咬紧嘴唇,“世子金尊玉贵,自然……”
“该是我护着你。”
女孩抬头,看着眼前纨绔坦荡荡的眸子。
心里知道,这是幕亓一强要了她身子时,说好给她的补偿。
可心底某处,还是泛起一朵朵小小的涟漪。
她从记事起,都是她为了护着娘,小小的身子挡在前面挨打挨骂。
从没被人护过。
这还是头一遭。
这滋味,还挺新鲜。
“奴记住了。”
江书跟着幕亓一,一直行到君璧酒楼前。
幕亓一顿住脚,“可认得回家的路?”
江书点头。
“回去找随安拿银子,给我送回来。今日该我请客。”幕亓一叫住转身的江书,笑着提醒,“铺子里送来的首饰也快到了,你自己收好。”
一路上,江书闷头走得很快。
一会儿想着那些昂贵精美的首饰能换多少钱,一会儿又想到首饰铺里的刀光。
眼前不时地浮现幕亓一挡在自己身前,与侍卫手中寒光闪闪的刀锋对峙。
那身影怎么也无法抹掉。
江书知道自己身份低微,离那些贵人远远的,才能保得一世平安。可她以往,从未见过幕亓一这种主子。
在乎她的感受,把她当人。
告诉她别怕,说会护她周全。
自己的身子,已是给了他。通房也好,妾室也罢,左右这辈子,怕是要跟他拴在一起……
正想得一阵阵脸红。
江书冷不防撞上来人胸口,一股汗臭味熏得她后退了两步。
“抱歉,我是不小心……”
一句话没说完,江书看着眼前人,瞪大了眼睛,“王管家?”
她心觉不好,待要转身跑时,去路被几个顾府家丁严严实实堵住。
是如烟小姐找来的人。
江书心一沉,脑子飞转,“世子还等着我……”
脑后一痛,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江书只觉身上酸痛,缓了几息,才察觉到自己是被捆了手脚,关在马车座下的窄空儿里。
隐隐约约听着马车内,顾如烟的声音:“……若不是爹畏首畏尾,岂容得到她活到现在?倒敢给我屈受……”
说着,她还吸了吸鼻子,听上去是真的委屈。
一旁,迎合的声音响起,正是管家王富贵:“我的大小姐,快莫要哭,仔细哭肿了眼睛,老爷夫人查问。”
待顾如烟情绪好些。
王富贵:“老奴这不是替大小姐出气来了吗?”
“大小姐放心,这丫鬟老奴也就是把她关进破庙里吓唬吓唬,让她不敢再在世子面前乱晃,绝不会真得把她怎么样。”
“就算往后事发,也全都是老奴的主意,跟大小姐无关。”
顾如烟这才破涕为笑,“你倒是个忠心的。”
马车一停,江书连忙闭上眼睛。
听凭王富贵指示两个下人,把她拖进破庙。
耳听庙外车轮声碌碌,想是顾如烟走远了。
江书依旧不敢睁眼。
小腿上却挨了王富贵一脚,“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说着,也不管江书睁不睁眼,王富贵自顾自地在一旁坐下,“要说,你也是命不好。好容易给世子看上,选去试婚,怎么也不知道谨慎着点儿?咱们小姐对世子什么心思,你还能不知道?这下好了,落在小姐手里,不给你点苦果子吃,王叔回去也不好交代,是不是?”
江书睁开眼睛,“王叔,求你放过我。我不敢在世子面前挑唆,我、我也是盼着世子和小姐能早日成婚!”
“放过?”王富贵嘿嘿地笑,“这个主我可做不了。”
他看着江书,心里认同王嬷嬷的判断。
果然这女人被男人收用过,就是水灵灵的比以前还好看。
以前江书在府里安分,他只能明面上磋磨。
现在……
王富贵装作为难的样子,搓搓手,“我倒有个法子,能让你全须全尾地从这庙里走出去,还能叫大小姐往后都不会再针对于你。你可听话?”
江书大眼睛忽闪着。
心底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
果然,王富贵不待江书回答,一双老手就伸向她衣襟。
“我去问老爷夫人讨个恩典,叫你跟我家去,给我生儿子,可好?”
“我不嫌弃你被别人收用过。女人吗,谁用不是用啊?”
他满是横肉的脸颊抽动着,一双小眼睛泛着淫光。
手已经摸上江书衣襟。
狠狠拧了她胸口一把,开始撕扯她的衣裳。
“不!不要!”
江书身上泛起一大片鸡皮疙瘩,恶心得直想吐。
那日被人抵在小黑屋里玩弄的记忆浮现上来,江书死命地抵抗。
她的声音带了哭腔,手脚被捆着,却挣扎得厉害。
无处着力,江书被王富贵捏着后脖颈,揽在怀里揉捏。
汗臭味熏得江书两眼发黑。
她拼了命,一口咬住王富贵耳朵。
血腥味在口中一下子弥散开来。
江书忍着恶心,忍着王富贵痛极捣在自己身上的拳头,死都不松口。
她在顾家做粗使丫鬟,兢兢业业十多年,没做错过事。
不该是这个下场!
不该!
终究还是被王富贵挣脱开去。
他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站直了身子,狠狠给了江书一个耳光。
打得江书口角出血,耳朵一阵嗡嗡的。
“你这小贱人……”王富贵粗短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江书。
江书身上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挺起上半身冲着王富贵手指咬去。
王富贵是真得痛怕了,为了躲开江书往后踉跄了几步。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好啊你!”
他手指在腰间短刀刀柄上摩挲了一下,还是弯身从地上拾起了一根粗棍。
“装什么贞烈?”王富贵高扬起粗棍,“你娘是个贱人,你还不学着点?你……”
他朝向江书步步紧逼。
“别以为老子喜欢你就不敢动你,告诉你,打死你老子一样玩得开心!”
王富贵本意是想吓唬得江书就范,谁想这平日里最是胆小懦弱的丫鬟不仅没露出畏畏缩缩的神情,反而身子一挺,低着脑袋就要冲着自己撞来。
“疯子,疯了!”
江书两眼通红,挣起身子,要往王富贵身上扑。
她知道她今天断是活不了,死怕也死得不体面。临死只恨不得拉着王富贵一起。
她的出身她没得选,却不欠他们!不欠他们任何人!
江书挣扎着往上冲。
只觉身子一轻,纤腰被人从身后抱住。
八成是王富贵留下的帮手。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书手指攥拳,死命往身后捶去。他们想叫她死,她也不愿让他们这么轻易就如愿。
拳头捶在身后人身上。
一把不耐的声音自耳侧响起,“兔子会咬人了,像狗。”
江书一愣。
幕世子的声音?
是、是幻觉吧?
女孩挣扎止住,难以置信地回头。她怕是自己临死前的虚妄美梦。
直到看到幕亓一那张坏笑着的脸。
江书身子一下软了下来,眼泪刷刷地冲下,“世子,奴婢是在做梦吗……”
他说他会护她周全。
他赶来了,他做到了。
一旁,王富贵抖如筛糠。
为了这么个贱丫头,幕世子竟真得来了?
王富贵转身要跑。
被幕亓一脚尖踢起小石子,打中后心,扑地倒下。
满是肥油的肚腹重重砸在地上,痛得王富贵一时挣不起来。
幕亓一慢悠悠地解开江书身上绳索,揽住她肩膀,好整以暇地踱过去。
一脚踩在王富贵手上。
也不见幕亓一如何用力,王富贵痛得满脸虚汗,另一只手死命地在地上扑腾,激起阵阵烟尘。
王富贵肥脸苍白,“奴、奴才也是听主子吩咐……”
他话还未说完。
“嗖”
一只冷箭从破庙门缝飞入。
夺地一声,穿透王富贵脑袋。
“啊……”
江书一声骇叫,被她双手交叠堵回口中。
小姐要杀她,弄不出这么大的声势。来人怕是冲着世子。
是刚才那个怕人的九千岁吗?
江书不敢叫也不敢动,一双大眼睛只看向幕亓一。
幕亓一脸上还是玩世不恭的笑,眼神却冷得骇人。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攥住江书细腕,无声后退。
他来找江书,出来得急,没时间折返回去取自己的长剑,手边没有趁手的兵器。
江书轻轻挣开幕亓一手腕,忍着害怕,蹲在王富贵尸身一旁。
抖着手,从他腰间摸走了短刀。
刀柄递给幕亓一。
她怕得直哭,手脚却很利落的样子,逗得幕亓一笑出声。
幕亓一嫌弃道:“你也不嫌脏。”
却接过了短刀。
王富贵做顾家管家几十年,身上很有些好东西。这刀手柄上镶着大块宝石,极不趁手,刀锋倒还勉强能用。
“怕我死了,你得守寡?”幕亓一对着江书咧嘴一笑,“别怕。”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不忘不正经。
江书心里发急,却也被幕亓一逗得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幕亓一耳朵微动。
外面逼近破庙大门的脚步声,听起来有四五个人。
他伸手整了整江书头发,“等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吭声。能不能做到?”
江书点头。
“好丫头,别怕。”
江书只觉身子一轻,被幕亓一抱在怀里,窜上了房梁。
她一辈子没上过这么高的地方,身上软得使不出力气,坐都坐不住。
“你还怕高?”幕亓一好笑:“趴着,抱紧了。”
江书身子横在梁上,双手双脚分开,死命地抱住横梁,对着幕亓一流着眼泪点头。
脸颊痒痒的。
江书瞪大眼睛,片刻后才觉出,是幕亓一伸手拂去了她脸颊泪痕。
还不待她叮嘱幕亓一小心,男人已经身子一纵,跳回地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
破庙大门无声敞开。
江书视野被横梁所限,只看到四五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涌进。
幕亓一浅灰色衣摆一旋,突入人群。
江书只听到利器砍入身体的闷响。
手脚使力到麻木,渐渐没了知觉。
一个黑衣此刻被幕亓一踹得后背撞在梁上,他抬头,一挥手便要向江书掷出短刀。
瞬间,江书呼吸凝滞。
她躲都无处去躲,只能闭目等死……
下一瞬间。
幕亓一拼着背上挨了一刀,往江书这边奔来,手一扬,抹了刺客脖子。
看到幕亓一背后透出的血色,江书死死咬着袖子不敢出声,眼泪无声地流。
短短几息,像一辈子一样长。
江书只看到幕亓一身上血迹越来越多。
刺客也一个接一个倒下。
只剩最后一个,和幕亓一缠斗在一起。
江书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已倒下的刺客无声爬起,摸向幕亓一后背。
高高扬起手中兵刃。
“世子!”
江书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身子一歪,直直向那刺客坠去!
江书重重砸在刺客背上。
他全无防备,直接被砸倒地。江书尤嫌不够,从头上拔下发簪,狠命往刺客脖颈上刺去。
发簪头钝,却经不住江书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
直刺进刺客颈部。
热乎乎的腥臭血液,喷溅在江书脸颊。
一旁,幕亓一手起刀落,处理掉了最后一个刺客。
“噗通”
尸体倒地,发出一声闷响。
江书顾不得手脚还在发软,身上也摔得一阵阵地痛,她踉跄着扑向浑身浴血的幕亓一,双手抖着想去堵住他大腿上冒血的伤口。
“好、好丫头,不亏是我的人,”幕亓一声音嘶哑,还带着笑意,“没让小爷给人打脸……”
他血污的手指抬了抬,想擦掉江书脸上的眼泪。
却没能够着。
幕亓一眼前一黑,直接栽倒。
他只觉自己是沉入梦境,梦里一忽儿是江书的脸,一忽儿是她的那双泪汪汪的眼睛。
不一会儿,幕亓一只觉身上热得快要烧起火来。
又觉得脸上淋了雨似的,一阵微凉。
他强撑着睁眼,眼前是白白……月亮?
这月亮摸起来又滑又软,好舒服……
再清醒过来,幕亓一认出了自家床铺。
耳边传来吴氏抽泣。
“娘,别哭……”幕亓一伸手扯了扯吴氏衣袖。
声音嘶哑得不行,却像是孩子在撒娇。
吴氏一怔,“醒了?阿一你可算醒了,你……”
她不敢大声,只能捂住嘴哭。
“娘,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我……”话说得急了些,激起一阵咳嗽。
“快别说话,老实歇着。”吴氏按下幕亓一的手,“太医说,好在都是皮外伤,没伤了肺腑。”
“我知道。”幕亓一咧嘴笑,“娘,我的丫鬟呢?”
一提到江书,吴氏白了幕亓一一眼,“你自己都不记得了。被救回来那一路上,你一直嚷着是她救你,帮你挡刀,吵着要太医先给她看,几个人都按你不住。”
幕亓一不说话,只是笑。
吴氏:“那丫鬟身上一道刀伤都没有,你还替她遮掩!”
“娘……”幕亓一声音软软的,鼻尖在吴氏掌心摩挲,像个小猫。
吴氏心软了,“那丫鬟没怎么样,太医也给她看过了。你要是想她,娘叫她过来伺候。”
听到江书没事,幕亓一心底一松,只是摇头,“不缺她一个人伺候。”
知道幕亓一是想让江书多歇几天。
吴氏心里又来气,又觉好笑。
自己这个儿子,浑似一个混世魔王,往常行事只顾着自己痛快,从不顾惜旁人。
在这丫鬟身上,是真用了心。
可惜,是个出身卑贱的丫鬟……
安抚幕亓一睡下,吴氏被何嬷嬷劝着,回去休息。
身边只剩了何嬷嬷,吴氏长叹一口气,“那个江书,到底是个会勾搭人的。这才几日,便勾得我儿这样。不是个安分的。”
何嬷嬷低声安抚,“那丫鬟是仗着世子尝过她身子的好,才勾得世子离不开。往后等世子成了亲,慢慢也就淡了。”
吴氏自己是过来人,知道何嬷嬷说得是,心怀多少舒畅了些。
两人刚要走出北辰院。
一个小厮迎头进来。
吴氏站住:“什么事?”
小厮跪地行礼,“回夫人,是表小姐听得世子受伤,想要看看,已经在北辰院门口等了两个多时辰……”
“她倒消息灵通,叫她滚!”吴氏暴躁,“不是让她老实在紫藤阁呆着?还出来添什么乱?!”
小厮快步跑步回话。
吴氏还不解气,一叠声地叫着随安。
随安赶来,跪着听训。
吴氏:“传我的话,世子养身子这几日,北辰院上下给我着紧些,什么表小姐,谁来也不让进!这院里的人,一个个都给我知会到!少跟紫藤阁那边牵扯!听清楚了没?!”
江书的小偏房里。
吴氏派人来交代过,让她好生歇着养病。
她得了闲,却病了。
幕亓一这院里没什么丫鬟,更没人贴身照顾她。
自她回了幕府,太医来草草看过,胡乱喝了几幅药。身上的淤青撞上好了些,却被吓得发起高热来。
这几日温度高高低低,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江书哑着嗓子叫人想喝水,喊了半日也没一个人进来。
她心里惦记着幕亓一,不知他怎么样了,日日都想着爬起来去看看,却烧得起不了身。
到底还是幕亓一先来看的她。
见原该伺候江书的老妈子在外面躲懒,幕亓一发脾气打了人,自己拄着拐杖进了屋。
只见江书躺在床上,一张小脸烧得通红,干裂的嘴唇翕动,“水……”
江书正难受得火烧火燎。
突觉一股清凉,顺着唇角,流入喉咙。
嗓子刀割一样的剧痛缓解。
江书贪婪地喝了好几口,才慢慢睁开眼睛。
“世子?”
她揉着眼睛,又惊又喜,“你怎么样?你、你没事吧?”
不等幕亓一回答。
江书一双小手急急向幕亓一身上摸去,“你的伤还痛不痛,你流了好多血……”
看到幕亓一身上的伤都包扎得好好的,江书还是红了眼眶。
“世子该多休息。奴婢身上的病气,别、别过给世子……”
江书只觉身子被幕亓一揉入怀中。
男人身上平日里用的迦南香混着这几日沾染上的药香,沉沉包裹女孩。
江书红着脸,想要挣开。
“别动。”幕亓一哑着嗓子,“这几日天天梦见你死了,吓得小爷睡都睡不好。你说你该不该被狠狠欺负?”
江书身子一僵。
是、是她想的那种……欺负吗?
下一刻,散发苦涩气息的药碗,凑近唇边。
江书抬头,对上幕亓一一脸坏笑,“来,干了。”
“谢、谢世子。”
想到自己刚刚在胡乱想些什么,江书脸红得快要滴血。
一双手捧住药碗,干脆一仰脖,药碗挡住一张小脸。
她把苦药喝了个干净,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有那么苦吗?”这神情看得幕亓一心里痒痒的,倏地一下靠近,手指勾住江书衣领,“让我闻闻。”
猝不及防间,江书被幕亓一拉扯得身子一歪,一股子麻麻痒痒的感觉,从后腰爬上脊背。
女孩眸子兔子一般惶恐不安,泛着水光,又不敢乱动。声音带了哭腔:
“世子,不要!今天……今天不行。”
她身上一股子淡淡的脂粉味合着药香,让幕亓一抽了抽鼻子。
男人放开江书,“你想什么呢?”
他动作重了些,江书被揉搡得身子伏在床榻上,自己掩着衣襟撑起。
小兽般委屈又有些不解的目光看向幕亓一。
心里像被江书白白嫩嫩的小手抓挠了一下似的,痒得难受。幕亓一面上不显。
卧床养伤的这几日,贴身伺候的是他素日里的小厮。可不知为什么,眼前总晃悠着江书的影子。尤其是她从那么高的房梁上故意跌下来,手里的簪子死命捅人的那一幕,血溅在女孩白白嫩嫩的脸颊上,竟煞是好看。
不是胆小怕高吗?她怎么敢的?
今日忍不住来找她,她却一副迫不及待试婚的模样。可,旁人不知道,她自己却应该很清楚,她又不是真正的试婚丫鬟!
她心里有人,身子明明也给了那人。还往他身上靠什么?
心底莫名有些烦躁。早知不来瞧她了,平白惹出这么多是非。
幕亓一从江书屋子离开后,很是消停了几天。
照顾江书的老妈子不敢再不尽心,江书恢复得不错,慢慢得已能自己起身。
好得差不多了的第一件事,江书便支开了老妈子,从妆台底掏出一个妆盒。上面,还印着那家首饰铺子的徽记。
掀开盒盖,江书心口噗噗直跳,然后便被一盒子的璀璨,照花了眼睛。
有那只又粗又大的金镯,有重得压心口的璎珞,有珍珠耳铛、碧玉戒指……
江书从未拥有过这么多、这么贵重的好东西。
她抖着手指,从盒中拿出一只金灿灿的金步摇摩挲,在心里飞快地计算着市价。
两三只这样的步摇,就能赎出娘的身契。
得找个机会,慢慢折成现银。毕竟有些首饰样式老了,价格上也会差一些。要出手,就得尽快。
女孩细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从妆盒里一件一件地拿出首饰,另一只手手指下意识地在床榻上画着道道。那是娘从小教她的计数方法。算到最后,她的手指都有些抖。
原来穷人乍富,是这等样的快活!
江书沉浸在这快活里,冷不防幕亓一推门进来,“瞧爷给你带什么好玩……”
幕亓一话没说完,就看懂了江书在做什么。
收拾金银细软,这是想……跑?
去找她那个心上人?
幕亓一脸色一沉,手里的东西重重墩在地上,转身就走。
江书瞧着他扔下的,是个精巧金笼,里面一只漂亮的蓝色雀儿,被吓了一大跳,惶恐地扑闪着翅膀,满笼子乱撞。
第二日,江书被随安叫着,上去幕亓一身边伺候。
幕亓一身上的皮肉伤差不多好全,他在家呆不住,再也没带江书出去过。
江书日日在幕亓一书房,做些收拾清扫的活儿,清闲得很。
破庙里的那一幕,像一场梦似的。随着幕亓一身上伤痕的消逝,渐渐地再没人提起。
世子不再没轻没重地缠她,江书心底松了口气,可也有些空落落的。她毕竟是试婚丫鬟,这么长时间,也没试出个结果……
一日,幕亓一让随安传话回来,“请江书姑娘回屋子拿上世子赏的东西,去甜水巷东头。现在就去。”
随安一张脸板着,不辨神情,催得却急。跟着江书回了她自己屋子,等在门口,看着她抱出了那只小首饰盒。
女孩细细的手指下意识用力抠在盒子边缘,指尖都有些微微发痛。幕世子,不会是要把她的东西都收回去吧?
心里万分地忐忑不舍。
这一盒子的富贵,她眼睁睁地看着,连个边儿都没摸到。就要没了?
江书心中苦笑。连她,身契上都标明了是顾府丫鬟,是主人家的私有物。这世间又有哪件东西,真正属于她江书?
一路上脑子乱糟糟的,脚还是按着随安所说,到了甜水巷东头。把头第一家,青砖垒成的院墙,里面载的累累垂垂的球形蔷薇越过墙来,姹紫嫣红,十分夺目。
这里是?
江书愣了愣。
院门已是开了。幕亓一探出半个头,“愣着做什么?还要本世子等你?”
跟着幕亓一进了院,江书才发现这不大的小院,三间瓦房,竟十分精致。院子里除了那一簇开得热烈的球蔷薇,还挑了架高高的葡萄架,下面放着张藤椅。
光看着眼前景色,便觉悠然。
江书不敢再看,双手捧着自己的盒子,低头,“世子,您要的东西奴婢带来了。”
“自己拿着。”
幕亓一声音从头顶传来。男人修长的身影一转,径直进了屋。
江书垂头跟着。
三间瓦房内里也拾掇得素净,桌椅床榻俱在,只是没有软垫。
幕亓一皱眉,“回头你自己收拾添置吧。”
“是。”江书恭顺低头。
下一刻却忍不住抬头,“奴、奴婢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真笨。”幕亓一不耐道,“房契在床榻后第三块活动的青砖底下。你是奴籍,不能拥有自己的财产,上面写的是小爷我的名字。小爷在附注里标明了,这院子是买给你的,有我在一日,旁人任谁也抢不走。”
院子?她的?
她自己的?
江书抱着首饰匣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一座小院,她从前想都不敢想。
幕亓一说得对,她是奴籍,名下不能有房子或旁的产业。唯有像幕亓一这样的贵人自愿赠予的东西,才能算在她名下。
江书只觉口中干涩,眼眶又酸又胀。
她想把首饰盒里的每一件昂贵的首饰,都捧到幕亓一面前感激他。可就连这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是幕亓一给的……
是幕亓一的东西。
“傻愣着什么?”觉出江书今日似乎格外迟钝,幕亓一心中好笑,“你自己的东西,若是放在幕府不放心,便自己在这边好生收着。这院子一左一右邻居小爷都摸清楚了,不是那等鸡鸣狗盗之人。你东西放这里安全。”
江书大大的眼睛眨了眨,眼泪顺着脸颊滚下。
她自己的院子,她自己的首饰,自己的银钱……
女孩愣愣看着眼前身材高挺的年轻男子,他让她觉得,自己也能活得像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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