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沉默的巨人,杵在那里。
那是我们村的地标,也是……也是当年我娶王秀英过门的地方。
那天,唢呐吹得震天响,她就穿着一身红艳艳的粗布嫁衣,顶着红盖头,被我牵着,走到了这棵树下……树下……我眼前一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终于蹭到了槐树底下,那粗糙的树皮近在眼前。
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像截烂木头似的,重重地瘫倒在树根旁厚厚的尘土里。
后背硌着凸起的树根,钻心的疼。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像拉风箱,呼哧呼哧响。
尘土呛进喉咙,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又是一小股温热的血沫子从嘴角溢出来。
太累了……太疼了……我瘫在尘土里,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直往下耷拉。
模糊的视线里,老槐树虬结的枝干在惨白的日头下投下扭曲的暗影,晃动着,晃动着……忽然,那晃动的光影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一抹红色。
鲜艳得刺眼,像一团燃烧的火,从远处村道的尽头,慢慢地、慢慢地飘了过来。
那红色越来越清晰……是嫁衣!
红得像血的粗布嫁衣!
上面还用金线歪歪扭扭地绣着俗气的花鸟。
盖头遮着脸,看不清模样。
但那走路的姿势……那微微低着头的姿态……是她!
是王秀英!
是二十多年前,被我牵着走到这棵老槐树下的那个新娘子!
她怎么会……穿着嫁衣?
她不是跑了吗?
我脑子浑浑噩噩,像塞满了滚烫的浆糊。
那抹刺眼的红色,像针一样扎进我模糊的视线里。
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脚底下轻飘飘的,踩在村道的黄土上,却好像没带起一丝尘土。
那身红嫁衣,在惨白的日头底下,红得妖异,红得让人心头发颤。
她……她回来了?
她穿着嫁衣回来找我?
一股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像冰冷的毒蛇,猛地缠住了我的心脏。
我喉咙里“嗬嗬”作响,想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身体像被钉死在地上,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直飘到了我眼前。
她停住了,就站在离我不到半步的地方。
那垂下的红盖头,挡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