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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侯门主母杀疯了徐安安穆戎无删减全文

木焱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景元二十三年。大周朝经历了长达七年的五龙夺嫡之争,最终以周宪宗武扬退位告终。这一年,武扬被尊为太上皇,其四子武天骐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庆历。新帝登基后的次年,也就是庆历二年七月初七,帝后设七夕宴,款待大周朝三品以上的夫妻及其为婚嫁的子女。新帝在宴席上册封了大周朝第一美女,庆阳郡主林皎月为贵妃,封号为庆。那一日,威远侯穆戎戍边回朝赴宴。醉酒后欲对新加封的庆贵妃行不轨之事,幸而庆贵妃机敏逃脱,闻讯而来的禁军将衣衫不整的威远侯穆戎摁下。皇帝武天骐震怒,当场将穆戎夺爵下狱。至此,大周朝已延续四朝的威远侯爵位在穆戎的手上终结。……翌日清晨,一众禁军全副武装的冲进了威远侯府,可偌大的侯府只剩侧夫人徐容容一人。晨曦中,徐容容一席鹅黄长裙亭亭玉立,在...

主角:徐安安穆戎   更新:2025-06-23 04: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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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徐安安穆戎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侯门主母杀疯了徐安安穆戎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木焱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景元二十三年。大周朝经历了长达七年的五龙夺嫡之争,最终以周宪宗武扬退位告终。这一年,武扬被尊为太上皇,其四子武天骐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庆历。新帝登基后的次年,也就是庆历二年七月初七,帝后设七夕宴,款待大周朝三品以上的夫妻及其为婚嫁的子女。新帝在宴席上册封了大周朝第一美女,庆阳郡主林皎月为贵妃,封号为庆。那一日,威远侯穆戎戍边回朝赴宴。醉酒后欲对新加封的庆贵妃行不轨之事,幸而庆贵妃机敏逃脱,闻讯而来的禁军将衣衫不整的威远侯穆戎摁下。皇帝武天骐震怒,当场将穆戎夺爵下狱。至此,大周朝已延续四朝的威远侯爵位在穆戎的手上终结。……翌日清晨,一众禁军全副武装的冲进了威远侯府,可偌大的侯府只剩侧夫人徐容容一人。晨曦中,徐容容一席鹅黄长裙亭亭玉立,在...

《重生侯门主母杀疯了徐安安穆戎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景元二十三年。

大周朝经历了长达七年的五龙夺嫡之争,最终以周宪宗武扬退位告终。

这一年,武扬被尊为太上皇,其四子武天骐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庆历。

新帝登基后的次年,也就是庆历二年七月初七,帝后设七夕宴,款待大周朝三品以上的夫妻及其为婚嫁的子女。

新帝在宴席上册封了大周朝第一美女,庆阳郡主林皎月为贵妃,封号为庆。

那一日,威远侯穆戎戍边回朝赴宴。醉酒后欲对新加封的庆贵妃行不轨之事,幸而庆贵妃机敏逃脱,闻讯而来的禁军将衣衫不整的威远侯穆戎摁下。

皇帝武天骐震怒,当场将穆戎夺爵下狱。

至此,大周朝已延续四朝的威远侯爵位在穆戎的手上终结。

……

翌日清晨,一众禁军全副武装的冲进了威远侯府,可偌大的侯府只剩侧夫人徐容容一人。

晨曦中,徐容容一席鹅黄长裙亭亭玉立,在朝阳的映衬下,她的肌肤愈显苍白,那张曾经艳绝京城却很快销声匿迹的面庞之上,毫无波澜。

她盈盈站在书房前的月桂树下,而她身后的书房内正燃起熊熊烈火。面对着数以百计全副武装、刀剑立身的帝都禁军,她的脸上不见一丝畏惧之色。

禁军首领楚河双眉紧皱:“侧夫人这是为何?”

徐容容浅浅一笑,那容颜夺目摄魂:“如楚将军所见,是我一不小心,让书房走水了。”

楚河环顾四周:“那为何不见下人前来救火?”

徐容容轻叹一口气:“唉,也是我一时不察,被下人们钻了空子,他们连夜偷走了自己卖身契,还卷走了府中的财务,全都跑光了。”

说完,她侧身看着已经烧成灰烬的书房,幽幽道:“楚将军,快来帮忙救个火吧。”

楚河:“……”

两日之后的黄昏,浑身是血的穆戎被拖回了威远侯府前院,由一把精铁铸造的锁链拴在房内,四周由禁军把守,等待着皇帝的最终旨意。

一身青布长裙的徐容容,拎着红木食盒来到院外。

守卫检查完食盒,没有阻拦。

原本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的房间内,如今透着浓重的血腥味。

徐容容在桌子前坐下,一言不发的将菜从食盒中一一取出,摆在桌子上。

“这里腌臜,你不该来。”角落里的男人声音嘶哑。

“有些事,总要来做个了结。”

说完,徐容容从食盒夹层内取出一张和离书,摊开摆在在桌子正中。

男子从角落里走了过来,手铐脚链叮当作响。原本俊美的面庞上满是血污,浑身上下几乎看不到一块好皮肉,满是皮鞭和烙铁的痕迹。斑斑血迹和他身上的大红衣袍早已混为一色。

看到“和离书”三个字,他不由怔了一下,继而自嘲的笑道:“也好,也好!”

说完,他用手指蘸着身上渗出的血,在和离书上摁下了指印。

提起手来时,微微发抖。

徐容容安静地将和离书折起来收好,藏于袖中。

她抬头看了一下面前遍体鳞伤的男人,说道:“方才,皇帝已经昭告天下,加封庆贵妃林皎月为皇贵妃。你心尖尖上的那个女子,成了我大周建国二百多年来,第一个皇后健在时被册封为皇贵妃的女人。你豁出了自己的性命和侯府的荣誉助她上位,如今这结果对你来说,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穆戎的拳头握紧,她的话好像银针一样,刺入他的心头。

他紧紧抿起的薄唇上,没有半点血色。他努力地张了张嘴,但始终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徐容容看在眼里,冷笑着起身离去。只是在跨出门后,那瘦削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穆戎目送她离去,他知道明天就是自己的死期,而现在,桌子上摆放的是他最爱吃的蟹黄蛋,八宝鸭子汤,清炒藕丝,还有酥玉羹。

他抬起满是血污的手,食不知味的将所有饭菜一扫而空。突然,喉头一甜,口喷鲜血倒地不支。

……

再次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威远侯府的长史穆易以及侯府的五名亲卫。

“这……这是怎么回事?”穆戎发现自己的半截身子还埋在土里。

众人正手忙脚乱的将他从土里拉出来,穆易答道:“这是侧夫人想出的办法,昨晚她给爷送去的饭菜里下了药,造成爷服毒自尽的假象,宫里连夜派来四位太医,都证实爷已经气绝身亡。武天骐下旨将爷丢进乱葬岗,我们一路跟来,待禁军走后便来营救您。”

“徐容容?”穆戎大惊:“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穆易忙道:“爷放心,昨日侧夫人从前院出来后便离府而去,在禁军发现前,她已经乔装离城了。”

穆戎再问:“那穆家军的名单呢?”

穆家军是先帝特赐的威远侯卫队。先帝在位时,大周多次出现过暴乱和谋逆,老威远侯多次救先帝于水火,为表信任,先帝钦命威远侯府暗中培植穆家军,一来可以灵活调动应对突发状况,二来也可以监视军方势力,防止不轨之人图谋。

这次的宫廷大戏,不正是武天骐为了除掉他,夺走穆家军而设计的吗?在内廷司内对他严刑拷打,就是要逼问出穆家军的千人名单。

穆易答道:“侧夫人放火将书房付之一炬,禁军并没有找到名单。”

穆戎捏紧了拳头;原来她在临走之前,已经将一切安排好了。想到那张和离书……算了,就让她走吧。

既然徐容容已安全脱险,他心下稍安,在穆易与护卫的搀扶下走出乱葬岗。

然而,当他们走出树林,却发现四周已经被禁军团团围住。

“保护爷!”穆易大喝一声。

众护卫立刻将穆戎围在中间。

“戎哥儿果然厉害,居然真的起死回生了!”一道凌厉的男声传来,“皎皎果然没有说错,你是不可能自尽的。”

“没想到陛下居然会亲自前来。”穆戎接过护卫递来的长剑,“飞鸟已尽,所以陛下要亲自折断良弓吗?”

武天骐笑道:“朕知道戎哥儿你和你身边的护卫都能以一敌百,但朕的禁军有成千上万,今日定不会让你走出去!另外……朕其实只想要你手上的那支队伍,至于要你性命的人,可不是朕呐。”

说完,他的脸色瞬便:“上!”

一时间,树林内外道光血影,惨叫声此起彼伏。

穆戎不愧是大周朝第一猛将,尽管身受酷刑,但长剑在手,依然不见丝毫疑滞,出招狠辣,招招夺命。

武天骐看着禁军一个个倒下,而穆戎已杀红了眼,他不禁心生怯意,一边后退,一边向护卫在自己身畔的楚河下令:“绝不能让他活着!”

“是!”楚河从弓箭手手中夺过神臂弓,五箭上弦,呼啸而去。

他知道穆戎勇猛,因此这五箭他分别射向穆戎身边的护卫。

“啊!”一名护卫中箭倒地。

“穆陆!”穆戎杀出重围将穆陆救下,分心之余身形难免受到影响。

而就是这一个小小的破绽,楚河的长箭穿林而出,直冲穆戎面门而来。

电光火石间,一个瘦弱的身影扑过来,一把推开穆戎。

而那枚长箭正中她的后心,穿胸而出。

“徐容容!”穆戎厉声道,目眦欲裂。

“侧夫人!”穆易惊呼。

这一刻,战局中的气势发生了改变,威远侯府众人全部杀红了眼,拼出一条血路。不要命的气势压制着禁军连连后退。

“保护陛下!”楚河大吼一声,禁军不敢追击。

穆戎抱着徐容容在山间狂奔:“徐容容,你坚持住。”

“别…抱我。”她声音有些发抖。

“别犟!我带你去医馆!”

徐容容深吸一口气,再次:“别抱我。”

说完,她颤抖着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来不及了…”她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快速流逝。

“为什么…”穆戎看着她,想伸手,又不敢碰她。

“为什么救你吗?”徐容容自嘲道:“……可能……是本能吧。”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出城了,但却不由自主的跑来乱葬岗;看到禁军围攻,她没有掉头就走,而是潜入进来;她更是没有想到为什么看到那一道箭影便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

也许,一切冥冥中已经注定了。

她抖着手从怀中掏出那封染血的“和离书”,看着穆戎:“我和你之间,已没有任何关系…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不!不要!”穆戎慌了,“我签这和离书是为了让皇帝放过你,并非我本意!”

徐容容很冷,冷的发抖,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但语调却异常坚定:“但,这是我的本意…困在你身边…我太累了…如今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我只希望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她的气息断绝在这一刻。

“不!”穆戎绝望的嘶吼声在山谷间回响。


徐容容睁开眼时,窗外传来两个少女忿忿不平的声音:

“五日后就是七夕宴了,今年皇帝恩赐六品以上官员都可以携家眷和一名未婚子女赴宴,若大小姐还不能下床,那岂不是便宜了那边的人?

“说不定这次小姐生病,就是那边人下的手呢,你没看邹记布庄已经上门去给那边量尺了吗?”

“大小姐可是原配嫡出,怎能任由她们作践!”

“……”

屋外的少女满心愤懑。

而屋内的徐容容,正躺在床上止不住的发抖——

她…她是重生了吗?

被困在侯府的那五年中,她看过不少的志怪杂谈,里面就有人死而复生回到过去的记载。

如今,这种际遇竟然落在了她身上?

她扯着床幔吃力地起身,环视着这间略显古朴简陋的房间……这里的确是她的闺房。

如果她没有听错,门外的两个少女分别是她幼时的大丫鬟文摇和洛书。

当年,她嫁入威远侯府后,她们二人就被徐府的当家主母,填房徐柳氏发卖去了南方,文摇落入青楼,洛书被嫁给农夫做填房,青葱少女惨死异乡。

听她们所说,如今难道正值景元十七年,她被赐婚给威远侯穆戎前夕?

她记得景元十七年那场宏大的七夕宴,她的命运就是在那天被决定的。

赴宴前几天,她吃了继母徐柳氏送来的松饼,上吐下泻了三四天,几乎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父亲徐朝前见状便准备放弃她,转而带徐柳氏所生的女儿徐尧尧赴宴,但她不甘心。

因为她知道,七夕宴威远侯一定会去,那是从她八岁起就驻进她心里的男子呀。

于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抗争,最终强打起十二分精神入宫赴宴。

那晚,穆戎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林皎月。

万分失落之下,她郁郁离席,却遇见了出来散酒的太子。

当时夺嫡之争刚刚开始,太子不慎被二皇子武天驰寻着错处遭皇帝训斥,满心抑郁正无处发泄,于是借着酒劲便调笑了她两句,正巧被太子妃撞见。

于是,回到宴席上后,太子妃当众打趣,要将她这个绝色美人献给皇帝。

太子妃满面含笑,但眸中却闪着冰冷的光芒。

那光芒刺地她毫无还手之力。

好在,皇帝宣她近前细细打量后,笑言:“朕已是一把老骨头,万万不能祸害这天姿少女了,不过阿戎的侯府后院一直空虚,我看这徐家嫡女倒与你很是相配。”

穆戎的母亲是皇帝最小的妹妹,七年前夫妻双双战死沙场,于是皇帝为自己外甥操心也是正常。

徐容容记得,当时的自己在经历了大惊大喜之后几近晕厥,完全没有注意到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子满脸的抗拒,勉强之下只给了她一个侧夫人的位份。

世人都道,威远侯穆戎是天下第一的夫婿人选。

他是皇帝唯一的外甥,在皇子公主之外就属他最尊贵;大周尚武,他自十六岁起便屡立战功;父母早逝,嫁过去之后不必受婆母磋磨;而他本人洁身自好,府中没有通房,在外也从不流连花街柳巷。

而她则是他身边第一个昭告天下的女人。

只不过,在未来六年,穆戎用事实告诉她,他之所以不留恋任何人,是因为他的整颗心都给了那个叫林皎月的女子,纵使身旁有无数仰慕的目光,他也通通看不见。

徐容容记得,景元二十年,当穆戎堪破林皎月和四皇子武天骐之间的关系后,林皎月只用了一汪眼泪就让穆戎相信了她的苦衷和不得已。

林皎月说,太子不仁、二皇子不义,林家执掌兵部却不愿站队,几乎要被逼上绝路了。

林皎月说,四皇子对林家有恩,林家不能负他。

林皎月说,若是四皇子不能成事,将来等待林氏族人的就是灭门之灾。

林皎月说,她与四皇子之间并无半点私情,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人。

林皎月说,待四皇子登上帝位后,她便功成身退,安心回到威远侯府,在他的后院做一个小妇人。

林皎月说,求他出手……

穆戎居然信了!

他一个驰骋疆场无往不利的威远侯,信了林皎月含泪的那一番剖白。

最终,景元二十三年,四皇子武天骐成了五龙夺嫡的胜利者,登基那天昭告天下,封林皎月为皇贵妃。

而他穆戎,则成了笑话。

当然,她徐容容也是个笑话。

好在,如今一切都还不晚,她还没有和他相遇,她可以永远不和他相遇。

回忆至此,徐容容有些冷,她拉起被子裹在身上。

房间很小,内室里细碎的动静,惊起了门外的人。

文摇和洛书打了帘子进来:“小姐醒啦,可好些了?”

徐容容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女,这是两个爱笑又体贴的姑娘,文摇守礼,洛书机敏,虽然在徐府的日子清苦,但三人相伴了十年倒是十分熟悉彼此。

想到她们之后的下场,徐容容的心,不由的抽痛起来。

“小姐可要吃些东西?奴婢给您留了点粥,一会去咱们院子里的茶房给您热热。”文摇问道。

徐容容摇头:

“我腹中疼痛,没有胃口。”

“几日后的七夕宴我不去了,洛书去前院帮我回绝父亲,就说我浑酸软无力,实在不能赴宴。”

洛书犹豫道:“可是我看小姐气色已经好些了,七夕宴还有六天,说不定您身子就养好了呢?再说,您若不去岂不是便宜了隔壁院子的人?奴婢听说这次宴席,威远侯也会参加。”

再次听到威远侯这三个字,徐容容心中并无半点波澜,如今的她只想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无需多说,去给父亲回话吧。”

洛书不敢再劝,只得退下。

文摇则留在房内,服侍徐容容吃药,脸上有些委屈:“小姐,蜜饯吃完了……那边……不肯给了。”

“无妨。”徐容容端起药碗,细细的摇晃了一下,嗅着苦苦的气息一饮而尽。

这……应是寻常的解毒药。

前世在侯府那五年里,徐容容看了不少的书,威远侯府的书库里满是兵书和医书,倒叫她学了不少去。因为府中无人理会,她便在自己住的院子里辟了一块园子,侍弄花草和药材。

因此寻常的汤药,她一闻便知。

看来,前世自己突然腹泻,是徐柳氏用毒所致,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去赴宴罢了。

那今生,就先遂了她的愿吧。


两日后,徐容容已经可以下床了。

她正在书桌前,将自己印象中的大事一一记录下来。

小册子正写了一半,便听到文摇请安的声音。

她刚将小册子收好,父亲徐朝前就兴冲冲地打了帘子进来。

“容姐儿今天可好些了?”

这还是她重生回来后,第一次见到父亲。

看着他红光满面的样子,徐容容有一瞬恍惚:……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他了?

前世,刚进威远侯府的头两年,徐朝前这个父亲和继母徐柳氏还常常去侯府探望。

跟她诉说家中的难处,让她在侯爷枕边吹吹风,给两个继妹寻个好婆家,将弟弟安排进大周排名第一的德阳书院。

后来,当他们发现她在侯府过得像个下人,而穆戎更是从来没有让她近身过,于是便不再来了。

景元二十二年,她进威远侯府的第四年,夺嫡之战正在紧要关头。穆戎南征江浙清剿三皇子武天骁叛乱。而她被林皎月派来的人,以侯爷重伤为由骗出城外差点毁了清白,衣不蔽体的她不敢回侯府,只得连夜逃回徐家求助,却被徐朝前一板一眼的教训:“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侯爷不在,你却不守妇道擅自离府,搞成了这副样子却还要为父相助与你,为父可丢不起这个人!”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而如今,如此凉薄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还露出一副亲切的模样,倒叫她一时恍惚起来。

“容姐儿可好些了?怎么好似不认识为父?”

“父亲许久未来梧桐院了。”徐容容有些淡漠。

“哦……咳咳,看来容姐儿想为父了。”徐朝前有些尴尬,但很快又换上一副喜色,“为父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今日,尚书大人推荐了位府医,说是最擅长治疗腹痛之症。”

徐容容眉头微皱,她记得前世并没有这件事。

前世她虚脱的不行,徐柳氏请了孟春堂的宋大夫为她看诊,一句染了风寒便将她打发了。

药方吃下去六七副都不见好转,徐柳氏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病去如抽丝,这病得静养”就没了下文。

这次,怎么冒出来一位尚书大人推荐的府医?

徐朝前见女儿又在发呆,于是亲自上阵指挥道:“文摇呢?快把大小姐的帐子给挂上,尚书大人推荐的王府医一会就到。”

徐容容按下心头的厌恶:“父亲不必麻烦了,女儿一直吃着孟春堂的方子,如今已经大好,只是略感乏力罢了。”

“那七夕宴怎么办?”徐朝前问道。

“父亲和夫人带二妹妹前去赴宴便是。”

“不行!今年是帝后设七夕宴以来,第一次邀请六品以上官员赴宴,岂能儿戏?你是我徐府长女,你若是不去,旁人岂不是说我徐家长幼无序?今日当值时,尚书大人千叮万嘱让我们不可出岔子,知道你病了还特地推荐了这位王府医,你可要好好争气,不要枉费了尚书大人一番心意!宴席那天,大不了你一直坐在席上别动。”

徐容容:“……”

呵,果然。爹还是那个爹。

不待她说话,徐朝前又补了句:”这位可是尚书府的府医,药到病除!平常人怕是想请都请不到呢。”

徐朝前口中的尚书大人,应是工部尚书鲁直,也是当今皇帝的心腹大臣。

对于这位乐呵呵的老头,徐容容印象十分深刻。前世每逢年节,鲁夫人都会派人与威远侯府互送礼品,侯府没有主母,每次都是徐容容前去拜谢。虽然见面不多,但徐容容每次都能从鲁夫人的眼里看到对自己的怜惜。

景元二十三年,当今的皇帝退位尊太上皇之后,鲁尚书就携夫人告老还乡。临走前,鲁夫人特地来侯府看她,让她好好规劝穆戎,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神。

这样一对和善的夫妻,是前世唯一向她展露过善意的人。

她记得,鲁尚书和夫人一直看不上徐朝前这个熬资历上位,却一直碌碌无为的朝议郎。

如今怎么会这么热情?还亲自举荐了府医?

没等她想明白,人已经到了院子外面。

徐朝前连忙亲自出去将人迎进来。

徐容容无奈,只得躺回床上,将手腕伸出帐外。

衣袖有些旧了,剪裁的也不够合身,衬得她手臂愈显瘦弱。

想必是得了鲁尚书的嘱托,王府医看诊时十分仔细,望闻问切,每步都很细致。

“王府医,小女这是……”徐朝前觑上前来。

王府医沉吟良久,又略略看了眼侍立一旁的两名女婢,沉声道:“待下官为徐大小姐拟一道温补的方子。”

徐容容在帐中听着,心头略略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王府医此行目的并不简单。


工部尚书府内的前厅里,尚书鲁直正与一青衫男子对弈。

而王府医,则在下首回话:

“徐家大小姐应是中了毒,毒性不烈,想必下毒之人并不想害她性命,只是想让她难受几天罢了。下官看了她所吃的方子,正是孟春堂的解毒方子。从脉象来看,她体内余毒已清,只是身子亏空的厉害。”

“以你所见,如何治疗?”鲁直以黑子破解棋局上的杀气。

“下官已为她开了一剂养荣温补的方子,又辅以珍品药材,想来不会耽误四天后的七夕宴。”

“你用药是最稳妥的,切勿急于求成,伤了她的身子。”

“大人放心。”

鲁直点点头,瞥了眼对面的青衫男子,冷哼道:“这徐朝前也真是枉为人父,为了带二女儿参加七夕宴,居然纵容续弦给长女下毒!”

“从症状来看,想来那徐家夫人并不敢下死手。“王府医据实回道,“不过,下官在为徐家小娘子诊脉时发现,她颇有些营养不良。侍奉她的两名婢女也瘦得厉害,脸色也不如一般大户人家的大丫头那般温润。”

“啪!”是棋子碎裂的声音。

坐在鲁直对面的青衫男子,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将手中被捏碎的白色棋子掷入棋篓后离席而去。

王府医吓了一跳:“大人,威远侯这是……”

鲁直安抚道:“无妨,他不过是听着心烦罢了。徐家这破事谁听了不闹心?堂堂六品京官,后宅里乌烟瘴气。从明日起,你每天上午去一趟徐家,不管什么药材尽管用,外面不好买的,从府里支便是。”

王府医连连点头,待鲁直吩咐完之后便要退下。

“等等。”鲁直将白色棋篓拿了过来,交给王府医。

“大人?”

“帮忙挑挑,把刚才捏碎的棋子给挑出来。”

王府医:“……”

而门外,威远侯穆戎负手而立,靠近时不难发现他的手上青筋顿起。

身畔的下属问道:“爷,有何吩咐?”

男子的音调冷然:“徐朝前家里有些碍眼的东西,你去拔了。”

“是!”

……

清晨,徐容容从梦中惊醒。

重生回来已经三天,可在每晚的梦里,她依然被困侯府内,六年来的点滴一遍遍在梦中回放。

文摇和洛书都不在,徐容容起身端起桌子上的冷水喝了下去。

一息过后,人舒爽了些。

窗棂下,两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丫头正在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昨夜咱们府上管采购的柳管事在春风楼被人打断了腿。”

“难怪今天一早后库房那里乱糟糟的,我等了半天才领到打扫用的东西。”

“可不就是,库房钥匙一直是柳管事贴身带着,他人都晕了哪还顾得上咱们呀。”

“今天上午的活怕是做不完了,这里随便扫扫得了。”

她们走后,徐容容开了窗子。

洛书拎着热水进院子时,就看见这样一副静谧的美景:纤瘦的少女托着腮靠在窗边发呆,朝阳在她的脸上投下柔光,衬得她脸上带着些许红润。

洛书隔着窗子赞叹道:“王府医真是神医,才一两副药下去,小姐的气色就好多了。”

徐容容回过神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您可不知道,今天府上都乱成一锅粥了!我去厨房取水的时候,连灶台都是冷的,我好容易才烧了壶热水,文摇还留在那里等早膳呢。”

“府里出了什么事?”徐容容奇道。

“就是咱们府里的柳管事,听说昨夜去了春风楼,跟人争风吃醋的时候被打断了腿丢在府门外,今天一早门开了才被人发现。这柳管事不是跟夫人同族吗?他媳妇跑到夫人的荣安院里一通嚎,府里又是忙着报官,又是忙着请郎中,这一大早闹得鸡飞狗跳。”

洛书越说越开心:“活该,仗着跟夫人同族,平日里没少克扣咱们院的份例,我听说他有一条腿被生生敲碎了,这一辈子恐怕别想站起来了。”

徐容容托着腮听完,这柳管事她是很熟悉的。

他是徐柳氏同族的一个远亲,自然是跟徐柳氏一个鼻孔出气,梧桐院的份例永远不够,东西永远是别人挑剩下的,就连饭食也经常是冷的,缺的。即便她告到徐朝前跟前,这柳管事随便一句“小的知错”,然后徐柳氏再配合几句“后娘难当”就过去了。

后来她被赐婚给威远侯穆戎,按照侧夫人的规格可以带一个婢女入府。于是大婚前夜,柳管事将文摇和洛书锁进柴房,让自己亲闺女柳莹儿作为陪嫁婢女进了侯府的名册。

当她发现时已经晚了,父亲徐朝前熟视无睹,而威远后穆戎更是事不关己,她一个年仅十六岁,涉世未深的少女,根本没有能力救出那两个丫头。

回门那天徐柳氏告诉她,徐家已经给文摇和洛书寻了好出路……

而柳莹儿,在入侯府的第二年,因为企图爬床,被穆戎下令将人拖回她的院子杖毙。

她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天天叫嚣着“侧夫人无能”的人,在她面前变成肉泥。

那一通血色殷红了她的眸子……

见她脸色不对,洛书连忙绞了张帕子服侍她擦脸。

待徐容容舒缓了一些,洛书才接着道:“这柳管事怕是要废了,不知道咱们院子以后会不会好过些。”

徐容容昂首将热帕子盖在脸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温热让她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

“没有了柳管事,还会有其他人,只要那个人当家,咱们就是她的眼中钉。别人是指望不上的,想要过上好日子,只能靠自己。”

既然重活一世,她自然是不会再入侯府重蹈覆辙了,但徐家也非久留之地,她还是得想个办法,让自己和这两个丫头,早日离开泥潭。

洗漱完后,徐容容让洛书守在门口,而她自己从衣柜底部的箱笼中翻出个红木雕花的小匣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些已经不时兴的首饰,还有几张银票。

这是她的生母何氏留给她的。

何氏出生书香世家,外祖父在家道中落后遣散了下人,自己则去当地书院教书谋生,徐朝前正是外祖父的得意门生,与何氏也算是青梅竹马。

何氏及笄后,由外祖父做主嫁给了徐朝前,何氏成亲后不久,外祖父死于一场大火,从此她便只有徐朝前一人可以依靠。

四年后二人生下了徐容容,刚出生时,她也是被父母用心宠爱的。

她出生后的第二年,徐朝前中了进士外放做官,何氏不得不跟着徐朝前南南北北的折腾,只一年后便病逝了。

徐朝前一路做到正五品河阳知府,春风得意时又死了原配,再加上相貌堂堂,自是一票少女赶着来续弦。

徐柳氏就是其中的胜出者,豆蔻少女容貌娇美,再加上婚后五年连生了三个孩子,喜的徐朝前天天捧在手心上,几年下来在侯府彻底稳住了地位。

而徐朝前的仕途却从此停滞不前,虽然不再外放,但回京当差官降一级,只是一个正六品的工部朝议郎。

渐渐的,徐府便成了女人当家。

徐容容的外祖家已经没什么家底,何氏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死后徐朝前肯定会另娶,因此将能动的嫁妆统统变卖,换成了银票留给了女儿,便是眼前的这些。

徐容容点算了匣子中的东西,首饰虽然过时了,但却是何氏留给她的唯一念想,自然是不能动的。

剩下的银票零零总总的加起来,有一千八百多两,对如今的她来说,这也是一笔巨款了。

前世她一直舍不得花,想着带去侯府傍身,但没有穆戎的宠爱,就算有银子又如何,仍旧无人将她放在眼里。

这一世,她可要好好规划一番。


徐容容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这几日,徐朝前一下值便会到梧桐院里来,跟她介绍七夕宴的规矩。

见他态度坚定,徐容容那场盛宴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于是,她将洛书叫到身边,递给她一张单子,上面列了一些草药的名字,在洛书不解的目光中,又细细的叮嘱许久。

洛书一一记下,最后愁眉:“可奴婢出不去呀。”

女眷身边的大丫头不能随意离开府宅,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徐容容安抚道:“无妨,我有法子。”

二人刚说完,王府医便来诊脉了。

因受了鲁尚书的叮嘱,即便徐容容身体已经好转,王府医还是每日两次入府诊脉。

今日的脉象平和了许多,这让他颇为满意,吩咐道:“之前的方子不必再吃了,我另起一张药方,一会让药童将药送来。”

徐容容温言:“怎好回回都麻烦王府医呢?您将方子留下,让洛书出去采买就是。”

这本是小事,王府医自然不多做推托。

他将药方写完,吹干了墨迹之后递给洛书,便带药童告辞了。

洛书得了徐容容的嘱托,跟着出了门,门房待要阻拦,她掏出方子:“这是尚书大人府为大小姐开的方子,你们要是阻拦,我便告诉老爷去。”

门房面面相觑,不敢再拦。

这个上午,洛书很忙。她除了按方子抓药之外,还根据徐容容提供的单子,换了药铺又买了几味药回来。

小丫头一心只想着将自家小姐交代的事情办好,浑然不觉背后有双眼睛在一路跟随。

回府之后,将王府医开的药递给文摇去查房煎熬,而徐容容嘱托的那些,她便悄悄地拿进房中。

“小姐买这些做什么?”

徐容容拆开纸包,嗅着药材的清苦,笑道:“以备不时之需罢了,你去外面替我守着。”

洛书闻言,端了个线筐出去。

屋中,徐容容将药材磨成药粉。

门廊下,洛书一边绣着荷包,一边替小姐把守院子。

……

梧桐院里的人很忙,而隔着一道院墙的柏翠院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这个院子比梧桐院整整大了三倍有余,服侍的丫头们也打扮的俏丽,只是此刻她们俏生生的脸上一片煞白,大气也不敢出。

屋子里,徐府三小姐徐敏敏正在发脾气:“父亲怕不是失心疯了吧,好好的给那人请什么大夫?我今天看见她稳稳当当的在院子里溜达,这不是让咱们白忙活一场吗?”

二小姐徐尧尧在一旁劝慰:“你呀,当初你撺掇母亲说给她下毒,我原本就不同意。”

“我们还不是为了你!”

“她毕竟是咱们大姐,若是真出个什么好歹,父亲必会心痛的。”

“她是我哪门子姐姐?我可只有你一个姐姐!瞧她那整天柔柔弱弱的样子,一个六品官的女儿,柔弱给谁看?”

“你别说了,万一有心人将这话传到父亲耳朵里,小心他罚你。”徐尧尧皱眉,父亲那个人最好面子,在六品朝议郎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六七年,平常最恼人拿这事说嘴。

“我才不怕。”徐敏敏不以为意,“他在母亲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呢。”

姐妹俩正说着,徐柳氏走了进来。

看到地上一层碎瓷片,皱眉道:“你这脾气可得好好改改,多大人了还动不动就摔东西!你打碎这一个茶碗,整套茶具就用不了了,你父亲一年才多少俸禄?经得起你这么糟蹋?”

徐敏敏抱着徐柳氏胳膊撒娇道:“母亲来的正好,我正气着呢,梧桐院里的那个人看起来已经痊愈了,这七夕宴姐姐怕是去不成了。”

徐柳氏拍了拍她的头:“你放心,她能去七夕宴又如何?母亲已经安排好了,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见她说的斩钉截铁,站在后面的徐尧尧略略放下心来。

自家这个大姐姐性子绵软,在徐府里由着母亲捏扁搓圆不敢吭声,可她毕竟天生一副好皮相,若是真在七夕宴上得了好姻缘,只怕就不好拿捏了。

希望母亲的谋算,能成功吧。

……

傍晚时分,暴雨突至。

夏日的暴雨往往伴随着电闪雷鸣,天际间忽明忽暗,使得徐容容心情十分不好。

洛书在廊下抖着伞上的雨水,被浸湿的头发贴在前额,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她看着正在发呆的徐容容,道:“小姐快进屋吧。”

徐容容没有回答,她透过洛书的脸,望见了记忆中的另一张面孔——洛书唯一的兄长,洛丘。

洛书不像文摇,并非徐府家生子,而是八岁那年被领进府的。

当年洛家遭了大难,迫不得已只能将小女儿卖掉,当瘦小的洛书被牙婆领进来时,一眼就被徐容容相中,小洛书懵懂不安的样子,像极了当时的自己。

但与自己不同的是,洛书尚有大哥洛丘可以依靠。

洛丘放心不下妹妹,一路跟着徐府南北奔波,靠打零工谋生,最终和徐家人一直留在京城。

前世洛书被徐柳氏卖到了江南后,洛丘用五年的时间找到了妹妹的下落,当徐容容得知洛书被几个农夫买去日夜磋磨的消息时,整个人都快要疯了。洛丘也想救出妹妹,但无奈敌不过那几名孔武有力的农夫,被打的遍体鳞伤,不得不回来求救。

就是那个同样大雨磅礴,电闪雷鸣的傍晚,那个七尺男儿带着满身伤痕,奄奄一息地倒在侯府门前求她救出洛书。

那一夜,她顶着大雨闯进了穆戎的房间,跪地哀求,求他出手。

那也是她永生难忘的一夜,她闻到了穆戎身上浓烈的酒味,她看着他冷若冰霜的向穆易丢下一句“你去办”,然后将房门重重关上。

紧接着,踉跄着,不带感情地向她走来。

她已经濡湿的衣裙在他手中片片碎裂。

她脆弱的挣扎,在他予取予求中变得不堪一击。

门外是狂风暴雨,门内是她的声声呜咽。

半个月后,穆易从江南带回了两盒骨灰。一个是文摇的,一个是洛书的。

洛书终究是不堪那种绝望的生活,又不想连累兄长,最终投河而死;而文摇,更是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死于青楼的花柳病。

上一世,她终究是知道的晚了。

这一世,一切都会改变的!


七月初六,邹记布庄来徐府送订制好的成衣。

梨花白的襦裙,配上鹅黄色的腰饰,看上去纯真又俏皮。

徐容容略看两眼,就丢在一旁,继续摆弄她的小册子。

文摇见自家主子的心思没在这上面,便将衣服收了起来。

由于尚书大人亲自过问了自家府内的事,因此徐朝前这两日对徐柳氏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怠慢了梧桐院。

于是小院子里的日子也好过一些,起码两个丫头一日三餐都能吃饱。

洛书心思单纯,如今顿顿吃饱,偶尔还有点小零嘴,整个人乐滋滋的,干活更加爽利,给徐容容绣的荷包一个比一个精致。

徐容容坐在窗畔,咬着毛笔看洛书飞针走线,忽而问道:

“你哥哥如今在京城吧?”

“小姐说的没错,他在廖记车行帮人赶车呢。您是有事要找我哥哥吗?”

徐容容点点头:“明晚是七夕宴,你只能陪我到宫门口,趁着我们赴宴的时候,你悄悄去趟车行,让他打探下西市鹿鸣街附近有没有一进的小院出售。”

“小姐要买院子?可鹿鸣街那里很偏远,总有番邦人出没。”

“无妨,你且让他仔细打听,看看有多少院子待售,以及需要多少银钱。若将来徐家真的容不下了,咱们也好有个去处。”

洛书有些懵懂,但依旧应了下来。

有些事,徐容容不便多说。

毕竟,此时的鹿鸣街还是西市里一条偏僻街巷,因为离鸿胪寺很近,那里住着许多高鼻梁蓝眼睛的异国商人,本朝人很少在那里出入。

但徐容容知道,就在今年,皇帝会听从三皇子的建议,减少跨国贸易的税收,还增设了大量由番外人担任的贸易官,由他们管理各自国家的商贩。到那时,各国都将派使臣入京,小小的鸿胪寺远不够住,鹿鸣街上的小院就成了抢手货,短短一年时间内地价就翻了五倍。

她如今的银钱不多,将来还要设法离开徐家自力更生,若想在短期内快速赚钱,这个机会,她可不能放过。

刚叮嘱完,文摇进来说夫人那边送来了一套头面,让自家小姐明日赴七夕宴时佩戴。

听到七夕宴,徐容容心头莫名的烦躁几分。

手里摆弄着华而不实的鎏金头面,她心里有了几分算计。

入夜,她带着文摇去了后院的马厩,趁无人看守,将其中一辆马车的车轴给弄裂了。

……

翌日午后,整个京城都忙碌了起来。

因为今天,是一年一度七夕盛宴。

这是由皇后亲自筹备的宴席,君臣同乐。

京官们的未婚子女在父母的陪伴下宴席上坦然相见,既不违礼法,又能近距离观察对方的言行举止。若有看对了眼的,皇帝便会当场赐婚。

与往年七夕宴只邀请三品以上官员不同的是,今年是帝后成婚三十年,特邀六品以上官员携亲属赴宴。

上一世,徐容容就是在这个晚上,被赐婚给了穆戎。

今晚,她自然不会重蹈覆辙,她就老老实实的坐在角落里吃喝,待宴席散去,平平安安的回到徐府,专心搞钱。

未时刚过,徐柳氏便带着平嬷嬷来到徐容容的房间。

一袭梨花白长裙,将这个徐家嫡长女衬托的乌发如云,肤如凝脂。月白色的面庞之上明眸皓齿,清丽无双。

此时的她,正双臂轻展,由着文摇在腰间系上一个藕荷色香包。

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更显出胸前饱满,娉娉婷婷。

徐柳氏不由得皱眉:才几天不见,徐容容仿佛换了一个人,中毒的迹象竟是一点都见不到了。不过这样也好,更便于她成事儿。

她收拾情绪:“若收拾好了,我们半个时辰后便出发。”

因为徐朝前只是六品工部朝议郎,在赴宴的所有官员中品阶最低,因此需要赶在其他官员之前到达宫城,在所有官员都离开后才能离去。

徐府距离宫城马车要走近一个时辰,更何况越靠近宫城,越是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在路上冲撞了贵人也是麻烦,所以他们要早早出发。

徐容容点头道:“知道了。”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听得徐柳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狐媚子!

转身出了梧桐院,便看见二门上的小厮正在跟平嬷嬷嘀咕什么。

徐柳氏见状很不耐烦,柳管事废了之后,徐府一时间没有管事的人,处处不得章法,二门上的小子如今居然敢进内院,成何体统!

她走了过去:“何事?”

平嬷嬷刚撵走小厮,一见徐柳氏的神情便知道自家主子怒了,于是赔着小心:“平日里小姐们出门乘坐的马车坏了,小子怕坏了夫人的事,特地过来示下。”

徐柳氏冷哼:“不是还有辆旧车吗?前些日子刚翻新过,套上给那丫头正好。”

“那辆车只是重新刷了漆,内里已经糟了,坐久了只怕会晕车呢。”

“怎么着?你心疼她?”徐柳氏眉毛一挑。

平嬷嬷连忙会意:“老奴这就下去吩咐。”

于是,当徐容容出门时,就看见一辆刷着新漆但透着腐朽气味的马车正等着自己。

徐朝前自是注意不到这些,他和徐柳氏上了另一辆马车。

徐容容勾了勾嘴角,递给洛书一块姜片:“放在鼻下。”

接着,不动声色的上车。

两辆马车先后驶离徐府,许久未出门的洛书兴奋地掀起窗帘四处张望。

徐容容则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她很久没有坐过这么摇晃的马车了,好在早有准备,倒也不觉得有多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车窗外越来越热闹,各府马车逐渐驶来,向宫城的方向慢慢汇聚。

“刘大人来的早,今晚我定要与你多喝几杯。”

“哈哈哈,原来是薛大人,皇上面前可不能造次呀。”

“放心,我心里有数。哎呀,这是何大人吧,车内可是新婚燕尔的夫人?”

“……”

洛书捂着嘴笑:“这些当官的平日里一本正经,怎么扎在一起也跟市井小民一般叽叽喳喳。”

徐容容睁开眼:“官员和百姓本身就并无区别。”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威远侯来得这么早?怎么近日不见你身着红袍啊?今日这身青衫倒是让将军少了些杀伐之气,多了一丝亲和儒雅。”

“肖大人谬赞了。”一道低沉的男声撞进了徐容容的心里,让她有一瞬怔忡。

前行的马车还在摇晃,窗帘随着车身颠簸不时飘起,透过窗帘的缝隙,她瞥见一道挺拔矫捷的身影正策马而来。

马背上的男子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策转马头,目光越过众人遥遥望向车内,却被适时飘落的窗帘挡住视线。


宫墙面前,人人平等。

不管男女老幼品阶高低,皆要在宫门口下车下马下轿。

马车停稳,徐容容在洛书地搀扶下走稳稳落车。

她刚一路面,便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咦?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生的竟如此貌美?”

“这容貌怕是与庆阳郡主相比也不相上下吧。”

“……”

周边皆是对她容貌地赞叹。

过去,徐柳氏以她身体不好为由从不准她出门交际。因此,偌大的京城几乎无人知道工部朝议郎家里藏着这么一位绝色少女。

七夕宴也是她第一次亮相人前。

这样的夸赞,前世已经习以为常,而今天徐容容则谦逊地低下头,恰到好处的露出羞赧之色。

而另一侧,徐朝前则骄傲的提高了嗓门,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位惊艳众人的少女是自己女儿:“容容,到为父这里来。”

徐容容心里冷笑,脚下并未挪步:“父亲,女儿有些头晕。”

“怎么回事?要不要紧?”徐朝前闻言走了过来,人前还是要装一装的。

徐容容抬手揉了揉额头,怯生生的看了徐柳氏一眼,怯声道:“无妨,只是这车……坐久了有些晕。”

徐朝前这才注意到女儿乘坐的是旧马车,当即不悦的瞪向徐柳氏:“怎么回事?府里没车了吗?”

徐柳氏拉下脸来,她本想让徐容容吃点苦头,没想到这小贱人竟然当着外人就给捅了出来!

如今这里围满了人,徐朝前又死要面子,定会迁怒她,于是赶紧解释。

周围尽是同僚,徐朝前哪里能容她啰嗦,招手将跟车的小厮徐东叫了过来:“一会去附近的廖记车行给大小姐买辆马车,记得要挑最宽敞的。”

徐容容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多谢父亲,就让洛书一同去吧。”

徐朝前琢磨了一下,点点头:“也好,由你丫头亲自挑选。”

“徐大人是真疼你女儿啊。”旁边有同为六品的官员开始捧哏。

“若是本官家有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儿,也定会像徐大人一样捧在手心上的。”另一个品阶较高的官员笑道。

徐朝前闻言笑开了花,拱手谦虚道:“哪里哪里,小女娇憨,我不过偏疼些罢了。”

一旁的徐柳氏心里的白眼翻上了天,于无人处看向徐容容时,目光愈发阴毒。

没过多久,宫门徐徐开启,喧哗之声戛然而止。

众官员携家眷,按照品级排好,在内侍的引领下有序入宫。

徐容容跟在徐朝前和徐柳氏身后,皇宫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前世作为侯府唯一的女眷,每逢年节都要入宫磕头,对宫中禁忌十分熟悉。

而对于一旁引路的内侍而言,这个十六岁的少女,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在巍峨的宫墙之内步步行来端庄大方,不由得让他暗暗称奇。

宫宴被摆在正阳宫里,分为内外两层。

徐朝前一家只能坐在外围,大部分的视野都被巨大的门柱遮挡。

心高气傲的徐柳氏心中忿忿,但对徐容容来说,这样的安排正合她意。

她坐在徐朝前和徐柳氏身后,一旁坐着的是同为正六品的礼部给事中肖大人一家。

肖家跟着入宫的是,是尚未出阁的幼女肖灵儿,圆圆的脸看上去十分讨喜。

她的眼睛完成了月牙儿,对着徐容容赞叹道:“姐姐,你好美啊。”

肖夫人略有些尴尬,她轻拍女儿的头:“灵儿,不得无礼。”

肖灵儿将头靠在母亲肩膀上,娇声道:“我没说错呀,要不是哥哥已经娶妻,我就要这个姐姐做我嫂嫂!”

肖夫人见她说得无礼,连忙道歉。

徐容容不以为意,她看着肖夫人明为恼怒实则亲昵的动作,心里有些发酸:这才是备受父母呵护的少女应有的娇憨吧。

算了,两世为人,她不求这些。

进入正阳宫的人越来越多,位置渐渐坐满。

当二品大员们携家眷入内时,宫内的嘈杂声逐渐平息了下来,大周朝重量级的人物即将一个个到场,谁也不敢造次。

“威远侯到!”

“庆阳郡主到!”

徐容容抬头,只见一袭青衫飘逸而来。

青衫的主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侧首望向一边的角落,徐容容手里的杯子微微一抖,她低下头擦拭散落出来的水珠。

“戎哥哥,你在找什么?”一袭红衣的庆阳郡主林皎月跟在他身后。

“无事。”他只回了短短两个字,刚才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让他有些怔忡。

穆戎抬步向前走去,周边的少女纷纷屏住了呼吸,略带痴迷的目光随着他而动。

徐容容心里叹了一口气:尽管她再见这个男人时已经不再有心动的感觉,但她还是忍不住赞叹他的这副好皮囊,颀长挺拔的身型,俊逸无双的面庞,坚定又略带清冷之气,正阳宫内人数众多,但谁都无法遮挡他的光芒。

但不知为何,刚才的匆匆一瞥让徐容容心头有些怪异。

“哇!威远侯真的好帅,他要是能多等我几年就好了。”一旁的肖灵儿早已满面桃花,她才刚满十二,离及笄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真的好着急呀。

看着她,徐容容仿佛看到了少女怀春时的自己。

真是一样的傻。

“怎么最近威远侯喜欢素色了吗?最近这些日子似乎不见他着红袍了。”

“管他呢!我觉得今日的青衫更衬他,红衫看起来太过刚烈了。”

听见不远处的少女议论声,徐容容才明白她今日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他不是最爱大红色吗?

就因为林皎月的一句话:“于武将而言,红色意味着烈焰与鲜血,这才是属于男儿最夺目的色彩。”于是前世的他,不管是常服还是战袍都以大红色为主。

今日怎么变了?

庆阳郡主的坐席安排在穆戎下首,她坐下之后便抬起头娇俏道:“戎哥哥,你最近怎么不来找我了?”

穆戎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声音略带清冷:“郡主有事?”

林皎月摇摇头,笑着说道:“母亲从江南带来了你最爱的桂干,我也寻到了两本上古兵书,明日我一同拿去侯府给戎哥哥。”

“本侯已向陛下请缨,明日去西郊巡营,可能要辜负郡主的美意了。”穆戎拒绝。

“……”

林皎月有些疑惑,近两个月来她能感觉到穆戎对待她略有疏离,但今日更甚,他似乎连话都不想说。

她垂首调整心绪,再抬起头时,眸中似有雾气:“戎哥哥,你怎么了?”

穆戎神色未变:“郡主与本侯之间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

林皎月:“……”

之后,穆戎便不再跟她有任何交流,而是唤过一旁的内侍吩咐几句后,便端起茶碗品茶不语。


宫女们来回穿梭,在坐席前摆上小吃。

徐容容低着头剥着手中的坚果,肖灵儿有些不解:“姐姐,现在吃这些,一会哪还有肚子吃别的呀?”

徐容容笑道:“一会开席之后的菜肴虽然美味,但以荤菜居多,等送到咱们这时早已油腻腻的浸在一起,只怕你看一眼就吃不下了。”

肖灵儿焕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姐姐懂的真多。”

前世她不知道吃过多少次这样的席面,有次宫宴结束,回了侯府便吐得下不来床,自此之后再不敢在

正说着,太子带着众皇子公主依次入场。

当今的皇帝武扬一共育有七子一女,嫡长子武天骜在五岁那年被册封为太子,往下依次是二皇子武天驰,三皇子武天骁,四皇子武天骐,五皇子武天骅幼年早夭,六皇子武天骍,以及年仅八岁的七皇子武天骏和他的双胞胎妹妹武婵。

如今,正是太子武天骜与二皇子武天驰一派争斗初显的时候,目前太子虽然地位稳固,但太子妃母家并无太多背景。而二皇子则迎娶了宁国公的嫡长女,有了军方势力。如今,二皇子的势力已有雏形。

徐容容冷眼看着眼前这几位保持着兄友弟恭姿态的皇子,未来六年,他们将彻底分裂成五个派系。为了能登上那个至尊之位,在大周朝堂搅弄起一场场腥风血雨。

而前世最终的胜出者四皇子武天骐,此刻正跟在太子身旁亦步亦趋,绝无半点冷情绝性的痕迹。

正阳宫外鸣起钟声,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迎接帝后入席。

皇帝武扬刚刚年过不惑,皇后虽然与皇帝同岁,但保养得宜,望之不过三十许人。

帝后恩爱一直是民间佳话,徐容容前世也见到过皇帝手剥葡萄亲喂皇后的样子,但即便恩爱如此,三年后皇帝还是在皇后以死相求之后,将毒酒赐给了她唯一的孩子,废太子武天骜。

知道了这宫宴上最尊贵的人六年后的下场,徐容容突然对眼前的歌舞升平意兴阑珊。

开席之后,宫女们往返穿梭,美味佳肴摆满众人面前的桌几。

徐容容有些惊讶的发现,与前世不同的是,今晚的菜肴下都配着小碳盒,即便像徐家这样坐在最外围的人也能吃上热菜。

“徐姐姐你看,今晚的菜不油腻呢。”

肖灵儿话音刚落,远处已有官员起身向帝后敬酒致谢,感激上位者的体贴。

皇帝笑呵呵的饮下杯中酒:“不必谢朕,这都是戎哥儿的主意。是他提醒朕,今日的七夕宴家眷众多,恐诸位吃到冷食腻了脾胃,这才安排了碳盒,既不会太热,也能让诸位尽享美食。”

徐容容若有所思地看向穆戎,怎么会和前世完全不同?

众人盛赞威远侯,连太子都在举杯:“还是戎哥儿细心,孤这个做哥哥的以后还要多向你学习呀。”

觥筹交错中,歌舞迷了众人的眼。

酒席过半,帝后退席休息,而七夕宴的特色这才正式开始。

“王夫人,这就是令嫒啊,真真是娟秀可人,不知定了哪家公子?”这是夫人之间的套路。

“赵姑娘,今夜月色正浓,不知可否随在下到殿外赏月?家父乃礼部左卿。”这是年轻人之间的热络。

别管你是注重规矩的深宅妇人,还有欲与还羞的豆蔻少女,在今日的宴席上,都可以自由相看。

徐朝前并不操心这些,他把女儿交给徐柳氏之后,便去工部尚书跟前献殷勤去了。

“徐姐姐,好多人在看你呢。”肖灵儿凑过来咬耳朵。

徐容容自然也注意到了,但她知道徐柳氏绝不可能让她有好姻缘。

而她志此不在,她今晚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要行差踏错,重蹈覆辙。

华阳巡抚曹大人的夫人曹杨氏过来拜会:“徐夫人真是好福气,将徐大小姐养的如此可人。”

徐柳氏起身道谢:“不敢受杨夫人夸奖,家里三个丫头,偏容姐儿身子娇弱,我自是会多疼惜些。”

原来身体不好啊,真是可惜,空有一张美人皮。曹杨氏面色不变,又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随后,又有几位夫人乘兴而来,在得知她身体“娇弱”后败兴而归。

徐容容勾起嘴角,徐柳氏做的如此明显,看来已准备好了后手。

果然,常兴侯夫人武姜氏登场了。

“哎呀呀,我就说今日殿内怎么这样灯火耀眼呢,原来是这里藏着一个绝色大美人儿。”她抓住了徐容容的手,不住地夸奖。

徐柳氏则一改常态,含笑道:“姜夫人过奖了,我们容姐儿脸皮薄,您这样她该不好意思了。”

“哎呀,是我鲁莽了,我是真心喜欢这孩子,生怕被别人抢走了。容容不怪我吧?”

“瞧您说的,得您喜欢,是这孩子的福气。”

徐容容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屈膝行礼:“见过常兴侯夫人。”

“哎呀呀!这丫头声音也这么好听。”常兴侯夫人夸张道,回身将常兴侯世子喊了过来,“平哥儿,快来给你妹妹见礼。”

常兴侯世子武平颠儿颠儿的跑过来,对着徐容容一辑到底:“见过徐家妹妹。”

看着武平那张有些虚浮的脸,徐容容冷笑:徐柳氏果真好算计!

这常兴侯世子武平,如今不过十九岁,却好色成性,京城无人不知。

他人虽然尚未娶妻,但小妾通房数不胜数,就连外室也有五六个。

他自诩风流,但常兴侯府却被弄得乌烟瘴气。

常兴侯夫人武姜氏一直想给儿子娶个绝色美妻,一来能让他收收心,二来也可以挽回些名声。但这样的家宅怎么会有好人家的女儿自愿嫁进来?

小门小户虽然有求亲的,但武姜氏自诩常兴侯乃大周宗室,若没有官爵在身岂能入得了她的眼?

如今看来,徐容容岂不正好?

徐朝前虽然只是六品,但好歹是个京官,将来结亲之后,常兴侯在朝中使力,为他谋个三品的差事也不算难。

武姜氏使这样的打算,而徐柳氏呢?

武平的为人她自是知道,把徐容容丢进去跟那一堆小妾通房庶子庶女互相磋磨,岂不正好?

再加上常兴侯府也算是宗室侯爵,徐容容嫁过去有个宗室世子夫人的名头,对将来自己的两个闺女出嫁也是大有裨益的。

至于徐朝前会不会反对?怎么可能!

能攀上常兴侯做亲家,就算她把徐容容给卖了,徐朝前都会亲自去收钱。

没想到躲过了威远侯穆戎,却被常兴侯世子给盯上了。

她看着面前这位正色迷迷瞧着自己的男子,颇有些头疼。

常兴侯府中的糟心事谁人不知?一旁的肖夫人也觉得这人不妥。

只是徐家的事情那容她置喙?未免徐容容尴尬,她便寻了由头将闺女带出殿外。

常兴侯世子武平鞠着腰等了半响,不见徐容容回应,便直起身来笑语:“想来这宴席嘈杂,不适合徐家妹妹这等清丽高洁的女子,我看门外月色正好,不知妹妹可否赏脸,与我一同出门赏月?”


常兴侯一家都是不要脸皮的,母子二人盯着徐容容,毫不掩饰他们的算计。

徐柳氏自不用言语,存着看戏的心思。

“怎么?妹妹不肯赏脸?”常兴侯世子武平再三催促,“可别辜负了宫里的美景,哥哥知道一些安静去处,准让妹妹得趣。”

哥哥妹妹被他说的下流,徐容容忍住恶心,摆出一副紧张的样子,手指紧紧抠住腰间的荷包,嗫嚅半天。

常兴侯夫人武姜氏自是看不上这番小家做派,但怎奈儿子喜欢美人。

于是脸上堆笑:“我和你母亲正要闲话家常,就怕闷着你们,就让你哥哥带你出去逛逛吧。”

徐容容的手死死地攥着荷包,犹豫之后怯声道:“我……这……夜深了,我有些头晕,不便陪世子爷赏月。”

头晕!头晕!又是头晕!徐柳氏见她不上道,心中烦闷。

武姜氏也有些气恼:这分明是给脸不要脸!

她瞪了徐柳氏一眼:之前不是说好的吗?还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怎么如今反倒搞不定这丫头了?

徐柳氏不敢言语。

徐容容接着说:“辜负了世子爷的心意,小女实在抱歉,不如就让小女为世子爷斟酒赔罪吧。”

说完,她捧起酒壶,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双手捧到武平面前:“还请世子爷莫气。”

武平的脸色原本已经垮下来,但看到软玉温香的美人儿亲自斟酒赔罪,他还能说什么?再加上这酒杯上还带着馨香。

美人儿手臂白皙,玉手纤长,颇有一些诗词中所述的玉腕柔荑肤如凝脂的感觉,不知道这衣袖之下的肌肤,摸上去是怎生美妙的滋味。

他笑眯眯的接过酒杯,有心上去摸一把。

徐容容不动声色的将手隐于衣袖之下。

武平只当她是害羞:“既如此,那我便喝了,改日待徐大小姐身体康复之后,我再登门邀大小姐同游。”

一饮而尽后,将酒杯还给徐容容,轻舔嘴唇:“妹妹用过的杯子,就是香。”

徐容容差点吐了。

她深呼吸两次后,又斟了一杯递过去:“那便饮几杯吧。”

徐柳氏:“……”这丫头这么上道的吗?

武姜氏:“……”小门小户的没点规矩。

武平:“……”这丫头有点勾人。

而另外一边,也早有人注意到常兴侯世子的动向,毕竟他可是京城一大毒瘤,官眷们都怕自家的丫头被盯上,如今看着那邋遢玩意儿正纠缠一个少女,众人为少女可惜之余,也都为自家松了口气。

“平哥儿怎么跑角落里去了?”太子妃给太子斟酒时问。

太子不以为意:“怕是又在祸害哪家女眷吧!谁坐在那儿?”后半句是对身后的内侍说的。

“回太子爷,那里坐的是工部朝议郎一家。”内侍毕恭毕敬的回答。

太子哦了一声:“那便算了,若是三品以上官眷自是不能由他祸害,这六品朝议郎……倒也是人家高攀了。”

朝议郎家的事,他自是不放在心上。转头看见正在发呆的威远侯穆戎,便笑着打趣道:“戎哥儿,你什么时候去祸害祸害别家少女呀?只怕京城的少女都排着队等你去呢。”

穆戎正色道:“臣不敢。”

太子被他说的有些尴尬,捡起一颗花生丢他:“戎哥儿现如今倒越发老气横秋了。”

太子妃笑而不语,伺候他喝酒。

……

门外钟声响起,帝后又相携而来。

殿内众人重新回到坐席上,武平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随母亲武姜氏走回原位。

肖灵儿凑过来咬耳朵:“常兴侯世子的为人……你母亲怎么为你挑选了这么一门亲事呀?”

徐容容低笑回应:“母亲早逝,自是无人为我操持。”

肖灵儿惊讶的捂着嘴巴,小手微微指向徐柳氏:“她……她……你……你……”

少女虽然年岁小,但一点就透,她有些难过的低下头。

徐容容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少女的头顶:“来尝尝这水果吧,都是贡品呢。”

宴席又继续了半个时辰,皇帝放下银箸:“诸位爱卿也不是第一次赴宴,既然心知七夕宴的用意,该说的话便可对朕说了。过了今日,怕是又要再等一年啊。”

众人一阵哄笑,自然是有官员起身,为自己的儿子求取别家女儿。

帝后问了双方的意见后,便一一指了婚。

如此这般的促成几对之后,就见常兴侯世子武平站起身来:“皇伯伯,孩儿今晚也相中了一个姑娘呢。”

皇帝挑起眉头:“哦?你这孩子也想娶妻了?”

“瞧皇伯伯说的,明年孩儿便二十了,自当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武平舔着脸笑,眼睛不住的往徐容容的方向瞟。

皇帝问道:“那是谁家的姑娘?朕也得问问人家的意见。”

见武平抬手指了过来,徐柳氏心情一阵激荡:那小贱人怕是躲不开了!

她瞥了眼不动声色的徐容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武平正待开口,却突然变了脸色,“哇”地一声吐了满地。

众人皆惊,殿前失仪可是大罪!

帝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武平这一晚上吃了不少肉,又喝了酒,方才又吃了许多瓜果。这张口呕吐立刻酸臭熏天,坐在他两旁的人恨不得立刻遁走。

很快,整个殿内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气味。

“真是混账!”皇帝大怒。

皇后怕他此时降罪,连忙劝道:“陛下,还是请御医来给常兴侯世子看看吧。”

皇帝摆摆手:“抬下去,宣御医。”

武平吐啊吐啊,一句话也说不出,就这样被抬到后殿去了。

常兴侯夫妇一同退到后殿,两人心中慌了神。

御医望闻问切一通操作后,得出结论:吃撑了。

常兴侯夫人不信:“是不是有人给小儿下毒?”

御医吓了一跳:“侯夫人慎言,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自打点的宴席,怎么会有人下毒?世子真的是吃伤了。”

常兴侯夫人还不死心:“皇后娘娘恩典,但也非事事亲力亲为,若有宵小借此机会谋害小儿呢?”

常兴侯呵斥道:“闭嘴,别影响御医诊治!”

御医心中冷笑:常兴侯跟当今陛下并非一脉,如今空有爵位并无实权,居然有胆子怀疑皇后操办的宴席,简直魔怔!难怪能教养出那样的儿子。

他提笔写下几味药,吩咐宫女去太医院取药,而后便回前面复命了。

正阳宫内,太监宫女已经将殿内打扫干净,喷了不少香料遮掩气味。

御医跪在殿内:“世子爷无碍,想来是饮食上没有注意,寒凉的瓜果和酒水混在一起吃伤了脾胃,微臣已经施针为他止吐。”

太子在一旁笑语:“想来是父皇母后安排的晚宴太过美味,惹的平哥儿这个贪嘴吃多了。”

众人没有接话,但心里都嘲笑那个风流又贪吃的常兴侯世子。

皇帝挥手让御医退下,眉目间怒气隐约可见。

徐容容低头饮茶,仿佛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而徐柳氏则心中愤恨,看着气定神闲的徐容容,觉得这贱丫头古怪的很。

只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即便不能得皇帝赐婚,日后常兴侯夫人也有法子把人给弄过去!

对宴席上的众人而言,等了一年的七夕宴,岂能被这样的邋遢货破坏气氛?

于是官眷们使出浑身解数,使得皇帝重展笑颜。

插曲过后,皇帝又当众赐下几对婚事。

众人谢恩之后,宴席接近尾声。

徐容容有些困倦,她抬手轻揉酸痛的肩膀,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求陛下为微臣赐婚。”

“戎哥儿也来凑热闹?”皇帝和皇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

穆戎可是千年铁树!过去四年亲近之人没少打趣他,可他一直死咬着不立业何以成家,怎么今日转了性?

皇帝颇有些兴味:“是哪家的姑娘能得你亲睐啊?”

一旁地林皎月紧张的蜷起手指:戎哥哥是要求娶自己吗?可…

她一面有些期待,一面又偷觑着四皇子武天骐,心中忐忑。

直到穆戎开口:“臣心悦工部朝议郎徐朝前之女徐容容,恳请陛下赐婚。”

“谁?……”帝后发问。

“啊?……”众人皆惊。

“啪!……”林皎月的指甲戳破了掌心。

“??……”被点到名的工部朝议郎徐朝前正叉起一块西瓜放入口中,闻言差点噎到。

他身后的徐容容,也呆住了。


“臣心悦工部朝议郎徐朝前之女徐容容,恳请陛下赐婚。”正阳宫内,七夕宴上,威远侯穆戎再次叩请皇帝。

满座哗然。

皇帝有些茫然,起身看向四周:“戎哥儿口中的徐容容,是哪家的姑娘?”

不怪皇帝不知情,而是大周朝正六品官不用参加朝议,皇帝陛下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朝廷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但作为皇帝,至少得给臣子留点脸,倒不好当众去问朝议郎是何人,于是只好点他的女儿。

徐容容叹了一口气。

在身旁的人艳羡和徐柳氏愤恨的目光中,缓缓行至阶前,依礼跪下:

“臣女徐氏容容,叩请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见她仪态端方,小小年纪便有大家风范,帝后满意的对视一眼。

因是女子,皇后便发话道:“抬起头来,让陛下和本宫好好看看,瞧瞧能倾倒我大周朝威远侯的小娘子是何等风姿。”

徐容容依言抬头。

“果然好模样。”皇后点头道,“难怪能让咱们戎哥儿念念不忘。”

坐在下首的太子妃笑着打趣道:“这容貌竟不输皎皎呢。”

闻言,已显惨白之色的林皎月面上更是难堪,她觉得自己的面皮正被穆戎丢在脚底下狠狠辗蹋,一时无法自已。

“是啊,皇嫂没见庆阳郡主都看呆了。”四皇子武天骐出言替她解围。

众人的夸赞在徐容容心中掀不起半点波澜。前世作为威远侯侧夫人,她是没资格在这些皇族贵人面前露脸的,逢年过节也只能在殿外磕个头。

如今,她走到人前,却也不过尔尔,心中无趣。

但这样的神情落在帝后的眼中,又是另一种解读。

皇帝很满意:“果然姿容端庄,第一次觐见能有这样的沉稳很是难得,可见家里教的好,皇后意下如何?”

皇后笑道,顺水人情她自然是乐意的:“既然戎哥儿开口了,本宫自然无有不应。工部朝议郎也是个正六品京官,这姑娘嫁给威远侯做个侧夫人倒也使得。”

皇帝正要点头,便被穆戎打断:

“谢皇上皇后厚爱!但臣心悦徐家大小姐,自是要以正室之礼迎娶,还请陛下和皇后恩准!”

“你!……”帝后再次面面相觑,这是要来真的啊!

“啊?……”众人又惊,这威远侯要取一个六品官之女当正妻?

“不!……”林皎月心中呐喊,戎哥哥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啥?……”徐朝前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低声凑到徐柳氏跟前,“你掐我一下……”

徐容容纳罕的看着穆戎的侧颜,心中现出无数疑问……怎么都和前世不一样了?

前世她费尽心力,换来一个无爱无宠的侧夫人之位,而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由地看向林皎月,那个前世被穆戎捧在心尖上地女子此时正一脸心碎。

难道这两位在玩虐恋情深?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皇后发话了:

“难得戎哥儿如此喜欢,不过这婚事自是两厢情愿才好,徐家姑娘,你可愿嫁给威远侯?”

徐容容斟酌片刻,伏地答道:“臣女叩谢皇上皇后圣恩,多谢威远侯抬爱。然侯爷乃我大周良将,神圣威武势不可挡,臣女蒲柳之姿,囿于内宅无所见识,恐非威远侯良配,还请皇上皇后为侯爷另择良妻。”

她的声音不大,在整个殿里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因为正阳宫内寂静无声。

“威远侯的求婚,竟然有人不愿意?!”这是众人的心声。

帝后显然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太子武天骜拊掌大笑,打破了殿内诡异的气氛。他手指着穆戎,乐不可支,“戎哥儿,人家没看上你。”

几位皇子们也都跟着打趣,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而穆戎并不觉得尴尬,因为他心内的震惊不比殿内任何人少!

少女柔柔的声音诉说的每个字,都在表示:她不愿嫁他!

怎么会这样……

难道……

穆戎整个人如堕冰窟。

他的神情被林皎月尽收眼底,她不着痕迹的端起杯,轻轻抿了一口,心中冷哼:不识抬举。

殿内响起了桌盏被打翻的声音。

众人寻人望去,却见一个官员从脚落地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有人认出他,并向身边人解释道:“这位就是工部朝议郎徐朝前。”

徐朝前匆匆跑上前来跪下:“小女无状,还请皇上和皇后恕罪。”

皇帝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苛责他,但徐容容毕竟落了自己外甥的面子,他多少有些不悦的,不轻不重道:“你养了个好女儿呀。”

徐朝前闻言一抖,瞪了徐容容一眼:“你失心疯了!”

说完,他又赶紧向穆戎赔罪道:“能得侯爷高眼,是小女的福气,只是这孩子自幼被我惯坏了,侯爷切莫与她一般见识。”

穆戎的目光越过他,灼灼看向徐容容:“你方才说的,真的是你心中所想?”

徐容容的身侧便是烛火,她抬起头时,发丝随着火影盈盈发光。

她仰头看着穆戎,目光丝毫不见闪躲:“穆将军乃万千少女心中倾慕之人,小女位卑人痴,不敢高攀。”

她虽不知道穆戎到底在搞什么鬼,但不管怎样,她都不想再搅合到他的人生中去。

她既不愿意重蹈前世覆辙,也不愿意得罪这个位高权重的人,毕竟要在帝都赚钱,得罪了威远侯可没什么好下场。

因此,她也只能勉为其难,贬低一下自己。

正阳宫内的热闹,也传到了后殿。

常兴侯世子武平不敢入殿,由母亲陪同着站在角落里。

他的眼神玩味:很好!要真嫁给了威远侯,他可怎么办呢。

穆戎目光敏锐,立刻发现了角落里虎视眈眈的人,他眉头微皱,瞥见满头大汗又一脸讨好之相的徐朝前。心生一计:

“启禀皇上皇后,几日前微臣已经向徐大人当面求娶徐家大小姐,并交换庚帖。今日之事是臣草率,臣本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反而吓到了她。”

徐朝前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一脸懵地望着穆戎: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见他呆呆傻傻地样子,皇帝笑道:“徐爱卿,你说说看?”

这是皇帝第一次亲口跟他说话,徐朝前整个人都恨不得趴在地上:“确……确实如威远侯所说,侯爷已经向微臣提亲,且臣也已将小女的八字与侯爷的做了交换。侯爷还拜托微臣此事先对小女保密,是微臣没有处理好,才让大家误会。”

这和骗婚有什么区别?!徐容容心中恼怒,但却无法可解:

穆戎,穆大将军,你可真懂如何拿捏别人!以徐朝前的为人,别说求亲的是威远侯,哪怕对方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色胚,只要身居高位,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编出这么一个故事?穆戎……你还是前世的那个人吗?

皇帝笑道:“戎哥儿平日里看着冷情,没想到却如此用心。但朕作为过来人得教教你,这女子是要哄的,万一被吓到,被逼急了,那你可就得不偿失了。今日要不是徐爱卿出面,朕还以为你要当众抢亲呢。”

穆戎低头认错:“是微臣莽撞了,今后臣定当对徐大小姐加倍爱护,绝不会伤她一分一毫。”

帝后满意的点头,殿内众人万分艳羡:

“没想到威远侯杀人无数,却对那徐容容如此有心。”

“谁说不是呢,可惜我闺女还小,不然今天拼上老脸也要跟陛下和娘娘求上一求。”

“……”

徐容容知道,此生怕是又躲不过去了。

上座,林皎月的指甲被生生掐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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