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顾子风岑溪的女频言情小说《替身死遁后,总裁他追妻火葬场了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公主味儿的西红柿炒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砰——!”房间四处充斥着浓烈的信息素,小苍兰的味道浓郁得让人仿佛置身花海,空气黏着稠闷,每一寸流动都带起芳菲。床上的男人艰难地喘息着,浓密纤长的眼睫湿润难耐,像扑闪的流萤,眸中闪烁着潋滟的水光。纯白的睡衣下,半截白腻的腰身暴露在空气中,微微泛着红,像沁了血的粉玉。“唔——嗯。”岑溪半阖着眼,看见地上被摔碎的半管抑制剂,紧咬住唇瓣,咬出血色,红润有泽。真是……笨死了。他伸手想去够柜子里剩下的抑制剂,半边身子在床边摇摇欲坠,意识昏昏沉沉地抓住针管,微微一翻身,整个人摔在地上。带着柜子和一堆杂物,发出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别墅久久如惊雀扑飞。后背接触到柔软的温暖的地毯,岑溪无意识的双腿轻微磨蹭,鬓发汗湿,香汗淋漓。门外的管家和佣人用力地敲...
《替身死遁后,总裁他追妻火葬场了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砰——!”
房间四处充斥着浓烈的信息素,小苍兰的味道浓郁得让人仿佛置身花海,空气黏着稠闷,每一寸流动都带起芳菲。
床上的男人艰难地喘息着,浓密纤长的眼睫湿润难耐,像扑闪的流萤,眸中闪烁着潋滟的水光。
纯白的睡衣下,半截白腻的腰身暴露在空气中,微微泛着红,像沁了血的粉玉。
“唔——嗯。”
岑溪半阖着眼,看见地上被摔碎的半管抑制剂,紧咬住唇瓣,咬出血色,红润有泽。
真是……笨死了。
他伸手想去够柜子里剩下的抑制剂,半边身子在床边摇摇欲坠,意识昏昏沉沉地抓住针管,微微一翻身,整个人摔在地上。
带着柜子和一堆杂物,发出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别墅久久如惊雀扑飞。
后背接触到柔软的温暖的地毯,岑溪无意识的双腿轻微磨蹭,鬓发汗湿,香汗淋漓。
门外的管家和佣人用力地敲击着房门,在模糊中,岑溪听到他们在外面惊慌的声音。
“少爷!”
“岑先生,快开门啊!”
他们都是Beta,闻不到空气中能引诱Alpha的信息素,但也能猜到几分,纷纷害怕岑溪一个人在里面出什么意外,焦急地敲着门,想要进来查看他的情况。
岑溪敛住神色,软绵绵地抬起手,将抑制剂注入到血管之中。
随着透明的液体进入血管之中,岑溪才费力地完全睁开眼眸,他抬手抹了下脸,发现颊边全是泪水。
不知道是生理泪水还是难过引诱出来的泪水,汹涌得他止都止不住。
发热期的Omega会下意识寻找自己的Alpha,或者是沾有Alpha信息素的物品。
岑溪捡起手机,光着两条腿爬进了挂满西装的衣柜里,门外的声音被隔绝在外,变得几不可闻。
为了避免味道散得快,岑溪紧接着关闭衣柜,把自己藏起来,躲在黑暗里。
扯下一件深蓝色的西装服,紧紧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想松开。
毛茸茸的头埋进质感极好的面料中,岑溪小心翼翼却又近乎贪婪地嗅着上面的味道,高挺精致的鼻尖微动,像一只小仓鼠,可爱又极度缺爱。
不够……信息素味道还不够,
想要更多。
岑溪的泪水还在“吧嗒吧嗒”往下掉,顺着雪白的腮帮子,坠落在西装中,浸湿了衣服。
他眨着挂满泪珠的眼眸,按亮手机,忽而骂了一声:“骗子……顾子风,大骗子!”
手机页面上是主题餐厅,两个人相对而坐,英俊高大的Alpha面容带笑地抿下咖啡,对面坐着一个身穿英伦风米色风衣的Omega,清隽温柔,眉眼盈盈。
Omega唇下还有一颗淡色的痣,平添欲色的美。
这张照片是偷拍的,在上面还看得见玻璃窗的反光,偷拍的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这是岑溪派过去的私家侦探。
手机在手中开始小幅度地震动,屏幕上的照片换成了来电画面,上面还有刺眼的“老公”两个字。
岑溪只觉得讽刺,心脏好像被刀子剜得一下一下的疼。
他颤着手,按了挂断。
手机屏幕熄灭片刻,在晦暗的光中,映出了岑溪苍白如纸的脸庞,他似乎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自己的狼狈。
现在的自己一点也比不上那个Omega的得体与清冷。
岑溪像一丛风滚草,被吹啊吹,路过茫茫的荒原,淌过全是荆棘的野地,最后滚到顾子风怀里,汲取水源,才重焕生机,抽出嫩绿的枝条,生机勃勃地在他面前上蹿下跳。
但现在,他的Alpha好像不要他了。
他去找漂亮好看,如姣姣明月的白蔷薇了,所以就不要粗糙的风滚草了……
岑溪翕动着唇瓣,越想越难过,把自己紧紧抱成一团,单薄的脊背靠在木质的衣柜里。
他把自己陷进淡淡的雪松香中。
这样会有种被自己的Alpha抱在怀里的感觉。
电话那头又迅速打电话过来,岑溪吸吸鼻子,他不想接顾子风的电话,但本能驱使着他接通了。
通过并不稳定的电流声,岑溪听见了平静如水的询问,淡漠得如雨后的海棠,闻不到一点起伏的香。
“佣人说你发热期到了,还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岑溪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像在人来人往的潮流中丢失的小孩,突然找到了爸爸妈妈,他抽噎地止住哭声。
“嗯……”
很委屈的一声,还微微往上勾,勾得人心痒痒。
顾子风垂眸,看着车窗外飞速从眼前跃过景物,吩咐道:“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开快点。”
“好的,顾总。”
司机得到命令,挂挡踩油门。
顾子风继而看着手机,透过电话,他似乎都能闻到岑溪那边浓郁的信息素了。
指节略微杂乱地敲击着车窗,顾子风沉着声线问道:“自己发热期要来了,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在耍什么小脾气?”
衣柜里的岑溪颤了颤身子,他绞紧双腿,委屈地咬住下唇。
他很乖的。
很少闹脾气。
别的Omega可以无法无天地撒娇吵闹,但他不可以,他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惹人厌烦了。
岑溪踽踽独行太多年,他几乎依靠顾子风而活,如果硬要把他们分离开,对岑溪来说,就是生剥皮肉的痛苦。
可是,不管他再乖,顾子风似乎一直都对他如此冷淡,觉得他若有若无。
像照片里那种笑容,从来都不是岑溪可以奢求的。
岑溪被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包裹,他拔高声线,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发热期是我能决定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稳定……”
顾子风蹙了蹙眉,深邃的眉眼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抬起手,看了眼腕间的表,又问:“发热多久了?”
这类似于担心询问的声音让岑溪刚刚起来的情绪像泄了气的皮球。
他闷闷道:“两个多小时了……”
“两个多小时了!”顾子风烦闷地揉了揉眉心,神色蕴满了怒气,他厉声道:“岑溪,你是蠢货吗?为什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
岑溪被吼得扔开了手机,砸在壁柜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界面被误触挂断了。
顾子风盯着按掉的屏幕,指尖落在通话记录上岑溪的名字上,回想着岑溪和自己还算清醒的对话,问道:“还有多久到别墅?”
无形的催促让司机冷汗涔涔,偏偏又赶上了红灯,看着信号灯上红色的三十秒数字,咽了口唾沫道:“大约还有二十分钟。”
顾子风修长的指节敲击的速度更快,冷声道:“再快点……”
岑溪那个傻子,最好不要被他发现,是用了抑制剂……
“先生,你终于来了!”
“岑少爷不知道在里面情况如何了,只听到里面砸得响,问他,他也不肯打开门!”
车型流畅的迈巴赫平稳的停在别墅门口,管家立刻上来开门,担忧道。
顾子风迈开修长的腿走下车,两步并作一步地往楼上走,即使是慌乱的情况,他也从善如流地像个局外人。
主卧门口,所有的佣人聚集在那里,急得团团转。
闻着从门缝里逃出来的信息素,顾子风被勾得心神微乱,他偏头问:“钥匙呢?”
管家焦急地摊手道:“岑少爷把房门的备用钥匙拿进去了,所以我们也打不开门。”
顾子风微微拧眉,身上的寒意散发,冷得如九天寒冰,他释放出强烈的安抚性信息素,雪松香从门缝中穿过,渗透进衣柜里。
岑溪迷惘的睁开眼,摸着白皙手臂上的针眼,才想起来该注射第二支抑制剂了。
他摇摇晃晃地推开衣柜,像个小熊猫,就地一滚,圆滚滚地滚到床脚,脑袋撞上去,疼得“嘶嘶嘶——”地吸着凉气。
顾子风敏锐的听到了撞击声,他大力拍打了下厚重的门,声线还算得上冷静,带着安抚的意味。
“岑岑,听话,开门。”
岑溪哪里肯听他的,信息素涌进来,他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光着脚踩在乱七八糟一地杂物的房间里翻找着剩下的抑制剂。
一共要打三针,挺疼的,他第一针没控制好力度,白润的手腕上青了大片,动一下,就隐隐作痛。
他不需要顾子风的信息素。
顾子风想找他初恋情人,就找去吧。
自己只是个跳梁小丑,费尽心力让别人开心,但人家根本不在意,说不定退场后,还会笑着踹伤痕累累的他一脚。
又一针下去,发热期的状况明显减弱,岑溪感觉后颈的腺体跳动得似乎没有那么快了,连带着信息素也能得到控制了。
感觉到小苍兰的香味慢慢减弱,顾子风眼中的寒意更盛。
他抵着门,一字一句,寒声道:“岑溪,现在立马开门,如果一会儿是我自己把门打开,你知道后果的。”
岑溪哆嗦了一下,眼中的欲色减轻了不少。
他慌不择路地想爬回衣柜,寻找安全感,却被刚刚拉落在地的抑制剂玻璃碎片扎伤脚掌。
尖锐的碎片刺进血肉,岑溪疼得跪倒在地抱住膝盖,带着汩汩流出的鲜红的血,爬进衣柜。
黑暗再次把他包裹,岑溪感受到了类似于回归母体的安全温暖感,但因为脚掌的刺痛,信息素不可抑制地释放出来,杂乱无章,代表着痛苦和慌乱。
没有得到回应的顾子枫微微后退,挺拔的身形在佣人中间,格外显眼。
他歪了下头,传来清脆的骨骼声,紧接着下一刻,破风声袭来,脚踹在门上,碰撞出巨大的声音。
门框上的门锁被直接踹烂,锁芯掉出来一大截,凄凉地摇晃着。
“砰——啪!”
衣柜里的岑溪缩了缩脚,把自己尽量缩小再缩小,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不让一点害怕的声线脱离出来。
顺着信息素的来源,顾子风将目光锁定在衣柜里,同时,他也看到了满地的狼藉和地毯上脚掌印的血迹。
他声音又低又轻,带着某种压抑的,冷冰冰的暴戾。
“你们先下去,谁都不要上来……”
门外的人立马鸟兽作散,管家还贴心地将已经撞坏的门虚掩上。
房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顾子风凉薄的视线滑过地面显而易见的抑制剂,他站定在衣柜面前,冷冷道:“岑溪,你不知道抑制剂对你这种已经永久标记的Omega伤害有多大吗?”
衣柜槛上,顾子风甚至可以看见半边的血脚印。
Omega最是柔弱,特别是发热期的,娇弱得如林间的水仙花,稍微碰一下,粉嫩的花瓣上就能留下深色的痕迹。
顾子风不知道痛感敏锐的岑溪是怎么忍住这么多血,还能不哭出声音的。
岑溪微微抬眸,透过衣柜竖着的缝隙,就能看到门外的身影,他咬着唇,就是一声不吭。
永久标记又怎么样,他只是……提前适应没有顾子风的日子。
顾子风身形微动,毫无预兆的将门拉开,把弱小的岑溪完全暴露在自己视野中。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针岑溪就打得熟练多了,没有乌青,也没有飙血,带了点血珠的针眼在雪白的肌肤上仍然刺眼。
这代表着自己Omega嫌弃他。
Alpha感觉自己的尊严被践踏。
顾子风俯身,强势地想把吓得不能动弹的岑溪抱出来。
雪松覆盖过来,灼热感袭上脆弱的腺体,勾得腺体发热发烫,岑溪却猛然大叫:“离我远点!”
他甚至伸腿,一脚踢上了Alpha的昂贵,做工精良的西服。
顾子风看着黑色领袋上面沾染的深色血迹,眼神微微一凛。
这条领带是新的……也是胥珂前两天才送给他的。
顾子风将领带扯下,挂在了门后的挂钩上,才转过头看着惊吓过度的岑溪,压抑怒火道:“岑溪,你今天究竟在发什么疯?”
“别家的Omega是发热期,你是进入发疯期了吗?……”
岑溪极度缺乏安全感,如惊弓之鸟,趁着顾子风不注意,不计后果的从里面重新把柜门关上,手里却还紧紧攥着顾子风的西服。
……
想堆一个窝,把自己藏起来,谁也找不到,顾子风也不行。
顾子风目光闪烁,皮鞋踩在厚实的棕色大熊地毯上,发不出踢踢踏踏的噪音。
这个毯子还是岑溪买的。
岑溪睡觉不老实,加上顾子风睡觉不喜欢抱着人,所以岑溪只能退到床边,有时候半夜就会一个翻身掉下去。
多掉了几次,岑溪就买了毛绒绒的毯子,后来,就算掉下去了,也能扯着小被子继续睡,更不会摔伤。
但是现在,却全是玻璃渣,成了块暗藏危险的地毯,不再能保护人。
和现在的岑溪差不多,像只竖满尖刺的刺猬,不再是以前甜软的Omega。
能把顾子风咬伤刺伤。
顾子风转身,将剩余的抑制剂拿出来。
好家伙,整整一盒。
岑溪是有多嫌弃他?
顾子风手中转悠着针管,将上面的尖细的长针摁在坚硬的床头柜表面掰弯。
他握着剩余的管剂,走到衣柜面前,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他询问道:“岑溪,是不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所以你才用自己的身体跟我闹脾气?”
“嗯?”
Alpha的声线冷得让人发颤,岑溪把自己的脑袋靠在臂弯中,泪珠还在脸上挂着。
他想哭出声。
好痛啊……脚掌痛。
打针的地方也很痛……
现在顾子风不再释放信息素,在房间外的安抚性雪松味,早就随着空旷楼梯间和客厅,散得几不可闻,还不如衣柜里残留的香味。
顾子风看着毫无动静的柜门,猛地把管中的液体摔到墙边,玻璃渣碎裂开来,里面的液体洇湿了墙体,在壁纸上如雨水一样垂落下来。
岑溪终于打开柜门,崩溃着爬出来。
“别……别打碎!”
他以后只能靠这些抑制剂了!
顾子风有别人了,不会要他了。
岑溪哭哭啼啼地抓住顾子风的手,想从Alpha的手掌中拿出自己的抑制剂,他哭的眼尾通红,眼眶还盛着大滴大滴的泪珠。
他惊惶地叫道:“还给我!”
“顾子风,你把抑制剂还给我!”
顾子风不为所动,他用力地一根一根掰开岑溪掣肘住自己的手指,发热期的Omega弱得根本不够看,他轻而易举就能挣脱开。
继续将剩余的抑制剂摔到墙上。
“你住手,顾子风!”
岑溪哭得嘶嘶声力竭,无助的捶着顾子风的手腕。
他骂道:“明明是你……先不要我的!我用抑制剂又怎么了?!”
顾子风将所有的抑制剂打碎后,岑溪跪趴着,拖着两条绵软无力,血迹斑斑的腿往前跑。
哭得像死了亲爹似的。
不过,他亲爹也的确死了。
靠近墙那边全是玻璃渣,在岑溪即将要爬到时,顾子风抿紧薄唇,将人提溜在了床上。
差一点,膝盖上也全是伤口了。
以前岑溪发热期,只会绵软软地喊“要”,这次情况却这么棘手,情绪波动这么大,顾子风一阵头疼。
他摁住人,再次尝试释放信息素,想要安抚Omega的情绪,但是没想到岑溪竟然会排斥。
在床上挣扎着像被猥亵了一样。
顾子风停止释放,闭了闭眼,再度睁眼时,眼睛里已经有了一点血丝。
他跪住岑溪的两条腿,一只手把Omega白皙细瘦的手腕举过头顶,强行止住身下人儿的动作,另一只手虎口人儿钳住尖细的下巴,让岑溪的眼睛看向自己。
正色道:“岑岑,冷静一点,看着我……我是你的Alpha,不要害怕。”
岑溪盈盈的眸光瞥向顾子风漂亮凌厉的眼眸,只要他现在微微抬头,就能碰到他锋利的下颌线。
他停止摆动,在顾子风温声细语下,加上第二管抑制剂强制性的清醒下,神色微微柔和。
顾子风见人安静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再这样一会儿,整栋别墅都怕要被岑溪摔得稀碎。
青色的床单上沾染的鲜红的血色,顾子风这次可以放心地释放信息素,雪松和小苍兰纠缠,如火一般,愈演愈烈。
温热的手抬起,顾子风指腹落在岑溪下巴上的痣上,轻柔的摩挲着。
岑溪的瞳孔微缩,他偏过头,抗拒道:“别碰这里……”
恶心……
顾子风的白月光、初恋情人——胥柯,在同样的位置,也有这一颗痣。
这让岑溪觉得生理性的不适。
他一直不是顾子风的A计划,而是B选项。
在这场婚姻中,他只是一道选择题,因为和正确答案长得太像,所以被选中了,成了替代品。
顾子风声线微哑,看到岑溪的拒绝,松了他腿上的束缚,怜惜又不舍地松开手。
“为什么不能碰?——明明很漂亮。”
因为情绪激动的哭泣,褐色的痣已经被染红,如同朱砂一般,美得惊心动魄,让他欲罢不能。
岑溪的眼神逐渐空洞,听到顾子风极少会出现的赞美,冷笑一声。
“是因为漂亮,还是因为像他?”
话音落下,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像窗外呼呼的冷风,冷得让人窒息,似乎空气都停滞了。
顾子风坐起身,彻底放开岑溪,问道:“像谁?”
岑溪蜷缩着还在流血的脚掌,咬着牙,戳穿道:“胥珂啊……那位优秀的古典舞演员Omega。”
顾子风的眼睫狠狠震颤了一下,看向平时温顺甜软的岑溪,此时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那质问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刃,要把顾子风的心掏出来。
他难得没有反驳,静默下来,问:“你怎么知道他的?”
岑溪从柔软的床上爬起来,瘸着腿从衣柜里薅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界面,狠狠地摔倒顾子风面前。
落入眼帘的是顾子风和胥珂出入各种场所,拍摄角度刁钻,照片极多,画面中的两个人或暧昧或缠绵,明明是极其正常的并排在一起走场景。
但因为两个人身高容貌的适配度,就会引人遐想。
在外人看来,简直天作之合。
岑溪看着顾子风沉默的表情,气道:“我还去查了,他和你的契合度90%,比我高多了。”
岑溪和顾子风的契合度85%,在一众的夫妻里,匹配度还算高了,但赝品远远比不上真迹。
听到这句话,顾子风终于抬头,含着怒气的目光从手机转移到岑溪那张发热期才冷静下来,但因为受伤,所以脸色惨白如纸,加上脸颊两处微红的精致面容上。
他缓缓起身,Alpha高大的身形和凛冽的气息把岑溪笼罩住。
顾子风隐忍的怒气终于被岑溪牵引出来一点点。
他问道:“你派人跟踪我?”
说着,他身上烦躁的信息素愈演愈浓,他骂道:“岑溪,你竟然还私查契合度,你不知道你这叫侵犯别人隐私,已经犯法了吗?!”
曾经乖巧的Omega会咬人了。
不听话了……
岑溪拖着两条腿,脚掌因为接触地面,将玻璃渣扎得更深,他面色痛苦道:“那你呢,你又是什么好人了?!”
“你这叫出轨,也是犯法,犯了婚姻法!Alpha婚内出轨,伤害Omega,关一年!”
顾子风起身,伸手,巨大的手劲儿攥住岑溪纤细的手腕,勒上一圈红痕,他情绪不稳定地否决:“岑溪,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在家里我随你胡闹,但在外面,我不允许你败坏阿珂的名声。”
“阿珂……”岑溪后退半步,将脚掌用力的贴着地面,残余的玻璃碎片扎得更深,疼痛让他清醒半分 他淌着泪水,两泪涟涟地讽刺道:“呵……竟然叫得这么亲密,你还说你们没有关系?”
顾子风烦躁地将人抵在墙边,单腿卡进岑溪的双腿间,让人动弹不得,看着情绪又即将崩溃的岑溪放低声音解释道:“我和他没那种关系!”
“他只是国外进修回来,在宜城待不了半年就走了,我们以前是同学,和他在一起也只是叙旧……”
顾子风神情看起来分外疲惫,他捏着眉心,郑重其事道:“岑岑,不要闹了,好不好?”
岑溪的眼底剧烈的颤抖一瞬,全身像是被抛进无边无尽的冰冷的海水中,冷得他血液近乎凝固。
他微弱的出声,像是小猫儿临死前的求救,在慢慢淡下去的信息素中,低得几不可闻。
“顾子风,你究竟要骗我多久?”
岑溪冷漠的看着自乱阵脚的顾子风,声线提了一点,冷静得判若两人。
说出的话却让顾子风难以置信。
岑溪低低的笑了一声,道:“我是替身,我知道的,顾子风……我和胥珂长得太像了,你瞒不了我的。”
如果不是近一个月顾子风身上若有若无的白蔷薇信息素味,其中有一天浓烈得如同挑衅,否则,万分相信顾子风的岑溪也不会发现胥珂的存在。
Omega软软的依靠在墙上,尾音轻颤道:“胥珂优秀,清冷好看,又会跳古典舞,他和你上,床时,一定比我舒服吧……毕竟我骨头硬,不能满足你摆出各种姿势。”
顾子风目光震颤。
……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房间中。
岑溪微微偏头,舌头顶了顶火辣辣的右脸颊,耳朵嗡嗡地响,像被塞了棉花。
嗡鸣过后,就是两个人寂静的世界。
痛,像有一颗耻辱的钉子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
岑溪胸腔共鸣地哭着,这是四年来,顾子风第一次打他。
竟然是为了一个破坏他们婚姻的外人。
顾子风的手掌微微发着抖,瞳孔微缩,他迅速抬手,想去触碰岑溪已经泛红的脸颊。
他轻声道:“岑岑……对不起。”
“滚开!”
岑溪一手推开顾子风,大吼道:“别碰我,脏死了!”
Alpha猝不及防,被自己Omega猛然推开,往后踉跄几步。
岑溪逃脱桎梏,任凭脚掌的鲜血淋漓,捂着半张脸,眼眸里蓄积泪水,泪眼模糊道:“家暴也犯法了,示情节严重情况,根据Omega弱势群体保护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顾子风看着地毯上沾染的血迹越来越浓,忧心道:“岑岑,你先冷静下来,你的脚受伤了……”
他不知道岑溪从哪里买来的抑制剂,这么劣质,尽把人的情绪往极端上引导。
岑溪往后退着,他跨过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跑到两个人的结婚照下面,从相框背后的暗格中拿出一个戒指盒。
亮出里面的戒指。
璀璨闪亮的钻石,银质的戒环上雕刻了一朵小小的蔷薇花,配上银色,漂亮孤傲,俨然一朵白蔷薇。
岑溪指着上面的纹路,直直看着顾子风,问道:“顾子风,你告诉我,胥珂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顾子风赧然,“白蔷薇……”
半晌,他又滚动喉结,“可这跟胥珂没关系,这是……”
“闭嘴!”岑溪打开窗户,将盒子里的蔷薇戒指狠狠扔向窗外,掉进花园的某处草丛中,销声匿迹。
这枚戒指岑溪最是珍惜,因为这是顾子风和他结婚时交换的戒指,他害怕掉了,所以平时都不舍得戴。
只有顾子风不在家,岑溪自己想他时,才拿出来慢慢回味那天的幸福。
现在却毫不犹豫地扔掉了。
顾子风惊疑的看着发怒的岑溪,不过也只有片刻,便平静了下来。
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牵动他情绪太多。
他问道:“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岑溪抬眸,那双眸子怒火漫漫,他看着冷静,事不关己的顾子风,心冷了一半。
只有自己骂胥珂时,顾子风才会像个人一样,会生气吗?
那自己呢……他这四年的陪伴又算得上什么?
岑溪手脚冰凉的走到衣柜面前,将里面一套套的风衣,黑白内衬往外扔,扔到顾子风脚下。
这些都是胥珂会穿的衣服款式,不是他的。
他不喜欢故作深沉的长款衣服,而这些衣服都是顾子风买的,只因为一句“你适合穿这种,好看。”
岑溪四年就一直穿这种风格。
顾子风冷冷的看着一直发疯的岑溪。
岑溪又转战梳妆台,将上面带有蔷薇香的香水,全部扫在地上。
白蔷薇香水混合在信息素中,岑溪冷笑道:“难怪让我用这款香水,这样你在上,我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在上的人是胥珂?”
片刻后,顾子风看着崩溃的岑溪,道:“我和他清清白白,岑溪,你不要想多了,自己给自己制造假想敌。”
“如果当初我想要和胥珂在一起,早就结婚了,他是去国外进修学习,我想见他也是一张飞机票的事情,哪里还用得着找替身……”
说着,顾子风释放出大量的求爱信息素,浓烈到把白蔷薇的香气覆盖上去。
他抱起无力反抗的岑溪,将人抱到床上,抬起他的腿,检查着上面的伤口。
很深,需要镊子才夹得出来。
顾子风让管家送来医药箱,握住岑溪的脚踝,把一块块玻璃碎片夹出来,再喷上药水。
他清理的细心温柔,即使自始至终面部表情都是冷淡的,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过。
末了,顾子风给脚掌包扎好,看着因为信息素压制而软绵绵躺在床上的岑溪,低声道:“还有……刚刚对你动手实属抱歉。”
“毕竟,诽谤罪判得也不轻……”
岑溪闭了闭眼眸。
浓烈的信息素让他的腺体滚烫起来,手掌搭在后颈处,能感受到它剧烈的跳动。
如脉搏一般。
顾子风眼神深了几分,“你的发热……又来了。”
岑溪睁眼,看着逐渐模糊的天花板。
他不能抵御身体的本能,还会义无反顾地去爱、去迎合顾子风。
这个世界,对Omega真的很不友好。
一旦被永久标记,只能被动地爱着自己的Alpha。
*
发热期大约三天。
两个人荒唐了三天。
岑溪清醒是在晚上,顾子风见他醒了,端来一碗补身体的汤药,道:“累坏了吧……喝吧。”
汤热气腾腾,喝下去暖胃暖身。
每次做完,顾子风都会让他喝。
岑溪看着满屋的狼藉,想起沉沦之前他们还大吵了一架。
他的眸光一下子冷了下来,穿上鞋,翻身下床,拒绝道:“我不用了……”
说着,岑溪瞥了一眼刚刚洗完澡半露胸膛的顾子风,冷道:“顾总要解决的不止我一个人的发热期,汤还是留着自己喝吧,补补身体。”
顾子风的脸黑了下来。
他镇定道:“岑溪,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岑溪握了握拳,如果不是顾子风把他的抑制剂扔了,他也不会需要顾子风。
他偏过头,把已经打得稀巴烂的门又砸了一遍,外面的佣人表面上是自己在干自己的活儿,实际上都支棱起耳朵。
听这对夫夫吵架。
岑溪的脚底板还有些痛,但三天都在床上,没走过路,吃饭也是被顾子风抱着的,所以恢复得还不错。
他透过破碎的门,看着顾子风,就像在看他们现在千疮百孔,岌岌可危的婚姻一样。
“顾子风,随便你怎么办吧……”
“反正我以后,都不需要你了,你也不用推掉工作,来解决我的发热期。”
顾子风放下参汤,站在凌乱中,看向岑溪那双表面坚定的眼眸,明明深层是在害怕,但在故作坚强。
如同温室里的花朵,明明需要玻璃罩挡风遮雨,但拼命的将温室弄出一个洞,让外面的风雨吹进来,把自己柔嫩的花瓣摧残凋零,然后顶着这些可笑的,感动自己的伤口,对玻璃罩说:
“看,我能经受住风雨!”
但实际上,他的根还深扎在温室的土壤中,小苍兰只敢把头探出去,但根不会挪动半分。
顾子风和岑溪在一起四年,他最了解岑溪。
他是岑溪的温度,水源,阳光,养分和土壤,娇花因为这些会开得漂亮灿烂。
同样,娇花也不能失去他。
因为岑溪没了他,会死。
顾子风对他们的感情有一种天然的笃定。
他确信以及肯定,岑溪不会离开他,顶多闹闹脾气罢了。
顾子风将睡衣拉拢,稍微走进了些,沐浴露的香气仍然是蔷薇的。
他劝诫道:“奉劝你不要随便用外面的药店卖的抑制剂,它们不一定安全,小心你自己的腺体受伤。”
岑溪胸膛微微起伏,他忽而低笑一声,问道:“那你会舍得胥珂用抑制剂吗?”
顾子风闻言皱眉,他不喜欢岑溪在他面前提起胥珂。
只要一提起,就像个炸弹,把两个人炸的遍体鳞伤。
“他没有Alpha,无论是临时标记还是用抑制剂,那是他选择,与我无关。”
岑溪冷眼道:“意思就是,你会临时标记他吗?”
“够了!”
顾子风听到岑溪步步紧逼的诘问,将台上的汤猛地甩飞,和地毯,满地的衣服混合在一起,凌乱不堪。
为什么岑溪总是要和他闹。
之前那些衣服,香水,饰品不也用得好好的吗?
为什么要闹?
顾子风不理解情绪化,易敏感的Omega,他只觉得离谱和无理取闹。
岑溪被顾子风吓了大跳,他想起几天前那个扇得他脑袋半天没反应过来的巴掌,下意识的地偏过头抬手格挡。
他浑身颤抖着,抬手时露出手腕间的红痕。
顾子风注意到岑溪这个动作,唇瓣蠕动,最后想说的话到嘴边兜兜转转,换成了:“岑岑,你为什么不听话了,你怎么变了?”
岑溪沉默半晌,回道:“不是我变了……是你变了。”
他意识到顾子风不会再打他,就踩着拖鞋,慢吞吞地下楼去,在玄关架上拿了一件中长款的淡黄色羽绒服,动作有碍地穿上。
管家生怕两个人吵架,闹一个离家出走,不放心地走过来问:“岑少爷,您要去哪儿?”
岑溪换上鞋,冷冷道:“出去吹吹冷风,降火!”
顾子风走出房门,站在二楼围栏上,看着岑溪拉开门,顶着风走了出去。
他提醒道:“今晚有强降雪,你出去是要当冻死骨吗?”
岑溪片刻都不想和顾子风待在一块儿,他顺着话头道:“冷死我最好了,这样你可以把你的白月光风风光光迎进门了!”
这话说得太大声,信息太明确。
立刻,所有还在客厅的佣人退去,都表示自己没听到,没看到。
顾子风欲言又止。
未张口,岑溪就已经换好衣服,“砰”地一下,摔门而出。
家里的东西最近被砸坏的家具物品已经够多了。
再加一道大门也无所谓了。
管家走上楼,看见房间里被洒得到处都是的汤水,摇摇头,倾身过来担忧道:“顾先生,岑少爷这次没喝药……”
顾子风放在栏杆上的手微微用力,他看着那道还在一晃一晃的门,疲惫道:“没事,喝了那么多年了,一次不喝也没事。”
“医生也说过喝的时间久了,以后就不用喝了。”
顾子风回头,看着乱七八糟的主卧,又道:“让他们进来把这些收拾了吧,还有,铺上新的地毯。”
否则以后岑溪睡觉掉地上,又得受伤。
“是。”
管家一一应下。
顾子风揉着头,往客房走去。
临到开门,他不放心地补充道:“对了,给他留门,他如果回来了,没进我睡的房间,你记得来告诉我一声。”
“好的,先生。”
管家面带笑容答应道。
这两个人,明明互相关心对方的。
却又总是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冬夜的风呼呼地吹,它吹不下来在秋天就已经掉完的叶子,只能疯狂地往行人的衣服里灌,像土匪一样,把人最后一点温暖也要抢走。
岑溪裹紧身上的厚重的棉服,风将他的脸吹得通红,耳朵和鼻尖都蔓延上粉意。
淡黄色在冬天,是娇艳的颜色,将岑溪衬得明艳动人。
但是他的表情极为失落,眼眶还红红的,让热烈的色彩黯淡无光,浮上一层薄纱般朦胧的悲伤。
路灯照下的灯光被微黄,像阳光的颜色。
岑溪吸吸鼻子,像个球一样走进药店。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小苍兰,和雪松如风沙般纠缠。
岑溪突然想起来以前读过的一首诗。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岑溪就像是凌霄花,只能依靠着顾子风而活,四年了,顾子风嫌他缠绕得太紧了,不要他了也是应该的。
橡树和木棉同样热烈耀眼,优秀高傲。
岑溪不能同胥珂比。
他看过胥珂在灯光下跳舞的视频,蹁跹若蝶,灿烂惹眼,如同木棉一般,独立自主,和顾子风站在一起,比他般配多了。
想着,岑溪整个人更蔫了。
药店的店员是个小Omega,他看见蔫了吧唧的岑溪,站起身问道:“先生,需要什么?”
岑溪抬眸,目光落到Omega身上,很乖的一个大男孩,眼神清澈单纯。
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
岑溪想到自己就是在这个年纪被顾子风迷住,一股脑儿进了顾家的大门。
等到自己二十多岁了,才发现自己是个替身。
多可笑啊。
最好的年纪就浪费在顾子风身上了,但是,他还是喜欢顾子风怎么办啊……
想着,岑溪开始掉眼泪,泪水簌簌地落进衣服里,雾气蒸得他眼前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店员一见他哭了,抬起隔板,慌忙走出来询问:“先生,你怎么了?”
岑溪细碎柔软黑发下的腺体若隐若现,被咬得又红又肿。
店员抬了个凳子,让岑溪坐下,检查过他青紫的腺体,加上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自然想到另一方面,忙道:“先生,您是遇到不法分子了吗,需要我给你报警吗?”
“如果可以,我可以为您拨打Omega保护协会的电话的。”
店员说得义正辞严。
他们都是Omega,处于社会的劣势,加上稀少,所以要互相帮助。
岑溪揉了揉通红的鼻子,摇头道:“我没事,我就是难过……”
店员眼睛大大的,“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说哦。”
药店里空调吹着热气,岑溪感觉身体慢慢回暖。
他抹掉脸颊上的泪水,肩膀哭得还在微微颤抖。
连一个外人,都比自己的Alpha要关心自己。
岑溪心情略微复杂。
继而寒意涌上心头。
他声线嘶哑道:“我想要抑制剂……最好的那种。”
要好多好多抑制剂,代替顾子风。
店员大脑宕机了两秒,但还是起身照做。
药店的抑制剂都是一般品牌,对大多数有一定的作用,并没有大医院专门对症下药配制的好。
临到要付钱的时候,岑溪摸着空荡荡的包,才想起来自己没带手机。
身上只有五块钱的纸币。
岑溪面露尴尬,只能摇头道:“不用了,谢谢,我明天再来吧……”
店员瞥见岑溪潋滟红润的眼眶,有些于心不忍,他从货架上拿出一盒药,道:“Omega也要学会自我保护,你需要这个吗?”
岑溪看见药名,接过,翻了下说明书,继而失落道:“这个也不需要,谢谢。”
店员温声道:“这个不要钱,我帮你付。”
岑溪眸光闪烁一瞬,浓重的哀伤涌上来。
他拒绝道:“我的身体用不上,谢谢你……”
岑溪蹒跚学步地走进药店,又失魂落魄地走出来。
他和顾子风四年了,没有……
从来没有过安全措施,但就是没有。
岑溪不知不觉,又找到了个唾弃自己的理由。
他不知疲倦,漫漫无目的地前行着。
脚底结痂的伤口渗出丝丝的血来,岑溪觉得袜子有些湿润,或许是因为太冷了,把疼痛都封冻了。
岑溪突然发现自己的交友圈竟然匮乏到如此程度了,想要寻求一个人安慰都没有。
他想,自己没遇到顾子风前,都是在谁那里哭诉的……
公交站旁拐角处有一家花店,在黑夜中亮着温暖的光,岑溪看见摆在门口的花。
大多数已经枯败了,精神不济地垂着头。
唯独有三朵向日葵,看上去稍微有点精神气。
岑溪想起了爸爸妈妈。
他以前难过的时候,就是扑在爸爸妈妈怀里哭的。
妈妈会揉着他的头,对他说“阿岑不要哭……爸爸妈妈都在,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惜,爸爸妈妈食言了。
岑溪僵着身子捡起那三朵向日葵,看向即将打烊的店家,怯生生地问:“打折,三块可以吗?”
板子上写的特价五块,但他还要留两块钱坐公交。
店家是个小姑娘Beta,看着岑溪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一软,“可以。”
岑溪从兜里拿出皱巴巴的五块钱,请求道:“补我两块,谢谢。”
小姑娘一愣,人还挺好的,给三朵向日葵做了个简易的包装。
向日葵橙黄的花瓣柔软地散开,在路灯下颜色极为明亮,根本不像要枯萎的模样。
“我们的阿岑要像向日葵一样,积极向上,阳光地活着,像个小太阳……”
岑溪鼻腔一酸,连忙别过头去,生怕别人看见了笑话。
正好最后一班公交车来了,岑溪踏上车子,往箱子里面投了才换来的两块钱。
这两块钱崭新的,在他手里还没有捂热。
自己的那五块钱皱巴巴的,像一团废纸,换了人小姑娘三朵向日葵和崭新的两块钱,岑溪觉得自己坏透了。
不值得的……
岑溪紧握着向日葵,泪水肆意地流下。
车窗外景色疯狂后退,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了下来,争先恐后的想要覆盖住什么,但是总有太阳出来的时候,总有雪化掉的时候。
车子到达目的地,岑溪从后面下车。
司机通过后视镜,一直奇怪地紧盯着岑溪,看人情绪低落,最后在车子开走前,大声安慰道:“小伙子,没事昂……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大哥还挺豪爽仗义的。
岑溪对着缓缓开动的公交车招手,勉强挤出微笑做了个拜拜。
看,一个路人给与的温暖都比顾子风那不咸不淡的几句话要动听得多。
岑溪浑浑噩噩地踱步走进墓园。
他有点想爸爸妈妈了……
雪已经下了好一会儿了。
地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鞋底踩在雪上,给人一种踩在枯叶上的错觉,最开始塌下去是脆的,像脆皮雪糕,但踩进去,是软软的。
岑溪没带伞,任凭雪花落在发丝上。
墓园正大门已经关了,岑溪轻车熟路地绕到后面的矮墙,翻了进去。
落地时,尖锐的石头硌到脚了,伤口撕裂般的痛,好像被一只大手血淋淋的撕开。
岑溪没站稳,脸朝下扑倒在地。
头抬起来时,全是污雪。
他一骨碌站起来,先检查花有没有被压坏。
向日葵脱离了暖色灯的照耀,终于显现出来原本的疲态,花心中间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湿润的泥泞,混合着雪。
岑溪用衣袖仔细地擦干净,看着向日葵,露出一丝微笑,才一瘸一拐地往熟悉的墓碑走去。
花要干干净净的,别像自己,狼狈的,脏兮兮的,像个小泥人。
墓园黑漆漆的,阴森恐怖,但因为下着雪,微光被雪反射,岑溪借助着这点光,磕磕绊绊地一路摸索过去。
触碰到熟悉的名字纹路,岑溪才靠着墓碑低一个台阶缓缓坐下来。
他觉得有些不妥,又挪了挪位置,在两个墓碑中间坐着。
左边爸爸,右边妈妈,两边都平均,这样父母在下面就不会因为自己更靠近谁而吃醋了。
岑溪总是在一些小方面聪明透了,体贴至极。
比如他会记得顾子风不爱吃葱,但香菜可以,喜欢吃豆制品,但豆花不行,喜欢吃菠萝,但又对它有轻微的过敏症状,所以每次只能吃一小块。
岑溪背不下什么长篇的古诗词,对在意的人的爱好却信手拈来。
手中的向日葵有三朵,分不平均。
岑溪固执地把包装拆开,给自己爱的人一人一朵。
剩下一朵,用包装纸重新装好。
岑溪双腿蜷缩,把自己抱成一团,手被冻得通红,血管附近青紫一片,他在黑暗中坐了好一会儿,才委屈又压抑地带着哭腔道:“爸妈,怎么办,顾子风好像……不要我了。”
“小时候,你们明明说过要一直陪我的,但是你们没有做到。”
“后来,我长大了,顾子风说过同样的话,最后……我还是被抛弃的那个。”
岑溪顿了顿,咸涩的泪水模糊双眼,他哭得气噎声嘶,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玩偶,明明自己不吵不闹,不拌嘴不生气,为什么还是没人要。
他这是第一次和顾子风吵架。
是他真的忍不住了。
自己的Alpha每天带着别的Omega信息素味道回家,他忍受不了,他会有种被再次放弃的错觉。
和父母以前在他面前发生车祸时一样,在小车冲过来时,他被扔到了路边。
只能看着父母在地上翻滚几圈,连句遗言都没有,就全身是血死在了血泊里。
肇事者逃逸,他什么都做不到。
既挽留不了父母,也追不上父母。
岑溪讨厌这种感觉,死亡和背叛同理。
手里拨弄着向日葵的花瓣,扯着它的半片叶子,慢吞吞地问:“你们说顾子风还会是个好Alpha吗?”
岑溪回想起很久之前,顾子风在他父母墓碑面前说的话。
那时的顾子风二十出头,气质成熟稳重,他的眼眸始终是淡漠的,语气也是平静的,但承诺的内容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把岑岑交给我,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岑溪难过得心脏都在抽痛。
过了半晌,他才睁开眼。
发现自己的眼睫上落满雪,头上也是,只要一动,他就像是只脱毛期的大鹅,一动,雪就全掉下来。
他伸了伸自己冻僵的脚,发现雪已经堆得和自己大腿厚度一样高了。
今晚的雪挺大的,顾子风没骗他,今晚有强降雪。
但是他出门时,顾子风还诅咒他变成冻死骨。
岑溪尝试着完全躺下去,捏着剩下的向日葵把手交叉。
这样也太像个死者了。
岑溪本来不想死的,但背部接触到柔软冰凉的雪时,岑溪突然觉得这样死了也挺好的。
和爸爸妈妈并排躺在一起,就像在家里的大床上,他睡在中间,暖和和的。
不过现在是墓地里,冷冰冰的。
才脱离发热期的Omega多愁善感,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进来。
岑溪穿着棉衣,感觉自己身上的雪越来越厚,过不了多久,就能把他完全覆盖。
羽绒服防水的,岑溪虽然冷得想死,但还不至于要死的地步。
他好笑地想,如果自己明天没死,希望明天来扫雪的人不要踩到他。
因为还活着,会很痛的。
岑溪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墓地很安静,除了雪飘荡的簌簌声,落在羽绒服上的沙沙声,再有别的声音,那就是见鬼了。
说不定哪个新死还没投胎的鬼,就坐在自己的墓碑上乐呵呵地看这里有个傻逼在雪地中睡大觉呢。
岑溪闭上眼眸,脚底般的血液凝固,似乎冻成冰和自己的袜子连在一起,手也冰凉凉的。
他渐渐有些累了,在这么冷的情况下,竟然感觉到一丝困了。
后颈的腺体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退出发热期,不过里面还残存着顾子风的信息素。
岑溪在昏昏欲睡时,感觉到了灯光闪烁。
他微微掐紧了花杆,绿色的汁液浸染手指甲。
心中闪过一丝茫然。
是保安室的大爷半夜爬起来看监控发现他了吗?
岑溪没遇到顾子风前经常这么干,还好大爷尽职尽责,知道自己尽会给人找麻烦,经常打着手电筒把他提溜回去。
不过,他已经四年没这么干过了。
保安大爷还记得他么……
岑溪动弹了下手指,发现自己的四肢好像被冻僵了,不太能起来。
他呼出一口热气,岑溪挣扎了下,把掩盖在自己身上的雪顶开。
死只是说着玩玩儿的,他暂时还不想现在就去死,爸妈拼命救他狗命,自己死得这么随便,下去会被打死的。
顾子风拿着手机电筒,看见岳父岳母墓碑间隔微松动的大片雪,灯光一扫过去,一束向日葵如火般跳跃进眼眸中。
“岑岑?”
顾子风轻唤了声,看到雪堆又动了一下。
是岑溪!
顾子风连忙跑过去,扒拉开雪,看见冻得瑟瑟发抖的岑溪,连忙把人抱住,用自己温暖的身躯驱散岑溪身上的寒冷。
岑溪颤着声音,看见是顾子风的那一刻,所有的坚强卸下,忍不住哭道:“你怎么才来啊……顾子风!”
“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就是犯贱,他就是喜欢顾子风……
冻死在墓地里也改不了。
即使事实摆在面前。
顾子风劫后余生地拍掉岑溪头上的雪花,温热的唇瓣触碰他冰凉的额头。
轻声安慰道:“岑岑,没事了……我来了。”
“我没有不要你。”
医院里四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岑溪像溺水的人,死死抓住顾子风,似乎这样他就不会沉入水底,窒息身亡。
脚掌的血和袜子冻在了一起,一动就会扯着伤口疼,在温暖的房间中,冰雪缓缓融化,雪水冲淡了血原本的颜色,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
岑溪不好意思让护士姐姐帮自己脱袜子,自己弯下身,用两只回暖的手哆哆嗦嗦地移动着布料。
有些因为血液的黏性粘在了伤口上,岑溪撕着身体颤抖,手冻太久了,使不上力气。
他眨着纤长浓密的眼睫看向旁边似乎正在给谁发消息的顾子风,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宜一中同学群】
岑溪看见了刺眼的名字。
——胥珂。
[胥珂]:“人找到没有?”
顾子风唇边不自觉勾着笑,眸光神采奕奕,手机打字飞快。
[顾子风]:“没事,找到了。”
过多的信息岑溪没再仔细看。
上面的每个字似乎都是在问他,但岑溪感受到了语言中间,他们以自己为桥梁,在昔日的同学们面前,明目张胆地传达着更细微的信息。
顾子风感受到炽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回头,看到岑溪一双水润润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像关在笼子里的仓鼠,什么也不做,把自己窝在木屑棉纸里,缱绻期待地盯着他。
岑溪的脸上也有些冻伤,眼睑下方通红一片。
顾子风放下手机,温热的指腹碰了碰岑溪漂亮的眉眼,轻声问:“怎么了?”
“痛……”
岑溪颤了颤眼睫,指尖抓着红紫的脚踝下方褪到一半的袜子。
心也痛。
绵密的,扎着针,漏风的疼。
他希望冷风再吹大一点,让顾子风听到自己的心声。
可不可以不要和胥珂联系了。
岑溪敛下神情,恍惚地看着顾子风握住自己的脚踝放在座椅上,小心翼翼地剥着湿润的袜子,露出里面的伤。
跳墙被尖石头硌的那下挺严重的,乌青一片。
顾子风垂着眼,指腹轻轻按了一下,问:“疼吗?”
岑溪低声哽咽。
“疼。”
顾子风没有再乱动,等着医生上药查看。
岑溪半靠在医院不太能坐稳的座椅上,满足的回忆着顾子风刚刚认真为自己检查伤口的模样,他奢求不了太多了。
这样就可以了。
他轻阖上眼眸,焦躁的心情慢慢抚平。
在安静的之中,岑溪只能听到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闻到淡淡的雪松香。
是安抚性信息素。
岑溪诧异地睁眼,看着泰然自若的顾子风。
除了发热期,在这四年里,顾子风从来没有给自己用过。
今天大闹一场,没想到,还会有被安抚的机会……
岑溪吸了吸鼻子,像个小兔子一样眼眶通红地看着自己Alpha,声音低低的,如同卑微的乞讨者。
“子风,你……可不可以不要抛下我。”
他在乞讨顾子风的爱,完完整整的爱。
像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期盼高墙一般的海浪,不要掀翻他唯一渡海的小船。
“我只有你了……”岑溪垂下头,不敢再看顾子风的锐利的双眸。
这双眼睛如同鹰隼,总是可以把他的无助,脆弱,和低劣的占有欲一览无余。
这会有种被脱光衣服,赤裸站在顾子风的感觉,甚至于灵魂毫无隐私的展露。
半晌,顾子风倾身,阴影覆盖过来,他那双令岑溪所畏惧的眼眸仍旧望着人,狭长的,漆黑的,像永夜,深不可测。
却总是让岑溪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顾子风宛如教堂最虔诚的教徒,承诺道:“不会。”
他甚至抱住了岑溪瘦弱的身躯,用下巴轻轻抵着他柔软的发顶,再次重复:
“不会丢下你的,岑岑。”
岑溪身体僵住了,继而莞尔一笑。
他是争夺战中暂时抢到糖的小朋友,内心在兴高采烈,高昂地炫耀着,这是他抢到的糖果。
不过……是他抢到的。
如果糖本来就属于他该有多好。
人是贪心的,爬上一阶楼梯,还会继续往上爬,想着,高一点,再高一点。
岑溪微抿唇瓣,至少他现在是胜利方。
他带着缠人的尾音,凌霄花弯曲着藤蔓缠绕上高大挺拔的橡树,将木棉花挤开。
“家里以前的那些东西,我可以扔了吗?”
那些有胥珂痕迹的,提醒他是替身的所有东西。
顾子风大手轻抚着岑溪冻得青紫的手腕,轻柔地像触碰雀鸟的羽毛一般,害怕稍微一用力,这个生命就葬送在自己手里。
“可以,这个家是你的,东西也是你的,在家里,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岑溪试探着,成功又升上一阶楼梯,他低头,看向自己一路磕磕绊绊爬上来的路,骄傲地啄着自己的羽毛。
他挺好哄的。
像叛逆期闹离家出走的小孩,离家出走不是真正的目的,离家出走失败才是。
失败才证明着自己成功,被人在意的成功。
医生检查过全身的冻伤,还有腺体情况,开了药,让护士帮岑溪上药,顾子风则被叫了出去。
医院走廊外,空空荡荡的。
像他们这种半夜跑出去把自己冻进医院的患者并不多,所以穿行的患者寥寥无几。
医生看着眼前挺拔的Alpha,语重心长道:“才刚刚脱离发热期的Omega,如果没有被自己的Alpha很好地安抚,很容易被消极情绪左右,长此以往,会有心理疾病的。”
“他现在已经有了抑郁倾向了,是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就像一只生活在破损鸟巢的幼鸟,他会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如履薄冰,从而把自己包裹起来,一动不动。”
顾子风觉得掌心刺痛,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掐破了手心。
他微微缩回了手,恢复平淡的模样。
走廊的光线昏暗,半缕蜿蜒落在顾子风坚硬的下颌线处,如黑夜的海平线,变幻莫测。
他问,“我能做什么?”
“陪伴,呵护,你的Omega需要你的关心,抽时间出来,陪他散散步,逛逛街,他或许都能开心好久。”
顾子风回头,隔着玻璃窗看见岑溪背对着他,在上药时疼的一抽一抽动的模样,瘦削的肩膀颤动着,无助地像羽翼未丰的雀鸟。
他收回目光,答了一句“好”。
医生又问道:“你是在哪儿找到他的?”
顾子风想起躺在两个墓中间的那个小雪堆,绽放着一朵向日葵。
像太阳一样,张扬在雪中的太阳。
淡声道:“墓园。”
医生皱眉,大半夜跑去墓园找死。
他看向沉默的Alpha,低声说了句“胡闹!”
顾子风也觉得胡闹。
这像极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
……胡闹。
药已经换好了,岑溪白生生的脸上淌着细细的汗水,两条精致的眉毛紧蹙着。
当看见顾子风进来时,立马拧着眉展露笑颜,他笑得如同娇俏的花,绚烂明亮。
顾子风俯身,刮了刮岑溪的高挺的鼻梁,动作生疏,显得几分不自然。
笨拙地想要给予岑溪所贪恋的一点小温柔。
他轻声问:“要背还是抱?”
岑溪的眼眸瞬间亮了像极了路灯下熠熠生辉飘荡的雪花,另类的星星,坠落的星星。
Omega小心翼翼,雀跃期待地张开手,带着撒娇的意味,尾音拖得长长的。
“要背……”
“好。”
医院的座位比较低,顾子风身形高,他半蹲下身子把宽阔温暖的后背留给岑溪,他后颈处的Alpha腺体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
那是Alpha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是每个Alpha的禁地,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触碰。
岑溪没有犬齿,但觉得牙齿痒痒的,想咬下去,把自己的信息素注射进去。
像Alpha标记Omega那样,标记顾子风,把顾子风变成自己的所有物,只属于自己,不允许别人沾染半分。
顾子风只能是他的橡树,不可以和木棉花在土壤下盘根错节地交叉在一起。
想到胥珂,岑溪的眸光暗了暗。
他谨慎地错过明显的腺体,纤细伶仃的手臂缠住顾子风的脖颈。
雪松香埋进口之中,岑溪心满意足地闻着,像领地意识极强的小动物,仔细地嗅着顾子风身上的味道。
没有令人厌恶的白蔷薇,全是他和顾子风的信息素……真好。
顾子风慢慢地背着他下楼,岑溪的两条腿缠在他腰间,然后绵软地垂着,在半空中荡啊荡,晃悠悠的,像小秋千。
上面还缠着绷带,往上一截白腻的腿腕暴露在空气中,顾子风一只手就能把两条脚腕完全捏住。
太瘦了……
他记得岑溪喜欢做饭,西餐中餐,各式各样的美食信手拈来。
人们都说会做饭的人大多比较多肉,甚至有评价厨师不胖,做菜不香。
但岑溪却是相反的。
顾子风到达平地时掂了掂,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重量,感觉还没有公司某个下属养的二哈重。
但拆家还挺厉害的。
顾子风内心认真地评价。
岑溪整个人伏靠在顾子风的背后,他拨弄着顾子风耳后碎密的黑发,趴着问:“你还会去找胥珂吗?”
又来了。
顾子风回想着医生凝重的语气,尽量用最平和的语言回答:“岑岑,他和我是朋友,是同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岑溪急忙打断,他需要的一时安静,所期待的平静安宁的港湾,差点又被自己点起火来。
顾子风被倏然打断,所有的话被堵在喉咙里上下不得,像是一根鱼刺,那种又细又长的一次,刺进他柔嫩的血肉中,上下不得。
咽饭吞下去,会将伤口刺得更深,用镊子夹出来,却因为太细,怎么也夹不稳。
这样似乎需要喝醋软化,但软化的时间太久了,渐渐地,顾子风觉得自己的内心也有些酸涩。
被醋浇灌的,让他难言。
他想说,他和胥珂没有那种关系……但是,顾子风每次回想起胥珂浅淡温柔的笑意时,回忆总能被推到最高潮,最久远。
不可否认,他曾经喜欢过胥珂的。
现在重逢,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像醋般,酸涩到难以下咽。
岑溪对顾子风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他捏紧向日葵,他就算被抱进医院,也一直没松过手扔掉的花。
包装纸在他手下嘈杂地响着,像岑溪争先恐后想要表达出来的爱意,吵闹得有些过分。
岑溪低头,在顾子风的后颈吻了吻。
郑重地像献祭一样,他在背上明明很平稳,但觉得风雨飘摇,摇摇晃晃的,如同无根的浮萍。
“先生……”
顾子风眼睫轻颤,搂着岑溪臀部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些。
岑溪在平日里都是这么叫他的,只有在床上才会叫他名字“哥哥”、“老公”、“子风”,这是发热期的Omega大胆表达自己爱的方式。
而现在却叫回了“先生”。
这会让顾子风有种以前听话乖巧的岑溪终于回来了的错觉。
但这种错觉让他惶恐。
岑溪散漫着声音,揪紧了衣领,“先生,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吗?”
顾子风呼出一口热气。
还好不再是胥珂的问题。
他目光落在岑溪手中的向日葵上,像对太阳许诺:“会——四年前,我就向岳父岳母承诺过了。”
说完,顾子风却又有几分茫然。
他眨着眼,发现雪越下越大,但是这些雪似乎从来没有落到他的眼睫上,遮挡他的视线。
顾子风抬眸,终于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岑溪抬着手,像一把小伞,给他遮风挡雨。
顾子风喉结微动,又继续道:“只要你不自己跑,我就不会弄丢你。”
顾子风不会说情话,但这句话却说得格外认真。
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表达的是隐晦的爱。
走进车中,打开空调,在风雪中才覆盖过来的冰冷被温暖驱散。
岑溪坐在副驾驶,脑袋探出车窗,将头上的积雪簌簌地拍掉。
然后才乖乖地自己扣上安全带,他很开心顾子风的答案,所以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将车子启动的顾子风。
表情好像在欢呼着“回家咯,回家咯……”
难以想象,这个乖乖的Omega在几个小时前和自己的Alpha大吵一架,还要离家出走。
天气太冷了,前窗一进去就积起了雾气,把面前的一切遮挡得看不清,雾蒙蒙的,神秘又漂亮。
顾子风把空调开到最大,车子里发出类似引擎呼呼的风声。
两个人一时沉默地坐在车里,等待着雾气散去,好看清回家的路。
顾子风突兀地问:“如果今天我不来找你……你会把自己冻死在那儿吗?”
岑溪在雾气玻璃上画了个小小的爱心,回道:“不会,我受不了了,会自己爬起来,去保安室。”
保安室的门不会锁,靠门的后侧永远放着一壶热水,他是惯犯,对此轻车熟路,了如指掌。
说着,他屈起纤细的手指,挨着那颗爱心,又画了一颗。
岑溪反问:“你怎么猜到我在墓园的?”
顾子风看着两个形状姣好标准的爱心,紧紧贴在一起,意外的回答:“心有灵犀。”
其实不用顾子风回答,岑溪也知道的。
他经常会絮絮叨叨,给顾子风说以前干的蠢事,像是一种炫耀,又或者是示弱。
大晚上去墓园,无论对Omega还是Alpha来说都是非常炸裂的。
但是这背后的原因又让人唏嘘。
会挑起别人的怜悯,同情。
岑溪说了太多遍,把自己的苦难一遍一遍剖析,他觉得,这样会再次拥有父母的爱。
如同鲁迅《祝福》里的捐门槛的祥林嫂,清醒的人,不会去点破岑溪的虚妄,给他一点希望,让他能够解脱,顺从着他,甚至努力去相信他所相信的。
相信爸爸妈妈没有抛弃他。
也正是因为像祥林嫂那样说了太多遍,所以顾子风记得很清楚。
接近于厌烦的清楚。
岑溪抬手,快速地在两颗心中间画了一个箭头穿过,把两颗本来就贴在一起的心穿透。
顾子风觉得不吉利,言简意赅地评价:“一箭穿心。”
“哪有!”
岑溪叫嚷起来,察觉到顾子风不悦的皱眉,放低声音争论:“是一见(箭)倾心,那个箭是爱神丘比特的箭,他让两个原本不认识的人相识相爱。”
岑溪收了手指,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划着,微微泛红。
他转而去拿挡风玻璃下面的向日葵,包装纸响动。
岑溪将自己嘈杂的爱递到顾子风面前,道:“送给你。”
顾子风呼吸凌乱了几分,一共三束向日葵,两朵给了亡故的岳父岳母,剩下一朵给自己。
岑溪是已经开始看不惯自己,开始咒他死了吗?
但顾子风还是接过了,说了句:“谢谢。”
将它放在左手边的车门兜里。
岑溪仅有的钱买的花,被不甚重视地对待,但他还是开心,至少顾子风收下了。
给顾子风的花是有包装的。
而父母的没有。
因为岑溪敢把赤诚的爱展现给父母,无论是娇纵的,还是可爱的。
但顾子风不一样,岑溪得把一切不好的隔绝,比如向日葵花杆上的汁液或是绒毛,那会弄脏顾子风的手。
自己太坦诚,会暴露缺点。
会被嫌弃的。
车身启动,车子因为起步震颤着,车窗的雾气积起来,汇聚成小水珠,蜿蜒往下。
两颗心被露珠划过的痕迹像天堑一样分开。
丘比特之箭断裂,心从中间碎开。
车子驶进黑暗中。
顾子风偏头时看见了,但一眼晃过,并不在意。
而岑溪太累了,疲惫的闭上眼睛,没看到自己精心画的“一见倾心”毁掉了。
车身平稳地停在别墅门口。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争先恐后地覆盖在地面,花台上,把黑色的灯顶,绿莹的叶片,光秃秃的枝干染成纯洁的白色,挂上透明的晶体,如同新开的花。
车内气氛安然,顾子风抬手,黑色的腕表滴滴答答的转动,在寂静的环境中,指针跳动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和心跳声并存。
两点了。
两个人折腾得太久,岑溪已经困倦地歪着头在副驾驶睡着了,湿润的眼睫在热风空调中轻颤,脸颊被吹得白里透红。
从顾子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岑溪的半边侧脸,藏匿在阴影中,只露出一截白玉的颈项,欣长漂亮,像是湖面戏水的天鹅。
但这天鹅不是高傲的,而是自卑的,低劣的,无处躲藏的。
岑溪即使困到意识模糊,也害怕自己的睡相不好,被顾子风嫌弃,厌恶。
所以偏过头去,面向窗边,微张樱唇,睡得悄无声息。
顾子风把车熄了火,打开车门。
放在门侧的向日葵带着包装滚落到地面。
车子碾过的雪地是脏污的,泥泞和纯洁的雪混做一团,变成深褐色,或者是浅黑色。
顾子风长腿迈过这束已经快枯萎的花,看着上面沾染的泥泞,沉默半晌,把沾了脏雪的包装纸剥掉,解开漂亮卷曲的拉花,露出脆弱的花杆。
他忽然有种揭开岑溪岌岌可危,却一直死守的伪装一般,然后单手拿着被掐得汁液浸染的花,将它放回车门侧。
顾子风把岑溪抱起来,Omega没醒。
走了一晚上的路,又哭又闹,就算是精力旺盛的Alpha也承受不住。
所以岑溪睡得特别安稳,像回归了港湾的船,平静均匀地呼吸着,将脸靠在顾子风结实温暖的胸膛。
管家一直在等着两个人回来,顾子风按响门铃,门立马就开了。
屋内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在风雪而来的两人,顾子风冲管家摇了摇头,示意他快去睡了,这里一切有他,才一步一步迈上楼梯,走进房间。
别墅里的佣人办事效率很快,在他出去找人这段时间,就把主卧所有的东西都换过了,床单是藏青色的,把雪腻的岑溪衬得更加白润,像开在荒原上的雪莲,羞涩地绽放花瓣。
顾子风眸色深了几分,抱着人,轻柔地吻了下光洁的额头,印下一个浅浅的唇。
或许是陡然间换了环境,睡梦中的岑溪焦躁地皱了皱眉,嘴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听不清的话,又沉沉地酣睡过去。
不知道小Omega梦到了什么,竟然开始无意识地释放信息素,顾子风被引得心神微乱。
他熄了灯,在黑暗中将人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岑溪柔软的发顶,诱哄地拍着他单薄的脊背,上面的骨头清晰明显,瘦弱得让人心疼。
“睡吧,岑岑,我一直都在……”
或许是在梦中感应到了这句话,岑溪翻过身,双手双脚地缠上顾子风的腰间,身子往前蹭了蹭,带着浅吟的嘤咛,像小猫儿一样,怯生生的好听。
这种感觉就像火柴摩擦过粗糙的颗粒面,带起火星。
顾子风将岑溪的手从自己腰间拿下来,艰涩难耐道:“乖乖睡觉,别乱动。”
他睡觉不喜欢抱着睡,这回让他有种被禁锢的感觉,像是藤蔓依附自己,争抢自己的水份,阳光,如同领地被入侵。
好在岑溪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蜷缩着睡,没一会儿就裹着被子退到床边,缠着绷带的腿露在外面,微红的脚踝在黑夜无声无息地冻着。
Alpha和Omega睡在一张床上,中间隔开浅浅的缝隙,很狭仄,又如同天堑沟壑,将原本看上去很近的人,从心底远远隔离。
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但似乎局限于做过。
岑溪又滚下床了,他想留给顾子风舒适的睡觉空间,就只能委屈缩短自己的,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就滚落下床,在新换的地毯滚了一圈。
头磕在床头柜的尖角上,岑溪“啊”地一声,痛苦地捂住额头。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才发现天已经大亮,床上空无一人。
他的退步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是一厢情愿,无用功般的付出。
岑溪揉着脑袋,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脚掌的钝痛又让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瞬间,他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自己的这番阵仗终于引起别人的注意,管家走进来,一脸担忧地将他从地面扶起来,叹道:“岑少爷,你怎么又从床上掉下来了?”
岑溪坐在床边,紧张地攥住自己的衣角,像幼儿园认真挨训的小朋友,一抬头,委屈巴巴的。
以前和爸爸妈妈一起睡的时候,他睡在中间,两边都是保护墙,不会掉下来。
后来爸妈死了,他有过一段短暂的个人睡经历,床很大,他也没掉下来过。
管家看着岑溪撞青的额头,顿了顿,轻柔道:“我去给你拿伤药,等会儿破相了就不好看了。”
岑溪乖巧地坐着,等管家爷爷温柔地给他按揉额头的淤青。
他抬眸,看着窗帘背后刺眼的白光,那是下了一整夜的雪,厚重的雪堆起来反射的光,类似于月亮,它能亮,不是因为它能发光,而是假借了太阳,才显得熠熠生辉。
“先生多久走的。”
管家放下手中的药,按照顾子风走前的吩咐,给岑溪的脚底检查伤口。
“顾先生刚走不久,他还嘱咐我们不要打扰你,等你睡到自然醒,再给你做些清淡的饭菜。”
绷带没有乱,因为一直放在被子外面,所以没被蹭开。
岑溪闻言,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容,像春风吹开波光粼粼的画面,一圈一圈荡起涟漪,躁动惹眼。
顾子风的关心,是对别人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嘱托,但岑溪视若珍宝,甘之如饴,
如果可以语音转文字的话,他甚至想把每一句关心的小纸条揣在自己的怀里。
吃过饭后,管家贴心地给他准备轮椅。
岑溪虽然在顾子风面前安静如鸡,乖巧听话,但私下活泼好动,男孩子的天性,生性爱玩。
他转着轮椅,在前院里抓雪。
管家无奈,给他配套了一个黑色的皮手套,暖和而且不会浸湿,可以无忧无虑地玩雪。
皮手套接近手腕上方,还有两个毛茸茸的熊耳朵,是他喜欢的小棕熊,岑溪举起手比了个耶,让管家给他拍下来。
照片上的少年笑容明媚,在一大片绵延的白雪中,像凌寒独自开的梅花,不是代表坚强,而是希望,阳光灿烂的希望。
岑溪拿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其他瑕疵后,才给顾子风点了微信发送。
他不厌其烦地记录生活,就算知道顾子风忙,可能连他的消息都不会看一眼,但岑溪会觉得很踏实,把自己的笑容发到顾子风的微信里,至少证明他存在过。
等了差不多几分钟,顾子风果然没回消息,岑溪捏紧手机,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轮椅靠近雪堆。
岑溪拿起雪球夹,沿着花坛摆了一圈的小雪鸭,可可爱爱,憨态可掬。
像小雪鸭开家庭聚会,七大姑八大姨都聚在一起了。
佣人们铲雪时,笑得嘻嘻哈哈的,特意避开小少爷辛苦夹的鸭子,大家族不能缺少任何一名小雪鸭。
到后面,岑溪滚着雪球,年纪稍小一点的佣人就拖着岑溪,把雪球越滚越大,两个球堆在一起,越滚越大。
岑溪堆了两个雪人,一个是先生,一个是自己。
他走下轮椅,倚着栏杆上楼,在衣柜里搜罗出一件自己很早之前买的枣红色围巾,侧过头时,在衣柜缝隙里捡出一条领带,应该是整理房间时不小心掉进去的,佣人没发现。
顾子风的每一条领带岑溪都熟记于心,知道哪条领带和哪件西装最适配。
但这条,只是眼熟。
上面还有大块污渍,大抵是洗不干净了。
岑溪想着,把它带下楼。
给象征顾子风的雪人打上领带,瞬间,顾子风商业总裁的形象就跃然雪上。
管家竖着大拇指,夸赞道:“少爷心灵手巧,这雪人和先生太像了。”
岑溪被夸得眉眼弯弯,转着轮椅,给旁边的雪人戴上围巾。
红色配上白色,两个颜色的极端,惹人注目。
岑溪在雪人面前安安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时间,搓着手拍下照片。
给顾子风发过去。
「岑溪」:图片
「岑溪」:小雪人要永远幸福快乐地在一起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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