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痛苦磨砺的凶兽,终于要亮出他仅剩的獠牙。
而我,将亲手为他指明方向。
3 3 仇恨的种子“宴饮当夜,戌时三刻,摘星台西侧回廊,守卫轮换间隙,有半盏茶的空档。”
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回廊尽头,是通往御花园的月洞门,门外…有车马。”
卫珩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燃起两簇幽暗的、令人心悸的火焰。
他不再看我,而是低下头,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双因长期瘫痪而肌肉萎缩、布满污垢的手,手指痉挛般地蜷缩起来,又猛地张开,仿佛在虚空中扼住了仇敌的咽喉。
他依旧沉默着。
但那沉默里,蕴藏着比任何咆哮都更可怕的、毁灭一切的力量。
离开囚室时,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他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顽铁,周身散发着一种孤注一掷、即将焚尽自身的绝望与疯狂。
那扭曲的侧影,深深地烙在了我的眼底。
夜,浓得化不开。
摘星台高耸入云,琉璃瓦顶在宫灯映照下流转着冰冷而奢华的光晕。
丝竹管弦之声靡靡,觥筹交错之声喧哗,从高台之上隐隐飘落。
女帝正于最高处宴饮群臣,庆贺她的“平叛”之功,歌颂她的“盛世”威仪。
西侧回廊,远离喧嚣,只有檐角悬挂的宫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戌时三刻。
我隐在廊柱最深的阴影里,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
手中的“惊鸿”刀鞘紧贴着掌心,传递着金属特有的寒凉。
心跳在胸腔里平稳而沉重地搏动着,如同战鼓在无声地擂响。
来了。
黑暗中,传来极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个佝偻、扭曲的身影,如同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恶鬼,用一双枯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臂,拖着那具完全无法动弹的下半身,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拗,从月洞门外的黑暗里“挪”进了回廊的阴影之中。
是卫珩。
他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同样肮脏破烂的宦官服饰,脸上糊着厚厚的污泥和灰烬,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唯有那双眼睛,在污秽之下,燃烧着两簇幽暗的、如同鬼火般的疯狂光芒,死死地、死死地盯着回廊尽头那灯火辉煌、丝竹喧嚣的摘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