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那具身体猛地绷紧了,细微的颤抖停顿了一瞬,像绷紧到极限又骤然松懈的弓弦。林晚星的身体比苏冉预想的还要轻,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羽毛。她身上那点混合着草药和干草气息的味道,在这腥甜的血与玫瑰味中若有若无,却固执地存在。
“放…开…” 林晚星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不堪,挣扎着要从这突如其来的、更像是陷阱般的怀抱里脱身。她的手不再是试探性地勾住衣角,而是开始用尽全力推搡苏冉的肩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蹭在那昂贵的白色面料上,留下更深的血污泥印。
苏冉被推得一个趔趄,左脚的高跟鞋在湿泥里又陷深了几分,彻底歪了。她重心不稳,不得不松开环抱的手臂。怀里那具冰冷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却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狼狈摔倒。
林晚星硬生生用那双沾满泥污的廉价运动鞋抵住了地面,单薄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如同寒风中一株被折弯的细竹,却没有折断。她用尽力气,用一只手死死揪住自己破烂的衣襟,试图盖住露出的肩颈和那些刺目的伤痕。那件衣服本就洗得发白,此刻更是被玫瑰刺勾得几乎不成样子。她另一只手撑在沾满泥水的膝盖上,大口喘息,因为疼痛和窒息感,胸腔急剧起伏,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难以抑制的抽气声。
她低着头,颈后的骨头透过凌乱的发丝突兀地顶着皮肤。
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意却像被一层看不见的冰壳隔绝了。她像一座小小的、拒绝融化的冰山。刚才那双冰冷的、灼人的眼睛,此刻如同寒潭彻底结了冰,所有情绪都沉入水底,只剩下死水般的空洞。只有被强行撕扯开的衣领边缘,露出的一小片肌肤上,几道深红带血的新伤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安迪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不愧是顾家精心培养的专业助理,面上几乎瞬间恢复了冷静克制。她上前半步,声音不高不低,足够清晰:“承欢小姐,您的手……” 她目光落在苏冉刚才掐住林晚星脖颈的手上——那里有几道新鲜的指甲划痕,在白皙的手背上异常醒目。
苏冉仿佛没听见。她的视线粘在林晚星揪着破衣领、试图遮挡脖颈和那深红伤痕的手臂上。那手臂纤细得惊人,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此刻正因为主人强忍的痛苦而微微痉挛着。而那片本应被衣领遮盖的肌肤下缘,在阴影处,隐约露出一点……
不是细小的划痕,也不是掐痕。
那是数条平行的、微微凸起的陈旧瘢痕边缘。是早已愈合,却因为刚才撕扯的动作再次被粗暴揭露的旧伤。如同古老壁画剥落后,露出底下尘封的惊心动魄的刻痕。
一股寒气,比刚才发现林晚星诡异反应时更甚的寒意,瞬间从苏冉的尾椎骨窜上头顶。原著里那些关于林晚星在收养家庭“寄人篱下”、“不太顺利”的轻描淡写的描述,此刻都变成了眼前这片伤痕累累、新旧交叠的皮肉。
苏冉(顾承欢)的目光死死钉在林晚星手臂内侧那片被破衣领半遮半掩的伤痕上。那些新添的、因为刚才粗暴撕扯而渗血的深红口子底下,几道细长、颜色略深的平行痕迹若隐若现——那是愈合已久的陈旧伤痕边缘,像一道道无声的控诉符咒。
空气里的玫瑰香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晶,沉甸甸地压在她每一寸神经上。
“滚过来。” 苏冉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冷硬异常,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力压制。她这句话是对安迪说的,但眼睛死死盯着林晚星。
安迪反应极快,立刻大步上前,在距离苏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姿态恭敬地垂首:“小姐,您的吩咐?”
苏冉没有看她,她向前走了一步,左脚那只价值不菲、如今却沾满污泥的高跟鞋踩在草地上,发出黏腻的“噗嗤”声。她抬起那只沾了自己血痕的手——不是伸向安迪,而是径直指向仍在艰难支撑着身体、垂着头喘息的林晚星。
“把她弄干净。” 苏冉的声音异常清晰,斩钉截铁,“带到我房间。现在。”
安迪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愕,但转瞬即逝。她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去看林晚星的反应,立刻恭敬地躬身:“是,小姐。” 语气平稳到没有丝毫波澜。
林晚星像是没听见这个决定命运的指令,依旧剧烈地喘息着,额角的汗珠混合着细小的泥点滚落。她努力想站直一点,身体却不住地小幅度颤抖。
安迪动作干脆利落,对着角落里那个吓呆了的小女佣,声音冷了两度:“春梅!还不过来帮忙!” 那语气里的命令性不容置疑。
小女佣春梅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踉跄着扑到林晚星身边,想伸手又不敢碰,手足无措。
安迪没再废话,直接上前一步,伸出手臂,却不是搀扶。她的姿势更像是要精准地控制住一个挣扎的对象。她的一只手稳稳落在林晚星未受伤的肘部下方,另一手则绕过林晚星的肩背,目标是扶住她的另一边上臂——一个标准的、不容挣脱的控制姿势。
“林小姐,请跟我来。” 安迪的语气平板无波,毫无情感色彩。
就在安迪的手指即将碰到林晚星被撕破衣领遮挡的那边手臂的瞬间——
一直剧烈喘息着的林晚星猛地抬起头。
不是对着安迪,也不是对着春梅。
那双浸着寒潭底水光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刀锋,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几步之外的苏冉(顾承欢)脸上。
依旧是那种冰冷到极致,眼底深处却像是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烈焰的眼神。甚至比刚才在花丛里仰面相对时更加直接、更加尖锐,带着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挑衅?
苏冉的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被那双眼睛无形地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