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退去后的第七天,村里终于通了电。
我坐在大队部的办公室里,煤油灯换成了一盏昏黄的电灯泡,桌上摊着从杨晴宿舍搜出来的笔记本。
陈建军站在我身后,手指点在其中一页上。
你看这里,马局长要的新货,最好是十六七岁,识字的,家里没背景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村里姑娘的名字、年龄、家庭情况,后面跟着奇怪的符号。
有的画了圈,有的打了勾,还有几个被划掉了。
这是……买卖。
陈建军的声音冷得像冰,看来这里面杨晴负责物色姑娘,马局长负责接收。
陈建军猛地合上本子。
得去县里告发马局长。
我点点头,却突然听见窗外一阵骚动。
我和陈建军冲出屋子,才知道杨晴跑了。
昨晚看守的老李喝了她的水,今早被发现昏在柴房里!
李红梅气喘吁吁地跑来。
那贱人还偷走了大队部的公章!
我们冲进关押杨晴的仓库,发现泥地上用碎砖头刻了几个字:志伟哥,我去找马叔。
陈建军脸色骤变:她这是要灭口!
我们立刻套了马车往县里赶。
路上经过石桥时,陈建军突然勒住缰绳,指着不远处喊了一声。
前方村口,一群妇女正围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撕扯。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杨晴!
她不知怎么被截住了,此刻正被王桂花揪着头发往地上按。
贱人!
都是你害的我家都毁了!
王桂花哭喊着,几个妇女一拥而上,把杨晴按在泥地里。
杨晴的旗袍被扯烂了,露出雪白的肩膀。
她尖叫着挣扎:放开我!
你们这些乡下泼妇!
李红梅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泼妇?
你勾引别人男人的时候怎么不说?
杨晴突然疯了一样大笑起来。
勾引?
赵志伟那种货色也配?
她猛地抬头,血从嘴角流下来,活像个疯了的女鬼。
要不是他答应帮我弄到转正名额,我会搭理他?
一群人都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忘了动手。
杨晴继续歇斯底里地喊着。
们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他挪用修河堤的钱给我买手表!
虚报田亩贪污救济粮!
还打算把村口的地卖给他表哥开砖厂!
她每说一句,人群就骚动一分。
还有马局长,你以为他只要姑娘?
他还要钱!
赵志伟这些年贪的,一半都进了他的口袋!
杨晴压低声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说完了?
杨晴往后缩了缩,眼神惊恐。
你前世欠的债,今生该还了。
我轻声说。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见鬼了一样。
我没再理她,站起身对陈建军说:去县里,找专案组。
三天后,县里来了人。
马局长被停职审查,赵志伟以贪污罪、玩忽职守罪被判十年劳改。
而杨晴因拐卖妇女、贿赂干部,被押往省城候审。
她被带上吉普车时,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
公社大会上,王主任宣布由我正式接任村书记。
我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了被赵志伟取消的妇女扫盲班。
从今天起,咱们村要办自己的编织厂,妇女也能挣工分!
我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一张张熟悉的脸。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傍晚,我站在田埂上,看着夕阳把麦田染成金色。
陈建军从远处走来,手里拿着一叠图纸。
陈家村的合作方案,我们出原料,你们出人力,利润对半分。
我翻开看了看,抬头冲他一笑:挺好。
他也笑了,夕阳照得他周身镀了一层光,暖融融的。
风吹过麦浪,沙沙作响,像极了前世我被勒死时,耳边最后的声响。
但这一次,我听见的是希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