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韫玉姜姝窈的其他类型小说《强取豪夺:偏执君子的娇娇沈韫玉姜姝窈大结局》,由网络作家“朝暮漫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夜色深浓,朗月无声,临安城城郊的法喜寺内一片寂静,偶闻几声虫鸣声作响。姜姝窈颤颤巍巍的睁开了眸子,眼尾殷红,眸中带了些水意,额上还带着淋漓的香汗。她是被热醒的。明明如今不过刚到二月下旬,近些日子又起了阵北风,天还凉着,她睡前又只盖了一床不算厚的被子,却还是出了一身的汗,里衣湿答答的贴在身上,粘腻的不像话。她慢吞吞的坐起身,倚靠在床头,想下床去倒杯水缓解一些燥意,只是目光扫过一旁的桌几时,身子却蓦然僵了一瞬。这不是她的厢房。她在这法喜寺后厢房已经小住了好几日了,屋内的大概布局也都已经记清,可这间屋子内却是全然的陌生。“阿姐醒了?”少年微微带了些沙哑的嗓音蓦然在耳边响起,随即一只滚烫的大手慢慢覆上她的细腰,随意揉捏把玩。姜姝窈身子彻底僵...
《强取豪夺:偏执君子的娇娇沈韫玉姜姝窈大结局》精彩片段
夜色深浓,朗月无声,临安城城郊的法喜寺内一片寂静,偶闻几声虫鸣声作响。
姜姝窈颤颤巍巍的睁开了眸子,眼尾殷红,眸中带了些水意,额上还带着淋漓的香汗。
她是被热醒的。
明明如今不过刚到二月下旬,近些日子又起了阵北风,天还凉着,她睡前又只盖了一床不算厚的被子,却还是出了一身的汗,里衣湿答答的贴在身上,粘腻的不像话。
她慢吞吞的坐起身,倚靠在床头,想下床去倒杯水缓解一些燥意,只是目光扫过一旁的桌几时,身子却蓦然僵了一瞬。
这不是她的厢房。
她在这法喜寺后厢房已经小住了好几日了,屋内的大概布局也都已经记清,可这间屋子内却是全然的陌生。
“阿姐醒了?”
少年微微带了些沙哑的嗓音蓦然在耳边响起,随即一只滚烫的大手慢慢覆上她的细腰,随意揉捏把玩。
姜姝窈身子彻底僵住了,她动作迟缓的低下头,便见身上的里衣松松垮垮的,露出大片如玉般的肌肤同圆润的肩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放肆的搭在她腰间。
身侧的人见她不睬他,动作更过分了,握在腰间的那只手竟然顺着腰线一点点向上,轻浅的语气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满足:“姐姐好香好软,好喜欢这样一直抱着姐姐睡觉。”
姜姝窈几乎是颤抖着握住了腰间作乱的手,用力到指甲都快要陷到肉里去了。
那只手顿时便反握住了她,修长的指节慢慢滑过她手掌心的纹路,“阿姐的手纤嫩,这般用力,伤了可不划算。”
姜姝窈微微颤抖着侧过头看向身侧之人,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子带来些许亮光,即便如此,还是能看清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比之三年前少了几分稚气,更添了几分矜贵清雅。
她张了张口,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话语颤抖着出声:“阿叙?”
沈韫玉顿时弯了弯眉眼,狎昵的把玩揉捏着手中纤长细嫩的手指:“姐姐真厉害,都这么久没见了,姐姐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我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姜姝窈还有些精神恍惚,微微使了些力气,想收回自己的手。
沈韫玉却没放开,揉捏的力度也更大了些,直到纤细的指骨上染上点点薄红。
“这就要问阿姐了,阿姐还记得今日来这法喜寺是做什么的吗?”他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几分,却仍旧十分温驯,只那眼底深处藏着丝丝缕缕的暗色。
姜姝窈双眼茫然的看了眼帐顶,轻声开口:“来求姻缘的,求菩萨保佑我日后同夫君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沈韫玉面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没有了,只轻轻出声:“阿姐求的夫君是孟家的孟清和吗?”
他的语气十分无害,姜姝窈没有防备,只径直点头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婿,求的自然是他。”
话音刚落就察觉手上传来痛意,她轻轻嘶了一声,用力挣脱了那只肆意妄为的大手,听得身侧的少年再度出声。
“可是阿姐不是说过要嫁给我的吗?为什么又要同孟清和订下婚约,嫁给他呢?”
姜姝窈娥媚微微蹙了蹙,虽然直觉眼下处境不太对,却还是开口反驳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了?”
话音刚落,脑中却又灵光一现想起少年十二三岁时,天天说着长大以后要娶她,她当时被他缠磨的没了办法,似乎是随便应了一声。
沈韫玉轻轻叹息了一声:“原来姐姐都不记得了,只有我还一直记得当初的话,长大以后要娶姐姐的。”
姜姝窈手紧紧揪着身上的被子,镇定出声:“你当初年纪那般小,即便是我真的答应过,也只是哄小孩子的,当不得真。”
“哄小孩子的,当不得真……”沈韫玉话语没有波澜的重复了一遍她的话,风光霁月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姜姝窈看他这副神情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手忙脚乱的想要下床,却被少年拽住了胳膊,一股大力袭来,只觉眼前场景变换,下一刻,就已经被少年压在了身下。
高大的身影将纤弱的女子完完全全的覆盖在了身下,沈韫玉伸手重重摩挲了几下水润的红唇,又俯下身轻轻啄了一口,丹凤眼微微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轻声开口问她:“那现在呢,姐姐还觉得我是小孩子吗?”
“你——”姜姝窈杏眸圆睁,显然是被他这轻薄的举动震惊到了极点。
还没等她说话,细细密密的吻就再度落在细嫩的面颊上,少年略微有些粗重的喘息声落入耳畔。
姜姝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突觉胸前微微一凉,衣襟竟然被人扯开了,她忙伸出手胡乱拢起,却是不敌那只大手的力气,眼看他越来越过分,姜姝窈话语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恼怒:“松手。”
沈韫玉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似乎是微微笑了笑,更显得其温驯无害,他再度开口,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那个问题:“现在姐姐还觉得我是小孩子吗?”
“啪——”回答他的是脸上清脆的一巴掌。
被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弟弟这样肆意轻薄,姜姝窈气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打他的那只手更是抖的厉害。
沈韫玉的脸微微侧在一旁,有些微红,还有些火辣辣的痛意,姜姝窈用的力气不小。
又过了好一会他却突兀的笑了出来,伸手捞过方才打他的那只手,细细揉了揉,口中轻轻出声,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方才就说了,阿姐的手纤嫩,还是应当仔细些,打坏了就不好了。”
“我不追究你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现在,滚出去。”姜姝窈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强装镇定着出声。
沈韫玉却是恍若未闻,又撩起她散落在枕头上的乌发,放在鼻畔嗅了嗅,口中漫不经心的道:“想要我走也简单,阿姐只要答应我,等从这法喜寺回去后退了和孟家的婚约就好。”
姜姝窈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垂眸淡淡出声:“我若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
少年似乎是轻浅的笑了两声,温柔的话语间藏着丝丝缕缕的戾气。
“那阿姐就是要自讨苦吃了。”
姜姝窈身子轻轻颤抖着,瞳孔猛然收缩,只觉得羞愤难堪,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喉间却还是时不时溢出一两声破碎的呻吟。
他竟然,他竟然敢这般对她?!
两只纤手抵在坚硬的胸膛前一个劲的推却,却什么用都没有,那人依旧是毫不留情,直弄的人浑身软绵绵的,再无半分力气。
“放开……我……唔……”很快,她连这一点可怜的声音也发不出来,少年强势的俯身堵上了她的唇,将她所有几欲出口的求饶和谩骂都堵在了喉间,只剩下呜呜咽咽的细碎声响。
恍恍惚惚间,可怜的红唇终于被人放开了,姜姝窈意识不清的微微张着红肿的唇瓣大口喘息着,少年低哑惑人的嗓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阿姐现在还是不愿意退婚吗?”
姜姝窈没有说话,只是双眼失神的看着帐顶,漆黑的长睫在脸颊上打出浅淡的阴影,她的眼皮很薄,此刻早已染上了斑驳的红痕,耳边的低语声像是噩梦一般缠着她。
“明明当初都说了要嫁给我的,如今却又将自己许给了别人,阿姐不听话,要罚。”
******
“小姐,小姐,小姐……”
姜姝窈倏地惊醒,素手紧紧揪着床边的帷幔,大口喘着粗气。
窗外天色刚蒙蒙亮,浅淡的天光透过纱窗照进了屋里。她看着眼前的光亮,面上一派茫然,眼尾殷红,眸中还微微带着水意。
一旁的丫鬟拿了条巾帕用热水浸润了,小心的为她擦着额前的汗。
“小姐做什么噩梦了,出了这满头的汗……”
语罢将她轻柔的扶了起来,又拿了两个软枕垫在背后,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姜姝窈依旧有些浑浑噩噩的坐在榻上,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梦中那羞人的场景仿佛还近在眼前,面颊像是有火烧了起来,烧的绯红滚烫。
“小姐?”一旁的丫鬟又轻轻唤了一声。
姜姝窈回过神来,只觉得身上还是十分不爽利,仿佛还残留着被人重重揉捏过的酸痒,她开口,嗓音没来由的有些沙哑:“绮荷。”
“奴婢在。”
“昨晚可曾有什么事发生,有人来过厢房附近吗?”
“这……”
绮荷似乎是迟疑了一瞬,道:“奴婢倒是没有发觉,昨日夜里小姐睡后,奴婢就一直守在门外,没见有什么异常。”
“那你可曾知晓寺里是否来了什么身份贵重之人?”
绮荷面色微微有些为难:“这奴婢没留意,小姐不若稍等片刻,等奴婢去寺内打听打听。”
姜姝窈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随意的摆了摆,绮荷当即便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她就回来了,姜姝窈掀了掀眼皮看她,便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奴婢去寺内打听了一番,那些师父们说近日并没有什么贵客,真要说起来,也只有我们家还勉强担得起这个名头,奴婢也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贵人来的端倪。”
姜姝窈揉了揉太阳穴,娥眉微微蹙起,她深呼了一口气,淡淡出声道:“罢了,没有就好,你再去看看寺里可有多余的热水,出了一身的汗,我想先洗个澡。”
绮荷应声下去了,没一会,实木浴桶中就灌满了热水。
“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就行。”
绮荷知晓她的规矩,沐浴不喜旁人伺候,脆声应道:“是。”
厢房内转眼间就剩她自己。
姜姝窈慢慢从床榻上起身,几乎是颤抖着手解开了里衣,循着记忆往身下看了看,凝肤如脂,白皙似玉,没有半点被重重揉捏过的痕迹。
果然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也是,自从三年前沈韫玉被迎回宫后,就已经不是整天追在她身后的小尾巴阿叙了。更遑论他如今已是东宫太子,身份贵重又独得圣宠,怎么还会来临安这般偏僻的小城。
她将自己的身子沉入水中,缓缓呼出一口气,心底却仍旧觉得无比的荒唐。
她竟然会做这样的梦。
梦中的少年再也没有三年前乖巧懂事的模样,对她只有满满的掠夺和占有欲,肆意妄为,直到逼得她不得不应下退婚一事,这才没有做到最后。
饶是如此,也让她吃尽了苦头,梦中少年身量已是成年人了,里衣下的肉到处都是硬邦邦的,那双大手更是将她给轻薄了个遍。
荒唐!
当真是荒唐!
再次回想起梦中的场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羞红了脸,双手似乎是泄愤般的拍打了两下水面,荡漾出一朵朵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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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喜寺另一边男客的厢房处,清雅矜贵的身影正端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应当是刚刚沐浴过,发梢还带着湿意,身上不过一袭清简的白袍,却依旧玉质金相,令旁人不能直视。
“殿下,早些年您同姜家小姐素有渊源,她此刻也在寺中,可要贫僧将她请来,您与她也可叙叙旧。”
沈韫玉掀了掀眼皮,抬手制止了他:“不用,今天孤还有旁的事,另外吩咐下去,不要让阿姐知道孤来过此处,今日太过仓促,等再过些时日,孤自然会专程去阿姐府中拜访。”
“是贫僧妄言了,殿下勿怪。”
寺内的住持退下了,沈韫玉又挥手屏退了其余的随从,清寂的院中顿时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慢慢起身,踱步到一旁含苞待放的桃花前,轻轻摘了朵,肆意揉搓,直到指尖染上艳红的花汁。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女子娇媚的低泣声,他睫羽微微颤了颤,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眼底眸色浓黑如墨,染上了些许欲色,面上却更加清隽无双。
那是他的阿姐,他是不会容许她嫁给旁人的,若是她听话自己退了亲事倒也无妨,若是她执意弃他另嫁——
沈韫玉张开手虚虚抓了抓,眸色深处笑意淡的发冷。
那就将阿姐关起来好了。
姜姝窈沐浴完有些艰难的穿好衣服,强行忽略大腿根处的酸软,推开房门来到了院中,几株桃花将将舒展开来花瓣。
绮荷见状连忙迎了上来。
“现在时辰还早,小姐要不要在休息会?”
姜姝窈看看了看天色,略微思索了片刻,沉吟出声:“也不算太早了,母亲同嫂嫂说不得马上就会催人来喊了,在院中稍坐片刻就行。”
她们来的不凑巧,寺中厢房相连的只剩两间,她嫂嫂又怀有身孕,便同她母亲相邻而住,她则住在了另一边。
果真,在院中不过坐了一刻钟,厢房另一边就出来人了,没一会一个端庄典雅的妇人扶着一个清雅娇美的新妇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窈窈今日倒是难得起这么早,往日里若是无事,可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姜府的当家主母林氏笑着看向她。
姜姝窈又想起来那个梦,面色不由得僵了一瞬,却很快反应过来,佯装娇羞的上前扶住嫂嫂陆氏另一只胳膊:“娘就会打趣我,今日在佛祖跟前,自然不能放肆了。”
陆氏也笑着开口:“来之前窈窈还怎么都不愿意来,如今倒好了,也同我们一起信起佛祖来了。”
姜姝窈抿唇浅笑,不再说其他的,三人便一起出了院门,去前面用斋饭。
用完斋饭,三人便一同来到了佛堂中,佛堂前只有三个蒲团,几名丫鬟婆子守在门前,旁的香客便在外面等候着。
中间的是林氏,右边是陆氏,一身浅蓝色裙衫,碧色的耳坠在耳畔流转,摇曳生姿。她这次来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这一胎怀不是十分稳当,好不容易近些日子闹的不那么厉害了,便想上山求求佛祖。
左边则是求姻缘的姜姝窈,一身杏色长裙,裙摆层层叠叠的铺散在蒲团上,青丝墨发垂顺及腰,雪肌在日光下似是染了薄霜,眉目如画,神色淡然。
然她内心却远不如表面上的平静。
她之前抗拒来寺中自然是有原因的,寺庙破邪祟,她这个异世之人难免不会被看出来什么端倪。
尽管已经在这个陌生的世道活了十九年,她却仍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午夜梦回之际,梦中的场景还都是现代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窈窈,窈窈?”
姜姝窈回过神来,看向一旁唤她的林氏,林氏微微蹙眉看向她手中:“发什么呆,还不把香插上去,当心香灰落在手上烫了手。”
“多谢娘提醒。”姜姝窈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将手中的三炷香恭恭敬敬的插了上去,又仔仔细细的作了三个揖向佛祖赔罪。
再次抬头看向佛像时,她难得心诚的念了句佛号。
她所求的不多,无非是接受不了这个世道男子的三心二意,只想求个一心人。
陆氏也在为自己腹中的孩子祈福,一时间整个佛堂静极了,只听得寺中悠扬的钟鸣声。
一炷香焚完,姜姝窈搀扶着一旁的林氏起身,被丫鬟搀扶起的陆氏笑着看向她:“窈窈向佛祖许下了什么心愿?”
姜姝窈只是抿唇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然她向来都是十分沉着冷静的,面上难得出现这样一番小女儿的姿态,还是让旁人看出了端倪。
“让我来猜猜,窈窈就要成亲了,所求定然是跟窈窈的未来夫婿有关系。”
提起此事林氏却叹了口气:“倒是苦了窈窈了,若不是三年前孟家老夫人去世,需得守孝三年,又怎么会让我们家窈窈拖到现在,成了个老姑娘。”
姜姝窈唇畔挂着抹淡淡的笑:“孟老夫人在世时对我也是极好的,守孝等这三年,女儿是心甘情愿的。”
最关键的还是孟家乃是书香门第,清贵世家,家风甚严,府上有规矩,家中男儿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再说家世,虽说如今府上没落了,迁出了京城来到了这里,却也不是寻常人家可比的。
孟清和又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为人磊落,对事认真,还是个难得的俊俏儿郎,对于嫁人而言,实在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罢了,不说这些了,再有三个月就到了窈窈出嫁的日子了,多留了三年却还是舍不得……”
三人往外走去,走了一阵,只觉得眼前一片红,林氏抬头看见了前头求姻缘的百年老树上系满了鲜艳的红绸,心下想起自己姑娘的婚事,不由得又有些伤感。
伤感还没一会,就看见树旁一位月白色锦袍的清俊郎君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眉眼舒朗,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姜伯母,姜家嫂嫂好,窈窈妹妹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氏面上也不由自主的挂上了几分笑意,看了眼身旁的小女儿,道:“原来是清和啊,今日倒是巧,在这里碰到了。”
陆氏也用帕子捂嘴偷笑,小声嘀咕了一句:“倒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而后又顾左右而言他:“娘,我方才瞧见那边的景色十分不错,不若您陪我去看看?”
林氏缓缓点头,又将目光落在姜姝窈身后的丫鬟身上,道:“你在这里好好陪着自家小姐,我们去那边看看。”
舍不得归舍不得,对于这个女婿她还是满意的,人是她看着长大的,秉性什么的都了解,即便是自家姑娘同他独处,她也是十分放心的。
那边二人渐渐走远了,姜姝窈抬头,神色自然的绽唇微笑:“今日怎么想起来到这来了?”
孟清和走近几步,手中还拿着一条红绸缎,笑的十分明朗,眉眼间更是清俊无双。
“窈窈明知故问,我来这里自然是来求姻缘的,求佛祖保佑我能成功娶到心上人。”
他偏过头看向身后高大的姻缘树,扬了扬手中的红绸,“窈窈可愿意帮我实现这个愿望,替我系上这红绸?”
“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并肩慢悠悠的朝着大树走去,姜姝窈接过红绸,寻了一处枝干,打了个十分纤巧的结。
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影落在了二人身上,宽大的衣襟下摆悄悄纠缠在了一起,更显得亲密无间。正巧有风拂过,红绸在四周随着风轻轻摆动,从背后看去,如同一对神仙眷侣一般。
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沈韫玉神色淡淡的看着眼前刺眼的一幕,面容依旧清隽,眸底却是一片漆黑的墨色。
他原本是准备走另一条皇家专用的道路下山的,可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时却还是习惯性的挪不开步子,便隔着人群多看了两眼,未料想看到了眼前这幅场景。
看来他的阿姐还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身旁的暗卫十分有眼力见,那边二人刚离开,他就去将红绸解了下来,恭敬的呈到沈韫玉面前。
“殿下,这是方才姜小姐系上去的那条绸缎。”
沈韫玉不紧不慢的接了过来,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修长的指节慢慢划过上面的字,言辞轻慢的开口:“不过一个没落世家的无用之人,怎么配得上阿姐,这般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要吃苦头的。”
说完没见他手上如何用力,手中的绸缎就断作了两截,写着姜姝窈名字的一半还在他手中握着,另一半却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转眼间被路过的行人踩进了泥中。
穿梭在人群中的姜姝窈却忽的一顿,条件反射般的回过头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窈窈在看什么?”孟清和跟着姜姝窈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不免有些疑惑。
“没什么。”姜姝窈收回了目光,她也没看到什么异常,只是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不舒服,像是暗处有人在偷偷窥伺着她的一举一动。
佛家重地的,应当也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吧……
姜姝窈目光落在来往的僧人身上,心微微定了定,又落到了肚子里,没再把这小插曲放在心上。
二人说来终究还未成婚,该避的嫌还是要避的,姜姝窈同他在殿前分开,自己带着丫鬟回了自己的厢房去寻母亲和嫂嫂。
人常说求神拜佛需得心诚,日后等到陆氏显怀了也轻易来不得这里了,她们便在寺中待了足足三日方才下山。
*****
三人坐在一辆宽敞的马车上,慢悠悠的朝着城中走去,春雨连绵下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碰上这几天晴天,城中集市上也难得热闹了起来。
姜姝窈挑开马车上的帘子,朝外看了一眼,目光顺着追逐打闹的孩童看过去时,却微微顿了顿。
她放下帘子,看向一旁的林氏:“娘,城中近日可是有什么喜事?我瞧着这群孩子像是从我们家那条街上过来的,个个都喜气洋洋的,手中还捧着各色果子。”
林氏掀开帘子看了几眼,也有些茫然,没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马车轱辘轴慢慢行驶,一直到了姜府前后人才微微少了些,这里居住的都是临安城中高官世家,寻常人并不敢轻易在此放肆。
“这倒是奇了怪了,看着还真像从我们府前过来的,不过离开了几日,还能有什么泼天的好事轮到我们头上不成?”
马车在朱门前停下,这下能够看清了,果真就是姜府在打赏,一群孩童领了大捧大捧的果子欢天喜地的奔出了巷子,姜府的门丁家仆各个都喜气洋洋的。
姜姝窈扶着林氏下了马车,又小心的将陆氏也搀扶了下来,看门的门丁早就瞧见了她们的马车,嗓音脆亮的将她们迎进了府中。
“夫人,少夫人,小姐,府中大喜!”
林氏眉梢微扬,笑着看向说话的家仆,“什么天大的喜事,能让你们高兴成这样。”
“夫人,老爷要升官了,奴才还听说日后咱们可能就要举家去京城了,这还不算是好事吗?”
林氏顿了顿,面上陡然染上了喜意,“你这奴才可没有乱说话吧?这等事情可是不能虚报的!。”
“奴才哪里敢啊,现今老爷还在正厅同京城来的贵人说话呢,奴才瞧着那贵人还有些眼熟呢……”
林氏再说得什么,姜姝窈已经没心情听了,她的全部心神已经被京城来的贵人给吸引了过去。
脑中不可避免的再次出现了前几日那荒唐的梦境,纤手紧紧攥着手绢,面上难得现出了几分茫然。
京城来的贵人,会是他吗?
越想越是心乱如麻,姜姝窈咬了咬牙,当即掐掉心间不断蔓延的念头,看向林氏轻声开口:“娘,嫂嫂,父亲眼下既然有客人,女儿便先回自己院子了,等晚些时候再来拜见父亲。”
林氏分了点心神看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正要说些什么,前面花厅里传来男子的交谈声,伴随着的还有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姜姝窈心下微紧,但现在躲也来不及了,便垂下了头,掩下面上的神色,安安静静的站在林氏身旁。
眼角的余光中慢慢出现了一截黑色的衣摆,上面有金丝银线勾勒出的精致云纹,在日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
人影在她身前站定,落下的阴影缓缓将自己笼罩在内。
“许久未见,阿姐别来无恙啊。”同梦中如出一辙的嗓音在耳边兀的响起,姜姝窈直接僵在了原地。
果真是他。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刚做过那样的梦,真人就来到了她面前。
“窈窈,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见过太子殿下……”
姜姝窈慌乱的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一眼,却偏巧撞进一双带笑的丹凤眼中,明媚的日光倾泻在少年身上,活脱脱的一个芝兰玉树温润有礼的好儿郎。
定然不是能做出夜闯女子闺房之事的登徒子之辈。
姜姝窈心下微微松了口气,矮身行了一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一双指节修长的大手虚虚扣在她胳膊上,少年清润的嗓音再度响起:“不过三年未见,阿姐怎么这般生疏了,以往你都是唤孤阿叙的。”话语末尾似乎还微微带上了几分幽怨。
“殿下说笑了,以往年纪小,都是乱喊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摸不准他什么意思,一旁的姜知州连忙赔笑道。
沈韫玉却是没有搭话,依旧微微俯身站在姜姝窈面前,眸光不经意的落在女子白玉般的脖颈处,漆黑的睫羽颤了颤,又很快错开双眼,掩下眸底不为人知的欲色。
姜姝窈僵着身子,胳膊微微挣扎了一下,却依旧被少年十分轻易的扣在掌中。
不得已,她借着这股力道起身,而后顺理成章的挣脱了那只手,再度后退了两步,开口时面上已经挂上了熟稔的笑:“父亲说得在理,少时不懂事,不晓得殿下的身份,如今既然已经知晓了,该有的礼数自然不能少,免得让别人笑话。”
见她笑,沈韫玉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矜贵清雅的面上也露出一个俊秀的笑容:“还当阿姐要同孤生疏了呢,这可是万万不行的,阿姐可是孤最亲近的人了。”
姜知州在一旁乐呵呵的笑着,口中还时不时的客套着两句,林氏却注意到了姜姝窈有些僵硬的神态,她心下虽疑惑,却还是开口替她解围。
只见她微微上前两步,面上挂上了抹客套的笑,轻声细语的开口:“臣妇同窈窈舟车劳顿将将回来,仪容难免唐突了殿下,还是先容臣妇等人先下去歇息休整一番。殿下同老爷不是还有正事要商议,左右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要叙旧也不急在这一时。”
沈韫玉面上的笑容微顿,在听到二人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时,轮廓优美的丹凤眼又愉悦的微微勾起。
也是,他的阿姐马上就要去京城了,那个没出息的未婚夫会被抛弃在这座南方小城中,成不了什么气候。
不急,他们来日方长。
“夫人所言甚是。”
姜姝窈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当即不再犹豫,顺着林氏的话再度行了一礼,随后告退。
她走的极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沈韫玉看着,面上笑意又微微淡了两分,神色不明的看着她的背影匆匆拐过一道弯,消失在视线中。
姜知州还摸不清情况,只试探性的开口:“殿下?”
沈韫玉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露出抹温和从容的笑意:“走吧。”
*****
等回到自己的闺房,姜姝窈才微微松了口气, 却也不敢松到底,一颗心因着他方才有些暧昧不清的态度七上八下的悬着。
之前年纪小,他总爱黏着自己倒也无话可说,可如今马上都要及冠了,他又在皇家养了三年,不可能还不晓事,对她的态度却还是这般没有分寸过分亲近。
但愿一切都是她多想了,只是因为前几日做的那场梦才这般心思敏感。
姜姝窈在心间开导自己,慢慢平复着心绪。
身旁的丫鬟适时倒了杯热茶递到了她手边,绮荷见她心神不宁,小心斟酌着开口:“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是因为今日来府中的贵客吗?”
姜姝窈纤指紧紧扣着瓷盏,嘴角扯出一抹笑来:“没有的事,你们别在下面胡思乱想。”
绮荷便不再多言,只安静的侍立在一旁,姜姝窈又想起了一事,开口问:“竹苓的风寒还没好吗?这都已经六七日光景了。”
绮荷轻声回答:“奴婢方才已经去看过了,竹苓姐姐的身子还没好全,生怕过了病气给小姐,便没敢来前伺候。”
姜姝窈娥眉微蹙,吩咐道:“再去请几个大夫好好瞧瞧,这么多天都不好,别再耽误了病情。”
“是。”绮荷应声下去了。
姜姝窈手中捧着热茶慢慢喝着,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横斜过来的几支杏花,心绪倒也平静了下来。
一直到日落的时候,前院林氏遣人过来传话,让她过去一同用晚膳。
姜姝窈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带着绮荷去了前院。
刚一踏进院门,她就感觉到气氛不是太对,姜姝窈顿了顿,面色如常的带着人往正堂走去。
正堂上,姜知州正端坐在主位上,端着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眉毛微微皱着,似乎在想什么事。
“父亲。”姜姝窈敛了心神,轻声问安。
姜知州回过神来看她,素来端正稳重的眉目间显露出几分慈和来:“窈窈来了,你母亲在里间似乎有些话要和你说,你去里间找她吧。”
姜姝窈低声应了声是,带着绮荷正要进去时,姜知州又叫住了她:“你母亲好似要单独交代你些事情,丫鬟就不必带了。”
姜姝窈颔首应是,孤身进去了里间。
林氏正坐在榻上,面上带了些许忧思,见她进来了,冲她招了招手,“窈窈,过来。”
姜姝窈抬步在林氏身旁坐了下来,头微微垂着,安静的等着问话。
林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轻声细语道:“娘把你叫进来不是要说其他的,只是见你今日面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舒服还是遇到了什么事?”
“娘多虑了,只是猛然间见到太子殿下,心间没准备,有些惊诧罢了。”
林氏松了口气,“山上风凉,我还当你这几日在寺中吹了风。今日瞧着太子殿下对你还是如同往日般亲昵,他倒是个念旧的人,你父亲此次升迁也少不了他在圣上面上献言。”
姜姝窈扯唇笑了笑,没出声。
林氏又微微叹了口气:“你父亲被破格提升为顺天府丞,京城的四品官员,还是有实权的,难免不是太子想要拉拢人争那个位置了。日后我们进了京,就彻彻底底的同太子殿下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晓得是好事还是祸事啊。”
姜姝窈睫羽颤了颤,温声开口:“此番厉害父亲胸中定然有了章程,娘不用多虑,免得忧思成疾。”
林氏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满是慈爱的看向她:“也是,何苦现在就担忧这虚无缥缈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我家窈窈的婚事。”
“娘——”姜姝窈面上难得现出一副小女儿般的姿态。
林氏面上带着笑柔声开口:“婚姻嫁娶乃是大事,你莫要害羞,如今仅剩三个月了,你也是时候着手绣红盖头了。”
“如今只有一点不好,那便是你成亲后便要随夫家继续留在临安城,放在以前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自然是好事,可如今,临安城同京城相隔数百里,日后恐怕不能再常常相见了。”说到这林氏又不免有些感伤。
姜姝窈轻声安慰她:“无妨,清和三年前便已中举,因着守孝耽误了三年,却也比旁人多了三年的时间,若要重新科考,想来是不会输给旁人的。”
林氏细细思索了一阵,面上又染上几分喜意:“倒也是,他们一家本来就是从京城迁出去的,在京城中还有些根基人脉,日后等他中了进士,想要在京城中讨份官职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姜姝窈轻笑不语。
林氏从榻上起身,拉着她拨开珠帘从里间慢慢往外走:“说了这么久,晚膳应当也上来了。”
果真,二人出去时,膳食已经摆了满满一大桌,只是桌前同主位相对的客位却却已经坐上了另一个人。
沈韫玉见她们出来,笑的十分温润有礼,“这几日借住在姜大人府上,倒是有些打搅了。”
姜知州有些诚惶诚恐:“殿下真是折煞微臣了,这可是微臣的福分。”
沈韫玉又看向姜姝窈,“阿姐来这边坐。”他指的是他身旁的位置。
姜姝窈愣了一瞬,十分拘谨的笑了笑:“殿下说笑了,臣女岂能坐您身旁。”
沈韫玉睫羽微微颤了颤,嗓音也低沉了几分:“阿姐这是要同孤生疏了?以往我们不都是像这样,一家人坐一起吃饭。”
姜姝窈还没说话,姜知州在一旁忙打圆场:“不过是个位置,也没什么可讲究的,窈窈过去坐吧,你同殿下从小感情就好,正好还可以叙叙旧。”
姜姝窈不再推辞,慢慢走过去坐了下来,坐姿极为端庄,端庄的都有些僵硬了,只自顾自的夹着面前的那一道菜。
忽然一双筷子从天而降,夹了一块她喜欢的蟹粉酥放在她碗里。
“阿姐都不怎么动筷子,自己家的饭菜还不合口味吗?”
姜姝窈愣了愣,看着身侧的沈韫玉面色如常的又为她夹了旁的她爱吃的东西,直到碗中菜肴都冒尖了,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手来。
她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忙收回视线,轻声细语的答谢:“多谢殿下。”
沈韫玉又是温润的笑了笑,再度将目光转向姜知州:“三天是有些仓促了,不过只收拾一些重要的东西时间应当还是来得及的。京城中的府邸早早便腾出来收拾好了,里面什么都不缺,比之这里只大不小。”
姜知州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了,放下筷子嘶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一定要这么急吗?”
沈韫玉依旧是十足的好脾气,淡淡笑道:“孤此次来到临安城是带着吏部的调令来的,官职已有空缺,实在是离不开人。”
姜知州没话说了,一旁的林氏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什么事,“我们三日后就要进京吗?可是漓儿身子还不稳当,这长途跋涉的,万一……”
姜姝窈也插话道:“嫂嫂如今是双身子,确实不太适合奔波,不若兵分两路,殿下同父亲先走,我们缓些日子再去。”
不知为何,她的心慌的厉害,总觉得一但进京,事情便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她本能的排斥这种感觉。
沈韫玉侧头看了她一眼,话语中微微带了些迟疑:“孤晓得这件事可能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只是如今京城中盯着这份肥差的人不少,到头来却被截胡了,孤怕他们会恼羞成怒……”
不等她们再开口,主位的姜知州一锤定音:“兵分两路还是算了,舒衍若是在家,有他陪着我自然放心,可他如今远在边疆,只你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即便殿下不说,我也是万万放心不下的。这几日便收拾好细软同贵重物品,三日后一起启程。”
这便没什么可说的了,一群人强行按捺住自己的心思,只安安静静的吃饭,堂前一时间静的可怕。
晚膳过去,一行人各自散去。
姜姝窈带着丫鬟往自己院中走去,沈韫玉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姜姝窈顿了顿,笑着看向他:“殿下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沈韫玉窄了窄凤眸:“阿姐忘了,我的住处同你的院子是挨着的,自然是要走一条路。”
姜姝窈默了默,难得面上现出几抹羞意,便小声呐呐道:“原……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
沈韫玉借住在她家的那几年,总是喜欢黏着她,因此二人住的院落也是挨着的,如今身份一转变,她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沈韫玉走到她身侧,同她并肩前行,这距离有些近了,姜姝窈身子本能的僵了僵,刚想往旁边偏一些,他又开口了。
“阿姐害怕我?”
姜姝窈条件反射般的摇头:“没有。”
沈韫玉垂下眸子,极认真的看着她,嗓音清缓又带了丝蛊惑的意味:“那阿姐对我的态度怎么这么奇怪,小时候你是最疼我的,也从来不会拿我当外人,为什么现在对我这么客气疏远,就好像我只是你府上一位身份贵重的客人。”
姜姝窈面上神情僵了僵,自然不能说是因着做了场同他有关的春/梦才这般疏远他,她还要脸。
脑中想法转了一圈,她便想好了措辞,笑着看向他:“殿下如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都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男女有别,自然不能跟从前那般没有分寸。”话语中还带了隐晦的提醒,他白日里那番举动,已经越过了正常的界限。
沈韫玉沉默了一瞬,面上似乎带上了几分茫然:“那在阿姐心中,我现在是已经长大了吗?”
姜姝窈迟疑的点了点头:“殿下自然是。”
沈韫玉便又道:“既然我在阿姐心中已经长大了了,不是小孩子了,阿姐为什么不能嫁给我,而要嫁给旁人?”
姜姝窈面上表情彻底僵住了,唇瓣开开合合了好几次也没能说出什么话,她先看了看四周,除了她的侍女同他身旁带的两个宫中的侍卫再没有旁人。
那边沈韫玉还在一刻不停的说着:“父皇也说我是时候该娶个太子妃了,他为我找了好些高门小姐和官家千金,可我都不喜欢,我只想要阿姐陪着我。”
姜姝窈十分艰涩的出声:“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沈韫玉看向她,面上神情十分理所应当:“从小到大阿姐对我最好,我喜欢阿姐不是很正常?”
姜姝窈听见他这番话却微微松了口气:“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方才还说你已经长大了,如今看来却还是小孩子心性。你对我只是对姐姐的依赖和敬重,这同你对你妻子的感情是不一样的,等你日后娶了太子妃就知晓了。”
沈韫玉垂下眸子,面上神情带了几分若有所思,被掩盖住的眼底却还是一片波澜不惊的墨色。
她说不一样,那他日后自然会让她知晓,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姜姝窈见他似乎陷入了思索,语气也柔和了下来:“这个问题你现在可能想不明白,但日后总会懂的。”
沈韫玉又抬头看向她,抛开了要娶她的那个话题,却抛出了另一个更致命的问题:“阿姐说是因为我长大了所以不同我亲近了,可方才阿姐又说我是小孩子心性,那日后阿姐可以继续同我亲近吗?”
姜姝窈嘴角抽搐了一阵,抬头看了看天空,难得生出了几分无力感。想了好一会她也没想出要如何回答他,便干干笑了两声,道:“天色不早了,夜里风凉,殿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次他倒十分配合,几步越过她,向自己的院子处走去。
姜姝窈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突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殿下近几日去过法喜寺吗?”
沈韫玉回过头看她,“阿姐说的是临安城郊的法喜寺?听说这个寺庙求姻缘很灵,倒是没有去过,阿姐是想要陪我一起去求姻缘吗?”
他面上的神情是恰到好处的茫然,任谁都想不到背地里是谎话连篇之人。
姜姝窈也被他骗过去了,心底压了好几天的大石终于松动,她转身进了自己院中,笑道:“殿下日后若是要求姻缘,自然会有殿下心仪的小姐同你去的,到时候恐怕还会嫌我这个阿姐碍事。”说完便轻轻阖上了门。
绮荷同她一起向屋中走去,姜姝窈面上笑意瞬间敛起,话语中带了几分冷凝:“你且记着,今日我同太子殿下的谈话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半分,便是老爷和夫人也不成。”
绮荷诚惶诚恐的叠声道:“奴婢省的。”
“吱呀——”门被打开又合上,屋内亮起了暖融融的灯火。
姜姝窈有些疲倦的卧在贵妃榻上,绮荷已经前去准备热水了,今日从山上回来奔波了半日,确实是有些累,想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窗外不知何时变了天,连带着屋内也有些闷,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随后轰隆隆的雷声响了起来。
恰好绮荷烧了热水提了进来,见她正看着窗外发呆,轻声细语道:“明日便是惊蛰,这第一道春雷也是时候该打了,小姐没有吓到吧。”
姜姝窈将目光转向她,慢慢从榻上起身,“无事,你先下去吧。”
“是。”绮荷也知道自家小姐沐浴时不喜有人在,便关上门去了日常休息的耳房。
姜姝窈自顾自的宽衣,踏进灌满热水的实木浴桶中,慢慢坐下,舒适的温度让她一直紧绷的心神放松了下来。
方才那雷声没有吓到她,却让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是沈韫玉来府中的第二个年头,也是惊蛰,夜里电闪雷鸣,雷声滚滚的很是骇人,大半夜的他兀的敲响了她的房门。
雷声大,还伴随着哗哗的雨声,起初没人听见那微弱的敲门声,可他一直敲,姜姝窈夜里最是敏锐,先注意到了,便遣人打开院门去看了看。
他那时将将十二岁,个子还很矮,小小的一个只穿着里衣,淋的浑身上下如同有小溪在淌一般。
丫鬟竹苓知道她喜欢这个弟弟,却因着是夜间,不敢轻易将他带到她的闺房中,连忙唤她,问她怎么办。她手忙脚乱的套上外衫提把伞就出去了,将他牵到屋里,用了好多巾帕为他擦身上的水,问他怎么大半夜的在外面淋雨。
他的脸在外面的大雨中冻的苍白,唇瓣也没有一丝血色,却仍旧抬起头看她,满脸澄澈的说他害怕打雷,叫守夜的小厮没叫醒,就想来找姐姐一块睡。
一旁的竹苓嘴快,当即道:“男女有别,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留下过夜。”
沈韫玉还是一脸茫然,问他为什么不能留下。
竹苓又说:“小姐再过两年就要嫁人了,你留下会坏了小姐的闺名。”
沈韫玉即便年纪小,却也已经懂得了嫁娶一说,当即毫不犹豫的开口:“那姐姐等我长大了嫁给我不行吗?我娶姐姐,这样就不会坏姐姐的名声了。”
竹苓当即就笑了,姜姝窈自己也有些忍俊不禁,摸着他的头说他这种想法是不对的,日后也不能动不动就把娶人家挂在嘴边,太轻浮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表情极为严肃的坐在那里,似乎还在想,为什么他想要娶姐姐就是轻浮,他隐隐约约知道,轻浮并不是一个好的形容词。
姜姝窈却没管他在想什么,又吩咐人去院中的小厨房里熬了碗浓浓的姜汤,他年纪小,淋了这么一场大雨难免不会风寒入体。看着他喝下去后,她才微微放了下心,穿好衣物又陪他坐了一会,才把他送回隔壁的院中。
结果他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热,姜姝窈院子同他离得近,慌慌张张穿好衣服就去看他。他已经烧的有些糊涂了,小脸烧的红红的,口中一个劲的喊着阿姐,姜姝窈一一回应,后面他口中又含含糊糊的说着长大要娶阿姐,阿姐不要嫁给别人。
姜姝窈当即愣了愣,没敢再回应他,他却半睁着水润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口中继续说着,似乎不得到回应就不罢休。
院中逐渐传来脚步声,姜姝窈心知是姜父姜母得到了消息,不放心过来看看。
她看向床榻上烧的迷迷糊糊的小少年,怕他的胡言乱语会让姜父姜母误会,也有些受不了他的缠磨,当即咬着牙应了下来,他这才安静了起来,乖的不像话,同刚才那胡搅蛮缠的模样大相径庭。
姜姝窈心间却是松了一口气,又对姜父姜母说了晚间的事情,院中的小厮被狠狠罚了一遭,这才对他真正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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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刺目的光将屋内映亮,亮的如同白昼。
姜姝窈从回忆中抽出心神,听着外面轰隆的雷声,脑中突然又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也不晓得隔壁那位如今还怕不怕打雷了。
想法刚一出现在脑海中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也就只有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才会害怕,他那么大的人了,又怎么会害怕雷声。
浴桶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姜姝窈便扶着浴桶边缘起身,简单擦拭了身子就穿上绸布的里衣。
门外有人轻轻叩响了门,绮荷轻声细语的开口:“小姐,奴婢熬了去寒的姜汤。”
姜姝窈顿了顿,系好里衣的系带温声开口:“进来吧。”
屋门被小心推开,即刻就被关上,却还是有湿冷的水汽跟着进来了。
“方才外面又落了雨,天眼瞧着又凉了下来,奴婢怕小姐不小心染了风寒,就熬了锅姜汤,整整一大锅,咱们院中的人人都有份。”
姜姝窈眉眼柔和了下来,“你有心了。”
“小姐这是说得什么话,都是奴婢的本分。”
绮荷放下托盘,又眼尖看到了她半湿的头发,当即拿了巾帕替她擦拭,“小姐头发怎么还湿着,寒气这么重的天,这可怎么了得。”
“没事,一会就晾干了。”姜姝窈不以为意。
绮荷却已经换了干燥的巾帕继续擦,口中喋喋不休道:“这可不能不管,不然头发没干透就睡觉,可是会头疼的,还有那姜汤,小姐可以稍微晾晾,但也要趁热喝效果才好。”
姜姝窈一一应下,最后还是在绮荷的注视下将那碗姜汤喝的干干净净。
绮荷端着托盘,手在暗光下有些颤抖,却依旧面色如常的出去了。
屋子内只点了盏小灯,昏黄的烛光勉强照亮床前那一片天地,姜姝窈不知为何,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困意涌来,眼皮重的不像话,大脑都要宕机了,几乎是一挨枕头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房门突然咔嚓响了一声,随后再无动静,只屋内进了微不可闻的水汽。
沈韫玉发梢还微微带了些水珠,外衣也有些潮湿,他轻轻脱了外面的衣物,搭在一旁的屏风上。
房间内很温暖,即便是只穿一件单衣也不会冷,然姜姝窈畏寒,盖的被子还是有些厚度的。
沈韫玉身上只余雪白的中衣,轻轻在床榻边坐了下来,床榻微不可闻的下陷,上面的人却依旧睡得香甜。
他慢条斯理的掀开被子一角,将只着了轻薄里衣的人捞起,往怀里带了带,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挑开了里衣的系带,随后滑到了纤腰上任意揉捏。
他眸中是沉沉的欲色,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就这么安安静静看了她一会,然后俯身,欺上了那肖想许久的红唇。
这合该是他的,他想。
从那年她答应了自己要等自己长大嫁给自己,她就是他的了。
那自己做的这些过分吗?
他问自己的内心。
唇角又勾起一抹带有讽意的弧度,这当然过分,若是让阿姐知道了,肯定是要同他断交再也不理他了。
不过没关系,他会轻些的,不会让阿姐有机会发现。
反正他就是这么卑鄙的一个人。
这般想着,他眉眼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终于不再忍耐,在怀中之人的红唇上辗转厮磨,寸寸深入,如同贪婪的饿狼般一直索取。
怀中的人呼吸越发急促,两弯柳叶眉也微微蹙起,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似乎是喘不过来气了,红唇微微张开了个小口,转瞬就被抓到机会的男人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姐姐明明都答应我了,要同他退了婚约,可第二天你们就一起去求了姻缘。”
“姐姐就这么喜欢他?喜欢他那文弱书生的模样吗?我也可以为了姐姐变成这副模样,姐姐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
“不对,不能怪姐姐,姐姐这么好,是个男人都会喜欢,一定是他喜欢姐姐,私底下用了手段勾引姐姐才会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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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惊蛰。
淅淅沥沥的雨一刻不停的接着下,姜姝窈睁开双眼,只觉得脑袋钝钝的,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她张了张口,觉得唇上一阵刺疼。
“来……来人……”话一出口才惊觉嗓音有些沙哑。
门很快被叩响了,姜姝窈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进来。”
听见传唤,绮荷手脚麻利的进屋来了,安安静静的侍立在一旁,“小姐可要洗漱?”
姜姝窈坐起身,头还有些懵,只微微点头。
绮荷便上前来替她更衣,姜姝窈选了件绣着海棠花的石青色裙衫,衣服穿好后,绮荷又出去端来了洗漱的一应用具。
洗漱过后姜姝窈又想起了那从小就跟着她的贴身侍女:“竹苓身子如何了?不会耽误后日的启程吧。”
绮荷道:“昨天奴婢给竹苓姐姐送姜汤的时候,瞧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应当没什么大碍。”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又传来叩门声。
“小姐可起身了,孟公子来了,眼下正在正厅等着小姐。”
是她母亲身边的婢女忍冬。
身旁的绮荷连忙去开门,“小姐还没上妆,劳烦姐姐通报一声,我们稍后就去。”
“不妨事,夫人说了,小姐慢慢梳洗。”来人又笑着留下了这样一句话才告退。
姜姝窈听懂了她母亲的潜台词,要矜持些,打扮的漂亮些,也好在未婚夫婿面前留下好的一面。
她不自觉的抿唇笑了笑,只是很快,笑意就僵在了嘴角。
她想起了一件事,从前沈韫玉就十分不喜欢孟清和,今日二人又同在一个府上。
可千万别碰到啊。
姜姝窈看着铜镜中的倒影,挽着精巧的双髻,周围簪着漂亮的珠花,面上不过薄施粉黛,却衬得人如同神女仙子般夺目。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还在专心为她打理碎发的丫鬟,心间不禁想,以往都是竹苓给她上妆挽发,这几天换了绮荷,才发觉她的手艺原来也不差。
“好了,小姐。”绮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姜姝窈起身,软了声音道:“绮荷你现在手艺也这般好了,看来竹苓是遇到对手了。”
绮荷眸光一亮,口中却仍旧推脱:“小姐抬举奴婢了,奴婢怎么能跟竹苓姐姐比。”
姜姝窈扶了扶发髻忍不住轻笑道:“罢了,别贫嘴了,客人还在前院,拿乔也要有个度,总不能让人家一直等着。”
她起身,带着人向前院走去。
这会雨倒停了,只是天空依旧雾蒙蒙的,看起来晚些时候还会再下。
姜府正厅内。
孟清和端坐在客席上,举止有礼,面色从容。主位上则坐着林氏,二人显然是在交谈着什么,面上都带着几分清浅的笑意。
“娘,孟公子。”姜姝窈的声音响起,她带着丫鬟走进了正厅中。
“窈窈来了。”林氏笑吟吟的看向她。
姜姝窈缓步走近,在孟清和身侧落座,她的长发及腰,挽着精致的双髻,石青色的罗裙上绣着海棠花,珠花上垂着银丝珍珠,一眼望去只觉得明艳不可方物。
孟清和双眸有一瞬间的呆愣,却很快回过神来,唇边噙了抹温和的笑意。
“窈窈妹妹。”
姜姝窈淡淡一笑:“温公子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孟清和抬头,温和的眉眼一错不错的盯着她看,修长的指节不自觉的在白瓷茶盏上来回把玩,“自然是有事,姜伯父升迁大喜,母亲早早的就催我前来祝贺。”
姜姝窈还没接话,上首的林氏已经笑眯眯的先开口了:“清和有心了,累得你坐在这陪我这个长辈说了这么大会子话,如今窈窈来了,正巧外面雨也停了,后花园的桃花开的正好,你们替我去看看,看桃花有没有被这场雨给打坏。”
两人岂能听不懂她的言外之外,无非是马上要分别了,多给他们一些相处的时间。
孟清和当即起身拱手行了一礼,含笑道:“伯母既然有令,晚辈岂敢不从?”
二人并肩出了正厅,雨后的空气带着些许的冷意,却很清新。
路旁的桃花开的正好,即便是被这场雨打过,却依旧不显颓势,反而更添了几分娇艳。
孟清和深呼了一口气,从广袖间掏出一个雕工精致的首饰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只玉簪。
簪子通体是莹润的白玉,顶端却带了抹红,颜色浓郁明亮,又被细细雕成了一朵海棠花,一看便晓得价值不菲,更巧的还是同她今日衣服上的花色很是相称。
这般心有灵犀,倒不得不让人赞一句神仙眷侣。
“年前得了块好玉,便想着亲手为窈窈做一枚发簪,只可惜手笨,直到昨天方才完工,还望窈窈莫要介怀,收下这支簪子。”
二人都要成婚了,自然没什么可避嫌的,姜姝窈信手接了过来,簪子入手玉质莹润,雕工细致,他若不说,她是怎么也猜不到这竟然是他自己雕的。
“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好手艺。”
孟清和见她喜欢,不由得松了口气,眉眼带笑道:“只要你喜欢,那我的这片心就没有白费。”
姜姝窈但笑不语。
孟清和便又提起另外一件事,“窈窈不用担心日后会同家人分离,明年春闱我是一定会参加的,待到考取功名在京中谋得一官半职后,自然会将窈窈接来京城,到时自可与家人团聚。”
姜姝窈抬眼看他,抿唇浅笑,正要温声回应一二,却忽然听得一阵不急不缓脚步声。二人皆是顿了顿,循着脚步声的方向望去,便见一抹玄色衣角自假山后缓缓露出。
“原来阿姐也在这里赏桃花,倒是真巧。”
孟清和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即便已经过了三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三年前那个难缠的少年。
“原来是阿叙,许久未见,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听你姐姐说。”
当初宫中动乱,牵扯到夺嫡一事,沈韫玉是被改名换姓偷送出宫的,此等隐秘之事自然不能说,便是三年前他被接回京,也只对外说是他回了自己家,因此他的身份孟清和并不知晓。
“是清和哥哥啊。”沈韫玉眉梢微扬,似笑非笑的开口,语气温柔间又带着丝丝缕缕的戾气。
姜姝窈心弦却即刻绷紧了,她知晓沈韫玉一直都不喜欢孟清和,生怕他哪句话说不对惹了他不喜,当即也顾不上旁的了,纤手拽过他的袖口将他微微往后拉了拉。
“殿下也来这赏桃花了,倒是真巧。”
这殿下二字一出口,孟清和面上表情就僵住了,如今整个大祁只剩下三位殿下,大殿下远在京城,年龄已经二十有三,三殿下不过个将将九岁的小儿,那面前的少年只可能是二殿下。
三年前被寻回宫的元后嫡子,也是如今的太子。
心念一转,孟清和当即反应过来,倾身行了个大礼:“草民方才不知晓太子殿下身份,请殿下责罚。”
沈韫玉却没理他,眼睫低垂,直直的看着姜姝窈方才拉他衣袖的那只手,神情不辨喜怒,也没说让他起身。
姜姝窈一颗心也被这场面吓得七上八下的,唇边勉强挂上抹笑意,殷切的看向沈韫玉。
“殿下,人常说不知者无罪,况且看在往日的情面上……”
当着他的面,她在为另一个男人求情。
沈韫玉兀的笑了,一张玉面上满满都是温润的笑容,他嗓音清浅:“阿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早些年受孟家郎君照拂许久,孤又怎么会怪他,方才不过开个玩笑,孟郎君请起。”
然而他掩藏在衣袖下的手早已紧紧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才使得他保持了面上的冷静,掩去了心间横生的怒气。
姜姝窈心依旧没能完全放下,只是看了眼身侧面色苍白的清俊公子,唤来了一旁的小厮,“孟公子家中还有要事,你去送送孟公子。”
孟清和回过神来,他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却也知晓如今再说其他的已是不可能,便顺着姜姝窈的话又行了一礼,举止依旧温和从容,并不狼狈。
“草民家中确实还有要事,殿下恕罪,草民便先告退了。”
青衣襕衫的人影缓缓走远,姜姝窈才终于松了口气,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看似好脾气的沈韫玉身上。
“阿姐同他已经定亲了?”
姜姝窈抬起头看他,点点头,杏眸中似乎还有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是啊,再过三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
沈韫玉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意味不明道:“时间还来得及。”
足够他将阿姐彻底变成自己的了。
姜姝窈疑惑:“来得及什么?”
沈韫玉又是弯了弯唇角,温驯十足道:“没什么。”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就到了启程的那一天。
足足十余辆马车,除却坐人的几辆,旁的满满的都是家中的贵重物品同衣服细软。
这一路有东宫的黑甲兵护行,安全自然不必说,就连马车同马匹也都是上好的,减少了不必要的颠簸不说,速度还要快上不少。
陆氏怀有身孕,林氏不放心,自然是要陪同在身边的,她们二人同各自的丫鬟便占了一辆大些的马车,姜姝窈自己则带了两个丫鬟坐了另一辆小一些的。
“小姐,我们日后就要去京城了?”病刚好的竹苓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稀里糊涂上了马车开始了一路奔波。
绮荷笑眯眯的道:“对啊,竹苓姐姐,老爷升了官了,还是京官,我们自然要同老爷一起去任职啊。”
竹苓还有些迷茫,只愣头愣脑的道:“那小姐和孟姑爷成亲后我们岂不是还是要回来?”
姜姝窈抬头嗔她一眼:“你这丫头说话倒真不顾及,八字还没一撇呢,姑爷就先叫上了,再说了,谁说我成亲以后要带着你们出嫁了?”
竹苓当即就急了:“小姐出嫁不带我带谁?奴婢可是跟您从小一起长大的,您不能始乱终弃啊……”
姜姝窈杏眸微眯,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老实交代,你近日是不是又看什么不正经的话本子了?”
竹苓顿时像个小鹌鹑一样把头低了下去,嗓音也弱了,可怜巴巴的扯着她的衣袖撒娇:“小姐——”
一旁的绮荷看着她们笑闹,眉眼间也挂上了抹温顺的笑意,只心间忍不住的叹息。
不会的,这门亲事成不了了,上面那位不会放手的,小姐也不会再回来了。
此去入京,就像是走进一个早已设置好诱饵的黄金笼一般,小姐就是那只被玩弄于股掌间的猎物,往后余生,都要同那位图谋不轨的掌权者绑在一起纠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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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半夜的时候停了一次,漆黑的夜里有风拂过,她们此行是北上,风中寒意倒比前几日还浓。
一行人寻了个平坦的地方点起了篝火,沈韫玉身旁的几个侍卫又去林中打了几只兔子野鸡,一群人围坐在篝火周围,倒也其乐融融。
沈韫玉就坐在姜姝窈身侧,其实这里原本坐着其他人的,可姜姝窈再一回头,看到的就是他清隽的侧脸。
“阿姐,给。”他撕了只兔腿递给她,在火光的映衬下,他面上再无前几日若有若无的侵略感,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又变成了那个无害的弟弟。
姜姝窈心神也难得放松,信手将烤的金黄流油的兔腿接了过来,口中还笑道:“阿叙这般温柔体贴,日后嫁给你的女子也定然是个有福之人。”
话一出口两人都惊到了,方才的氛围太好,姜姝窈不自觉就唤出了从前的称呼,然无论如何,他都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依附于她家的少年了。
沈韫玉面上的笑意却越发浓了,“阿姐终于不是冷冰冰的唤我殿下,而是唤我的小字了。”
姜姝窈没再说话,只是抿唇笑了笑,然后把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手中的兔腿上。
沈韫玉的目光则是完全落在了她发顶,精致的发髻上正插着枚雕着海棠花的玉簪,他眸底暗了暗,只觉得怎么瞧怎么碍眼。
正巧一阵风拂过,吹起地上的草木灰迷了人双眼,沈韫玉凤眸微窄,挥手挡在了她眼上,手指则不经意擦过那枚簪子。
“阿姐当心迷了眼。”
他话音刚落,姜姝窈就忽觉头顶一轻,随后玉簪断裂的清脆响声在耳边响起。
姜姝窈愣愣的低头去看,便见她们身后有一块石头,而那枚被精心雕刻的玉簪正巧跌落在那石头上,已经断作两截。
沈韫玉也随着她的目光往地上看,顿时满脸懊恼:“都怪我,天黑没注意,竟然弄坏了阿姐的簪子。”
姜姝窈没有说话,只低垂着头,注视着那支沾染上了尘土的簪子。
沈韫玉面上全然都是愧疚,看向姜姝窈的目光中更是满满的都是真诚:“阿姐既然这般喜欢这支簪子,等不日后回京,孤定然让宫中的能人巧匠修补好,阿姐不用伤心。”
“不牢殿下费心了,不过一支簪子,断了就断了。”姜姝窈只抬头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又垂下眼睫,伸出一只手,想要将断成两截的簪子捡起来。
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当着她的面将那支簪子捡走了。
“阿姐这是不信任我?”
姜姝窈收回手,唇角又扯了扯,语气依旧温和:“没有的事,只是觉得不值当——”
“阿姐撒谎。”沈韫玉面不改色的打断了她的话。
“这是孟家郎君送你的,如果对你真的不重要,那阿姐是不喜欢孟郎君了吗?只有不喜欢他才会觉得他送的东西不重要。”
姜姝窈轻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的道:“只是不想你为了我这样一枚小小的簪子去麻烦宫中的那些匠人师傅。”
这东西一看就是女子的物件, 届时如果宫里的贵人留了心,难免不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沈韫玉垂眸看向手中的玉簪,没让姜姝窈看见他眼底翻滚着的戾色,只是语气平和道:“阿姐的事怎么能叫麻烦呢。”
姜姝窈不再多言了,左右一个簪子应当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再次向他道过谢后,就同自己的两个丫鬟回了马车里休息。
休整了一夜,天亮便开始了赶路,又在路上奔波了两天后才终于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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