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年轻却写满病容和戾气的脸探了出来。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面容本应清秀,此刻却被一种病态的苍白和两抹不正常的潮红所覆盖。眉宇紧锁,细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神锐利而充满不耐,如同被激怒的困兽。他穿着质地尚可的细麻深衣,但衣襟有些凌乱,显然刚才的颠簸让他极为不适。
“混账东西!” 年轻公子对着车夫厉声斥骂,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不住的咳嗽冲动,“怎么驾的车?!想颠死本公子吗?!” 他骂着,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面皮因用力而涨得通红,身体蜷缩着,显得异常痛苦。
车夫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告罪:“公子息怒!公子息怒!是……是地上有块石头……”
“咳咳……废物!咳咳咳……” 年轻公子咳得撕心裂肺,几乎喘不上气,额头上青筋暴起,细密的冷汗瞬间渗出。他烦躁地挥着手,似乎想驱散这恼人的咳嗽,动作间,深衣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片醒目的、如同被无数细小蚊虫叮咬过的红疹!那红疹密集,边缘有些模糊,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走!快走!咳咳……找个……找个干净地方……歇脚!” 年轻公子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喘息着命令,声音因痛苦和烦躁而扭曲。
马车重新启动,带着压抑的咳嗽声,汇入谯县城内喧嚣的街市。
离城门不远的一处相对僻静的街角,华母枯槁的身影畏缩地蹲在墙角。她面前铺着一小块洗得发白的粗布,上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十根手指长短、颜色深褐、散发着浓郁艾草辛香和淡淡苍术、菖蒲气味的短艾条。旁边立着一块粗糙的木片,上面用烧焦的树枝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华氏艾条,驱虫避秽”。
她的头埋得很低,枯槁的脸上充满了紧张和不安,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衣角,不敢看路过的行人。卖“艾条”这个主意,比卖避瘟囊更让她觉得心虚和羞耻。这玩意儿,真有人要吗?
就在这时,那辆半旧的青篷马车带着压抑的咳嗽声,缓缓停在了离她不远的街对面。车帘掀开,那面色苍白、眼带戾气的年轻公子,在车夫的搀扶下,极其不适地下了车。他脚步虚浮,眉头紧锁,一边用手帕捂着嘴压抑咳嗽,一边烦躁地打量着四周,显然是想找个地方歇脚。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街角,掠过那些卖草鞋、卖粗陶、卖劣质饴糖的摊贩,最后,落在了墙角那个埋着头、面前只摆着一堆奇怪小棍的老妇人身上。
浓郁而熟悉的艾草辛香,混杂着一种独特的、带着泥土气息的苍术气味,被微风送入他因咳嗽而异常敏感的鼻腔。
年轻公子的脚步猛地一顿!细长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眯起,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鹰隼,锐利地钉在华母面前那堆深褐色的艾条上!
初春的街市喧嚣,尘土与汗味混合着各种货物特有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谯县城门附近这处略显僻静的角落。华母枯槁的身影畏缩在墙角,面前粗布上那几十根深褐色、散发着浓郁辛香的短艾条,如同她此刻的心情,被浓重的羞耻和不安紧紧包裹。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揪着衣角,头埋得极低,几乎要缩进肩膀里,不敢看任何一个路过的行人。这“艾条”……真有人要吗?怕不是要被人当疯子看……
就在这时,一道极其锐利、带着巨大烦躁和病气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猛地钉在了她面前那堆不起眼的艾条上!
华母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下意识地抬头。只见街对面,一辆半旧的青篷马车旁,一个穿着细麻深衣的年轻公子正被车夫搀扶着下车。那公子面色是骇人的苍白,两颊却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细长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神锐利得如同刀子,此刻正死死盯着她面前的艾条!他用手帕紧紧捂着嘴,身体因剧烈的咳嗽而微微佝偻着,每一次压抑的闷咳都让他的眉头锁得更紧,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
恐惧瞬间攫住了华母!这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眼神里的戾气和烦躁,比族老更甚!她吓得魂飞魄散,枯槁的身体猛地一缩,几乎想立刻卷起粗布逃跑!惹不起!这种人绝对惹不起!
“那……那是什么东西?” 年轻公子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巨大的不耐烦,穿透了街市的嘈杂,直指华母。他一边问,一边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细密的冷汗布满了额头。
车夫连忙替他拍背顺气,也是一脸惶恐。
华母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恐惧让她脑中一片空白,长子交代的那些“驱虫避秽”的说辞,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问你话呢!哑巴了?!” 年轻公子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喘息着,声音因痛苦和烦躁而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他细长眼睛里那点仅存的耐心似乎已被咳嗽耗尽,只剩下熊熊燃烧的戾火。他烦躁地挥了一下手,动作间,深衣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那片密集的、如同被无数细小蚊虫叮咬过的红疹!红疹的边缘有些模糊,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和诡异!
“公……公子息怒!” 车夫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对着华母厉声喝道,“我家公子问你话!那堆草棍棍是什么?!快回话!”
华母被这一声厉喝惊得一个激灵,枯槁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面前那堆深褐色的艾条,又看看对面那年轻公子手腕上那片刺目的红疹和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带着孤注一掷的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猛地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
“艾……艾条!” 华母的声音嘶哑干涩,因极度的恐惧而破了音,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尖锐,“是……是华氏艾条!能……能驱虫避秽!熏……熏屋子!也……也能……熏……熏……”
她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睛死死盯着年轻公子手腕上那片红疹,仿佛被什么东西魇住了。长子在庄里时,曾指着元化身上被蚊虫叮咬的小红包说过,艾草烟熏能止痒驱虫……这公子手腕上的……看着比蚊虫咬的厉害多了!像……像庄里人说的“风疙瘩”(荨麻疹)?但似乎又不太一样……
就在华母因恐惧和巨大的压力而思绪混乱、几乎要窒息时,一个嘶哑、虚弱,却异常清晰沉稳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般,在她身后响起:
“回公子的话……”
华母猛地回头!只见秦凡不知何时,竟扶着茅草屋那低矮、粗糙的门框,艰难地站在了门口!他脸色苍白如纸,头上缠着的破布被暗红的血渍浸透了大半,身体因虚弱而微微晃动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他的背脊却挺得笔直,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如鹰,越过狭窄的街道,精准地迎上了那年轻公子充满戾气和审视的目光!
“此乃……艾草、苍术、菖蒲根……所制……艾条……” 秦凡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力气挤出,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年轻公子耳中。他无视对方眼中瞬间升腾的暴戾和不耐,也无视自己后脑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和眩晕,目光如同手术刀般,飞快地扫过年轻公子苍白泛红的脸、布满血丝的眼、剧烈咳嗽后急促起伏的胸膛,最后,定格在他手腕内侧那片密集的红疹上!
“烟熏此物……其气辛烈……能……能通窍……驱虫虱……避秽浊……亦可……” 秦凡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判断,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止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