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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哄诱:给你富贵荣华要不要:周书禾时煜番外笔趣阁

扶光鸟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京北,时至深秋。薄暮时分,前往度假村的路上,漫山层林尽染,万物微醺在秋色之中,车轮驶过,树叶哗哗作响。推开车门,书禾脸颊感受到一丝凉意。朦胧天幕飘洒起秋雨,雨滴不大,似细密玉帘,有枫叶从树上悄然吹落,飘到她杏色羊绒大衣上。书禾将枫叶捏在手里,睫羽微垂,脑海中思绪翻涌。冷战后,男朋友一个月没理她。宝贝,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扛过七年之痒。[图片][图片]你对阿宁了解比较多,帮我看看这两件蕾丝内衣,哪个更漂亮呀,我晚上穿给他看。书禾:不穿更好看。七年之痒。嗯,今年是她与那个寡淡的男人相识的第七年。可恋爱才谈了半年,期间争吵不断,再也没有高中时期那种守护与被守护的青涩天真了。男人真的会在第七年就变心吗?清风卷起围巾,书禾蓦然回神,从车里拿了一...

主角:周书禾时煜   更新:2025-06-13 15: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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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周书禾时煜的其他类型小说《深情哄诱:给你富贵荣华要不要:周书禾时煜番外笔趣阁》,由网络作家“扶光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京北,时至深秋。薄暮时分,前往度假村的路上,漫山层林尽染,万物微醺在秋色之中,车轮驶过,树叶哗哗作响。推开车门,书禾脸颊感受到一丝凉意。朦胧天幕飘洒起秋雨,雨滴不大,似细密玉帘,有枫叶从树上悄然吹落,飘到她杏色羊绒大衣上。书禾将枫叶捏在手里,睫羽微垂,脑海中思绪翻涌。冷战后,男朋友一个月没理她。宝贝,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扛过七年之痒。[图片][图片]你对阿宁了解比较多,帮我看看这两件蕾丝内衣,哪个更漂亮呀,我晚上穿给他看。书禾:不穿更好看。七年之痒。嗯,今年是她与那个寡淡的男人相识的第七年。可恋爱才谈了半年,期间争吵不断,再也没有高中时期那种守护与被守护的青涩天真了。男人真的会在第七年就变心吗?清风卷起围巾,书禾蓦然回神,从车里拿了一...

《深情哄诱:给你富贵荣华要不要:周书禾时煜番外笔趣阁》精彩片段


京北,时至深秋。

薄暮时分,前往度假村的路上,漫山层林尽染,万物微醺在秋色之中,车轮驶过,树叶哗哗作响。

推开车门,书禾脸颊感受到一丝凉意。

朦胧天幕飘洒起秋雨,雨滴不大,似细密玉帘,有枫叶从树上悄然吹落,飘到她杏色羊绒大衣上。

书禾将枫叶捏在手里,睫羽微垂,脑海中思绪翻涌。

冷战后,男朋友一个月没理她。

宝贝,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扛过七年之痒。

[图片] [图片]

你对阿宁了解比较多,帮我看看这两件蕾丝内衣,哪个更漂亮呀,我晚上穿给他看。

书禾:不穿更好看。

七年之痒。

嗯,今年是她与那个寡淡的男人相识的第七年。

可恋爱才谈了半年,期间争吵不断,再也没有高中时期那种守护与被守护的青涩天真了。

男人真的会在第七年就变心吗?

清风卷起围巾,书禾蓦然回神,从车里拿了一把雨伞,走向度假村里面的一处私人温泉馆。

推开门,里面清幽安静。

书禾去了温泉池,环顾四周,没有找到那个桀骜不驯的男人,才要给他打电话。

后方响起一道欠兮兮的声音:“傅总在二楼。”

书禾去了二楼观景休憩区。

这座私人馆坐落在山林的深处,二楼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葡萄酒香,书禾看到了躺在沙发上休息的傅公子,怀里抱着一只娇贵的波斯猫。

周围坐着几位京北出了名的贵公子,个个指间烟雾缭绕。

傅公子的脚边有一位身穿制服的按摩师。

“呦,傅哥,嫂子来了。”

大家齐刷刷转头,看向楼梯口站着的那位姑娘,如此骄奢场面,与书禾身上的书卷之气格格不入。

嗤,进温泉池,还穿这么多。

傅鹤宁无动于衷地揉着波斯猫的脑袋。

书禾走到他身边,给他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给你发了信息,你没回,她发的照片是真的么,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了吗?”

傅鹤宁不为所动。

直到他怀里的猫懒懒地睡觉了,他才不耐掀起眼皮,淡淡瞧着她,并未做言语。

书禾才恍觉,面前这个男人,跟谁解释过什么。

只有别人跟他解释的份。

二楼是露天的栏杆,外面秋雨渐渐转大,凉风拂过,书禾神情沉静:“嗯,那就分开吧,傅总,再继续就没意思了。”

傅鹤宁伸出手指,身旁的服务生立刻将香烟递过去,滑动打火机,俯身为傅先生点燃。

他吸了一口:“吃醋了?”

“抱歉,什么吃不下去,看见你这张脸就倒胃口。”

书禾离开了。

谁知傅鹤宁缓缓吐出烟雾,直接示意服务生,拦住她的路。

书禾转身:“你什么意思?”

按摩师默默吃瓜。

他服侍的这位傅公子出身京北世家大族,养尊处优,从小到大没人敢忤逆他,当然,除了周书禾。

雨天的缘故,灯光略显朦胧。

暖暖的光线洒在书禾身上,她眉眼柔和,气质温婉,杏色大衣衬得她小脸白皙清透。

傅鹤宁又吸了口烟。

与她恋爱谈了半年,床不给上,牵个手都脸红。

路边看到卖红绳手链的小摊,她非要从一堆破珠子里面翻找出刻有两人名字的一堆小珠子,再亲手编好,送给他一个红绳手链,也不嫌那玩意劣质,不想能不能戴出去。

送她情趣内衣,她说他变态流氓。

“别用分手威胁我。”

傅鹤宁指尖点点烟灰,矜贵又散漫:“冷战一个月,我问你的问题,想明白了么?”

“想明白了。”

“答案是?”

书禾态度坚决:“我不会跟你同居,也不会穿情趣内衣给你看。”

“怎么就这么拧巴,你问问这里的人,有谁恋爱谈了半年还没有睡一起的,我又不是和尚。”

“因为你是泰迪。”

“.....”

书禾走至楼梯口,男人声音冷意彻骨:“反了你了,周书禾,今天你敢迈一步楼梯,我们就真的结束了。”


众目睽睽之下,书禾原路返回到了傅鹤宁身边。

大家轻笑出声。

果然,没有女人能拒绝得了傅哥。

“啊——”

有人惊呼。

书禾将茶几上的一杯红酒端了起来,毫不迟疑地泼在了傅鹤宁的脸上,他怀里的波斯猫吓跑了。

“光想着分手,忘记给你洗脸了。”

傅鹤宁黑脸,阴蛰启唇:“三秒,给老子擦干净。”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在大家的凝视下,书禾连忙抽了两张抽纸,傅鹤宁依旧镇定自若地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

男人闭上眼睛,等待周书禾乖乖上前擦净脸上的红酒,可静默半天,都没等来那姑娘的动作。

他睁开眼。

只见书禾不紧不慢地擦着自己羊绒大衣上面沾染到的红酒,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招呼不打就离开了。

“哐——”

在书禾迈下第二阶楼梯的时候,听到了茶几被踹翻的声音,上面的玻璃器具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红酒瓶的玻璃碎片四处迸溅。

是他暴戾的一面。

葡萄酒香气四溢,赤红的碎玻璃渣猝不及防地滚落在她脚下的台阶上,像极了二人已经破裂的关系。

众人都在安抚高高在上的傅先生。

有姑娘坐在傅鹤宁身边,用手帕为他擦着脸颊上的咖啡,柔声软语:“傅总,别气别气,我给你擦,外面下雨了,山林雾气重,书禾独自开车会不会不安全?要不你哄哄她,别让她走了。”

“别管她,惯的。”

书禾眼睫微颤。

她没有回头,径自走出温泉馆,摘下手腕上的红绳手链,扔到一楼垃圾桶。

天已经黑了。

漫天淅淅沥沥的雨。

书禾撑开雨伞,山雾空蒙,风裹挟着雨珠敲打在伞面上,雨落下的声音回响在她混沌不明的脑海中。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

冷风吸进肺腑,带着刺骨的寒,书禾收了伞,钻进车里,两只手冰冰凉凉,快冻僵了。

才要发动车子,书禾想起什么。

再次推开车门,围着车子绕了一圈,果然,在副驾驶下方的车轮上发现了一只避雨的流浪猫。

刚才听到的细微猫叫声不是幻听。

幸好没有直接发动车子,书禾蹲下,借着手电筒的光,她看到这只小猫浑身湿漉漉的,瘦骨嶙峋。

车下面都是鲜红的血迹,它受伤了。

因为小猫浑身湿透,它的眼睛格外的大,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格外的可怜。

与傅鹤宁的波斯猫有着天壤之别。

书禾伸出手,想把小猫抱出来,结果小流浪猫惊得跳到车底下,躲在里面瑟瑟发抖,不敢出来。

车内有零食,她拿了一袋燕麦蛋白棒。

书禾蹲在车前,把蛋白棒放在手心,轻声哄着那只流浪猫过来:“小猫,小猫,来,我不伤害你。”

“喵...”

小流浪猫拖着受伤的腿,犹犹豫豫地向她挪动。

书禾眉眼弯弯,注意力都在车底的小猫身上,她撑着的伞早已偏斜,冰凉的雨洒在她身上也浑然不觉。

她探出手,轻轻摸了摸小橘猫的脑袋。

咔嚓喀嚓的清脆咀嚼声。

小橘猫似乎饿了很久,被人打断了一条腿,它三条腿撑在地上,瘦小的身体颤抖着,嚼着书禾手心里的蛋白棒。

书禾把蛋白棒掰成小块喂给它。

小橘猫拼命吃着。

天越来越冷,它没栖身之地,也没人投喂它,这一顿吃了,下一顿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能吃上了。

书禾看着巴掌大的小橘猫。

发现它的左眼被打肿了,几乎睁不开,她把它抱起来,去医院救治,小橘猫吓得扑腾嚎叫起来。

“别怕。”

她拉开车门,抽了几张纸巾垫在座位上,把小橘猫放在座位上。

小橘惶恐地跳下车子。

因为没有人给流浪猫修剪爪子,它的爪子较为锋利,逃命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书禾的手背。

伤口瞬间涌出了血珠。

小橘猫回了头,一只眼睛在雨中水汪汪颤抖,似看到抓伤了她的手背,为了保命,它还是逃走了。

书禾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再找那只猫,视线昏暗,满地都是飘零枯残的枫叶。

小橘失踪了。

怕是撑不过这场冷雨了。

她的雨伞被大风吹向了山崖栏杆旁,书禾迈步才要去捡那把伞,起风了,别再被吹落山崖。

手腕忽然被一双遒劲有力的大手握住。

书禾立刻转身。

头顶上方忽然多了一把遮雨的黑色直柄大伞,她抬眸,顺势望去,执伞而立的男人身材高峻,姿态清贵。

二人对视,雨中,恰有清风起。

他的眼眸像润泽的曜石,在黛色雾霭中显得十分沉隽。

时间静止一般。

时煜[yù]凝视着小姑娘的面容,少顷,率先松开她的手腕,低声道:“旧伞别要了,这把新伞,送你。”

说着,男人瘦削纤长的手指将雨伞递向书禾。

“谢谢。”

书禾回过神,这柄雨伞很沉,做工极佳,那人已经离开了,五米之外停着一辆深灰色卡宴。

她身边似还萦绕着男人身上的清冷的雪松气息。

时煜拉开车门。

进车的前一瞬,他转过身。

夜色渐渐翩跹起来,梧桐叶子还在雨中飘零,二人隔空相望,好像时光都在静谧绵长的凝望中慢了下来。

“雨天路滑,别靠近山崖边,也别再找那只猫了,它在我这里。”

“好。”

书禾露出笑颜。

难怪小橘猫失踪了,被他救走了。

她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听到他又细致叮咛:“手背出血了,记得去医院打针。”

“谢谢。”

“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书禾摇头,不敢上陌生人的车:“不用,我们认识吗?”

“算认识吧,很快会再见的。”

男人撂下一句话,进了车。

书禾的羊绒大衣已湿透,静静站在原地,小手攥紧他的黑色直柄伞,看着那辆卡宴从她身边缓缓驶过。

手背传来痛意。

书禾拉开车门,收伞,坐在驾驶座,自己满身的狼狈,轻叹一口气,将湿透的围巾摘下来。

她发动车子。

雨刷器有节奏地扫着挡风玻璃上的雨。

书禾轻踩油门,离开度假村,瞥向手背,被流浪猫抓两道血痕,必须得尽快去医院接种疫苗。

那个男人说,算认识吧。

可书禾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来他是谁。

看他的气质矜贵斯文,沉稳严肃,倒像一位有学识涵养的高知分子,难道是大学的年轻教授?


打完疫苗要观察半小时才能离开。

下班时间,观察室里有不少人,大家都是结伴而来,只有书禾,形单影只地坐在角落里的长椅上。

她看着自己肿起来的小猪蹄子。

除了疫苗,她还打了免疫球蛋白。

注射量有些多,手背,胳膊,后背,大腿都扎了针剂,现在手背肿了,疼得没办法开车。

“嗡——”

手机振动。

书禾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是好朋友时沐打过来的:“沐沐。”

“傅鹤宁那狗儿子真出轨了?”

“嗯。”

窗外是浓稠的暮色,开着窗,温度有些冷,挨着窗户坐有些受不住,书禾起身,站在没有冷风的地方接电话。

“靠,还真劈腿了,他也不怕扯到裆。”

时沐性格豪爽。

她在电话那边气得恨不得从手机里钻出来:“他在哪儿,禾禾,给我地址!我去找他,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你别去找他。”

傅鹤宁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被人恭维惯了,在京都这种权势至上的地方向来只有他打别人的份。

被绿是她自己的事,不能给沐沐和时家惹麻烦。

书禾倚着墙壁,找到一丝倚靠,轻声道:“我跟他彻底结束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再也不跟他联系了。”

“跟傅鹤宁分手应该庆祝,他长得跟条情趣内*裤似的,流浪狗掰开他的脑袋都不喝里面的黄豆浆,以后他就充公咯,谁想睡他就睡他。”

“完全符合,形容得好。”

遭遇难过的事情,此刻听到好友的声音,书禾心里泛起暖意:“你出差什么时候回京?我给你接机,好久没见你了,想你了。”

“后天跟你贴贴~”

-

晚间时分。

京北市区街头巷尾,霓虹闪烁,像一幅璀璨夺目的画卷,出租车行驶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司机看着靠窗看雨景的小姑娘:“你多大啦?还在读书吗?”

“二十二,在读书。”

“我闺女跟你差不多大,今年考上京北师范大学咯,九月份的时候我跟她一起去学校报到来着,学校可大可好啦。”

书禾看向健谈的司机大叔,祝贺道:“恭喜。”

“丫头,你在哪个大学?”

“京北大学。”

司机拐了个弯:“哇,国内最好的学府,二十二岁,那你是不是在读研了?京大研究生好考不?”

“博一。”

“?!”

司机大叔眼底炸开惊讶:“你年纪这么小就是博士?是直博?”

“嗯。”

车子已经抵达市中心月亮湾小区,书禾跟司机道了谢,推开车门,走进小区。

自读博后,她没有再住校。

电梯上行中,她看着手里的这柄黑伞,三十二骨稳固款,应该能承受很强的风力。

忆起那人清润似玉的声音。

「旧伞别要了,这把新伞,送你。」

书禾握紧伞柄,眸光坚定,回家就把有关傅鹤宁的一些东西全部都收到箱子里,扔到楼下垃圾桶里去。

“叮——”

六楼到了,电梯门打开。

书禾抱着快递盒子,手指有水,在身上擦了擦,抬手要指纹解锁,发现房门竟然是开着的。

屋内传来她再熟悉不过的中年男性声音。

“回来了。”

她与周宏方已经多年不联系了。

而此刻,房内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客厅灯光明亮,沙发上坐着的是她父亲周宏方,身边是他妻子向梅。

-

书禾是周家私生女。

母亲名唤阮澜,在生她的时候意外去世。

周宏方还未婚的时候去悉尼游玩,异国他乡他听了一场古筝演奏,演奏者是阮澜,年方十八,模样倾城动人。

他一见钟情,用假身份对阮澜展开追求。

阮澜没有答应。

后来,周宏方已婚,可辗转多年他仍然惦记着悉尼的那个姑娘,便去了国外,再见阮澜已是十年后了,那时正逢阮澜家里遭遇巨大变故,她父母双亡,处于人生最低谷。

周宏方帮助她料理家人后事,又对她展开了追求,阮澜问他可有家室,他当时举起手,对天发誓说没有。

阮澜与他恋爱后,问周宏方想不想结婚,结束异国恋的分离日子,周宏方吓得销声匿迹。

阮澜也从未再联系过他。

后来,周宏方的朋友告诉他,阮澜马上就要生产了,孩子很可能是他的,他七魂六魄都被吓没了,背着妻子向梅出了国,溜进悉尼那家私人医院,要消除出轨的痕迹。

阮澜出了意外,只有孩子活了下来。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孩子竟然真的是他的?!他怎么算日子都不对,但鉴定结果就摆在面前,他把孩子抱出医院,两手落在孩子脖颈处,正准备处理,被妻子向梅发现了。

他抱起婴儿,装作哄孩子。

向梅与周宏方是家族联姻,二人起初还能相敬如宾,后来相看两厌,婚姻协议里捆绑着错综复杂的家族利益,她没办法离婚。

向梅清楚,凭周宏方的脾性不会允许媒体报道他任何私生活上的污点,不然他的仕途就会毁于一旦。

这孩子没有靠山,他会想方设法弃养或除掉。

向梅抱着婴儿回家的路上,思绪繁杂,在想如何安置,孩子粉粉的小手指忽然抓住了向梅的手指。

那一瞬,她心软了。

先把这孩子留在身边照看着吧,起码保证人身安全,等孩子长大一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去处。

向梅是京大的文学教授,待书禾不算特别宠爱,但足够周到,吃穿用度都是和她儿子女儿一模一样的标准。

书禾这个名字是向梅翻字典斟酌后给她取的,有对知识的重视,也有对她未来生活的美好祝愿。

向梅告诉自己的两个孩子,书禾是她在路边箱子里抱回来的,希望哥哥姐姐不要排斥书禾。

哥哥和姐姐待书禾很好。

书禾开口说话,第一声唤得就是妈妈,唤得向梅。

是姐姐偷偷教给书禾叫“妈妈”的,姐姐最喜欢抱着妹妹,逗小妹妹玩儿,书禾从小就跟着姐姐学说话。

周宏方不止一次问梅梅什么时候把书禾送走。

向梅一直没有表态。

小书禾八岁之前不知道自己是私生女,妈妈把三个孩子养得知书达理,仍记得她下班回家时会买三份糖炒栗子。

三个孩子一人一份。

妈妈会辅导年幼的书禾写作业。

教会书禾握笔。

在小书禾三年级放寒假那天,周家司机按照惯例先去接上高中的姐姐,后去接她。

姐姐送给妹妹一个小灰灰玩偶。

天不遂人愿,那天,在小学门口,周家司机刚开车行驶没多久,一个醉酒的司机驾驶着汽车横冲直撞过来。

酒驾汽车正对着书禾坐着的方向。

姐姐周子衿抱住妹妹,换了位置,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书禾正低头亲着姐姐送的小灰灰,没注意有车撞过来。

她只记得那个瞬间眼前一暗,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护着,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毁灭声音。

姐姐用身体为妹妹缓冲了汽车飞奔而来的冲击力。

在那场大型车祸惨案里面,酒驾司机毁掉了路边三个小学生,毁掉了十七岁的周子矜。

被姐姐护住的书禾活了下来。

警察结合书禾对事发时的陈述,告诉周家,若不是子矜在关键时刻主动换位置,活下来的肯定是子衿。

周子矜肋骨断裂,刺破内脏,当场去世,医生宣布死讯的时候,向梅哭到发不出声音,跪在子衿尸体旁边再也起不来。

后来,向梅患上了重度抑郁,把自己关在屋里,抱着子衿的照片不出门。

酒驾司机后来被判了死刑。

出事那天的晚上,周宏方从警局急匆匆回了家,走到客厅后,看到书禾站在妈妈卧室门口,他怒不可遏径自跑到二楼,拎着小书禾领子,把她从二楼的楼梯口扔了下去。

小书禾被迫从台阶上滚落,摔在地板上,还没坐起来,看到父亲抽出皮带,狠狠地抽向了她。

第一鞭抽在了书禾的头上。

父亲边打边说,若不是向梅心软抚育书禾,家里的司机根本不会去小学门口接她,子衿就不会被她害死。

怒喝为什么死的不是书禾。

闻讯赶来的哥哥周羡知抱住年幼的妹妹,周宏方正值壮年,像疯了一样,连儿子一起打。

书禾爬起来去拉架,周宏方指着小女儿的脸,左一口私生女,右一口私生女,对着八岁的孩子说尽了恶言。

哥哥捂着书禾的耳朵,让书禾不要听,可书禾还是听到了。

原来,她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

可,妈妈待她那样好,比亲生父亲待她还好。

在周家,父亲从不喜欢她。

每次他从外面带礼物回家都不会给书禾带一份,父亲笑着分发礼物的时候,书禾会偷偷躲在角落里。

她看着父亲拿出一个个礼物,多希望父亲的公文包里能拿出一个属于书禾的礼物,可惜,从未有过。

父亲说,书禾不配收礼物。


正值隆冬,已放寒假,哥哥被父亲强制软禁在周家。

姐姐去世那天,书禾被父亲赶出了周家,她什么行李都没拿,只拿走了姐姐送给她的小灰灰。

八岁的她,抱着毛绒玩偶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边,脚腕扭伤,走起路来很疼,雪花飘落在额头的伤口上,很冷。

在姐姐的保护下,惨重的车祸未伤她半分,在父亲的家暴与怒骂下,她遍体鳞伤,身上,以及心里。

书禾的左眼皮被父亲的皮带抽肿了,很痛很痛,根本睁不开,眼皮是紫的,只能靠着右眼看路。

脑海中一直盘旋父亲的怒斥。

书禾精神恍惚,僵滞地目视前方,一直往前走。

往前走。

想走到阎罗殿。

想让阎罗王把她带走,把姐姐还回来,还给妈妈。

她在路边哭得稀里哗啦。

为什么这场车祸里是书禾活下来了,这样惨痛的结果让妈妈如何接受,以后要怎么活下去

书禾想姐姐了,却再也没有姐姐了。

零下十几度的酷寒天气,书禾衣着单薄,浑身剧烈颤抖,机械地往前走,四肢百骸都被冰雪穿透似的。

在某个瞬间,她好像看到姐姐了。

姐姐说天太晚,雪太大,禾禾要赶快回家,穿多一些,别找姐姐了。

书禾休克倒下的时候,路边恰巧经过一辆车,车子停下,后座的少年推开车门,疾步走向她。

抱着她的人是一个哥哥。

他救下书禾,把她裹在温暖的怀里,紧急抢救为她复温,以防止进一步的器官损伤。

-

小书禾醒来已是三天后,身边有医生,也有她的同学沐沐,沐沐说是小舅舅把她从路边抱回来的。

但是他已经回家了,他的家在英国。

沐沐随母性,她的小舅舅是时煜。

医生说,若不是被恰巧路过的时煜救下,满身伤痕的书禾会被活活冻死在路边,抢救的时候已经处于濒危状态。

那场压断无数树枝的暴雪,是时煜,把她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

-

周宏方转过身。

他头发花白,枯瘦如干,因多病缠身,提前退休,不再担任官职,在周家也没什么地位。

书禾视线落在向梅身上。

妈妈呢?

岁月有没有对妈妈温柔一些。

这是自姐姐去世后,向梅第一次主动来找她。

她与妈妈之间横插着一条人命,一条她亲生女儿的命,这根刺扎在两人心里,扎得很深。

书禾无数次想,或许这根刺再也拔不出来了吧。

八岁到十岁,书禾被养在时家,那三年里向梅状极差,没有去京大教书;书禾十一岁的时候,哥哥把她接到月亮湾,抚育她成人。

上大学的时候,书禾偶然间听说,向教授左手常年戴着优雅的腕表,是用来遮掩割伤的,有人看到过手腕上的疤痕。

周宏方率先开了口:“书禾,周家与时家有婚约,你爷爷与时老先生订下的,家里本想等你和你姐都成年后再告诉你们,但你姐被你害死了,时家按约要来提亲,周家只有你一个姑娘。”

“周宏方。”

向梅蹙起眉,提醒身边的男人:“子衿的事是酒驾司机的责任,婚约是两家多年前定好的,跟子衿的事挂不上钩。”

“没关系?检查车祸现场的警察不是说了吗,当年——”

“够了!”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周宏方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嘴角渗出了血,牙齿都要被扇碎,脑壳里嗡嗡作响,向梅真是毫不吝惜力气,幸好她不知道那年他家暴书禾,不然他连在周家住的资格都没了。

书禾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面色惨白到几近透明,怀中的快递盒没有抱住,掉在了地上。

她蹲下去捡。

被父亲再次撕开伤疤,书禾两只手落在快递盒上,控制不住地颤,能蹲下去,但双腿瞬间酸软无力,站不起来了。

像抽干了力气。

气氛再次陷入寂静,向梅起身离开。

书禾低着头,没敢抬眸去看妈妈的神情和脸色,只看到妈妈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脚步停顿了片刻。

但,还是迈步走了。

就在书禾以为妈妈不会搭理她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轻缓的声音:“时家那孩子很优秀,品行也好,你先接触接触,就当交个朋友,不喜欢的话跟我说,我来拒绝这门婚事,并不是非要结婚。”

“好。”

“淋雨了,别忘记喝袋感冒药。”

书禾眼泪积聚。

她视线模糊,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再跟妈妈说些什么,可喉咙愈发肿痛哽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向梅离开了这栋房子。

周宏方见妻子走远了才敢骂:“哭哭哭,哦,嫁到时家还委屈你了似的?周家与时家世代交好,婚事多年前就订好了,你知不知道那时家那孩子多优秀,这桩婚事真是便宜你了。”

“那就别便宜我。”

书禾站起身,将快递盒放在桌上,冷声,“你自己穿上婚纱嫁过去,祝你二婚幸福,我给你随个二百五。”

“你!”

周宏方快被气死:“我敢穿婚纱,时家那小子敢迎我进门?你以为我愿意来求你,但凡你姐——算了,你妈不让我多说。”

周宏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小女儿。

明明记得书禾小时被养得珠圆玉润,现在怎么瘦得这么单薄,平时她哥也没少她的钱花啊。

“一直都是你妈与时家对接操办婚事,按照约定的时间,时家下周来提亲,其实你不嫁也可以,两家关系受影响,你妈会承担主要责任,要低声下气跟时家道歉,被时家人诟病一辈子,哎呦当年你妈割腕,要不是羡知及时发现送去医院,你妈就......”

周宏方故意带着哭腔,说完之后偷偷看了书禾一眼,她没转身,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什么表情。

但他很了解书禾。

在这个世界上,戳书禾心窝子最疼的刀有两把,一把是逝去的姐姐,另一把就是妈妈,为了妈妈不被诟病,她很可能会嫁过去。

“你的电话号码已经给时家了,那孩子今天或者明天会联系你。”

书禾转身,驱赶:“滚。”

对母亲和父亲截然相反的态度让周宏方怒意四起:“连自己的父亲都不尊重,还大学生呢,你老师怎么教育你的?”

“那你有尊重过我吗?”

书禾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气得扔向他:“你再不出去,我就告诉哥哥,你少不了挨打。”

“你敢让羡知打我,我揍不死你。”

“有本事你现在就揍死我。”

“你!”

周宏方躲开那本书,向梅还在外面等着,他不敢逗留太久,只能压着怒意离开,摔上了门。

“砰”的一声巨响。

书禾心里咯噔一下。

抬手,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颤,小时父亲经常摔打东西,导致她听到剧烈响声就会莫名心慌害怕。

客厅墙壁上的摆钟“咚”的一声整点报时。

书禾调整好了情绪,脱掉自己泥泞的大衣,好在里面的毛衣没有湿,感觉有些头重脚轻。

她趴在沙发上躺一会儿缓缓,手指不小心摸到一袋温热的东西。

书禾抬头看去。

是一袋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在刚才妈妈坐着的地方。

书禾眼中雾气盘旋,氤氲。

自姐姐去世后,她十多年没敢吃糖炒栗子,平时连糖炒栗子的店铺名都不敢多看一眼,其实她最喜欢吃妈妈买的栗子了。

书禾擦掉眼泪。

小手剥着栗子壳,把还热着的栗仁塞进嘴里,嚼着。

好甜的栗子,好甜。

她发觉到不对劲,月亮湾小区的门禁是严格的人脸识别,出入都有安保人员核查来往人员信息。

那向梅和周宏方怎么能进来呢?

还知道门锁密码。

该不会早些年办理这栋房子手续的人,和来来回回派工人装修房子的人,是向梅?不是哥哥。

书禾摸了一下额头,有点烫,找到退烧药服下。

头发都是雨水,湿漉漉的,好像有点埋汰了,被小猫抓伤的幸好是左手,她决定用右手洗个头。


翌日,天空放晴。

秋高气爽的正午,星期六,书禾盖着暖暖的被子睡到了自然醒,捂了一晚上,后半夜就退烧了。

但浑身就是没力气。

屋内没有拉开窗帘,视线比较昏暗,书禾摸到枕边的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发现了一则微信添加好友的提醒。

对方昵称是“S”,时家的人。

-

洗漱好后,书禾在卧室里来来回回拾掇。

桌子上有个小箱子,她把有关傅鹤宁的东西全部放在了一个箱子里,都是他送给她的一些礼物。

收拾好东西后,书禾坐在书桌前。

推开桌前的两扇窗户,一瞬间,外面的清风吹拂进来,她看着桌前一排排精致的小手办。

自姐姐去世后,书禾就觉得静静坐着发呆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发呆,会放空思绪,什么都不用想,就好像她什么都没有失去,姐姐仍坐在她的身边,跟她笑着碎碎念,说子衿长大后的理想是像妈妈一样,在京大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

子衿问,禾禾,你的理想呢,是什么?

“嗡——”

手机消息振动。

半个小时前,书禾同意了那人的好友申请,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问了他名字,现在应该是回复了。

妈妈给了她选择的权力。

但从没有人给妈妈选择的权力。

想到妈妈手腕上的那道狰狞的疤痕,书禾不舍得妈妈低声下气去赔礼道歉,被留下谈论的话柄。

周宏方确实戳中了她心中最脆弱柔软的一隅。

书禾眼圈通红,缓缓低下头,看向屏幕上的名字。

时家她算是比较熟悉,时老先生有三个孙子,年龄基本与她相仿,她也接触过时家的哥哥们,人都挺好的。

S:时煜。

S:天气很好,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书禾瞠目结舌。

啊?

小舅舅,她的救命恩人。

他是时老先生的...小儿子,的确是至今未婚,书禾还以为会是时家孙辈里面选人履行婚约。

可怎么会是比她高一个辈分的人?

书禾小时候认了沐沐母亲做干妈,时煜是干妈的弟弟,按照礼数,她应该叫他一声小舅舅才对。

她对时煜了解极少,因为他不在国内居住。

书禾只记得时煜的父亲...也就是时老先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文学大儒,京大返聘的博导。

时老先生一生娶了两个妻子,时煜是他与第二任妻子生的孩子。

时煜母系是英籍华裔,家族世代经商,因常年与时老先生异地分居,早些年两个人已经和平离婚。

时煜跟父母关系都很好,经常在英国和京北两边住,后来继承母系家族企业,年纪轻轻就是财经界的风云人物,全球很多金融权威杂志都邀请过他拍摄封面。

小灰灰:请问在哪里见面?

S:我去月亮湾接你,见面时间你定。

小灰灰:好的,半小时后就可以,谢谢您来接我。

外面虽然是晴天,但有风。

出门前书禾围上了厚厚的围巾,把手机揣在口袋,抱着小箱子出门,把它扔在楼下垃圾桶,再也不想与傅鹤宁有牵扯。

-

-

小区路边的林荫路旁,有一排高大的枫树,树下停着一辆深灰色卡宴。

时煜倚靠在车身。

手中把玩着一片橘红色的枫叶。

渐浓秋色,枫叶似火,虽历经婆娑岁月的洗礼,枝丫上的叶子在深秋时节依旧能鲜艳亮丽。

来往行人忍不住打量这个贵气的男人。

黑色长款风衣尽显男人颀长挺拔的身材,内搭白灰羊绒高领毛衣,他眉骨立体深邃,五官优越隽美,似自带吸引人的磁场。

有一种清冷风的高级感。

像极了韩剧里氛围感十足的男主,远远望去,枫林尽染,他如惟江上之清风,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手机铃声响起。

时煜视线从枫叶上移开,从口袋拿出手机,刚刚接听,听筒里传来小姑娘的声音:“我快到门口了,小舅舅,您的车在哪儿?”

“枫树林。”

“好的,马上到!”

时煜站直,看向月亮湾门口。

书禾从小区走了出来。

此刻,阳光和煦而温暖,她穿着毛茸茸的刺绣针织衫,白色灯芯绒直筒裤,简约休闲的小白鞋。

领口围着软软糯糯的羊绒围巾。

她的头发很长,蓬松柔软,是淡淡的茶棕色,偏古典暖系,秋风抚过的时候,发丝在灿灿的光下翩跹着。

-

书禾环视一圈。

看到道路对面的枫树林停着一辆深灰色的车,只有那一辆,车旁站着的男人身姿如青松,应该就是时煜。

第一感觉,他好高,目测一米九。

她疾步跑了过去。

可怎么越靠近时煜,越感觉这个男人的面容这么熟悉....

书禾一头雾水。

是他。

昨天晚上在度假村送她黑色直柄伞的男人!

时煜视线落在书禾的眉眼。

一双杏眸清莹明净,其内盈盈温柔,他拉开副驾驶的门,抬手,为她挡住上方车顶:“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都可以。”

书禾坐上车。

她抬眸,看到时煜绕过车子前身,拉开驾驶座的门,坐在了她的旁边,车内有淡淡的清冽雪松香气。

一种成熟,稳重的男性气息。

“安全带。”

时煜沉声提醒,发动了车子。

“好。”

书禾立刻系好安全带。

深灰色的卡宴缓缓在路上行驶,时煜握着方向盘,速度不疾不徐,书禾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

她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原来他昨晚说的“算认识吧”是这个意思,与时煜确实称得上认识。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精致如古玉。

手背有淡淡的青筋脉络,转动方向盘拐弯的时候,净白的腕骨微微显露,每一寸骨骼都美得恰到好处。

书禾看向时煜。

像他这样的高门子弟,即便不做言语,仅凭眼神就能让人感知到上位者的雍贵气场。

“谢谢。”

时煜专注看着路况:“谢什么?”

书禾早就想跟救命恩人道谢,语气十分诚挚:“救命之恩,以前想找您当面道谢,但您在国外。”

没成年的时候她不能独自出国当面感谢他,就手写了感谢信,交给干妈,但一直没收到回信。

“还疼吗?”

男人音色淡淡,像山涧里缓缓流淌的泉。

书禾怔了怔,以为时煜口中的疼不疼指得是她八岁时被父亲打的伤,她敛眸,长而卷的睫羽掩着神色。

半天没等来她回复,时煜斟言道:“昨天被猫抓伤的手,还疼不疼?”

“嗯?”

书禾醒神,轻言细语:“谢谢关心,不疼了,那只小猫还好吗?它伤得挺重,有没有撑过昨夜那场秋雨?”

“她撑过来了。”

书禾点点头。

天空如广袤的海,湛蓝宁静,沿路的风景美不胜收,她倚靠在窗边,静静欣赏着京北的秋。

二人一路再无交谈。

-


时煜带着她去了养生中餐厅。

书禾知道这家店,京北中餐厅档次排行最高的特色店,环境高端雅致,就餐席位常年难预约。

进入餐厅,能看到赏心悦目的曲水流觞池。

小桥流水,古色古香的新中式装潢,还有弹奏古筝的琴师,让人在城市喧嚣中觅得一方安宁净土。

她跟在时煜身边。

这个男人的腿很长,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时煜有在刻意放缓步伐,让她的步伐没有那么紧迫。

服务生走在两人前面,停驻在时先生惯常来的私人包厢,推开门:“时总,周小姐,请。”

时煜颔首。

他微微侧身,扬眉,让她先进,书禾立刻会意,率先走进了这个私人包间,时煜跟了进来。

室内温度正合适。

时煜将黑色长款风衣脱了下来,整齐叠放挂在座椅后方。

书禾站在包厢内的窗户前。

她专注地看着树梢上落下来的一只小鸟,光下,它的羽毛流光溢彩,展翅飞舞,欢快又自在。

书禾眼角弯起,真好。

南北朝谢庄曾写过一篇《月赋》,“擅扶光于东沼,嗣若英于西冥”,在古代,人们对太阳的雅称是“扶光”,扶桑之光,寓意光明与希望,这只小鸟真的很像扶光之鸟。

“喜欢听什么音乐?这里有乐师。”

书禾蓦然回神,转身。

时煜已经坐在餐桌旁,倒着沏泡好的普洱茶,羊绒高领毛衣穿在他身上,莫名给人一种稳妥感。

书禾坐在时煜对面,前倾身体,提起小茶壶,想为自己倒一杯。

她也喜欢普洱。

“你打了疫苗,先别喝茶了。”

时煜伸手,将书禾手中的小茶壶提走,把桌边的一杯果蔬汁递给她:“尝尝口味,不好喝的话再让他们换。”

“谢谢。”

书禾两手接过那一杯营养健康的果蔬汁,与他聊天:“音乐的话,我喜欢听老歌,您喜欢吗?”

“比如。”

“经典的粤语歌。”

时煜示意服务生,餐桌旁的服务生识趣地走到音乐控台中心,给这位姑娘播放了她喜欢听的粤语歌。

轻缓的乐声响起。

第一首播放的是《偏偏喜欢你》,这歌名,书禾看了控台中心的服务生一眼,服务生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尴尬地低下头。

两人手边都有一份餐厅菜单。

时煜靠在椅背,执起茶杯,品尝着清香的普洱,茶汤入口,滋润心肺,让他有了几分闲适慵懒。

书禾一丝不苟地挑选着喜欢吃的菜品。

以前她从未来这家养生中餐厅吃过饭,翻了几页后,发现很多菜品都有中医药材,起的名字也很好听。

她的手被小猫抓伤,忌口不少,这家店的养生菜正好能让她在品尝美味的同时还温补身体。

本以为时煜在英国长大,会喜欢吃西餐。

书禾跟餐桌旁的服务生说了几个清淡的招牌菜品,然后看向时煜,他正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汤。

“小舅舅,您喜欢吃什么菜?”

时煜欲言又止。

言则,这顿饭是小舅舅与外甥女之间的亲情聚餐,他将茶杯放在桌上,漆黑的眼瞳别有深意地望着书禾。

“你猜。”

被时煜这样凝着,书禾睫毛忽尔闪了下。

她低下头,坐正身姿,与时煜对视的时候,两秒就会败下阵来。

让她猜?

书禾不知道小舅舅喜欢吃什么。

商海沉浮多年,这个男人眼神精明锐敏,像是能透过皮囊,洞悉人的内心深处,把心思揣摩得透彻,让人没有安全感。

服务生在等时总选菜。

这家中餐厅的幕后老板是时总的好友,他光顾的次数不少,以往来这里,都会说一句老规矩就行。

书禾眼观鼻,鼻观心:“抱歉,我猜不出来。”

“老规矩,饭后多加一份甜品。”

“好的。”

服务生记录好。

多了一份饭后甜品,看样是给周小姐的。

私人包厢内的所有服务生全部离开,并为里面的二人关好了门,音乐还在播放,两人忽然都没了动静。

书禾喝着果蔬汁。

后来她才知道,饮茶会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人的神经系统,从医学理论上来看或许会对疫苗效果产生干扰。

“下周五有课吗?”

“没有。”

时煜指尖摩挲着茶杯,淡淡开口:“按照约定,我会去周家提亲,你这边有什么问题吗?任何问题可以跟我讲。”

“没问题。”

时煜审量着书禾的神态。

谈及婚事,她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主动问及关于他任何的事,她很平静,两手捧着果蔬杯喝着,一副对他没有丝毫兴趣的样子。

“确定要与我结婚?”

书禾放下果蔬杯,略微诧异:“不是两家定好的婚约吗?还是说您这边有问题,如果您有喜欢的人,我们俩可以同时提出退婚,这样的话两家关系——”

“我没问题。”他打断。

“好的。”

时煜漫不经心地问:“你与傅鹤宁分手了?”

书禾没想到时煜知道她的恋爱情况,也没想到他会问得这样直接:“嗯,昨天已经分手了。”

服务生推开门,将二人选的菜品端了进来,放在桌上,甜品师给周小姐做了一份颜值很高的青柠芝士慕斯小蛋糕。

书禾瞬间被这份精美的慕斯蛋糕吸引。

看起来味道应该很棒。

但,这是饭后甜点来着,现在吃有点不大好,满桌子的养生菜,时煜并没有太多规矩,直接吃饭了。

书禾喝着鸡汤。

香味浓郁,没有丝毫的腥味,这家餐厅的鸡肉也比较鲜嫩,热气腾腾的汤喝完四肢百骸都舒畅了。

推窗抚清风,凭栏听乐声。

歌曲切换到《真的爱你》。

书禾眉眼弯弯,这是她最喜欢一首粤语歌,小时候她喜欢缠着姐姐一起睡觉。

姐姐会唱歌给她听。

子衿说,这首歌是写给妈妈的,等书禾也会唱的时候,一起唱给妈妈听,妈妈肯定会很开心。

-


书禾看向对面的时煜。

他不动声色地吃着饭,在感知到男人要抬头看向她的前一瞬,她立刻低头,又喝了一口汤。

时煜目光在她面容上稍许停留。

阳光在书禾身上舒缓地跳跃,跳跃,她皮肤白皙,细细观察甚至能在她的脸颊上看到一层绒毛。

因为举汤匙喝汤,她露出了一截纤细的皓腕。

肌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即将要订婚的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吃饭,各不知对方所想,也都未再开口说些什么。

-

在时煜吃完饭之前,书禾借上卫生间的借口溜出去了,找了半天,终于找到餐厅的收银台,想把账单结了。

时煜对她有恩,按说第一次吃饭得她请。

下一顿再让他请。

收银员小姐姐扬起礼貌的微笑:“是这样的,周小姐,时先生在这里用餐都是免费的,不需要结账。”

“好的。”

书禾微窘,有一点点尴尬。

刚转过身,看到二楼站着用完餐的时煜,书禾与他对视了一眼,他眼眸深邃盯着她,眸底带着别样的探究。

书禾佯装镇定自若。

中餐厅的经理走了过来:“周小姐,今天我们店里有限时活动,给包间内的每个贵宾送一个手办盲盒。”

时煜走了过来。

男人肩背挺直,形象与气质当属极佳,大厅内很多女孩都望向了时煜,他高峻,妥妥的行走衣架。

风衣被他挽在结实的手臂。

收银台的小姐姐已经把手办盲盒拿出来,递给了书禾,可惜就一个礼物盒,书禾问:“就一个吗?”

“是的。”

书禾看着礼物盒精美的图案纹理,里面一定是个非常好看的手办,她把礼物盒子送给时煜:“给。”

“给我做什么?”

“只有一个。”

“我不要,你留着吧。”

说着,时煜走向放置衣物的地方,拿起风衣穿上,还有书禾的围巾,她正在拆手里的礼物盲盒。

盒子打开,书禾眼前一亮。

是小灰灰!

这一只小灰灰的体积很小,但纹理细腻规整,雕琢工艺高超,很少有手办能把小灰灰的眼睛雕刻得如此可爱灵气。

时煜将围巾递给她。

书禾围上厚厚的羊绒围巾,把小灰灰手办放回盒子里,二人往餐厅外走的时候时煜手机铃声响了,是特助打来的工作电话。

“稍等。”

时煜手指落在屏幕,接听,示意书禾先在休息区等他一会儿。

“好。”

书禾走到沙发旁坐下,茶几上还有餐厅给客人们准备的休闲零食,她拿了一颗糖,撕开包装吃下。

玩着刚才领的小灰灰。

她嚼着糖果,听到隔壁沙发上有两个小姑娘在低声讨论时煜模样出挑,还夸赞他的手可以当手模特。

甚至拿出了手机,偷偷拍了他的侧颜和大手。

书禾也顺势看向时煜。

男人站在阳光灿灿的窗边,神情从容沉静,有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男人的稳重魅力,他正不紧不慢说着什么,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搭在窗台。

是好看。

他的颜值,还有手。

在与时煜见面之前,书禾不知道小舅舅看起来如此年轻。

模样也生得这样漂亮。

她拿出手机,在浏览器输入时煜的名字,百度百科中他的简历很长,各种荣誉和头衔,划不到底。

恒升集团亚太区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CEO。

家族企业CONST本源在英国,产业涉及金融,医疗,尖端科技,石油能源多个领域,他与英国的哥哥一同经营。

哥哥负责欧洲业务。

时煜负责亚太地区的业务,这两年,时煜凭借卓越的领导能力,又拓宽了亚太地区很多产业链。

书禾眸光定格在他的某个职位上。

在四年前,他被京北大学特聘为金融管理学院的教授,以前只是偶尔给金融系的学生开设一些讲座。

但从今年九月开始,京大开设了时教授的课程。

书禾才要去教务系统里搜搜时煜是周几的课,余光感知他已经打完电话走过来了,她提前将手机息了屏。

“走吧。”

出门后,被暖暖的太阳光一晒,书禾犯困了,脑袋昏沉沉,前往停车区的路上,时煜走在前面:“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都可以。”

书禾想起什么,怕耽误时总的工作:“刚才接电话有没有重要的事情?如果有的话您可以先去忙工作,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家。”

“没有。”

时煜按动车钥匙,解开车锁。

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看向身后的姑娘,她是暖白皮,此刻精致小巧的脸颊上微微有梨涡漾起。

书禾像一名温柔清婉的江南女子。

她说话的音量并不高,音色轻轻软软,似融了水的润与光的暖的古典曲,落进听者的耳畔倒是很舒服。

“称呼我,不用尊称。”

“好。”

“想不想去看小猫?”

书禾点头,立马来了精神:“想。”

车子停在宠物医院门口的时候,书禾抬眸看向牌匾,被这家医院的名字所吸引,很暖心的名字。

格林小屋。

书禾没记错的话,京北市有很多家“格林小屋”,这家宠物医院是连锁的,很有名气。

她跟着时煜走进这家医院。

里面装横都是温暖的木元素,柔和光线洒落在室内的每个角落,猫和犬分区分诊,还有独立猫犬候诊休息区。

因为全区域的中央空调都采用了新风系统,所以这里每个空间通风做得很好,干净清新的环境。

前台站着宠物医院的老板,裴述,高学历,家境优渥,宠物医院的护士们都喜欢叫他一声裴博士,他正在跟护士吩咐着什么,瞥到门口进来的人:“哟,怼怼来啦,来看小橘?”

“嗯。”

裴述看到了时煜身边的小美人,端方娴静,一看就知道出身书香世家,八卦道:“这位是你的?”

“未婚妻。朋友。”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前者来自时煜,后者来自书禾。

“朋友。未婚妻。”

时煜好整以暇地盯着书禾,书禾灰头土脸地移开视线,她两只小手揣进针织衫的口袋里,干脆闭嘴了。

着实没想到时煜直接称呼她为未婚妻。

可,还没订婚呢。

书禾想着这位宠物医生称呼时煜的名字,原来时煜的小名叫怼怼,好别致可爱的名字,跟他的气质截然相反。

裴述笑得合不拢嘴:“跟我来吧,在二楼。”

上了二楼,书禾老远就看到了昨天晚上那只小橘,它洗过澡了,被工作人员安放在一个蓝色小笼里面。

笼子里面铺着软软的毯子。

它的左眼睛和左耳朵都缠着无菌纱布。


裴述给书禾介绍着橘猫的情况:“这只小小橘刚出生三个多月,腿骨被人打断了,头骨也受了轻微伤,左耳蜗有不可逆转的损伤,看样是有被人捉住虐待过,能活下来完全是个奇迹。”

书禾忽然想到傅鹤宁的那群狐朋狗友。

这只小猫就在私人温泉馆附近,地上都是它的血迹,该不会是他们捉住虐待完,从二楼扔下去的吧。

傅鹤宁养得波斯猫占有欲极强,它喜欢欺负主人身边的其它小猫。

“昨天晚上怼怼把它送来,我给它的腿做了内固定手术,可以让小家伙儿的后腿骨得到最大程度的愈合,它颅内的伤慢慢会自愈,至于左耳...应该永远听不到声音了,左眼睛过些天可以复明。”

书禾:“谢谢医生。”

裴述看了一眼腕表,没多打扰:“我还有事要忙,你们夫妻俩随意,哦对了,喜糖多给我一份。”

时煜颔首:“没问题。”

裴述背着书禾,走向时煜,压低声音:“哪家的姑娘?这么标致,你小子脱单了??”

“羡知的妹妹。”

裴述竖起小拇指,低声道:“拐走羡知妹妹,都要结婚了才通知我们是吧,好,一会儿就把你踢出单身群聊,份子钱我就随20。”

书禾蹲在笼子前,看向里面正在睡觉的小小橘。

暖暖的阳光洒在它的身上,晒着阳光浴的它小肚皮吃得鼓鼓的,没有再饿肚子,也没有再受欺负了。

术前应该被医生洗过澡。

现在毛发软乎乎的,蓬松可爱,金光闪闪。

小小橘很可爱。

好治愈的一幕,书禾心都软化了,抬头,看向身旁的时煜,他正欣赏着阳台上摆的一排多肉植物。

笼子并没有关门。

书禾继续看猫,看得入迷,伸手才要摸一摸小橘猫柔软的毛发,手腕倏地被男人遒劲有力的大掌握住。

时煜蹲下来,冷声道:“吃过一次亏,还敢摸。”

二人距离如此近,书禾甚至能感受到来自男人身上冷冽的雪松气息,他很快就松开了她的手腕。

“不摸了。”

书禾老实巴交地抱膝,无接触看猫,刚才时煜薄唇紧抿,睨了她一眼,眼神比高中班主任还冷峻吓人。

时煜指腹一阵凉。

幽深的视线再次落在书禾身上,她的肩背很薄,有些弱不禁风,方才握了一下她的手腕,浑身冷冰冰。

书禾看着小橘猫。

似有什么感应降临一般,小橘猫睡醒了,它迷糊惺忪,看向了书禾,下一刻,它撑起三条腿爬向她。

身旁有气场迫人的时煜,书禾不敢碰小橘。

小橘猫眼中还有雾蒙蒙的水汽,它的小爪子从毯子下面翻找出一块藏起来的奶饼干,用嘴巴叼着,拖着受伤的腿,凑到书禾脚边。

它低头,把饼干放在书禾身边。

书禾又惊又喜,捡起地板上的一块奶饼干,她知道这是小小橘给自己藏的保命粮:“给我的吗?”

小橘猫歪头,仅剩下的一只眼睛呆萌地看着她。

书禾这才敢揉揉它的小脑袋,看着手心里的饼干,这是小橘猫喂给她的,昨天她喂它吃了一根蛋白棒。

小小橘,你是不是记得我?

刚才那个男医生说,小橘猫的头骨被打成了轻微伤,左耳失聪,它出生三个月,不知道它颅内的伤什么时候能自愈好,左眼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光明。

书禾把奶饼干收好,看望完小橘猫,两人走的时候,小橘猫恋恋不舍地拖着小身板跟在书禾身后。

起初她并不知道小橘猫在地板上艰难地爬。

直到一声沙哑的猫叫声响起。

“喵...”

书禾回头,看着小小橘趴在了自己的鞋子上,蹭着她的脚踝。

“小舅舅。”

刚走到楼梯口的时煜停住脚步,转身,看到那只楚楚可怜的小橘正亲昵地跟书禾撒娇,企图被抱走。

“它抓伤过你。”

书禾看向时煜,以后结婚是要同居的,她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小橘猫的伤好了以后是不是还要继续流浪?我可以带走它吗?”

时煜凝眉。

那时,书禾并不知时煜有洁癖,也不知他这人从不喜养什么动物,她只听到四个字。

“想养就养。”

时煜下楼前只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让人听不出他的喜怒,究竟是喜欢还是讨厌?

书禾愣在原地。

她估摸着时煜八成是讨厌养猫。

这只小猫刚做完手术,这几天护理比较谨慎,先让宠物医生监护几天,她下周再接它走。

哥哥喜欢小动物,她准备把小小橘送给哥哥。

走出宠物医院,室外降温起冷风了,书禾坐进车内,系好安全带,等待时煜吩咐下一个环节。

时煜坐在驾驶位,看了她一眼:“冷不冷?”

“?”

书禾垂眸看向自己穿的针织毛衣,还有围着的羊绒围巾,其实毛衣里面她穿了一个保暖呢。

后腰偷偷贴了两个暖宝宝。

“不冷。”

“手怎么是凉的?”

书禾认真解释:“常年这样凉,没事的。”

时煜没再说什么。

书禾摸了一下自己的手,体温的确很冷。

她常年手脚冰凉,冬天穿多厚的衣服都捂不热,平时站一会儿就想蹲下,她觉得蹲下很舒服。

时煜发动车子:“最近是不是还要去医院继续接种疫苗?”

“对,预约的后天上午。”

“总共要打几针?”

“五针。”

临近十一月,今天气温并不高,时煜打开车内的暖气:“周一我有事去医院,顺便送你。”

“好。”

吃完午饭、看完小猫才临近三点半,时间过得有点漫长,书禾看着时煜开车的路线越来越熟悉:“小舅舅,现在是要回我家吗?”

“难道你想去我家。”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煜慢声慢气:“去我家也可以,我那儿有个北宋汝窑天青釉洗,送你了,你既叫我一声小舅舅,我这做长辈的也不能不表示,是吧,大外甥女?”

“……”

书禾感觉小舅舅在阴阳怪气,但她找不出证据。

大外甥女是什么称呼??

书禾在本科期间研究过宋代美学,汝窑,是宋代名窑之首,天青釉洗乃文房四宝中的笔洗,这种古董珍贵稀有,且北宋汝窑系列历来被古董收藏家们奉为瑰宝,价值过亿。

她不敢要收别人如此贵重的礼物。

书禾手指戳着座椅,硬着头皮婉拒他:“先不去你那儿了吧,我困了,想回家睡一觉。”

“小舅家也有床呢。”

“我...只想睡我的床。”

时煜轻笑一声,没再逗她,送她回月亮湾了。


卡宴停靠在月亮湾小区旁边。

书禾脑袋昏沉沉,许是又发低烧了,靠着车窗睡得昏天黑地,感觉车子好像停留许久,后来听到时煜喊她,她惺忪睁开眼。

到家了?

书禾小手扒拉一下微微凌乱的发。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书禾拿走手办盲盒,听到时煜说:“先去门卫室,我让人送了药膏给你。”

“好,谢谢。”

书禾想下车,可打不开车门,车门被人锁了,转头,看到时煜递给她一件外套:“穿上,再下车。”

“我不冷。”

时煜淡淡看着她。

车内开了暖气,她睡了一路,外面起风降温,她体质看起来像林黛玉,直接下车会被吹感冒。

仅一眼,书禾脖子一梗,像耗子看到猫似的。

时煜不怒自威的气场比傅鹤宁还要强。

她接过时煜递过来的外套。

是一件男士轻奢夹克外套,内敛的深灰色,她穿上他的衣服,夹克的内里柔软舒适,满身都是他的气息。

这是书禾第一次穿男人的外套,被陌生的男性气息包裹。

“拉链。”

书禾乖乖拉上了夹克外套的拉链:“穿好了。”

“嗒”的一声轻微响,车门解开了锁。

书禾迅速拧开了车门,下车,果然,冷风扑面而来,往脖子里钻,她牙齿打了哆嗦,幸好穿上了时煜的外套。

车窗被时煜缓缓降了下来,书禾挥了挥手,与他告别:“路上慢些,注意安全,到家之后可以跟我发个消息吗?”

“回去吧,天冷。”

“好。”

卡宴走后,书禾松了口气。

感觉她与时煜相处有一种学生与教授的既视感,不过也对,他现在不仅是集团掌权人,还是京北大学的教授。

书禾走向小区门卫室。

时煜身材高峻,他的外套宽大,她抬起两只胳膊,都看不到手在哪个位置,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保安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高质感手提袋递给书禾:“小周姑娘,这是今天中午有位姓时的先生送来的。”

“谢谢。”

书禾挽起袖子,接过手提袋。

走出门卫室,她打开精美的袋子,里面有几盒德国进口的凝胶愈肤膏,是时煜为她手背上的抓痕准备的,过两天抹了可以祛除疤痕。

她的步伐渐渐停住。

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快得捕捉不住,书禾想不起来小时候干妈给她抹得那个药膏是哪一款了。

好像就是时煜送的这个牌子。

这款愈肤膏轻薄水润,抹起来冰冰凉凉,不会有刺痛感,祛疤效果出奇得好。

但它价格昂贵,很难在国内的药店买到。

也正是因为小时候干妈在她身上抹了很多愈肤膏,那些被父亲用皮带打过的伤才没留下丝毫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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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觉睡醒已经是傍晚。

书禾睡觉前量了体温,的确是低烧,睡前也已经服过退烧药,她打开手机,浏览了一下收到的消息,沐沐明早十点到京北国际机场。

S:到家。

书禾每次与朋友出行,在分别的时候她总会下意识说一句“到家发个消息”,看到朋友发来安全到家的消息后她才会心安。

她点开时煜的好友名片,给他改了个备注。

书禾搜索了京大交流群聊天记录里面的图片,看到了金融系校友曾发过的课程表,时教授每周两节课,是连堂课。

周四的早八课。

一个新消息弹窗出现,是卫教授,她的博导。

看到内容后,书禾陷入茫然,老师说他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情况不容乐观,住院了,需要静养几年。

以后不能再带她了。

卫教授:院里这两天会给你安排新的博导,书禾,你的研究方向和课程安排由新导师负责。

书禾发了信息关心老师。

卫教授是国内著名文学工作者,为人和蔼可亲,可,自申请成为他的弟子才两个月她就要换老师了。

书禾叹了口气。

她性子慢热腼腆,喜欢卫老师循循善诱的教授方式,也不知道院里会把她塞到哪个教授名下寄养。

她的专业很冷门,古典文献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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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上午书禾打车去了京北国际机场,她的车还在医院忘记开回来了,用京北医院的停车缴费标准算了一下停车费。

两杯茶奶钱没了。

一会儿接到沐沐,得去把车开出来。

刚刚下了出租车,还没走进机场,书禾就看到了从机场冲出来的一个俏皮可爱的姑娘。

在阳光下,沐沐像刚从五指山下解放的小猴子。

“禾禾!”

书禾疾步走向时沐,两人抱在一起,她身体一轻,老规矩,她被怪力少女时沐抱着原地转了三圈。

沐沐的笑声总是这样清脆悦耳。

转完圈圈后,时沐将书禾松开,勾肩搭背往外走,看到了她手背上的抓痕:“这啥,谁干的?傅鹤宁?”

“小猫。”

书禾的左手已经消肿了,两道伤口稍稍愈合,没有刚开始那样血淋淋:“不小心被抓伤了。”

“打疫苗了吗?”

“嗯。”

时沐垂眸,握住书禾的手腕:“这两天你的手别碰水,我跟你回月亮湾住,洗头的活交给我。”

“我学会单手洗头了。”

“歪瑞古德!”

书禾笑出了声:“预定了你喜欢吃的甜品套餐,你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我们去吃饭。”

“稍等,我问一下我的助理。”

“嗯?”

书禾左右环顾,哪有什么助理。

下一秒,她就看到沐沐摸了摸她的肚子,召唤语音助手,语调可可爱爱:“小肚小肚,你在吗?”

书禾笑着配合:“我在。”

“饿不饿?”

“饿了。”

时沐扬起眉,挽着书禾的胳膊:“走,咱去吃你定好的甜品。”

书禾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输入两人惯常去的那一家甜品店地址:“我的车停在医院还没开回来,等我叫个车。”

“稍等,我也叫个车,看看咱俩谁的价格优惠。”

“嗯。”

时沐拿出手机,输入地址后,显示价格是十五,瞄了一眼书禾的,是十块钱:“你有券?”

“碰巧领的。”

书禾叫了车。

许久都没有司机接单,排队要等好久,时沐看到街道对面的共享电车,她眼前一亮:“我骑小电驴带着你。”

“啊?”

正好是绿灯,时沐拉着书禾的手跑过去:“双人小电驴,最近刚出台的,正好试一试。”

“好。”

走到共享电车区域,时沐用手机扫了一辆双人小电驴,拿起车筐里两个头盔,递给禾禾一个。

“前天刚下了雨,头盔有点埋汰。”

书禾背着的包里面有一次性酒精消毒湿巾:“没事,我带了纸巾。”

“百宝箱·禾禾。”

时沐接过书禾给的湿巾,擦了擦头盔,拍了拍帽子里面的落叶和灰尘,戴在脑袋上:“你坐后面,开手机定位,我来骑车。”

“好。”

书禾用纸巾将头盔和座位擦干净,跑到垃圾桶旁边丢了垃圾,然后戴好头盔,坐在沐沐后面。

时沐上了车:“抱紧咯。”

“嗯。”

书禾伸出手臂环住沐沐纤细的腰:“坐好啦。”

“出发咯~”

时沐拧着把手,小电驴启动,手机地图的语音播报响起:「骑行导航开始,从当前位置,向北出发——」

书禾脸颊贴在沐沐的后背。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是深秋时节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周末,与从小相伴长大的姐妹骑着小电驴,前往最喜欢的甜品店。

车子穿过大街小巷,兜着风,聊着天。

书禾看到了地面上的影,连头发丝都在风中诉说着快乐,她抱紧沐沐,感受着平平淡淡的安稳。


“我怎么感觉你瘦了,是有谁欺负你了吗?”

“没人欺负我。”书禾说。

时沐点点头。

她是儿童跆拳道馆的馆长,这段时间只顾着在南方开第九家分店,很少有空跟书禾开视频。

时隔两周回京北,书禾瘦了一大圈。

书禾这几天没有称体重,可能是前几天换季感冒,没什么食欲:“我一会儿多吃点甜品。”

“这才对。”

路边飞驰而过一辆飘逸的敞篷跑车。

火红的车身有些刺眼,里面坐着的公子哥们齐刷刷吹着流氓口哨,冲着二人搭讪:“小美女们长得真靓呦,要不要喝一杯?”

“好呀。”

时沐挑挑眉,笑道:“等你们都死咯,一定去你们席上喝一杯哈,再给你们一人买一束白菊花。”

“......”

书禾看到那几个公子哥吃瘪的表情就想笑。

从小到大,在斗嘴和打架这两个方面,沐老板是国服选手,从未有过败绩,她可是跆拳道高手。

高中的时候,连傅鹤宁都吵不过沐沐。

副驾驶位置的公子哥不服气,目光锁定在电车后座的乖乖女身上:“小妹妹,怎么不说话,你腿挺长哦,最适合勾住我的腰。”

沐老板替天行道:“你是不是看到长的就羡慕啊。”

“......”

男人下意识往自己某处看去,气得黑脸,才要骂回去,时沐继续怼:“你低头瞅啥,老嫂子,想拿绣花针缝你的开裆裤啊。”

“......”

火红的跑车加速离开了二人。

书禾唇角不自觉上扬,给时沐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赞:“沐老板厉害,又是连胜。”

“哈哈,禾禾,我罩的!”

十字路口,是红灯。

时沐才注意到自己正前方有一辆骑着炫酷摩托的特警,威武得很,身穿黑色特警骑行服,她正准备停在黑摩托旁边欣赏一下。

“沐沐,我和小舅舅要订婚了。”

“啥?!”

“咚——”

小电驴碰瓷了大摩托。

书禾看不到前面的路况,她抱着沐沐,耳边传来撞击声的时候,头盔往前掉,遮住了她的视线,她连忙扶好头盔,吓得声音都发颤了。

“没事吧沐沐?!”

“我没事,你有没有事?”

“没。”

两车之间只是轻微撞击,时沐向前面的特警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警察叔叔,对不起。”

“你俩下车。”

特警队长戴着头盔与墨镜,沉声道:“这么宽的路还能追尾,骑车的时候不能分心知不知道。”

“知道。”

书禾和时沐乖乖下了车。

为了不妨碍后面行人正常行驶,书禾推着小电驴走到路边的花坛旁边,等候警察叔叔的处理。

时沐偷瞄一眼。

这位特警身姿英挺,阳刚气息十足,帅气威武,少说得有一米八五,看起来年纪轻轻,是同龄人。

“下次骑电动车还分不分心了?”

“不分心了。”

两个姑娘低着头,认错。

就在训了两分钟的时候,路边缓缓停靠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后座的车窗降下,特警大队长看过去。

“你怎么来了?”

“路过。”

书禾与时沐抬起头,顺势望去,下一刻,还不如不望呢,两个人条件反射同时又低下了头。

时煜深黑的眸带着几分审视:“怎么回事?”

京北特警队长白松生与时煜相识多年,算是故交了,但白队并不知道两个小姑娘跟他的关系。

“没什么。”

白松生不想再多斥责,两个女孩子态度都很诚恳,也知道错了:“不小心蹭了一下我的车。”

“人没事吧?”

“没事。”

书禾看到特警的摩托车后方有些刮擦的痕迹,拿出手机:“请问,需要赔多少钱?我转给您。”

“不用赔了。”

白松生有公务要忙,坐在摩托车上,认真教育:“你俩以后注意行车安全,学会珍爱生命。时煜,我这边还有事,先走了。”

时煜淡淡点头。

特警队长走后,空气突然安静。

书禾站着标准的军姿,感觉被时煜盯着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幸好带了头盔,可以防护一下。

时沐欲哭无泪。

在时家的长辈里面,她最害怕的就是小舅舅,这次被他当场抓住小辫子,肯定得被严厉数落。

时煜看着花坛旁边的电动车:“怎么没开车?”

“忘在医院了。”

“要去哪里,我送你们。”

“好哇!我要坐劳斯莱斯!拍照发朋友圈!”

回答的是时沐。

她摘下头盔,把书禾的头盔也摘下来了,低声道:“听小舅舅说话的语气没有恼,有免费的车,不蹭白不蹭嘛。”

“嗯。”

“我先把电车停到指定区域,禾禾,你在车里等我。”

“好。”

书禾抬首,发现时煜坐在后座,有司机在开车,副驾驶和后座都是可以坐人的,就在她思考去哪里坐的时候。

“过来坐。”

男人声音就像初冬隆起的雾,清淡低沉。

书禾识趣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坐在了时煜旁边的座位,余光察觉到男人端凝了她片刻。

时煜穿着高级定制的墨色西装,二人保持着距离。

书禾看向沐沐。

时沐拿着手机在停车区艰难地还车,把小电驴左推两米,位置不对还不上,她又推到另一边,还是还不上,再往右推推,就是还不上。

“靠——”

一句拉长版的优雅国粹,飘进车内。

书禾收回视线。

她整理着脖颈处厚厚的围巾,把自己下半脸遮住,偷偷笑着,嘴角勾起了弧度。

沐老板太可爱了。

少顷,时沐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随口吐槽:“扣了老子二十块调度费,服了,明明是停车区非要说不在区域内,资本家的心真黑呐,是羊毛就薅,我去哪儿说理去?”

话落,整车气氛安静的出奇,无人吱声。

时沐倏地捂住嘴。

她愤怒的时候小嘴会像抹了蜜一样甜,从后视镜看向小舅舅和书禾的反应,小舅不动声色。

好你个小书禾,用围巾遮笑呢,行,一会儿吃饭的时候铁定得多灌你几杯奶茶!

时煜交叠起腿,淡然开口:“去哪儿。”

“糖念诗篇,一家甜品店。”

司机发动车子。

时总与一家新兴科技公司的CEO有约,在城北高尔夫球场谈投资生意,半路看到电动车撞向摩托车的全过程,确认两个女孩子是谁后,时总让他把车子靠在花坛边。

“时总,先去城北,还是先去甜品店?”

“甜品店。”

时沐想起刚才书禾说要跟小舅舅订婚,指尖落在手机屏幕上,噼里啪啦打着字,发送过去。

“嗡——”

口袋手机振动,书禾拿出来,看向消息。

沐老板:你跟小舅舅要结婚?尊嘟假嘟?

小灰灰:尊嘟。

沐老板:怎么这么突然,哈哈,我这出了趟差,你就要当我小舅妈啦??

小灰灰:我也是前天才知道周家与时家有婚约,小舅舅下周五提亲,但我对他的了解还不是很多。

沐老板:马上就到甜品店啦,下车详聊!

两人手机消息声音来回振动。

时煜泰然自若地倚着靠背,手中有一份文件,他沉敛看着集团风险管理部对这家科技公司进行的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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