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筱筠终于把手机抠了出来，屏幕上老家拆迁办的通知还在跳："我爸昨天打电话，说拆迁款要等签完字才到账。
我跟他说再等等，可现在..."她盯着手机里父亲佝偻着收拾旧家具的视频，喉结动了动，"要是鸿儒真被赵总扣住，咱们是不是..."
"劳动仲裁。"李逸飞突然开口。
他的工位在最里侧，此刻正支着下巴看交易软件跳动的数字，AMD的股价在九千八百点附近晃悠，像根被风吹得打摆的芦苇。
"劳动合同里写了，预支提成属于借支，但必须有书面协议。"他抽出压在键盘下的文件，纸页边缘被翻得卷了毛，"赵总说的十二万，要是没签过字据——"
"逸飞你连这个都研究过？"黄云轩凑过来，鼻尖几乎碰到纸页，"我上个月想查公司资质，财务说新人别乱翻。"
许锐风的眼睛突然亮了，他蹭到李逸飞工位旁，后颈还沾着刚才蹲地时的灰尘："那要是公司拖欠工资...能告吗？"
"能。"
李逸飞指尖划过文件上的红章，"但得留好考勤记录、提成单。"
他抬头时看见张筱筠正咬着嘴唇翻聊天记录，黄云轩在翻手机里的转账截图，许锐风把工牌照片从手机壳里抽出来。
那是他入职时媳妇帮他拍的，背景是公司前台的"诚信为本"标语，现在看来倒像个讽刺。
"要不...咱们自己干？"黄云轩突然把椅子转了个圈，膝盖抵着李逸飞的工位隔板。
他的工牌绳断了，用红绳胡乱系着，"我表弟在盈透证券有渠道，能开低佣金账户；筱筠老家拆迁款下来能凑二十万；锐风媳妇不是在银行吗？能搞点低息贷款..."
他越说越快，眼睛亮得像刚充了电的灯泡，"逸飞你最近总研究美股异动，上个月还说八月可能有大行情——"
"打住。"李逸飞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目光却落在自己的交易账户上。
那里躺着三万块，是他这三个月省吃俭用攒的，"先把鸿儒的事解决了。"他摸出手机看时间，乌龙指事件还有十二分钟。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交易室，在他的备忘录上投下一片金斑，那里写着："2010年5月6日14:47，道指暴跌近千点，个股闪崩至1美分"。
"你们说，赵总真会让鸿儒还钱？"张筱筠突然轻声问。
她的手机屏保是刘鸿儒媳妇的B超单，那团模糊的小影子正蜷成颗小豆子，"鸿儒昨天还说，等媳妇过了孕反，要带她去看海。"
许锐风的手指在桌沿敲出急促的鼓点："赵总刚才说交易员的信用比命金贵——可他自己呢？"
他突然想起上周帮赵总搬保险箱时，瞥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七八个不同户头的银行卡，"我听说...他拿咱们的账户做对冲，亏了算咱们的，赚了进他私人账户。"
"嘘——"黄云轩猛地抬头。
办公室的门开了条缝，方雅萱的高跟鞋声先漏了出来。
李逸飞看见她的酒红色指甲掐着门框，眼尾的细纹被怒气撑得更深："都围在这儿干什么？"
她扫过满地的咖啡渍，又瞪向黄云轩，"键盘修不好这个月扣你绩效！"
刘鸿儒跟在赵启铭身后走出来时，领口的纽扣全崩开了，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粉色的疤——那是他去年为救被车撞的孕妇留下的。
他的目光扫过李逸飞，又迅速移开，手里的金珠子在指缝间转得飞快，"平安"二字被磨得发亮。
赵启铭整理着袖扣，声音像块冰："鸿儒留到月底，交接完客户再走。"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整个交易室，"至于其他人——"
"叮——"李逸飞的手机备忘录准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