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知凛林疏月的其他类型小说《前夫假死封侯,我改嫁让他跪着上朝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阿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耳边是敲锣打鼓的声音,阵阵哀凄的哭声响在耳侧。林疏月迷茫的望着帐顶,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真的重生了。重生回十七岁这年。这一年,林家以十里红妆,将她嫁进谢府。却在新婚当日,新郎官谢知凛坠马而亡,她被千夫所指,落了个克夫不详的名声。新妇变寡妇,谢家人对她日夜讥讽,婆母怕她年轻耐不住寂寞,用烧红的烙铁烫花了她的脸。整整十八年。她枯守后院,因为对亡夫的愧疚,在谢家有难时屡次出手相助。家中无银钱可支,她贡献出自己的全部嫁妆。族中子弟需要用人脉开道,她便修书回家,用娘家几代人积攒下来的人脉当谢家子弟的垫脚石。她付出一切,兢兢业业,就是想当好这个谢家妇。可直到最后才知道,谢知凛根本没有死!新婚前夜,谢家人忽然知道谢知凛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而是恩国公...
《前夫假死封侯,我改嫁让他跪着上朝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耳边是敲锣打鼓的声音,阵阵哀凄的哭声响在耳侧。
林疏月迷茫的望着帐顶,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真的重生了。
重生回十七岁这年。
这一年,林家以十里红妆,将她嫁进谢府。
却在新婚当日,新郎官谢知凛坠马而亡,她被千夫所指,落了个克夫不详的名声。
新妇变寡妇,谢家人对她日夜讥讽,婆母怕她年轻耐不住寂寞,用烧红的烙铁烫花了她的脸。
整整十八年。
她枯守后院,因为对亡夫的愧疚,在谢家有难时屡次出手相助。
家中无银钱可支,她贡献出自己的全部嫁妆。
族中子弟需要用人脉开道,她便修书回家,用娘家几代人积攒下来的人脉当谢家子弟的垫脚石。
她付出一切,兢兢业业,就是想当好这个谢家妇。
可直到最后才知道,谢知凛根本没有死!
新婚前夜,谢家人忽然知道谢知凛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而是恩国公府遗失在外的嫡支贵子。
林家祖上虽有功勋,到了这一代,却以经商为生。
一个商户女,嫁进谢家已属高攀,又怎堪配国公府的贵子?
于是谢家便来了这样一场偷龙转凤,假借谢知凛坠马而死,让他回到国公府,顺道与指腹为婚的宰相之女成亲。
她拿出的嫁妆,成了谢知凛迎娶宰相之女的聘礼!
她用万贯家财铺出来的青云路,实际成了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生的儿子的踏脚石。
至于她的娘家,也在谢知凛成功袭爵后,以一纸罪状直接被诬陷入狱,全家都死在了牢里。
而她……
直到临死前,还心心念念她的丈夫,想着她守了半辈子的谢家。
却不料弥留之际,才看到谢知凛携着他的妻儿走到她的床前,告诉她真相,末了还补了一句。
“你虽受了委屈,但这些年谢家并未休弃你,还将你荣养一生,你也该知足了。”
知足?
林疏月红着眼眶,痴痴的笑起来。
十八年的寡妇生涯,她付出一切,被蒙骗被欺辱,大好年华却葬送一生,到头来就换来一句,你该知足了?
她不甘心!
也许就是这强烈的不甘心,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竟没有让她入轮回,而是一睁眼,又回到了大婚之后的第二天。
“春晓,碧柳。”
两个婢女打着帘子走进来,惊喜的问:“少夫人,您醒了?”
昨日大公子坠马而亡的消息传回来时,已是半夜。
林疏月坐在床上,连喜帕都还没揭,满心的柔情蜜意在听到谢知凛出事的那一刻心如刀绞,当即就晕了过去。
一整夜,她都陷在梦魇当中,怎么叫都不醒。
如今人终于醒了,怎么能让人不开心?
林疏月看着走进来的两个婢女,低声道:“我没事,待会儿你们换身衣服,春晓,你帮我送封信回蜀州。”
她的娘家在蜀州,离冀州有八百多里,虽说山路崎岖又距离颇远,但只要快马加鞭,半个月的时间一个来回怎么也够了。
春晓有些意外,“少夫人,您要做什么?”
“别问。”
林疏月起身,很快就找到笔墨纸砚写了一封家书,就着喜烛上的蜡油封了递给春晓。
随后又吩咐碧柳:“你去城中问问,看看谁家最近丢了尸体,问到了直接让他们报官来谢府寻人。”
两个丫鬟都是一惊。
碧柳面色发白,直觉告诉她府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林疏月不说,她也不敢追问。
“好!奴婢这就去。”
春晓见状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等她们走后,林疏月这才坐下来,整理了下脑海中的思绪,确定他们今天已经在为谢知凛办丧事了,这才冷冷一笑,换了身衣服往停灵的前院走去。
前院。
院子里跪倒一大片,大多都是谢知凛的弟弟妹妹以及子侄辈。
谢家曾是京中望族,后来因犯了事被贬至冀州,现在的谢家主事是大爷谢道远,也就是林疏月的公公,虽是个从五品的官,但在冀州的地位已经很高了,是以谢府人丁众多,光是旁支的晚辈就占了十几个,此时全部跪在那里,哭得伤心欲绝。
林疏月穿着孝服刚踏进前院,就引起了老夫人邹氏的注意。
她沉着脸皱眉,“她怎么来了?”
大夫人秦氏也有些意外,低声道:“许是得知凛儿走了,特意来送他一程吧,毕竟是结发夫妻,虽没有入洞房却也是拜了堂的,以后她就是谢家的少夫人了,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听着这个解释,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既然来了,那就让她跪到前面去吧,别让她扰乱了丧礼。”
“是。”
秦氏快步走到林疏月面前,“月儿,你终于来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朝着林疏月看过来。
院中有不少前来吊唁的宾客。
谢家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红事变白事,大家在为谢知凛扼腕叹息之余,说得最多的就是林疏月的克夫之名。
此时看到她,一个个窃窃私语。
“原来她就是林疏月,就是她克死了谢家大公子?”
“进门第一天就守寡,这也太惨了吧!”
“惨什么呀?这种灾星就该拉去浸猪笼,否则她今天克死了谢家大公子,明天还不知道要克死谁呢,要是将来把谢家人都克光了,那岂不是作孽?”
秦氏听着他们的话,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谢知凛的事并非他们故意要瞒着林疏月,实在是事发突然,恩国公府又是那等门弟森严的人家,凛儿流落在外二十几年,再回府本就比同辈兄弟差了一截,若再有个商户出身的妻子,那他还有什么希望坐上世子之位?
所以,只能苦一苦林疏月了。
秦氏温和的笑着拉住林疏月的手。
“你来了就好,别听他们的,他们的话不代表谢家的意思,别的不说,就说你婆母我,在凛儿这件事情上就从来没有怪过你。”
林疏月看着眼前的婆母。
前世,就是这位面容和善的婆母在她最艰难绝望之际,诬陷她与外男有私,然后用烧红的烙铁烫花了她的脸。
当时她只以为是婆母怕她耐不住寂寞,无法为谢知凛守节。
可直到死才知道,婆母只是想让她自惭形秽,不敢出府罢了。
她不出去,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也不知道这途中谢知凛其实回来了很多次,有好几次甚至都从她的院外经过。
她被关在那一方小小的院墙之中,就如同坐井观天,看到的只有自己头顶那片天空。
林疏月忽然笑了。
她微微勾唇,露出一个天真到人畜无害的笑容,“婆母这话好生难懂,人本来就不是我害死的,又何谈怪不怪?”
秦氏一愣。
其余人也怔了下,有些讶异。
传闻林家女虽出身商户,但知书达礼、矜持内敛,居然也会顶撞长辈?
身后传来老夫人的怒喝声:“放肆!”
林疏月微微屈身,给老夫人行了一礼。
“祖母,孙媳只是说出事实,若婆母不听,硬要将谢知凛坠马一事扣在孙媳身上,那孙媳也无话可说,只是孙媳心中不服。”
“你!”
眼看两人就要争执起来,秦氏连忙笑着打圆场。
“好了,是我顾及不周说错话了,今日是凛儿的丧礼,咱们就先不说别的事,先把丧事办了如何?”
她这招以退为进,倒显得林疏月太较真了。
林疏月淡淡一笑,“倒也不必这么急,婆母刚才的话,其实不仅是你这么想,大家应该都是这么想的吧?”
宾客们面面相觑。
林疏月看向坐在上首的老夫人。
“祖母,敢问我夫君确实是坠马而死对不对?”
老夫人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面对这个问题,也只能应是。
林疏月朗声道:“既是坠马而死,那就只能称意外,意外每天都会发生,仅昨日整个大胤就不知道有多少人遭遇意外,难道都是我克的?”
“你们不过是觉得我和谢知凛成了亲,就将这个罪名安到我身上,可扪心自问,马是我让他去骑的吗?酒是我让他喝的吗?大半夜新娘子还在房中等着,他却打马出府,这难道也是我逼他的吗?既然都不是,那为何出了事就偏偏怪到我头上?”
“在场的诸位大人家中也有女眷,如果有一天你们家的女眷也遇到这种事,你们是否也希望她面临我今天的境地?如果不希望,有一句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宾客们:“……”
所有人都惊住了。
尤其是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令人振聋发聩。
在场也不乏有道德底线比较高的人,忍不住就思索起来。
难道他们真的错了?
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确实不是君子所为。
而女眷则是觉得,若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肯定不会希望被人家说克夫,是以再看向林疏月的目光就不再是嫌弃了,而是带了一丝同情。
林疏月见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见好就收。
谢家人也不想她在丧礼上大闹起来,以免耽误了谢知凛下葬的吉时,是以心中虽不高兴,却也没有说太多。
秦氏道:“行了,你既然来了,那就到前面跪着去吧,你是凛儿的妻子,为他服丧也是应该的。”
林疏月点了点头,却低声道:“婆母,我想先看看谢知凛,可以吗?”
秦氏一愣。
看谢知凛?
外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那棺材里躺的根本不是谢知凛,而是从外面买来的尸体。
尸体虽然被砸烂了脸,看不清面容,但难保不会被人发现端倪。
她忽然说要看谢知凛,难道是起了疑心?
秦氏的心跳乱了几拍。
“这……人都死了,有什么好看的?”
林疏月低头抹起了眼泪。
“我和谢知凛自小便有婚约,却没想到他会先我而去,如今他要入土为安了,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说出去岂不可笑?”
“我不求别的,只求看他一眼,等百年之后到了地下,我也知道该怎么找人了。”
秦氏面色僵硬。
老夫人道:“他摔坏了脸,你就算看了也认不出,倒不如找张画像聊表哀思吧。”
林疏月抿唇,看向老夫人。
“那我可以和他说说话吗?”
她眼眶泛红,一副单薄又可怜的样子,仿佛她们要是不答应她随时都可以晕过去。
别说谢家人语塞,旁观的宾客都忍不住了。
“就让她看看吧,少夫人一片赤诚之心,这也是谢公子的福气。”
“是啊,难得有这般重情重义的女子,成亲之后却连自己的夫君都没见到,岂不是遗憾?”
老夫人面色发青。
秦氏尴尬的笑笑,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对她微微示意,她便低声道:“那你过去跟他说说话吧,切记就站在旁边说,别挨太近了,免得惊扰了亡魂。”
林疏月连忙点头,“是,婆母,我知道的。”
她朝着“谢知凛”的棺木走去。
今天是停灵的第一天,棺椁的盖子是没有盖上的。
饶是如此,因为灵床太高,一般人也看不到他的遗容。
林疏月特意搭了个凳子踩上去,看着躺在棺木里的“谢知凛”,果然,虽然谢家人弄了不少冰镇在下面,尸身还是散发出一股股难闻的臭气。
如今才刚进六月,天气虽然有些炎热,却也没有昨晚人才死,今早就臭了的道理。
林疏月掏出帕子假装拭泪,却暗暗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往尸身的脚底看去。
前世临死前她才知道,谢知凛的脚底有七颗小痣,排列成七星凌云之象。
听说也是因为这个,恩国公在一众儿子们中徘徊犹豫后,才会选择谢知凛当世子。
而现在,尸身的脚底也有七颗黑痣,却是墨水点上去的,林疏月趁着没人注意拿手指往脚底一抹,黑痣顿时消失不见。
林疏月大惊。
“这、这遗体有问题!”
众人一惊。
什么?遗体有问题?
谢家人也变了脸色,快步跑过去。
“胡闹!遗体是你公爹亲自打理入殓的,能有什么问题?你胡说八道也就算了,还不赶紧下来?!”
林疏月委屈的道:“婆母,我没有撒谎,这遗体真的有问题!定亲的时候媒人曾经和我说过,夫君的脚底有七颗黑痣,是七星凌云之象,还说这样的公子以后大有出息呢!可您看,这具尸身的脚底根本没有黑痣,他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是我夫君!”
谢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谢知凛被替换出府的事情只有嫡支的几个人知道,旁支都是不知情的。
此时见林疏月说得有模有样,一位叔奶奶不由捂着心脏,颤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这不是凛哥儿的遗体?”
秦氏都快被气死了。
她不由分说,派了两个婆子将林疏月拽下来。
“什么黑痣不黑痣的?一派胡言!”
林疏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婆子的手,一把将尸体的脚举起来。
“不是我胡说,不信你们看!这脚上真的没有黑痣!”
全场安静。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看着她手上抓着的那只脚。
人死大约一个时辰后,尸体会出现僵硬,形成尸僵,却在十二个时辰后开始软化。
尸僵的脚是举不起来的,而林疏月却轻而易举的将尸体举起来,从这一点其实就已经证明,棺木里躺着的不是谢知凛。
谢老夫人和秦氏的脸色都白了白,旁支一众人更是惊得瞪圆了眼。
“真的没有黑痣哎,大伯脚上的黑痣我见过的,很明显,可这只脚是干净的。”
“他真的不是凛儿,天!那凛儿的遗体去哪里了?”
老夫人头晕目眩。
秦氏连忙一把将她扶住了,怒喝道:“来人!还不快去把她给我拉下来!人死为大,难道你们就要这样看着她侮辱遗体吗?”
立马就有婆子上前,要拉林疏月。
这次林疏月不挣扎了,乖乖下来走到秦氏面前。
秦氏心中又惊又怒。
尸体脚底上的黑痣是她吩咐人点上去的,为了不被人发现,还特意找了一具和凛儿身材差不多的尸体,她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还有,那黑痣怎么就没了?!
可不管她怎么想,目前所有人都知道了,遗体出了问题。
那躺在棺木里的人,竟然不是谢家大公子!
那他是谁?谢家大公子又去哪里了?
林疏月听着外面宾客们的议论纷纷,以及谢家旁支众人的惊疑,淡定的拿帕子擦了擦脸,问道:“婆母,躺在棺材里的真的是我的夫君吗?”
秦氏:“……”
这时,谢道远也听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秦氏苍白着脸色看着他,老夫人在丫鬟的伺候下幽幽转醒,气若游丝的道:“遗、遗体有问题……”
谢道远变了脸色。
*
因为这场变故,谢家主支的几个人全部离席。
林疏月被请到了内堂,宾客们则是被留在外面,吹鼓手还在敲敲打打,院中的哭声让人觉得悲情而哀恸,林疏月的内心却动摇不了分毫。
她冷静的问:“公爹,我进门第一天就为谢知凛守寡,我毫无怨言,可你们为什么要用一具假尸体来糊弄我?”
谢道远额角的青筋突了突。
这件事他已经计划得万分周全,却没想到还是出现了意外。
他沉声道:“你误会了,数月前凛儿伤了脚,大夫在为他治伤时不小心用了祛腐生肌膏,所以他脚底的黑痣在那时就被祛掉了。”
说完,吩咐身边的随从。
“还不去把墨童叫过来!”
“是。”
随从很快出去了,没过多久,就叫来了谢知凛生前的近侍墨童。
墨童低垂着脑袋低声说:“两个月前大少爷的确伤了脚,也的确是大夫用去腐生肌膏祛掉了他脚底的黑痣。”
谢道远眉眼舒展,“这下你相信了吧?”
林疏月却冷笑。
“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前脚才祛了痣,后脚人就死了,先不说那么重的伤会不会留下疤痕,就说这么大的事情,祖母和婆母竟然毫不知情?”
秦氏尴尬的扯了下嘴角。
“前些时日你祖母身体不好,家中大小事情都没有告诉她,我又在张罗你们的婚事,一时间无暇顾及也是有的。”
林疏月沉了沉眸,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孙管家的声音。
“老爷,不好了!陈知府忽然带着仵作及一帮庶民村妇闯进灵堂,说、说咱们府上有人窃尸!”
“什么?”
*
前院。
一群官兵拦住看热闹的宾客,陈知府站在院中,身姿挺拔,几个面容或粗犷或沧桑的农户站在他的面前,苦着脸哀求:“陈知府,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他们都是城外的自耕农,祖祖辈辈都从地里刨食,生活本就不易,举全族之力才培养出一个秀才,却不料天公不作美,前些日子染上一场大病死掉了。
家人伤心之余给他办了场法事,原本想等着吉日下葬,却没想到第二天尸体就不见了。
他们找了好几日都没有找到,正心灰意冷,忽然有人来报信说尸体在谢家。
一群人哪儿还坐得住,连忙跑去官府,报了官就直接往谢家寻来。
陈知府被他们吵得脑仁疼,问仵作:“验得怎么样?是他们家铁柱子吗?”
仵作正在验尸,没有回答,过了半响才从灵床上下来,沉声道:“确定了,就是城外农户家的秀才,肖铁柱。”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
围观的宾客们震惊出声。
“怎么会这样?先前林家小姐说尸体不是谢家大公子,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这农户家的秀才,怎么会跑进谢大公子的棺材里?”
谢道远出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心脏如被坠了千斤巨石,不断的往下沉。
“陈大人。”
陈知府也看到了他,拱了拱手说:“有人报案说你家窃了他家儿子的尸体,我已经派仵作查明,这棺材里装着的的确是肖家秀才肖铁柱,谢大人,这件事你怎么说?”
谢道远心如擂鼓,面上却冷静下来。
“不可能!这明明是我儿子的遗体,怎么会是他?”
仵作道:“肖秀才是病死,令公子却是被马摔死,这两种死法呈现在尸体上会有天壤之别,如若谢大人不信,也可传唤别的仵作来勘验一番,自会证明小人说得不假。”
谢道远:“……”
他一时语塞,气氛便如沸水滴入油锅瞬间炸了起来。
肖家人开始哭闹。
“我可怜的儿啊,你怎么那么惨?!生前缠绵病塌,连死后也不得安生!”
“这天杀的恶鬼竟敢盗你的尸,简直目无王法啊!”
“陈知府,您一定要为我儿作主,您要是不作主,我就算敲登闻鼓,就算告上京,也一定要为我儿讨回公道啊……”
一群人哭天抢地,一时间整个前院都充满了肖家人的哀嚎。
林疏月从堂内走出。
陈知府拉下脸道:“谢大人,看在我们是同僚的份儿上,我提醒你一句,这件事你最好尽快解释清楚,否则真闹大了,恐怕你讨不了好。”
谢道远又何尝不知?
众所周知,冀州作为淮南道首府,一直被朝廷监管得极严,尤其最近出了布政使司谋逆一案,朝中更是紧盯着冀州,这时若传出他欺压百姓的流言,于他仕途有碍也就罢了,恐怕还会让家族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向秦氏。
只见秦氏正好搀扶着老夫人从内堂里出来,对上他的目光,面上闪过一抹心虚。
她是个内阁妇人,这事虽说是由她经手,但她又不会亲自去买尸,事情都是交给手底下的人办的,她怎么知道手底下的人怎么办事?
秦氏只能走到一边,叫来刑妈妈。
刑妈妈告诉她,她是让外院的张管事去办的。
刑妈妈是秦氏的心腹,张管事又是刑妈妈的女婿,这事交给他也不算出格。
可叫过来一询问才知,这六月的天,想要找到一个刚死还没腐烂,身高身材又和谢知凛差不多的男子何其艰难?
能找到肖铁柱已殊为不易,肖家虽是农户,却也算耕读之家,要这样的人家卖儿求财他们肯定不愿意,说不定还会走漏风声,于是张管事便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天黑无人的夜晚,悄悄摸进去把尸体盗了。
反正到时候尸体装进了棺材里,埋进谢家祖坟,也无人察觉是他们盗了尸。
秦氏听完,气得头晕眼花。
老夫人也在一旁,气得狠狠拄了拄拐杖。
“作孽啊!这点事都办不好!都是一群废物!”
秦氏也知道,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扶着老夫人走上前,磕磕巴巴的说:“或许、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事实就是你们盗了我儿子的尸!这件事难道你们不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就是!”
“这谢家太过分了!”
就连有些看热闹的宾客也忍不住正义出声。
林疏月走到谢道远面前,声色冷然:“公爹,这就是你说的尸体的脚是因为受过伤,所以才没有那些黑痣?”
谢道远:“……”
他面色胀红,只觉得半辈子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刚才有多信誓旦旦,现在就有多被打脸!
他顶着满院疑窦的目光,盯着那些言辞凿凿的肖家人,半响才怒声说:“你们问我,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们呢!”
“我儿子刚死,尸骨未寒,我谢家要把他风光大葬,可是谁?是谁偷换了我儿子的尸?”
“今天既然你肖家找上门,那我倒想问问,你一介农户,凭什么入我谢家的祖坟?我谢家又有什么理由,放着自己的儿子不葬,要来偷一个你穷秀才的尸体?”
这话一出,肖家人顿时怒不可遏。
“你、你欺人太甚!”
林疏月也在心里冷笑。
不愧是谢道远,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
肖家人冲了过来,他们确实身份低微,可人死为大,就算拼着这条命不要,也不会允许谢家人侮辱他们的儿子!
谢家也有家丁护卫,一时间两帮人缠斗在一起。
眼看着院中即将大乱,陈知府喝令官兵制止住他们,怒声道:“够了!都给我停下!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林疏月见状,走上前。
“既然大家各执一词,不如就把这件事交给陈大人吧,我相信陈大人一定会查明真相,给所有人一个公道!”
大家面面相觑,肖家人很快反应过来,大声附和。
“对,交给陈大人,请陈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陈知府看向谢道远。
“谢大人,你怎么说?”
谢道远的眉骨跳了两下。
私心里,他不愿意陈青锋插手此事,虽然陈青锋的官阶只比他大上半级,但两人平日里素来不和,今天被他抓住这个机会,他肯定会往死里查。
可转念又觉得,这件事是恩国公府做的,一定不会留下痕迹,所以就算让他查,他也查不出什么,说不定还能帮他堵住悠悠众口。
于是他答应了。
“好,我也希望陈大人能秉公查明,还我谢家一个清白!”
陈知府见状,便立马吩咐人下去查办,而肖家人见状,也没了闹事的理由,很快便在陈知府的安排下带着儿子离开了。
*
暮苍阁。
老夫人自打从前院回来以后,就一直头疼。
丫鬟扶着她吃下一颗从清凉寺求来的药丸,又替她按了会儿额角,她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睁开眼,只见秦氏和谢道远都在屋里。
“前院怎么样了?”她有气无力的问。
谢道远恭敬的道:“已经让老二老三把宾客送出去了,灵堂的一应物什也先撤了下来,对外就说,等找到凛儿的尸体再办也不迟。”
老夫人点了点头。
丧事办成这样,自然没法再继续下去。
谢家如今算是丢了大脸,可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谢知凛的身世和去向,绝不能为外人所知。
秦氏低眉瞧着她,犹豫着问:“母亲,您说今日闹成这样,会不会被林疏月知晓……”
“不可能!”
话音落,老夫人掀开眼皮,苍老的眼中冒出一抹精光。
“这件事我们瞒得极紧,连二房和三房都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晓?你别自乱阵脚。”
秦氏还是很担心。
她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尤其是对上林疏月的时候,对方眼睛里那种深沉像黑暗中的礁石,沉静、冷冽,仿佛能剜见人的心底。
但秦氏识趣的没再开口。
屋中静默片刻,老夫人对谢道远道:“你回头去找陈知府,看能不能把这件事揽过来,再想办法寻一具新的尸骨,好在现在天气渐渐热了,拖上几天,找回来的尸骨哪怕腐烂了也不要紧,关键是要坠伤,届时她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我们说那是凛儿他就是凛儿,在认尸骨这件事情上,我们比她更有资格。”
“是。”
谢道远应声,很快去了。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刑妈妈忽然着急忙慌的跑进来。
“不好了!”
老太太眉心一跳,“又怎么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导致她都有些应激。
刑妈妈看了眼坐在屋中的秦氏,对老夫人道:“回禀老夫人,少夫人带着下人在收拾东西,说是、说是要离府别居!”
“什么?”老夫人从塌上坐起来。
止澜院。
老夫人带着秦氏及一众婆子家丁赶过来时,就看到林疏月刚带人收拾好东西,正要走人。
她愤怒的道:“林疏月,你在做什么?”
林疏月见状,蹲身行了一礼。
“祖母,婆母,我回来后仔细斟酌了一下,觉得在谢知凛的尸身找回来之前,我还是住在别的地方为好。”
秦氏僵硬的笑了笑,上前握住她的手。
“好孩子,这就是桩误会,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偷走了凛儿的尸体,今日的丧礼办得如此难看,外面本就议论纷纷,你再这样一闹,岂不是让外面的人觉得我谢家真有什么问题?”
林疏月看着秦氏。
秦氏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若是不认识她的人,定会觉得她慈爱宽和。
可林疏月却很清楚,那慈爱宽和的表面下,藏着的是怎样一颗阴狠歹毒如蛇蝎般的心肠!
林疏月也笑了笑。
“谢家难道没问题吗?”
秦氏一僵。
老夫人也瞪圆了眼。
就听林疏月道:“你们先是让我跟谢知凛成了亲,成亲之后就跟我说他死了,死了就死了吧,尸体又出了问题,当我指出脚底没有黑痣的时候,公爹又说黑痣是治伤的时候被祛掉了,我正要相信,结果呢?那被言之凿凿被确认为我夫君的尸体,忽然就变成了城外的肖秀才!”
她看向老夫人和秦氏,眉眼清冽,“祖母,婆母,你说就这样的出尔反尔,我还如何敢相信你们?”
老夫人气得手抖,秦氏也是一噎。
“我都说了,那是误会。”
“那就等误会解除再说吧,祖母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官府门口张贴告示,但凡能提供有关我夫君线索的人,我都会悬赏百两黄金,相信不久后就能找回我夫君的遗体了,等我夫君的遗体找回来,我再搬回谢家也不迟。”
她说完,就带着人走了。
马车浩浩荡荡的离开谢府,当初嫁进来时有多少关注,现在就有多少唏嘘。
老夫人的身子晃了晃,被秦氏一把扶住。
“母亲。”
她摆了摆手,脸色苍白的道:“我没事,你听到她说什么没有?她要悬赏……”
秦氏的心也在往下沉。
今日闹得这般大,一个陈青锋已经不好对付,若悬赏的事再散播开来,真被人找到蛛丝蚂迹……
“母亲放心,这事咱们处理不了,还有恩国公府,我这就给他们写信。”
老夫人点了点头。
“对了,她那些嫁妆……”
“嫁妆并没有带走。”秦氏刚才就注意到了,林疏月身边人手不够,只带走了些生活用品,其余的一应还在谢家。
老夫人松了口气,“那就好。”
*
马车上。
林氏商行遍布全国,在冀州自然也有自己的产业。
林疏月先是让马车在一家商铺前停了停,然后让人去城中赁了一处别院,赁好后才带着人过去。
“少夫人,今天这些事……”
碧柳犹豫半天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林疏月正翻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布料,闻言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棺材里的人不是谢知凛,又为什么要搬出来住,是不是?”
碧柳点头。
虽然她帮着少夫人做了很多,但实际上,直到现在她的脑袋还是懵的。
根本搞不清楚情况!
林疏月手中的动作一顿,认真的看向碧柳。
和春晓不同,春晓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丫鬟,感情自来就深厚,而碧柳却是临出嫁前母亲才拨到她身边的,先前一直跟随在母亲身旁。
所以面对碧柳,她虽然也信任,却不会推心置腹。
可那是前世。
前世,她曾亲眼看到碧柳为救她被人砍断了双手,然后坠入大火,被烧成焦碳,她从不怀疑碧柳的忠心,却也从没想到她会为她牺牲至此,那时有多痛彻心扉,重生后再见到春晓和碧柳,她的心里就有多激动。
只是这些都不宜外露,被她深深掩藏在了心里。
“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林疏月没有瞒着她,便将谢家人的计划以及谢知凛的身世,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碧柳听得瞳孔放大。
“这、这也太过分了!他们怎敢这样?!”
林疏月虽然身为商户女,但林氏商行遍布全国,甚至做到过北越,说富可敌国夸张了些,但买下几座城池还是绰绰有余。
谢道远不过一个五品官,还是从的,谢知凛更是毫无功名,纵然他们觉得小姐嫁进谢府是高攀,真不愿娶退婚就算了,怎可把人欺辱成这样?
“小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此时,她都不愿意叫林疏月为少夫人了,这狼心狗肺般的谢家,他们不配!
林疏月淡淡一笑,“也许是老天垂怜,不忍让我受苦,所以托了个梦给我吧。”
碧柳心疼到不行。
光是想想林疏月要在梦中经历那些,她的心都要疼碎掉了。
“可咱们无权无势,您现在跟谢家撕破了脸,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这里可是冀州,说得难听点,她们人生地不熟,谢家真发了狠把她们弄死,往庄子上一抛,届时就算林家查起来,也于事无补。
林疏月看向她,似笑非笑,“所以我这不是搬出来了吗?”
前世,她一直住在谢府。
无论做什么,都逃不开谢家人的耳目。
她带过来的人更是被打的打,杀的杀,卖的卖,到了最后所剩无己,就算有剩下的,也早已经被秦氏收买,背叛她了。
所以这一世,她既然刚占据主动权,自然要趁热打铁,避开谢家人的耳目,然后等着谢知凛回府。
只要谢知凛不回来,她就一日不会搬回去。
而等他回来了,一切就由不得谢家了。
林疏月弯起唇角,紧接着又想到什么,对碧柳道:“对了,你去城中的镖局帮我办件事。”
没过多久,碧柳出门后就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四个五大三粗的镖师。
林疏月看着他们,先是检验了下他们的功夫,发现功夫还行,但远远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标准。
但目前时间紧迫,也只能先将就着用用,便道:“接下来的几天,就有劳各位拱卫我院中的安全,不管来了什么人,只要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一律叉出去,明白了吗?”
镖师们齐声应道:“明白!”
第二日。
谢家的事传得满城风雨。
尤其是林疏月搬出了谢府,这件事在外人看来,便觉得谢家是得把人欺负成了什么样儿,才让人宁肯担着风险住在外面,也不愿意住在谢家。
大胤朝虽吏治清明,但民间的治安还是有些乱的。
尤其林疏月是一个女子。
这要是碰上什么歹人,岂不是羊入虎口!
谢令仪回城时,就听到街边有人在议论。
她皱起眉,问道:“这是什么回事?”
她是长房嫡出的大小姐,前些时日染了天花,所以才被老夫人送去庄子上养病,结果病才刚养好,却听说哥哥死了。
着急忙慌的跑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府,就先听说了林疏月的事。
丫鬟恭敬的回答:“听说是大少爷的尸体被人偷了,少夫人怀疑咱们府上作假,所以一气之下就搬了出去。”
谢令仪一愣。
紧接着愤而失笑。
“她一个商户女,居然也敢跟我们家拿乔?她现在住哪儿?”
“城东,梧桐巷。”
*
梧桐巷里。
靠近巷尾的一座民宅前,林疏月握着笔,看着牌匾上自己亲手提上去的名字,满意的勾起唇角。
澹月居。
是她为新宅取的名,取洗尽铅华,如月之新生的意思。
前世她眼瞎心盲,被人蒙骗一世,但愿这一世能眼明心亮,护好身边的人,也护好自己。。
碧柳高兴的道:“我去找人把它挂起来。”
“嗯。”
一群人正开心着,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
“林疏月!”
只听一声娇叱,林疏月回头,就见有人驾着马车疯狂的朝她撞过来。
她瞳孔一缩,已经来不及避退,却在这时,有一道身影比马车更快,碧柳下意识护住林疏月,马车撞到她的后腰,将两人齐齐撞倒。
“碧柳。”林疏月急得喊了一声。
“我没事。”碧柳摆了摆手,扶着后腰艰难的站起来。
林疏月连忙过去查看她的伤势,伸手一摸,虽然没有见血,却也肿了好大一块,可见伤得不轻。
她顿时神色冰寒,扭头望向来人。
只见马车已经停下,谢令仪钻出车厢,站在车辕上得意洋洋的看着她。
她的手上还拿着一条软鞭。
“真是抱歉啊,马儿不认得人,看到你们还以为是它的同类。”
林疏月就要上前,被碧柳给拦住了。
“小姐,算了。”
她身为婢女,为主人挡伤本就是应该的,这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小姐才刚得罪谢府,这时候不宜再惹上什么麻烦。
林疏月沉了沉气。
久远的记忆回笼,她忽然莞尔一笑。
“也是,什么样的人就养什么样的畜生,你是睁眼瞎,它当了你的马,自然也是半个瞎子。”
“你说什么?”
谢令仪陡然变脸,从车辕上跳下来。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谢令仪,难道谢府没有教你规矩?”
谢令仪一愣,“你认得我?”
林疏月没有说话,心中却想,何止认得?
前世谢令仪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来止澜院看她的笑话,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提醒,说她是个不祥之人。
甚至后来她被关到庄子上,谢令仪还带着城中的贵女来羞辱她。
她永远也不会忘了,当她饥肠辘辘快要饿死时,谢令仪举着一个馒头像逗狗似的跟她说:“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把馒头给你。”
她太饿了!
尊严在饥饿面前不值一提。
所以她求了。
可是谢令仪却把馒头丢给了旁边的大黄狗,然后哈哈大笑:“想吃就去跟它抢啊,抢到了就是你的!”
“对,快去抢啊!”
“去把它从狗嘴里抢下来!”
她们不把她当人,让她与狗争食。
所以这一世,当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
林疏月微眯起漂亮的双眼,玩味的道:“当然认得,你是谢知凛的妹妹,我岂有不认得之理?”
谢令仪有些意外。
但想来是家中给她看过她的画像,所以便没有多想。
她冷哼一声:“既然认得我,那你还不给我道歉?!”
敢贬损她,她分分钟让家里人把她休了!
林疏月低眸,仿佛真的怕了,“好啊,那你过来。”
谢令仪不疑有他,走过去。
下一秒——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打在谢令仪的脸上。
谢令仪不敢置信的捂住脸,“你敢打我?”
林疏月这才抬起眸,漆黑凛冽的眸子里盛着寒光,“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说完,不等她反应过来,又是两个巴掌。
谢令仪被打懵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后,尖叫着冲身后的人大喊:“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给我上!”
几个家丁奴婢懵懵的应了一声,连忙冲过来。
林疏月却扯着碧柳后退几步,冲院内大喊:“陈师父张师父,人家都打上门了,你们还不出来吗?”
话音落,四个镖师大跨步而出,三下五除二,就把谢令仪带来的人给打趴下了。
谢令仪变了脸色。
她没想到林疏月这么厉害,初来乍到,身边竟然有武功高手。
“你、你……”
林疏月冷笑着上前。
她一把推倒谢令仪,然后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用力碾压。
谢令仪顿时撕心裂肺的哭叫起来:“疼……疼!”
“原来你也知道疼吗?你驾着马车撞我的时候,你拿着马鞭习惯抽人的时候,难道没想过别人也会疼?”
前世,她为了从狗嘴里抢下那个馒头,生生被咬断了两根手指。
那时的她已经四五天没吃饭了,即便之前有吃的,也只是一些发了臭的泔水。
所以那个馒头,于她来说是绝世珍馐。
可就是这样,她还要作弄她,羞辱她。
谢令仪的眼泪滚滚落了下来。
“林疏月,你这样对我,我家里人不会放过你的!”
林疏月却丝毫不怕。
直到谢令仪痛得再也发不出声音,她才松开她,对身边的人说:“把她给我丢出去!”
“是!”
*
谢令仪被丢出了巷子。
林疏月找来治跌打损伤的药,替碧柳处理后腰上的伤。
碧柳担忧的问:“小姐,我们这样做,谢家会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即便知道小姐有本事,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林疏月淡淡的道:“我们不打谢令仪,谢家就不会找我们的麻烦了吗?”
碧柳一怔。
说得也是哈。
谢家看中的是小姐的嫁妆,那谢大公子诈死还没回府,只要小姐一日不妥协,谢家就一日不会放过她。
这样一想,碧柳就放心了。
谢府。
秦氏正在院子里看账簿,忽然有门房匆匆来报,“小姐回来了。”
她面色一喜,然而当看到从门外抬进来的人时,却变了脸色。
“仪儿,你这是怎么了?”秦氏快步上前。
谢令仪身边的下人多多少少也都受了伤,但都不及她严重。
一个丫鬟委屈的道:“大夫人,小姐被人打了。”
秦氏满脸惊讶:“谁?谁敢打我的女儿?”
谢令仪总算见到娘亲了,当即就大声哭了起来。
“娘,是林疏月,是林疏月!”
*
暮苍阁。
秦氏匆匆赶来,老夫人听说了此事,也是大为光火。
“岂有此理!这个林疏月,青天白日的就敢把人打成这样,她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还有没有谢家?”
秦氏一想到谢令仪身上的那些伤,就心疼得直抹眼泪。
“可怜我仪儿病才刚好,好心去看望长嫂,哪料到会被打成这样?母亲,您一定要为仪儿作主。若说林疏月心里有半点谢家,她也不敢这样,我瞧她分明就是想离开谢府,她不想给凛儿守寡!”
老太太一惊,“你说的是真的?”
秦氏:“……”
她抹了抹眼泪道:“我也就这么一猜。”
老夫人:“……”
她却觉得极有可能。
观林疏月的行事,做事从不留退路,也就证明她真的毫不在意谢府。
她人走了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把那些东西留下……
这样想着,老夫人道:“明天你带几个人上门,她做事没有章法,你这个当婆母的就教训她,别让外人以为我们谢家真的没有规矩。”
“是。”秦氏喜形于色。
*
早上,林疏月刚要出门,就听外面的人说秦氏来了。
她美眸微微一转,当即就明白了什么,这是谢令仪找的帮手。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有意思。
林疏月微微勾唇,对下人道:“让她在前厅等着,我马上就来。”
洗漱上妆换衣服,整整折腾了一个时辰。
等林疏月到达前厅时,秦氏早就不耐烦了。
“你们家主子怎么还没过来?”
林疏月如春风般迎进门,“婆母见谅,月儿来晚了。”
只见她今天穿了一件绯色绣桃花暗纹长裙,外罩浅色长衫,头上戴着一枝金步摇,端得是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秦氏的眼角狠狠抽了抽。
当即就不悦的拉下脸。
“林疏月,你这是什么打扮?”
林疏月歪了歪脑袋,不解:“我这打扮有什么问题吗?”
秦氏简直要被气笑了。
“凛儿才刚死,你身为他的未亡人,就应该披麻缟素,哪像你现在这样打扮得花枝招展?”
林疏月挑眉。
“哦?谢知凛死了啊?”
秦氏眉心一跳,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就听林疏月说:“那他的尸体呢?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让我为他守孝,总该让我见见他的尸体吧,我一没见着人,二没见着尸,让我对着一团空气守孝,你觉得合理吗?”
秦氏:“……”
胸腔里有一口气,卡在半路,上不去也下不来。
林疏月倒是想得很清楚。
前世她乖巧听话,却被欺侮一生,这一世她要怎么高兴怎么来。
不就是想让她服丧吗?
那就拿谢知凛的尸体来。
没有谢知凛的尸体,那她就不是未亡人,她就不用服这个丧!
秦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
她厉声说:“好,这件事先不提,我且问你,昨天为什么要打令仪,还把她打成这样?”
说完,将身后的谢令仪推了出来。
谢令仪今天本不用来,可她知道母亲要为她出头,想来看林疏月的笑话,所以也屁颠屁颠的跟来了。
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娘,就是她打得我,你看,我的手到现在还肿着!”
她说着,露出自己被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左手。
秦氏顿时心疼不已。
林疏月冷眼看着她,“婆母只听说我打了人,可有听说,我为什么要打她吗?”
秦氏红着眼睛,“你打人还有理了?”
林疏月冷笑,唤来碧柳。
让她掀开上衣,露出腰间的伤。
“昨日她驾着马车要来撞我,我的丫鬟为了保护我被马车撞伤,难道我连教训她一下都不可以吗?”
秦氏吃惊,扭头看向谢令仪。
谢令仪也有些心虚,嘟囔道:“她和我能比吗?”
她可是千金大小姐,那个丫鬟算什么东西!
秦氏也反应过来,怒声道:“不过是个丫鬟,你要多少我赔你多少,可我女儿被你打伤,这件事你总得给我个说法!”
林疏月讽刺。
“如果我的丫鬟没有帮我挡,那她昨日撞伤的就是我,再怎么说我也是她的长嫂,都说长嫂如母,她既欺压到我的头上,我打伤她又有什么错?”
“你!”
“母亲,别跟她废话,你不是带了人来吗?直接把她绑了就是!”
她就不信,等到了谢府,林疏月还有这么多话要说。
秦氏当即道:“来人,把她给我捆起来。”
一时间,从外面呼啦啦涌进来不少人。
林疏月这才发现,自己请的四个镖师不知何时已经被控制住了。
他们只是拿钱办事,不敢真在明面上得罪了谢家大夫人,所以都没怎么反抗,此时见林疏月看过来,个个都低头愧疚的道:“对不起。”
林疏月没有怪他们。
她沉声道:“不用捆,我跟你们走就是。”
碧柳急声抓住她的手,“小姐……”
林疏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谢令仪心里激动坏了,狠声道:“给我捆紧点!”
等待会儿到了谢府,看她不打死她!
一群人押着林疏月往外走去,却在这时,一道洪亮如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陈知府带着几个属下从外面进来,当看到林舒月被绑着的双手时,大吃一惊,“你们在做什么?”
秦氏也有些意外,“陈知府,你怎么会在这儿?”
陈知府皱着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林疏月。
林疏月笑道:“今早我派人通传陈知府,我愿捐出五万两白银为城中百姓修路,陈知府已经答应了,想必现在是来找我商谈细节。”
“可是不巧,我婆母因为我教训了几下小姑子,就要抓我回府问罪,陈知府,真是对不住了,看来有关修路的事,我们只能下次再谈。”
陈知府一愣,立马拉下脸来。
开什么玩笑?!
修路铺桥可是大事,还是利国利民的那种。
平日里他们想要那些巨商富贾捐出些银钱来造福百姓,都比登天还难,现在好不容易有人主动捐钱,又岂能让人跑了?
陈知府正色道:“谢夫人,这当嫂子的教训下小姑子不是很正常吗?你又何必大动干戈至此?”
谢令仪急的上前,“哪里是教训?她分明想要踩死我!”
说着,就将自己是如何被打了几个巴掌,又如何被林舒月踩断手指的事一一说了。
陈知府眼皮一跳,眸光斜睨向林疏月。
心中暗忖:难道林疏月真是个心狠手辣,欺负小姑子的狠人?
林疏月见状,微微一笑。
“你别光顾着说我打你,也说说我为什么要打你啊?”
谢令仪一噎。
秦氏见状不对,就要开口,陈知府却已经出声:“为什么?”
林疏月道:“因为她驾着马车撞我,如果我真的被她撞到,就不是断根手指那么简单了,轻则残废,重则身亡!”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陈知府愤怒的道:“岂有此理!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你父母有没有教过你怎么做人?!”
这句话几乎是指着秦氏的鼻子在骂,秦氏只觉得愤怒又难堪,偏偏在她来之前,谢令仪并未告诉她真相,她还真以为是林疏月仗势欺人。
现在闹成这样,搞得她都无话反驳。
陈知府是什么人?
那可是在衙门里能和谢道远分庭抗礼甚至压他一头的,连谢道远在他那里都讨不了好,更何况是秦氏?
所以过了半晌,秦氏还是败下阵来。
“令仪我会带回去好好调教,但是林疏月,你也别猖狂,再怎么说你也是我谢家的人!”
她说完,就带着人匆匆离开。
陈知府还想再看会热闹,林疏月有些好笑的说:“陈大人,别看了,她们都走了。”
陈知府这才反应过来:“哦哦。”
搓了搓手,看向林疏月。
“你没事吧?”
林疏月摇了摇头,让人给她解开绳子,这才揉了揉手腕,伸手道:“请,我们进去再谈。”
“好。”
前厅。
林疏月让人上了茶。
陈知府将身边的人一一介绍给她:“这是张主薄,这是刘县漕,这次你要捐献的那条路就在他的管辖区域内。”
林疏月点了点头。
她的确想要捐条路,一是昨天谢令仪挨了打,她算准了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今天说不定就会来。
二也是因为她的嫁妆还在谢府,那些钱放着也是放着,与其便宜了谢家人,还不如拿出来做点善事。
林疏月道:“我相信陈大人,待会儿就奉上五万两白银,只是我还有件事想麻烦陈大人,不知可否帮忙?”
陈知府一愣,“什么事?”
“我想用官府的渠道去其他州县也广发告示,寻找有关我夫君的线索。”
陈知府思忖:“这倒是件小事,只是……”
“您放心,所有费用皆由我自己出,绝不让您费心。”
陈知府立马笑起来,“那当然没问题了。”
*
林疏月和陈知府相谈甚欢。
离开时,林疏月亲自带着人去谢家取了五万两白银,那些都是她的嫁妆,锁在止澜院的库房里。
别问林疏月为什么不把嫁妆一并带走,她嫁过来的时候,十里红妆,光是挑嫁妆用的挑夫就用了上千个。
那时候有谢家帮忙,可现在即便她寻来了人,谢家也不可能同意她现在就把嫁妆带出去。
暮苍阁的刘妈妈亲眼看着林疏月打开库房拿银子。
她急得直跺脚,跑回去告诉老夫人。
“老夫人,真的拿了钱,整整五万两啊!那可是五万两,就这样打了水漂。”
老夫人也很气愤。
在她眼里,林疏月的钱就是谢家的钱,她居然拿谢家的钱出去送给别人。
这不是胳膊肘朝外拐吗?
陈知府为了政绩也是忒不要脸,明明和谢道远不对付,暗中却觊觎他儿媳的嫁妆。
“不行,这林疏月的主意越来越大,我若再不管,指不定她哪天把家都当了。”
老夫人暗自思忖,该想个什么样的办法管住林疏月。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办法,第二天下午,秦氏就带回来一个惊天噩耗。
“母亲,不好了。”
“什么事?”
秦氏急声说:“我手底下的马大娘去隔壁府办事,听说在那边看到了官府出的告示,林疏月不仅在冀州张榜寻人,在其余几个州县也张贴了榜单,皆说可提供有关凛儿线索的人,皆赏银千两!”
“什么?”
老夫人惊得从塌上坐起来。
“怎么办?再被她这样找下去,会不会……”秦氏急得冷汗都从额角冒出。
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变,却很快镇定下来。
“别怕,不过是张贴几张告示而已,回头我就派人去撕下来,倒是这个林疏月……”
“她手里有钱,又攀上了陈知府,如今是越来越胆大妄为,看来我得想个法办,至少先拘着她。”
另一边。
林疏月听说今天外面有活佛游街,遂带着碧柳出去逛了逛。
活了两世,她在冀州生活的时间比在蜀州还长,可要论这样自由的出门,这还是第一次。
大胤朝民风开放,女子平日里也可出门,只需要戴上幕篱,再在宵禁之前回去即可。
林疏月看到了活佛游街,碧柳笑道:“听说再过几天就是佛诞,宏光法师会在清凉寺举办法会宣扬佛法,这个活佛就是清凉寺的僧人装扮的,现在就有这么多人,到时候说不定会更加热闹。”
佛诞?
林疏月想起什么,眼眸冷了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林疏月?”
林疏月回头,就看见两个衣着光鲜的妇人带着丫鬟站在那里。
是谢家的二夫人曹氏和三夫人秋氏。
谢家共有三房,大房谢道远,二房谢道齐,三房谢道亨,只有谢道远当了个从五品的通判,谢道齐和谢道亨都无官身,如今要么闲赋,要么就是帮家族打理生意。
林疏月挤出人群,走到她们面前。
“二婶,三婶。”
“你也出来看热闹啊。”二夫人曹氏笑着说。
秋氏抿唇笑着和她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了。
林疏月道:“闲来无事,随便逛一逛。”
谢家虽然没有分家,但大房行事向来避着其他两房,老夫人行事也总有偏颇,所以三兄弟的关系并不好。
可这不代表着,二房和三房就是好人了。
想起前世二房从自己身上占去的好处,林疏月面容疏冷。
曹氏笑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人太多挤得热死了,我们要去前面的熟水铺,你跟我们一道去吧。”
熟水铺里主要经营冰果甜茶,在这炎炎夏日里很受贵妇小姐们的喜欢。
林疏月点了点头。
一行人去了熟水铺,各点了一道果茶。
曹氏转着眼珠笑笑:“因为凛儿遇难,大婚之后我们都没有喝到你敬的改口茶,今天这两杯就算你请我们了。”
林疏月一愣。
这是要她买单的意思?
林疏月笑道:“那婶子是否准备了红封?”
曹氏一僵。
秋氏温声道:“准备了,只是没带在身上,回府就让人拿去给你。”
林疏月勾了勾唇,“多谢三婶。”
曹氏的脸面有些挂不住,遂说:“我没准备,不过我待会儿就去买,月儿你想要什么?”
林疏月歪头,“都可以啊,金银首饰,胭脂香粉,我都喜欢。”
曹氏笑道:“好,那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去,你自己挑。”
喝完果子茶,秋氏表示她有些累,要先回府,林疏月便独自跟着曹氏去了隔壁的金银铺。
店里的伙计十分热情。
“二位夫人小姐请随便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店里的饰品都可以随意试戴。”
曹氏笑道:“月儿,你挑吧。”
林疏月眨了眨眼睛看着她,“真让我随便挑?”
“当然。”
曹氏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故作随意的说:“正巧,我也准备换套首饰头面,说不定我们一起买,店家还能给我们便宜点儿。”
林疏月便没客气,指着店中的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珠牡丹步摇说:“那我要那个。”
曹氏看了眼那支步摇,嘴角一抽。
这死丫头,还真会选!
挑的都是最贵的!
不过想到待会儿的事,她又笑起来:“好,那就选那个吧。”
店小二欣喜若狂,连忙将步摇给林疏月捧过来。
“小姐真有眼光,这支步摇出自南离国匠人之手,只因价格昂贵,在咱们店里放了许久都没人买,您今儿个算是它的贵人了。”
林疏月问:“多少钱?”
店小二道:“诚惠您四十两银子。”
一支步摇就要四十两,这年头普通人一家全年的开销也才二十两左右,光一支步摇就够他们花两年了。
林疏月抚摸着步摇上的宝珠,温声道:“帮我包起来。”
“好咧。”
店小二兴高采烈的去了。
曹氏见状,笑笑没说什么,对着另一名店小二吩咐道:“带我去看看头面,我要选套最好的。”
两人在店中挑选忙活着,大约过去两个时辰,方才忙完。
林疏月站在一旁,等曹氏付钱。
曹氏吩咐身边的丫鬟:“翠儿,拿钱。”
翠儿往怀里掏了掏,却是脸色大变,望向曹氏,“夫人,不好了。”
曹氏皱眉:“怎么了?”
“我、我把钱袋弄丢了,不、不知道掉去了哪儿。”
林疏月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心里暗叹,来了,又来了!
前世就是这样,数不清有多少次,曹氏找各种理由约她出门。
出门后就是逛街,逛完街要么是钱袋掉了,要么就索性忘记带钱,每一次都由她出,每一次都没有还,年岁日久,她都记不清借出去多少了。
曹氏愤怒的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翠儿苦着脸,都快哭了。
“对不起……”
林疏月叹了口气:“算了二婶,别骂她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曹氏尴尬的笑看着林疏月:“你看这……”
“您身上没钱,我借给您吧。”
她说着,掏出了钱袋子。
曹氏连忙摆手,“那哪儿能行?”
“没什么不行的,只不过我有一个规矩,但凡向我借钱的人,都得给我打张借条,您放心,这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如果您没意见,我就找店家去借纸笔?”
曹氏:“……”
只是找她借二百两,就要打借条?
这林家不是商富吗?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她这么小气?!
不过曹氏也不怕。
她知道大房的打算,林疏月既然已经嫁进谢家,她那一库房的财产将来都是谢家的,就算打了借条又怎么样?将来还不还,还不是由她说了算!
于是,曹氏尴尬的笑着说:“不介意不介意,就是太麻烦你。”
“不麻烦。”
林疏月说着,让店家把纸笔拿过来,写好借条以后,又让双方按了手印,这才把钱给她。
曹氏拿着林疏月的钱,心安理得的付了款。
等出了店门,她笑呵呵的道:“时间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二婶慢走。”
马车晃晃悠悠,驶出了视线。
碧柳皱眉无语:“我瞧这二夫人怎么像是打秋风?”
不愧是跟在母亲身边学习过的人,碧柳一眼就看穿了曹氏的把戏。
林疏月笑了笑,看向手中的金步摇。
“本来就是打秋风。”
碧柳惊讶,“那您还把钱给她?”
林疏月挑眉,“急什么,好戏在后头。”
她叫来随行的两个镖师,对他们低声吩咐了几句。
两人立马点头,然后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宽水巷。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
这条路直通谢府,曹氏坐在马车内,看着手中捧着的崭新头面,满意的弯起唇角。
林疏月那个傻货,还真以为她要给她改口礼,眼巴巴的就把银子送上来,这样的蠢货,就她的城府,数百万两的嫁妆迟早要被大房骗完!
她不过是提前取走一些,不算什么。
哼。
曹氏这样想着,心里越发得意。
却在这时,头顶却忽然响起了鹧鸪声。
她一惊。
这大街上,哪儿来的鹧鸪?
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她试探着喊了几声,皆没人回应。
心里打鼓,她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去掀马车帘子,然而还没有触摸到车帘,帘子就忽然被人从外面掀开了,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看见车帘前停一张恐怖的血盆大口。
“啊——!”
曹氏吓得尖叫一声,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镖师张放取下脸上的面具,看了看面具上的红色大嘴,又看了看马车里被吓晕的曹氏,挠了挠头。
陈虎低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取东西走人!”
“哦。”他应了一声,按照林疏月说的,把曹氏怀里的头面抱了过来,又取下旁边丫鬟的钱袋,这才走了。
澹月居。
林疏月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头面,以及从丫鬟身上搜出来的钱袋子,对张放和陈虎道:“辛苦你们了,回头就给你们加工钱,今晚的事天知地知,你们知我知,明白了吗?”
两人应道:“是,明白了。”
林疏月挥了挥手,两人出去。
碧柳高兴的走过来。
“活该,人心不足蛇吞象,明明身上带了钱,还说钱袋掉了,活该她们被人打劫。”
林疏月笑了笑,没说话。
前世,这些人欺她面软,对她使劲压榨。
这一世,她就算当只铁公鸡,也不会给谢家人花一毛钱!
翌日。
金鸡破晓,刘妈妈快步从外面走进来,低呼道:“老太太,不好了。”
老夫人最近听这三个字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心里一烦,语气就不太好:“又怎么了?是不是林疏月又作出什么妖?”
刘妈妈一顿。
低声嘟囔道:“这倒没有,是二房出了事。”
老夫人一愣,有些意外。
“二房怎么了?”
刘妈妈低声道:“昨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夫人回来时遇到了贼人,据说新打的一套黄金头面和丫鬟身上的钱袋子全不见了!”
“二夫人回来就嚷嚷着要报官,大老爷嫌丢人就让二老爷把她拉回去了,还说咱们家就是官,再跑出去报官多丢人呐。”
老夫人一愣。
这倒是,谢道远既是冀州通判,便肩负着守卫一方百姓之责。
如果连他的家眷都遭了贼,那普通百姓该怎么想?
指不定会引起恐慌,觉得冀州不安全。
听说锦衣卫近日到了冀州,不管是为了政绩,还是为了不引起锦衣卫的注意,这件事都应该低调处理。
老夫人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去告诉二夫人,回头我把库房里那支凤戏牡丹金簪给她送去,叫她别闹了。”
“是。”
刘妈妈正要走。
老夫人却忽然想到什么,把她叫住:“哎,你等等。”
她皱眉思索了一番,问道:“二房哪来的钱打头面?”
府上所有开支都是由公中出的,二房和三房未分家,所有的财产也都归公中所有。
最近没听说曹氏去公中支了钱,要她拿私房钱出来打首饰,只怕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她哪来的钱跑去给自己打头面?
刘妈妈也有些懵,“这个老奴不知情。”
“你去问问。”
“是。”
福云楼。
林疏月没有把那套头面放在手里,转手就拿去当了。
当然,她去的是林氏当铺,走的也是特殊路子,估计今晚东西就会被送出城,谢家想查也查不到。
当完头面,她正准备出门。
忽然看到货架上放着一个玉坠子。
林疏月瞳孔一缩,脸色剧变,几步走到那个玉坠子前。
“姑娘要买玉坠吗?这块成色很好,是上等货,您要的话我给您打八折。”
林疏月并未表露身份,再加上她戴了幕篱,所以掌柜的并不知道她是林家的人。
她沉声问:“这块玉坠是从哪儿来的?”
掌柜的不知道她的态度为何忽然变成这样,老实说:“是前几日一个更夫从路边捡的,在我们这儿是死当。”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询问:“姑娘,您还要吗?”
林疏月沉默了两秒。
“要。”
*
给完钱,林疏月拿着玉坠出了福云楼。
若说前世她有没有遇到什么温暖,是有的。
这玉坠的主人就是其中一个。
那时的林疏月已经被谢家彻底榨干了利用价值,扔在城外的别庄里,谢家对外说她染了疯病,其实她只是太饿了,饿得发了疯!
谢家人不给她饭吃,只每隔两天送来一桶发了臭的泔水,她像无间地狱里的饿鬼一样被锁在深宅大院里,出不了门,每天饿得眼冒绿光。
直到这时,隔壁搬来了一个人。
林疏月不知道那是谁,只知道他跟她一样也是被囚禁的。
她听到那些人对他的羞辱,听到半夜他传来如笼中困兽一样的低吼声,听到他打碎了杯盘碗盏的声音,她知道,那是他想绝食。
他不想活了。
可林疏月很想活。
哪怕身陷囹圄,哪怕满身疮痍,她还是想活下去。
于是有一天,她悄悄爬了两座院墙之间的狗洞,本意是想捡些他不要的饭菜回来,可没想到,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浑身是伤,两条腿都断了,整个人呈一种诡异的姿势躺在床上,头上还戴着刑制的面具。
面具两端都被锁在床铺上,也导致他只能硬挺挺的躺着,根本无法翻身。
林疏月有些害怕。
她抱着饭菜想走,对方却看到了她。
他手里握着一根袖箭,声音沙哑的说:“你过来。”
林疏月战战兢兢,生怕他一怒之下就杀了自己,正想解释什么,就听他道:“杀了我。”
他把那支袖箭递过来。
“啊?”
林疏月睁圆了眼。
男人冷喝道:“杀了我!”
林疏月吓了一跳,只能接过袖箭,可是看着床上的男人,却怎么也无法下手。
她没有杀过人,更何况,是一个和她无冤无仇的男人。
所以最终,她还是把袖箭扔下了。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杀了你我肯定会有麻烦,我才不杀!”
“再说,好死不茹赖活着,我都这样了还想活,你有吃有喝,不过是断了两条腿,干嘛不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完,抱着饭菜匆匆离开。
从那以后,她时不时就去隔壁偷东西吃,男人看到了,也权当没看见,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问:“你就那么想活?”
林疏月道:“是啊,有人把我关在这里,想让我死,我偏不死,我要好好活,活到能手刃仇人的那天。”
那时,她已经知道谢家是在骗她了,也知道全家都因为谢知凛而死。
所以,她活下去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想为全家报仇。
男人扯了扯嘴角,然后就没再说话了。
只是从那以后,他不仅不阻止她,还会主动给她留东西吃。
他给她留了烧鸡,烤鸭,甚至还有烈酒。
她就给他讲些外面的趣事,讲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去北越做生意时遇到的趣闻。
两人不知道对方的背景、身份,甚至连名字和长相都不甚知晓,却如同世间最信任的两人,彼此陪伴,彼此宽慰。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掏出一枚玉坠对她说:“谢谢你陪我这么久,我已身无长物,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你拿着它,以后别过来了。”
林疏月愣愣怔怔,当晚就失魂落魄的爬回自己的院子里,第二天,就听说他被带走了。
然后没过多久,就听说皇帝在金銮殿上被刺杀的消息。
她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但直觉告诉她应该是,因为那些看押他的守卫她认得,是皇宫内苑中的东厂太监。
林疏月从始至终不知道他的姓名。
但不妨碍她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胸口压抑沉闷,有种快喘不上来气的窒息感。
碧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魂不守舍,关心的道:“小姐,你怎么了?”
林疏月回过神。
“哦,没什么。”
她定了定神,想到那终究是前世,这一世的他肯定还没死。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倘若她此行顺利,将来也许会找到他,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不要再赴前世的苦难。
马车就停在路边,车夫取来马凳,林疏月和碧柳一起往路边走。
却在这时,一群锦衣卫骑着马从街上狂奔而来。
“让开!快让开!”
林疏月一愣,被碧柳及时往后拉了一把,她们没有被马撞到,其中一个锦衣卫却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
“见过这个人没有?”他拿出一张画像,冷声问。
林疏月连忙摇头。
碧柳和车夫也将头摇得像波浪鼓。
锦衣卫打量了她们一番,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马车上。
“把车帘掀开。”
车夫毫不犹豫,掀开了车帘子。
锦衣卫见里面空空如也,就骑马走了。
碧柳吓得长吐出一口气,“吓死我了,锦衣卫在找什么人?”
林疏月道:“别问了,不关我们的事。”
她转身走向马车,却在踏上马凳后掀开车厢帘子时,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上她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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