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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冷冰冰的摄政王心头撒个娇穆如酒谢琛全局

叶不鸿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穆如酒死了。死在了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死在了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天子手上。“妖后穆氏,德行有亏,秽乱宫闱,今,赐毒酒一杯,白绫三尺。”“穆如酒,谢恩吧!”昔日风神俊朗的男人,一身明黄色的长袍,怀里的黎贵妃千娇百媚,两人站在她面前,像极了一对举案齐眉的璧人。穆如酒轻笑,一个响头磕在地上。“罪妇谢主隆恩。”曾经,谢琛还是个不受宠的太子时,她便辅佐在他左右。阻挡他立业的人她来弑,令他忌惮的人她来杀。穆如酒像一把利刃,为谢琛的大业开疆扩土。后来,他如愿以偿地成为天下共主。然,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穆氏一族,功高盖主,天子谢琛缴了她的虎符,纳了她的兵马。现在,居然连活路都不肯留给她。“皇后一生戎马,如今为朕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谢琛冷笑,一...

主角:穆如酒谢琛   更新:2025-07-14 00: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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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穆如酒谢琛的其他类型小说《在冷冰冰的摄政王心头撒个娇穆如酒谢琛全局》,由网络作家“叶不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穆如酒死了。死在了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死在了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天子手上。“妖后穆氏,德行有亏,秽乱宫闱,今,赐毒酒一杯,白绫三尺。”“穆如酒,谢恩吧!”昔日风神俊朗的男人,一身明黄色的长袍,怀里的黎贵妃千娇百媚,两人站在她面前,像极了一对举案齐眉的璧人。穆如酒轻笑,一个响头磕在地上。“罪妇谢主隆恩。”曾经,谢琛还是个不受宠的太子时,她便辅佐在他左右。阻挡他立业的人她来弑,令他忌惮的人她来杀。穆如酒像一把利刃,为谢琛的大业开疆扩土。后来,他如愿以偿地成为天下共主。然,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穆氏一族,功高盖主,天子谢琛缴了她的虎符,纳了她的兵马。现在,居然连活路都不肯留给她。“皇后一生戎马,如今为朕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谢琛冷笑,一...

《在冷冰冰的摄政王心头撒个娇穆如酒谢琛全局》精彩片段


穆如酒死了。

死在了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死在了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天子手上。

“妖后穆氏,德行有亏,秽乱宫闱,今,赐毒酒一杯,白绫三尺。”

“穆如酒,谢恩吧!”

昔日风神俊朗的男人,一身明黄色的长袍,怀里的黎贵妃千娇百媚,两人站在她面前,像极了一对举案齐眉的璧人。

穆如酒轻笑,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罪妇谢主隆恩。”

曾经,谢琛还是个不受宠的太子时,她便辅佐在他左右。

阻挡他立业的人她来弑,令他忌惮的人她来杀。

穆如酒像一把利刃,为谢琛的大业开疆扩土。

后来,他如愿以偿地成为天下共主。

然,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穆氏一族,功高盖主,天子谢琛缴了她的虎符,纳了她的兵马。

现在,居然连活路都不肯留给她。

“皇后一生戎马,如今为朕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谢琛冷笑,一手揽着娇俏的黎贵妃,扬长而去。

呵,死得其所?

好一个死得其所。

一杯鸠酒入喉,穆如酒感觉腹部撕裂般的翻腾,痛不欲生。

“谢琛,这天子之位,你可坐稳了。”

-------------------------------------

三年后。

穆如酒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全身就像是散架一般。

“嘶——”

试着动动手臂,右手关节处应该是已经脱臼了,完全使不上劲。

穆如酒想也没想,左手托住右手关节处,用力一推,将脱臼的手臂重新接上。

又坐在原地缓了缓,穆如酒这才有精神环顾四周。

她现在正倚靠在一棵巨大的桃树下,正值盛春时节,落英缤纷。

有花瓣落在穆如酒的脸上,凉冰冰的,恍若隔世。

穆如酒听到了钟鸣,闻到了香火的味道。

“这是……哪?”

有香客来来往往,看向穆如酒的眼神十分诡异。

穆如酒挣扎着起身,带着花香味的风卷起穆如酒的发,她愣怔地看着四周,有一瞬间的晃神。

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梵音,低语慈悲,像是在祷告着什么。

“这是……寒蝉寺?”

穆如酒眯了眯眼睛,周围的景物熟悉又陌生,但是那棵桃树她见过许多次。

她曾来过寒蝉寺。

很多很多次。

说来好笑,她当初来寒蝉寺时,原因无他,只是为了求子。

轻笑一声,穆如酒牵动了一下嘴角,才发现嘴角也有些疼痛。

到底怎么回事?

穆如酒环顾四周。

她记得,她死的时候,寒蝉寺似乎并不是现在这副光景。

找到了一个小池塘,穆如酒探出身子,看到了水中的倒影。

眸光瞬间一凛,穆如酒呆怔地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回神。

倒影中的她,娇小的脸颊白皙,脸上多处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黝黑的眼睛看上去却十分明亮。

身形瘦小,有些羸弱,看上去似乎也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

这副身子根本不是她的!

究竟是怎么了?!

穆如酒急切地起身,抓住了一个女香客的手腕。

那女香客一惊,倒是没有甩开她。

“现在是清河几年?”穆如酒开口的时候,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音。

“什么清河几年?现在已经是长沐三年了!清河已经是三年前的年号了!”

女香客说完,觉得眼前这个瘦小的少女精神不太正常,甩开她的手,匆匆离开。

穆如酒久久地没有回神。

长沐三年?

但是她生活的年代分明是清河五年才对!

她……重生到了三年后?!

“轰隆——”一声,不等穆如酒整理思绪,倾盆大雨汹涌而下,像是上苍的怒吼,震耳欲聋。

“下雨了下雨了!”

“快!快去寺庙避避雨!”

“等等我等等我,我也去!”

……

一时间,不少香客行色匆匆地往寺庙里去避雨。

穆如酒恍若未觉,愣怔地站在大雨中,不过一会儿功夫,原本破烂的衣衫被浸得湿透。

“丫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快快,快去屋子里避避雨吧!”

一个老伯实在看不下去了,拉着穆如酒躲到了屋檐下。

穆如酒顺从地来到寺院房屋中,才发现这里的陈设变了很多。

原来,真的已经过去三年了。

造化弄人,居然让她重生到三年后。

那现在的皇帝……

穆如酒敛了眉眼。

“老伯,现在当朝的陛下是哪一位呀?”

穆如酒一双懵懂的眼睛茫然地看向老人,像是天真可爱的孩童。

老人疑惑地问道:“丫头,你都不知道当朝陛下是谁吗?”

穆如酒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我、我老家在很远的边陲山村,整日遭山匪流寇洗劫,我是一路逃难至此的,对京都的事不甚了解。”

听到这不大的小娃娃身世如此凄惨,老人动了恻隐之心。

“当朝陛下,乃是孝治皇帝谢琛,他日若是有人问起,千万不要答错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老人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穆如酒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谢谢老伯!”

一抹冷色从穆如酒的眸中划过,带着滔天的恨意与冰冷。

谢琛啊谢琛,上苍既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我必定不会轻饶了你。

“沙沙——”

大雨瓢泼,穆如酒在这风雨里,听到了异样的声响。

穆如酒耳力向来敏锐,她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眯了眯眼睛,穆如酒在盘算着什么。

“让开让开!御林军抓人,都给我老实点!”

有一批御林军闯进了寺庙,打破了寺庙的静谧。

御林军……

那是谢琛的亲卫,说是谢琛的心腹也不为过。

现在谢琛居然派心腹来抓人,看来,要抓的这个人……有点来头。

御林军很快将整个寺庙包围了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娇小的女孩儿闪身离开。


穆如酒闻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极浅,对方应该还谨慎地佩戴了香囊,将血腥味冲得更淡了。

如果是平常人,绝对闻不到。

顺着这股血腥味,穆如酒很快跟踪到了一间破败的房屋。

刚一推开门,穆如酒就感受到了冰冷的杀意。

是真的不留一丝活口的那种,要不是穆如酒反应及时,加上对手受伤动作迟缓,穆如酒一定会在进门的一瞬间就死在来人的手里。

穆如酒闪身,躲过来人的致命一击,随即曲腿去攻击那人的小腹,被格挡后,穆如酒立即用手化风,向来人劈去。

终于将人压在了墙上。

穆如酒冷声:“别动,我不是来杀你的。”

男人戴了一副面具,穆如酒看不到他的真实面目。

但是,看到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穆如酒突然有一种熟悉感。

伸手想要去揭下男人的面具。

只是一个稍不留神,居然就被男人抓住了机会,男人迅速出手,将穆如酒压在了墙上。

两人调了个位置。

一股更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穆如酒知道,他的伤口严重了。

抿了抿唇,穆如酒声音冷静:“我说过了,我不是来杀你的,以你现在的伤势,如果拼力杀了我,你绝对躲不过外面的御林军!”

穆如酒听到了头顶上传来的一声轻笑。

“那小娃娃你觉得,我该如何呢?”

这个声音……穆如酒觉得熟悉又陌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你放了我,我帮你引开追兵。”

“呵,小娃娃,多大了?断奶了吗?”

男人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兴趣取笑她。

钳制住她手腕的一双手力道很大,饶是穆如酒习武这么多年,居然也撼动不了分毫。

“我是说真的,反正你现在也活着出不去,不然相信我试试,就算我真的背叛了你,你也可以找机会杀了我跟你陪葬!”

穆如酒逻辑清晰。

她现在必须要先取得眼前这个男人的信任。

虽然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能够舍得让谢琛出动保命的御林军都要杀的男人,肯定非同一般。

穆如酒有预感:这是她扳倒谢琛关键的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

穆如酒终于感觉到手腕上松了几分力道。

“小娃娃,自己说的话可记清楚了,否则叔叔可是要你拿命偿的。”

叔叔?!

穆如酒一口银牙咬碎——这厮居然敢占她便宜?!

也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的境况,穆如酒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

“好。”

手腕上的力道消失,穆如酒二话没说,就动手去夺男人的面具。

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指骨冰冷。

穆如酒冷声:“把你的装束给我,不然我怎么引开他们?”

男人闻言,也没有拿下脸上的面具,只是把那件昂贵的披风扔在了瘦弱的她头上。

“这个足矣。”

男人声音依旧是说不出的清冷。

穆如酒抿唇,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你们几个,去那边找!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跟我来!”

“是!”

再耽误不得,穆如酒披上披风,打开破门之前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男人。

“你在此处等我,不要离开!”

男人戴着面具,闷笑一声,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现在的境遇。

“好。”他应得干脆。

穆如酒没再耽搁,打开门跑了出去。

“在那边!将军我看到他了!”

“快追!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追!”

……

御林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再也听不见。

男人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个陌生女子回来?

他才不会干这么愚蠢的事情。

身上的伤口影响了行动,男人走得有些慢,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姿。

就当他摸到门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清越的女声。

“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食言呢?”

男人回头看向屋顶,发现女孩儿正蹲在屋顶上,有些愤慨地看着他。

穆如酒轻巧地从屋顶上跳下来,走到男人身边。

“我为你引开兵马,你居然打算扔下我就走?”

穆如酒有点生气。

“你怎么……”

男人想要说些什么,小腹上的药性发作,男人瞬间向前倒去。

穆如酒躲闪不及,男人就倒在了她的怀里。

穆如酒用鼻头嗅了嗅,断骨散的味道。

果然是谢琛一贯的手段。

暂时将之前的事情抛之脑后,穆如酒轻叹一声,将男人架了出去。

男人身材颀长,对比起来,架着他的穆如酒显得十分矮小瘦弱。

她颤颤巍巍的,步履蹒跚地架着男人离开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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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禅房中。

穆如酒看到男人醒过来,第一时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醒了?”

说着,穆如酒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递到了男人面前。

男人没有接。

穆如酒便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穆如酒沉声:“没下毒。”

男人这才接过去。

得,防范意识还挺强,想要取得这个男人的信任,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穆如酒压下心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男人恍若未觉,神色平静地喝完那杯茶,毫不客气地将茶盏递给了穆如酒。

穆如酒翻了个白眼,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

“为什么救我?”男人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激,反而带着浓重的防备之意。

腹部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就连上面的余毒也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穆如酒歪着头,冲男人眨了眨眼睛:“你当时想要杀我,我为了自保只好救你咯。”

说得倒坦诚。

“你为什么会去那间屋子?”

男人不相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穆如酒还是一副茫然的模样:“什么叫去那间屋子啊?那本来就是我住的地方好不好?”

男人皱眉:“你住的地方?”

穆如酒点头:“对啊,我来到京都之后,找不到我叔叔,只好一直住在这里。”

“你叔叔?”

“嗯,我叔叔姓白,叫白君羡。”

祁君羡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诧异。

“白君羡”这个名字,是他四年前在一个名叫“望乡村”的小山村里养病时用的名字!

除了收留他的那家人,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为什么……她会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祁君羡冷声问道。


穆如酒面不改色心不跳:“沐酒。”

祁君羡凝眉:“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似乎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好生奇怪,但还是如实说道:“沐乾程。”

祁君羡轻笑一声,没有立即说话。

穆如酒心里没了底。

刚才她已经趁他昏迷的时候揭过他的面具了。

穆如酒猜想得果然没错,就是她前世半生的死对头——祁君羡。

三年的时间,将他原本还有些柔和的线条变得冷硬,但是那双冷到骨子里的眼睛,穆如酒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祁君羡此人极为狡猾阴险,不仅有自己的私兵和帅印,做事也是圆滑完美,饶是穆如酒几次想要找由头置他于死地,都被他完美得逃脱了。

曾经,穆如酒只当他是阻挡谢琛君临天下的绊脚石,现在看来,当初没杀死他,倒也不是一件错事。

她曾经为了扳倒祁君羡,调查过他的许多事情,甚至连他四年前出兵意外受伤,被一家人救下这件事,也调查得清清楚楚。

当时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倒是帮上她大忙了。

她必须找个由头待在他身边,没有什么比“父母双亡,来京都投奔亲戚”更适合的理由了。

当年,祁君羡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对那家人报的名字是“白君羡”,甚至年龄也多报了几岁。

那户人家的主人,也就是沐酒的父亲——沐乾程,赏识白君羡的气度不凡,学富五车,与其结拜为忘年交。

算算时间,那个时候的沐酒,也就十一岁的年纪,过了四年,跟她现在原主的年纪相近。

原本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但是穆如酒却听到祁君羡一声冷笑。

难道是她哪里说错了?

穆如酒抿唇,没有再说话,只是一脸懵懂地看向他,似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

“真是有趣。”

祁君羡终于开口,说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穆如酒眨眨眼睛:“哪里有趣?”

就在穆如酒揣揣不安的时候,她看到祁君羡居然自己摘下了面具。

一双清冷的眸子就那样出现在穆如酒面前。

眼神中冷意与杀意乍现,穆如酒忍了好久,才忍住没有后退。

“小酒,这么快就不认识叔叔了?”

祁君羡勾唇一笑,那一刹,百花盛开不及他万分。

男人确实有一副好皮囊。

饶是作为死对头的穆如酒也不得不承认,祁君羡好看。

真的好看,曾经她觉得谢琛人中龙凤,儒雅谦逊,是男人中的翘楚。

直到那一天,她在一场晚宴上看到了赴约而来的祁君羡。

祁君羡的美同谢琛不同。

谢琛的俊美是因为他的性格加上他毫无攻击性的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而祁君羡则是那种纯粹的,带有冲击性的美。

哪怕祁君羡性格残暴嗜血,杀人如麻,喜欢他的官家小姐还是不要命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往火坑里跳。

只不过穆如酒不喜欢就是了。

现在猛地看到那张成熟了一些的容颜,穆如酒居然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三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甚至经过时间的打磨,愈发俊美起来。

而眼前的祁君羡,如今也不过刚行过弱冠而已。

前途无量。

见穆如酒许久没有反应,祁君羡拧眉,刚想要说什么,却见面前的小娃娃红了眼眶。

“叔……叔叔?”穆如酒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半晌,似乎终于认出了眼前的男子,穆如酒一把扑进了祁君羡怀里。

祁君羡眉头蹙起,想要将人推开。

“叔叔!小酒好想你啊!爹爹和娘亲都死在山匪刀下了,小酒没有亲人了!呜呜呜……”

想起那个救下自己的山野人家,祁君羡终究还是没有推开面前的穆如酒。

只是冷色的眸子眯起,似乎是在计划着什么。

直到穆如酒的哭声减小,祁君羡才将人从他的怀里捞出来。

“小酒不怕了,现在你找到叔叔了,叔叔以后会保护你的。”

祁君羡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带笑,但是穆如酒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眼底闪过的算计。

嗯,还是不信任她。

这个也情有可原,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被追杀的时候,救下自己的刚好是几年前的恩人的女儿?

换成穆如酒,穆如酒也不会立即相信。

不过没关系,只要能留在祁君羡身边,穆如酒有很多时间去获取他的信任。

男人的眸子微微上扬,狭长的眼睛露出精明的光,虽然看向穆如酒的神色是笑着的,但是却不达眼底。

穆如酒闻言,诚惶诚恐地垂下了头。

头上又传来男人的一声轻笑。

“小酒乖,皇叔很快就带你回家。”

“皇叔?”

穆如酒愣怔地开口。

看向穆如酒的眼神意味深长,祁君羡勾唇:“是啊,皇叔现在,是摄政王呢。”

祁君羡轻飘飘地说出的这句话,让穆如酒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你是……摄政王?”

穆如酒的眼神中满是震惊。

什么情况?!

当年她还在世的时候,祁君羡还只是个二品朝臣,现在怎么会变成摄政王了?!

谢琛尚且在世,且正当年,朝廷众人怎么可能会允许出现一个摄政王呢?!

而且,祁君羡分明就不是皇族亲王啊,就算是要选议摄政王,也不可能算到祁君羡的头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在的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穆如酒凝眸,看向祁君羡的眼神带上了探究。

这个男人,野心可不是一般的小。

“怎么?”祁君羡开口,语调微微上扬,低沉悦耳。

“没、没什么……”

穆如酒急忙低下头,装作又惊又怕的模样。

祁君羡轻笑。

修长的指骨抬起穆如酒精致的下巴,穆如酒被迫与祁君羡四目相对。

“害怕?”男人声音低沉悦耳,带着蛊惑人心的语气问道。

穆如酒急忙摇了摇头,随后,又诚实地点了点头。

祁君羡轻笑:“当时要摘我面具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怕?”

穆如酒藏在袖口里的手微微握紧,面上却装出一副惭愧惊慌的样子。

“我、我当时想着自保,就不敢害怕了……”

祁君羡只是笑着,松开了穆如酒的下巴。

“会武功?”男人问道。

穆如酒咬咬唇:“会……一点。”


她自然是会武功的,当年,她披甲挂帅,将季渊国打退到三十里开外,是士兵们口中的“千秋将军”!

饶是她后来嫁给谢琛,身居后宫,依旧没有放弃练习武功。

但是,她现在寄身的女孩儿体质太差了,年纪也小,完全没有内力,导致她现在的能力还很弱。

她这样说,也是为了打消祁君羡的怀疑。

果然,听到穆如酒这样回答,祁君羡没有再追问下去。

祁君羡如今的身体还需要静养,虽然眼前的人还有诸多疑点,但是他也不急于一时半会。

有的是时间。

“皇叔准备在这里休养半天,明日一早离开。”

祁君羡已经重新躺回了床上,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穆如酒。

穆如酒反应过来,是在询问她的意见,立即垂下头应道:“小酒一定跟随皇叔,不给皇叔添麻烦!”

祁君羡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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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因为只有一间禅房,一张床,穆如酒又不可能让祁君羡一个伤患让出来,无奈之下,只好趴在桌子上将就一晚。

穆如酒听到了异动。

有人正在房顶上走动。

穆如酒恍若未觉,阖眼继续睡觉。

来人轻功不错,又刻意降低了声音,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沐酒”是不可能察觉到的。

但是肯定逃不过祁君羡的耳朵。

果然,当黑衣人轻手轻脚地来到禅房,举起明晃晃的匕首向床边走过去的时候,还没等看清楚床上的人,一记掌风便打了过来。

黑衣人躲闪过去,握着匕首毫不留情地向祁君羡刺去。

不愧是祁君羡,就算是受了伤,也能轻松应对这样的局面,几息之间的功夫,黑衣人节节败退,最后跳窗而逃。

“谁?!”

穆如酒是在黑衣人跳窗时发出响动后才醒过来的。

她警惕地往窗外看去,大概看到了男人的身形,因为天色太暗,并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特征。

“左手持刀……”穆如酒眯了眯眼睛,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只是一瞬间,穆如酒又换上了惊恐的表情,急忙跑到祁君羡身边。

“皇叔!皇叔你没事吧?都怪小酒没有保护好你……”

说着,穆如酒的眼睛泪盈盈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祁君羡的脸上带着探究的意味。

“刚才黑衣人进来的时候没有发现?”

穆如酒牢记自己“功夫不太好”的人设,委屈地摇了摇头。

“皇叔对不起,是小酒太弱了,害你受伤了还被偷袭……”

说着,穆如酒恨恨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内侧,随即疼得挤出了几滴眼泪。

我见犹怜。

祁君羡嘴角噙着笑意,似乎并没有责怪穆如酒的意思。

他笑着揉了揉穆如酒的脑袋,声音温润:“不是小酒的错,小酒不必自责,快去休息吧,等天一亮我们就离开。”

穆如酒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乖乖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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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如酒做梦了。

梦里,她一身银甲披身,手握虎符,将敌人击退。

身后,有人唤她姓名。

她转身,一柄长剑便刺穿了她的胸膛。

“妖后穆氏,即使你胜了,这后宫也从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黎贵妃娇笑着,将那柄长剑拔出。

刺眼的鲜血喷涌而出,穆如酒感到胸口沉闷,呼吸不得。

朦胧间,她看到了谢琛的脸。

他一手揽着黎贵妃,笑得张扬。

“穆如酒,你当真以为朕会喜欢一个舞刀弄枪的将军?你既没有死在战场,朕的后位,也绝不会留给你!”

穆如酒眼前一黑,直直地向身后倒去。

她惊慌失措,慌乱地抓住了她眼前的什么东西。

“不要——”

穆如酒尖叫出声。

猛地睁开眼睛,穆如酒才看清站在她眼前的男人。

祁君羡冷峻的脸上带了一丝探究,嘴角分明噙着笑意,却看不出情绪。

“皇……皇叔……”

穆如酒垂下头,敛起了眸子里的情绪。

祁君羡轻笑一声,声音悦耳清冷:“小酒是做噩梦了?”

穆如酒抬眸,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祁君羡的衣角。

急忙松开。

穆如酒诚惶诚恐地回道:“是,小酒梦到爹爹娘亲被害,一时惊慌才冲撞了皇叔,皇叔恕罪……”

穆如酒听到祁君羡轻呵一声。

“傻丫头,你我以后就是亲叔侄,不需这些礼仪。”

说着,祁君羡温柔地摸了摸穆如酒的脑袋。

穆如酒感动地看向祁君羡,眼尾微微泛红,似乎是十分感动。

“好了,收拾收拾,我们要回府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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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如酒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毕竟她也不知道她这具身体的原主是谁,也不知道原主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但由于担心祁君羡怀疑,她还是装模作样地捡了几件衣服放进了行李中。

走出寒蝉寺的时候,穆如酒看到了一架马车。

马车十分豪华,只是看外观都能确定是皇室级别的,而此时,祁君羡就坐在马车上。

昨晚,穆如酒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祁君羡会当上摄政王。

远的不说,能够当上摄政王的前提条件,最起码应该是皇室人员。

但是穆如酒尚在人世的时候,祁君羡只是依靠着自己的才能官拜二品而已。

摄政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当的。

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事情,穆如酒现在不得而知,但是穆如酒知道,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取得祁君羡的信任。

“沐姑娘,请上车。”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穆如酒循声望去。

是站在马车旁边的侍卫。

穆如酒眯了眯眼睛。

江舟。

她记得他。

江舟和江青是祁君羡的贴身侍卫,说是亲信也不为过,祁君羡的很多事情,都是经他们之手操办。

两人如同祁君羡左膀右臂般的存在。

穆如酒认识,不代表“沐酒”认识。

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江舟,穆如酒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舟从来没有跟这么小的女子打过交道。

还是主子特别要求监督的女子。

虽然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要监督,但是主子说了,他就会无条件地执行。

“沐姑娘不用怕,属下江舟,是主子的侍卫,属下会保护沐姑娘的。”

穆如酒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是有些怯懦地看了江舟一眼,穆如酒声音清脆软糯:“江舟哥哥,叫我沐酒就好。”

“沐小姐不可,失了规矩。”江舟低头抱拳行礼。

穆如酒挑了挑眉。

警惕性还真高。

穆如酒瞥了一眼江舟的左手。

虎口处有常年练功磨出的茧子。

别开视线,穆如酒踩上马凳,一个没踩稳,失了重心。

“沐姑娘小心。”

江舟不动声色地扶了穆如酒一下。

穆如酒看到江舟下意识伸出来的左手,眸光晦暗。

“抱歉,我太笨了。”穆如酒涨红了脸,惭愧地道歉。

随后她打开门帘,看到了已经坐在马车上的祁君羡。

祁君羡正襟危坐,一袭水墨色的衣裙飘逸,他的手上拿了一把折扇,远远看上去,有种富家公子的矜贵。


穆如酒没有说话,坐在了祁君羡对面。

祁君羡见穆如酒没有跟她打招呼,倒也不恼,只是阖着眼睛,看上去是在闭目养神。

穆如酒的心情有些差,一路上都没有跟祁君羡搭话。

马车稳稳当当地行驶着,江舟的驾车技术确实高超,饶是坐惯了凤辇的穆如酒也不得不承认,这马车甚至比凤辇还要稳。

马车行驶到了一方窄小地带。

周围都是茂盛的树林和山丘,只有一座马车孤零零地在路上前行着。

穆如酒阖上眼睛,开始回想事情。

当时想要杀祁君羡的人是谢琛无疑,但是谢琛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出动御林军,肯定是抱着让祁君羡必死的决心的。

她了解谢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谢琛与她穆如酒有相似之处。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所以,如果她是谢琛的话,一次刺杀不成功,她一定会计划第二次。

但是祁君羡今日就要回京都了。

回到京都之后,谢琛肯定没有机会下手,如果想要在祁君羡到达京都前下手,这一次回京,是他唯一的机会。

再者,如果他要在回京的路上下手,会挑选什么地方呢?

一定是两边高中间低的洼地,最好是两边有藏身之处,这样的话就可以精准伏击,趁其不备将人击杀。

不好!

穆如酒猛地睁开了眼睛。

突然,周围有绳索飞来,将马车的四周束缚起来,随后,几十个黑衣人从四周包围了过来!

谢琛,想要在这里伏杀祁君羡!

穆如酒想到这里的时候,第一时间来到祁君羡的身边,将祁君羡护在了身后。

祁君羡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挡在他面前的,似乎还不到他胸口的小丫头,祁君羡轻笑一声,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主子!遇到歹人伏击,请主子保护好自己!”

马车外,江舟冷声交代一句,随即抽剑向一群人冲去。

江舟的功夫,穆如酒心里大概也是有数的。

能在祁君羡身边,保护他这么多年的,想来武功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果然,江舟左手握着长剑,身形敏捷,招招致命,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有七八个人倒在了地上。

然而,对方有几十口人,而且都是练家子,江舟对付起来也有些吃力,顾及不到祁君羡和穆如酒。

“杀了祁君羡!”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一瞬间几个距离马车近的黑衣人向祁君羡的马车飞来,几个人站在了马车的顶棚上。

长刀从顶棚上刺下,力道之大,足以致命。

穆如酒皱眉。

依照祁君羡的功夫,对付这些人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是取得祁君羡信任的大好时机,穆如酒不可能轻易地浪费。

正在这时,有一个黑衣人掀开车帘,一柄弯刀向着祁君羡刺了过来。

穆如酒看清刀向,一下子扑了上去。

“皇叔小心!”

穆如酒大喊一声,那弯刀瞬间刺进了穆如酒的胸膛。

奶奶的,虽然已经尽力地避免致命伤了,但是还是很疼啊!

祁君羡,我日你大爷!

带着这样的怨怼,穆如酒软软地倒在了祁君羡的怀里。

“皇……皇叔,你没事……太好了……”

穆如酒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似乎看到祁君羡没有受伤,十分安心。

她甚至没有在祁君羡的脸上看到任何类似于怜悯一样的情绪。

自始至终都是冷的。

他一记掌风将那黑衣人击退,倒在马车下再也起不来。

“江青,杀。”

祁君羡朱唇轻启,不知道埋伏在哪里的江青带着手下出现,战局瞬间逆转。

几十个黑衣人被江青带来的人统统包围,无路可退。

“主子,您受惊了。”

马车外,江青的声音低沉冷静。

“无碍,回京吧。”

“是,主子,那这些人需要带回去盘问吗?”

祁君羡看了一眼怀里眉头紧皱,双眼紧闭的穆如酒,有一瞬间的怔神。

“不必,杀了吧。”

祁君羡摆摆手,毫无温度地说出这句话。

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自然。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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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如酒悠悠转醒,愣怔地看着落下的帷帐。

这里应该就是祁君羡的府邸了。

穆如酒缓缓地阖上眼睛,又缓缓地睁开。

她知道祁君羡的疑心很重。

但是却没想到,他能够狠心到这种地步。

那晚去“刺杀”他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刺客,只是祁君羡派江舟前去试探她。

如果她当时真的醒过来了,穆如酒敢肯定,祁君羡绝对不会把她带回来。

还有昨天的伏击。

祁君羡分明早就派了江青伺机而动,也早就能够解决那场伏击,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在试探她。

如果当时穆如酒没有替祁君羡挡下那一刀,穆如酒毫不怀疑,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祁君羡……

看来以后跟他打交道,还是要慎之又慎。

这人就是一条冷血的毒蛇,一点私人感情都不会掺杂的。

“沐姑娘您醒了,殿下说让您醒了之后去找他。”

穆如酒的头都要炸了!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是他祁君羡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心里虽然是把祁君羡骂了一顿,穆如酒还是整理好了着装,跟着门外等候的婢女往前厅走去。

穆如酒方才查看了自己的伤口。

已经处理好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穆如酒声音甜甜的,让人生不起什么厌烦的心思。

“小姐唤奴婢流苏即可。”流苏垂眸答道。

“流苏,皇叔他平日里都在哪里休息呀?”

穆如酒小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

“这些都是殿下的私事,小姐如果想知道的话,还是亲自问殿下比较好。”

流苏不动声色地回答。

穆如酒敛了眸子。

这祁君羡身边的下人,一个个的,口风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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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前厅的时候,穆如酒抬眸便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祁君羡一袭黑色长袍,金色的丝线勾勒出明暗交错的纹理,只看一眼,便再移不开。

穆如酒忽然想起南溪国流传已久的一个传闻。

说是有一次,清泽君走在京都长安街上的时候,因容颜俊美被无数女子递去水果花束等物什,甚至还有不少女子直接将贴身的肚兜塞到了人家的怀里,造成长安街拥堵的奇观。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清泽君是祁君羡的称号,这个传闻中的主人公,就是穆如酒眼前的祁君羡。

身在后宫的时候,穆如酒只觉得这些传闻太过夸张,如今乍一见坐在主位上的祁君羡,穆如酒忽然觉得,传闻似乎并没有夸大其实。

祁君羡自然也看到了穆如酒,他对她笑笑,声音温柔:“小酒,过来。”


穆如酒微微垂眸,笑着来到祁君羡身边。

“皇叔,您找我。”

祁君羡一手撑着头,柔顺的青丝乖巧地垂在他的肩上,无端生出几分媚态。

他嘴角噙着笑意,语气带着心疼:“小酒为什么要替皇叔挡刀呢?受了这么重的伤。”

穆如酒毫不犹豫地回道:“因为小酒不想看到皇叔受伤!”

不就是拍马屁吗?

穆如酒最会拍了!

祁君羡的眸中闪过一丝情绪,稍纵即逝。

“以后不可以这样了,皇叔会心疼的。”

祁君羡摸着穆如酒的脑袋,声音温柔得似乎能将冰雪融化。

奶奶的,要不是穆如酒见过祁君羡在朝堂上的样子,她说不定就真被他现在的样子骗了!

“不疼的,皇叔没事就好。”

穆如酒将头埋得低低的,像是有些难为情。

祁君羡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日后你便住在王府就好,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流苏说。”

穆如酒使劲点点头,眼睛闪闪的,清澈又无辜:“那皇叔,我可以来找你玩吗?”

祁君羡微微挑眉。

穆如酒抓着祁君羡的衣角,看上去十分没有安全感。

“这里的人小酒都不认识,小酒只认识皇叔一个人……”

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至少穆如酒可以不要脸地撒娇装可怜。

有风穿堂而过,吹起女孩儿调皮的发丝,穆如酒闻到了祁君羡身上淡淡的青竹的香气。

“当然可以,小酒什么时候来找皇叔都可以。”

祁君羡笑起来确实好看。

得到祁君羡的允许,穆如酒暗暗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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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穆如酒几乎是天天围着祁君羡。

祁君羡走到哪里,穆如酒就跟到哪里,简直就像是他的小跟班一样。

但是穆如酒又能够将分寸掌握得很好,让祁君羡适应她,又不厌烦她。

没事还给祁君羡研研磨,扇扇风,穆如酒甚至觉得,贴身丫鬟都没有她任劳任怨!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在一次,穆如酒帮祁君羡研磨的时候,祁君羡一边写字,一边问道:“识字吗?”

穆如酒研磨的手稍顿,随后不动声色地说道:“会一点。”

祁君羡写完了手里的文书,将毛笔放在一边。

“看认识多少。”

祁君羡说这句话的时候十分随意,似乎真的只是想要看看穆如酒认识多少字。

但是,当穆如酒看到祁君羡那纸上的内容时,眸光一凛。

奶奶的,祁君羡又阴她!

这纸上写的,分明就是辱骂皇帝谢琛,意图谋反的内容好不好?!

这几天的陪伴,穆如酒原以为祁君羡的防备已经弱了不少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

在这里等着她呢!

穆如酒看到那封信,眼中满是茫然和疑惑。

一双好看的眸子看着穆如酒,没有错过她任何神情。

“谢……不……大,嗯,逆……反……嗯……”

穆如酒挑着几个简单的字读着,还时不时装出思考的样子,眉头皱得紧紧的,看起来十分为难。

“皇叔,我只认识这几个……”

穆如酒羞愧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角,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祁君羡大抵是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敛了神色,祁君羡笑着摸了摸穆如酒的脑袋:“没关系,小酒想要学识字吗?”

穆如酒的眼珠转了转。

祁君羡让她上学,大概是想要监督她会不会借机跟外界接触,传递消息。

真的是老狐狸!

年纪轻轻的,心思这么重!

穆如酒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与其说自己不想上学,继续待在祁君羡身边让他怀疑,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接受,让祁君羡监督,证明她是没有坏心思的。

如果祁君羡不信任她,她想要做什么都不会得到他的支持,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获得祁君羡的信任!

思及此,穆如酒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祁君羡:“真的吗皇叔?小酒真的可以上学吗?”

祁君羡似乎没有想到穆如酒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有些意外地挑挑眉。

随即,他笑意温柔:“皇叔什么时候骗过小酒?小酒想去,皇叔差人安排。”

“谢谢皇叔!”

穆如酒抱着祁君羡的脖子,开心地在他的脖颈处蹭蹭。

像个顺毛的小猫似的。

祁君羡并不喜欢这么亲密的举动。

但是这些日子好像已经习惯了穆如酒的存在,又想到对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他便没有推开。

“去让流苏给你收拾收拾,明日我差人去送你上学。”

“好!”

穆如酒笑着跑出书房,离开了祁君羡的视线。

不知什么时候,江青出现在了祁君羡身后。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祁君羡的眸子冷了下去,嘴角的弧度消失。

“盯紧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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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君羡的办事效率确实快,第二天穆如酒被流苏叫起来的时候便被告知,可以去私塾上学了。

对此,穆如酒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整理好衣着之后,流苏带着穆如酒先去前厅用餐。

这几天,穆如酒一直都是跟祁君羡一起用膳的。

其实一开始祁君羡是不允许的,要求穆如酒单独用膳,但是架不住穆如酒撒娇装委屈啊,估计也是想要把她放在眼前监视,总是,祁君羡没有再拒绝。

“皇叔!”

穆如酒蹦蹦跳跳地来到了祁君羡身边。

她今天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看起来像是跌落凡间的小精灵。

苞苞头是流苏给她梳的,两边还插了一对银色的小铃铛,随着穆如酒的跳动,银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祁君羡看了穆如酒一眼,笑着点点头:“来用早膳吧。”

面前的祁君羡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袍,尊荣矜贵。

穆如酒轻车熟路地坐在了祁君羡的身边。

“皇叔,流苏说我去上学的地方是皇家私塾?”

穆如酒嘴里叼了个肉包,眨着大眼好奇地问道。

“是,怎么了?”

“那里面都是什么人在上学啊?”

祁君羡放下手中的玉筷:“皇家私塾培养的都是皇室或者正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嗣。”

“啊?”穆如酒闻言,小脑袋瞬间耷拉了下去,“那我会不会给皇叔丢脸啊?”

祁君羡不在意地笑笑:“小酒说什么呢?小酒这么乖,自然不会给皇叔丢脸,若是私塾有人欺负你,欺负回去就好,不必忍着。”

穆如酒使劲点点头:“嗯!谢谢皇叔!”

穆如酒垂下眸子,继续用膳。

皇家私塾她自然知道,当初为了替南溪国培养各种人才,皇家私塾这个点子还是她穆如酒想出来的呢。

能去里面上学的孩子,都是朝堂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以穆如酒现在的身份,要不是因为祁君羡,这辈子都不可能进去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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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驾马车将穆如酒送到了私塾外。

说是私塾外面,其实距离私塾的大门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小姐,就在这里下车吧。”

江舟说着,将穆如酒“请”了下来。

穆如酒下车,看到远处的私塾,眯了眯眼睛。

“小姐,前面就是私塾大门了,属下等您下学在这里等您。”

穆如酒眼中闪过一丝深意,稍纵即逝,随即笑着对江舟说:“好!那我先去上学啦!”

说着,穆如酒向私塾小跑过去。

直到进了私塾大门,没了江舟的视线,穆如酒脸上的笑意才冷下来。

祁君羡个老谋深算的。

说什么“受了欺负不必忍”,却把王府的马车停到那么远的地方,摆明了就是不想让私塾的学生知道她的身份嘛!

穆如酒敢保证,她万一真的在私塾里闯祸了,报了“祁君羡”的名字,那厮也绝对不会帮她出头的!


甚至,穆如酒觉得,就算她现在来到了皇家私塾,也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孩子。

果不其然,当穆如酒进入课堂,由授课的夫子介绍后,学堂里的学子们议论纷纷。

“姓沐?从正三品以上的官员里,有这个姓氏吗?”

“我好像也没听说过。”

“不会是哪个大人的远亲吧?”

“估计就是了!”

朝臣的子嗣大多比较早熟,十五六岁的年纪,对官场上的很多事情都已经了解了。

在他们的认知中,如果是皇室或者三品以上朝臣的直系子嗣,那么这个人就有资格跟他们做朋友,将来同样在朝为官,也好有个照拂。

但是,如果是什么远房亲戚送来的,那么这个学生就会受到学堂里很多学子的排斥。

毕竟,他们没有资格继承父亲的官位,也很少有入朝为官的可能。

男子尚且如此,女子就更不必说了。

在学堂里,但凡不是官家嫡女的,都要低人一头,更何况是像穆如酒这样“远亲塞进来的女学生”。

一时之间,在场的学子看向穆如酒的眼神中都带了几分鄙夷。

到底是有人好奇,问出了口:“沐同学,请问您父亲官拜几品?”

穆如酒腼腆地笑笑,看上去有些怯懦:“我父亲不是官员。”

此言一出,更是证实了他们的观点。

就是个远亲而已。

在场众人顿时没了结交的心思,都各自聊了起来,不再理会她。

穆如酒勾勾唇,没有再解释什么。

她可不敢跟他们说自己是祁君羡的“侄女”,祁君羡向来孑然一身,别说亲戚了,就连父母都没有人见过,现在突然多出来一个“侄女”。

如果她是祁君羡的话,出于各种因素考虑,肯定也是不会认的。

还不如让他们误会成“某个大臣远亲的孩子”,这样就算她真的闯了祸,也不会毁了祁君羡的名声,给他惹麻烦。

她可是记得,祁君羡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沐酒,课堂里没有空位了,你就先坐在……那里吧。”

两鬓斑白的夫子眯着眼指了指远处的一个位置,穆如酒看过去,发现那个空位旁边坐着一个白衣少年。

少年低着头看书,看不清样貌。

“好的,谢谢先生。”

穆如酒向夫子鞠了一躬,向那个空位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穆如酒的错觉,她总觉得课堂上有些诡异的安静,所有学子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讶异地盯着穆如酒。

穆如酒就在那十分诡异的视线中,来到了那个空位上。

想也没想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穆如酒似乎听到周围的学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奶奶的,怎么这么看她?

她背上难道有鬼吗?

“这个人居然坐了婷乐公主的位置!”

“是啊!真的是不要命!”

“就是就是!虽然婷乐公主很少来私塾,但是万一要是让她看到了,她就完了!”

……

婷乐公主?

穆如酒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禁皱了皱眉。

婷乐公主是谢琛的宠妃——黎贵妃黎霁的女儿。

穆如酒在后宫的时候,一直未有所出,与之相对的,黎霁早早的有了身孕。

先是诞下一名皇子,后来又过了不久,婷乐也出生了。

皇帝谢琛大喜,当即封了婷乐公主,黎霁升至贵妃,荣宠加身。

冷笑一声,穆如酒坐得更加心安理得了。

最好是永远别来私塾,要是让她碰上了,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周围人声嘈杂,似乎都在讨论着穆如酒坐的位置。

穆如酒权当没听见,抬眼间,就看到身边这个同桌居然在认真地看书。

这么大的议论声也能看下去?

穆如酒因为好奇,多看了两眼,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年长得十分俊俏。

高挺的鼻梁,俊美的五官,穆如酒在这个方向能够看到他的半张侧脸。

少年剑眉星目,虽然脸上还有一些稚嫩,但是已经依稀可见长大后的惊人之色。

是个美男。

穆如酒的目光又落到了他手上拿的书。

十五六岁的年纪,居然已经开始看《棋经》了?

看得懂吗?

……

大概是穆如酒的视线过于炽热,少年终于将目光从书上移到了她的身上。

游宴不知厌,杜陵狂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当穆如酒看到少年的样貌时,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注意到少年移过来的目光,穆如酒瞬间换上了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你、你好,我是沐酒……”

“纪符言。”

纪符言声音清冷,报完自己的名字之后,目光再次回到了手上的书本。

纪符言?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穆如酒拧眉,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个人。

纪谦。

南溪国是由左右丞共同执掌丞相一职的,而纪谦,就是左丞。

是谢琛左膀右臂的存在。

当年她便听说纪谦有个孙儿,聪明过人,声名在外。

十三岁就熟读《战国策》,《孙子兵法》,吟诗作对,还写得一手苍劲有力的好字。

那个人,就是纪符言。

纪谦的孙子啊……

穆如酒移开了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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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私塾向来都是严格规矩的,因为这里培养的都是未来朝堂的重臣,每一个授习知识的夫子,都是皇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这里教的东西很多,治国,治民,安国,兴邦,大到国家刑法政事,小到读书写字,事无巨细,都会教授。

甚至还会教习各种拳法,马术,射箭等武功知识,全面发展。

这些都是穆如酒当年向谢琛进言的时候提到的,只可惜,私塾还在,妖后穆氏却已命陨。

真是造化弄人。

想到这里,穆如酒自嘲地笑笑,夫子拿着书,走进了课堂。

上课了。

夫子站在课台前面,眼神扫过。

“先生好——”

所有学子起身,齐齐向夫子鞠躬行礼。

“同学好,今天我们来学习《战国策》中的《荆轲刺秦王》。”

穆如酒手上的书都是流苏给她准备的,很齐全,当她想要拿出《战国策》的时候,伸出的手突然顿住。

对啊,她现在是沐酒,沐酒不识字的。

虽说现在江舟并不在这里,但是穆如酒肯定,四周一定有人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不能露出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这样想着,穆如酒停下了想要拿书的手,看向旁边的纪符言。

纪符言正将书放在书桌上,正襟危坐,认真地看着夫子所说的那篇文章。

穆如酒将头探过去,瞅了一眼。

这才从自己书桌上拿出那本《战国策》,又看了纪符言的书几眼,打开了夫子所说的篇目。

纪符言不是没有注意到旁边这个人的动作。

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本着良好的教养和看书习惯,纪符言还是没有说什么。


“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徽之声,士皆垂泪涕泣。”

当夫子读到荆轲告别门客和太子,准备只身前去刺杀秦王的时候,浑浊的眼中有了泪光。

“同学们!这就是荆轲为了燕国牺牲的气节!你们虽然尚且年幼,但是却不能忘记这样的胆魄!”

夫子言辞恳切,拳拳心意溢于言表。

穆如酒听着,却只觉得冰冷。

呵,为国牺牲?

曾几何时,穆如酒也是抱着这样的家国情结的。

披上战甲,上阵杀敌,即使被无数追兵围追堵截,穆如酒也从来没有想过投降或放弃。

她以为,不论如何,谢琛都在京都等她。

等她平安归来。

谢琛说过的,会立她为后,他们从此举案齐眉,白手与共。

穆如酒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是靠着这个承诺才活下来的。

但是后来呢?

枕边人居然一杯毒酒,将她赐死冷宫。

忠诚这种东西,已经在她的心中消亡了。

不是说她是妖后吗?

她就把南溪国覆了,坐实了“妖后”的名声!

“接下来这句诗,是荆轲临行之前留下的,慷慨悲壮,万古流芳。”

夫子顿了顿,情绪激昂地读出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众学子似乎也被夫子的情绪感染,跟着大声读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穆如酒撑着头,自然没有跟着一起读。

她自己没有跟着读情有可原,身边的纪符言居然也没有跟读?

穆如酒觉得有意思,转头看向纪符言。

“符言同学,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读啊?”

穆如酒一副怯儒的模样,看上去是个十分内向的女子。

纪符言微微皱眉。

“好傻。”

“……”

穆如酒完全没想到纪符言居然是因为这个才不读的!

眨眨眼睛,穆如酒忍了好久才把自己的笑憋回去。

纪符言这小孩儿,还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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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下课,穆如酒有些纠结地看着摞在书桌上的一沓书,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到底要怎么才能“学会”识字啊!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骗祁君羡自己不识字的,现在居然更难圆过去了。

私塾分了不同年龄段,像穆如酒这个年龄的学生,字早就认全了,她如果想学识字,就要去低年龄的学堂。

但是如果要转的话,就必须要长辈前来办理,祁君羡肯定是不会来的。

想到这里,穆如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要是有个人能够“教她”认字就好了,这样的话,她就能名正言顺地读书写字了。

“沐酒!”

穆如酒正在想事情出神,没有听到别人喊她。

直到一个膘肥体壮的男生来到穆如酒面前,挡住了穆如酒所有的视线。

穆如酒这才回神,怯生生地看着来人。

李虎粗着声音质问:“我刚才叫你你没听见啊?!”

穆如酒声音小小的:“对、对不起……”

奶奶的,她都忘了自己叫“沐酒”了!

李虎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以后,我们几个人的甜点,你来带!”

穆如酒抬眸,一双黝黑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小胖子,似乎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穆如酒的声音还是怯怯的。

李虎脸上有些不耐烦了:“老子说,以后我们几个人的膳后点心,由你带给我们!”

说着,指了指前面几个凶神恶煞的少年。

要是照穆如酒以前的脾气,估计一枪就挑过去了,但是现在不行,现在的她是担心怕事的“沐酒”。

“我、我没有钱买点心……”

穆如酒小声回答,眼神里蓄了泪水。

李虎见状,更加张狂了:“没有钱不会偷?不会抢嘛?老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天一定要给我们哥几个带来!”

说完,李虎大摇大摆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在场不少人都看到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阻止。

似乎李虎欺负别人已经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了。

穆如酒眯眼看着前面虎背熊腰的李虎,眼中有一丝戾气闪过。

当年,她向谢琛提出建立皇家私塾的时候,就是因为担心会出现一些人仗势欺人的现象,所以制定了很严格的惩罚制度。

私塾刚成立那几年,确实有不少官家子弟,仗着自己父亲的品级高,欺压其他同学,那些被欺负了的学生有口难言,更加滋长了那些人的恶行。

穆如酒得知这件事情后,提了自己的伏月戟,风风火火地踢开了私塾的大门。

她将欺负学生的那个学子一枪挑起来,挂在屋顶上示众,不管对方怎么哀求,她都没有手软。

足足挂了半天,那学子都哭晕过去了,穆如酒才将人放下来。

虽然事后穆如酒被学子父亲弹劾,谢琛也因此多日没有来她的宫殿,但是穆如酒的行为确实起到了震慑作用,自那之后,再没有出现学子用品级欺压同学的行为。

现在,妖后穆如酒已经身死多年。

有些人,又开始作乱了。

这是穆如酒一手建立起来的皇家私塾,她见不得有人在这里欺压同僚。

就算她已经死了,也见不得。

纪符言瞥了一眼身边抿唇不语的女孩儿,微微敛眸。

这件事,他不能管。

并不是因为他惧怕李虎,若论品级,除了皇族与右丞,无人敢与他叫板。

但是……

爷爷教育过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穆如酒,纪符言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

“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同我讲。”

纪符言开口,声音清朗,少年温润如玉。

一个远亲,估计是真的没有什么钱财来给别人买东西,纪符言想着,要不然就给她一些钱,让她应急。

他原本是这个意思的。

但是当他的话刚一说完,就看到刚才还有些阴郁的少女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

那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上钩的大鱼。

纪符言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哪里来的。

“真的吗?我有什么难处都可以跟你讲吗?”

少女明眸皓齿,笑起来有着一对浅浅的梨涡,俏皮灵动。

纪符言有一瞬间的失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回答了她:“嗯,都可以。”

穆如酒十分激动:“那你可以教我识字吗?”


纪符言从来都认为自己是说到做到的人。

所以,当他拿着一本《三字经》,一字一句地念给眼前的女孩儿听的时候,他自己还有点懵。

“人之初,性本……”穆如酒指着一个字,皱着眉看着他。

“善。”

纪符言接道。

“人之初,性本善……”

穆如酒想要接着往下读,瞥了纪符言一眼,却发现他有些走神。

奶奶的,虽然她穆如酒确实识字,但是这小孩儿能不能好歹装一下啊?

她总不能一下子就认识所有的字吧?

“符言同学,你是不是觉得我十五岁还不识字,很笨啊?”

穆如酒小声地问道。

纪符言看向穆如酒,女孩儿一双黝黑的眸子清澈干净,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信任和自卑。

“没有,每个人开始学习的年龄不同,跟智力没有关系。”

纪符言认真地回道。

穆如酒感动地看了纪符言一眼,继续往下读。

她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学会”识字写字,不然这个谎日后很难圆过去。

整整一天,穆如酒不是读书就是写字,严厉如纪符言,最后都看不下去了,让穆如酒休息一下,却被穆如酒拒绝了。

一直到放学,穆如酒才伸了个懒腰,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纪符言。

“符言同学,谢谢你的帮助。”

纪符言摇摇头:“是你自己勤奋,依照你现在的进度,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你就能认全平日里的字了。”

“半年?”穆如酒惊讶地开口。

纪符言以为穆如酒是太激动了,点点头:“没错,这都是你自己的功劳,今天就先学到这里吧,明天再见。”

“符言同学再见!”

穆如酒向纪符言挥手告别,看着纪符言离开了私塾。

半年啊——

还是太长了。

她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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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私塾里的学生都散了,穆如酒才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出了私塾大门。

又往西面走了走,穆如酒才远远地看到了江舟来接的马车。

“属下见过沐姑娘。”

江舟恭恭敬敬地向穆如酒行礼。

穆如酒笑着摆摆手:“江舟,下次你可以把马车停得再远一点。”

江舟愣了一下:“为什么?”

穆如酒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梨涡:“因为那样我就可以直接走回去了。”

江舟:“……”

按照主子的吩咐,江舟把马车停到了距离私塾很远的地方,不让私塾的学子们察觉沐姑娘的身份。

但是……

貌似停得是有点太远了?

穆如酒没再说什么,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祁君羡现在还是不信任她,很多事情她都不好下手,她所求甚大,要徐徐图之才是。

回到王府,穆如酒蹦蹦跳跳地去了祁君羡的书房。

“皇叔,我回来啦!”

穆如酒跑到祁君羡书案前,乖巧地帮他研磨。

祁君羡正在写文书,见穆如酒推门就进,也没有说什么。

“回来了,私塾怎么样?”祁君羡一边写着文书,一边问道。

穆如酒眉眼弯弯,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私塾很好,同学们都很好,符言同学还教我识字呢!”

祁君羡像是才想起来这件事,恍然道:“小酒不提,皇叔都忘记了。小酒不识字,在现在的学堂里学起来应该很吃力,改日皇叔给你换个正在学识字的学堂。”

穆如酒闻言,连忙摇头拒绝:“不用了皇叔,我在这个学堂挺好的,要是换一个的话,都是年纪比我小的学子,我这么大了,很丢人的……”

穆如酒说得半真半假,祁君羡也没有坚持,随她去了。

穆如酒很谨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跟祁君羡说了些私塾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其他的一概没提。

就算是说了,祁君羡也不会帮她,只会破坏她辛辛苦苦跟祁君羡建立的感情。

得不偿失的事情,穆如酒向来不做。

研完磨之后,穆如酒拿出自己的课本,摊在了祁君羡书案上。

祁君羡写字的指骨微顿,握着的白玉笔杆停在了纸上。

“怎么?还有课业?”

穆如酒点点头:“嗯!符言同学说,要多练字才能记得牢。”

说着,穆如酒拿起一支毛笔,在纸上练了起来。

祁君羡办理公务的时候,是很厌烦旁边有人打扰的。

但是旁边的女孩儿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还会在他的墨汁快要用完的时候帮忙研磨,这种感觉,祁君羡并不讨厌。

流苏和江舟来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昔日淡漠如冰的摄政王,彼时身边正坐着一个认真写字的小娃娃。

两个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案前,低眸做着自己的事情。

流苏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主子身边有个小娃娃,看上去都平易近人了不少。”江舟站在一旁,不禁感叹一声。

“江舟,”不知什么时候,书房里的主子已经抬眸看向了他,“没事做?”

祁君羡的声音微凉,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

“属下告退!”

江舟行礼之后,瞬间溜走了。

祁君羡这才重新收回视线。

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穆如酒的字,祁君羡微微挑眉。

“字写得不错。”

听起来没有太多的情绪。

穆如酒眼神亮晶晶的,似乎很高兴被祁君羡夸赞了。

“真的吗?符言同学教给我如何起势收势,还夸我写字很有天赋呢!”

祁君羡赞赏地点点头,摸了摸穆如酒的头:“小酒自然是有天赋的。”

穆如酒笑笑,低头继续练字。

“若不是皇叔知道小酒不识字,皇叔还以为小酒这不是第一次写字呢。”

祁君羡笑着说道,似乎只是在表达自己的夸奖。

穆如酒神色不变,就连写字的动作都没有停顿。

“之前爹爹教过我练字,但是教得不多,但是我发现,写字的时候,他们很多地方都是相通的。”

穆如酒这样说,解释了自己写的文字看起来还不错的原因。

只见祁君羡笑笑,赞赏地看着她:“小酒果然很聪明。”

“主子,沐小姐,该洗漱用膳了。”流苏站在书房外,毕恭毕敬地禀报道。

穆如酒终于放下手上的毛笔,站起身来:“皇叔,我先去洗漱啦,待会儿再来找你!”

祁君羡笑着点点头,目送她离开了书房。

“江青。”

“属下在。”

江青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祁君羡的书房里。

“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江青跪在祁君羡面前:“回主子,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祁君羡拿起了穆如酒留在书案上的纸张。

上面的字写得并没有多工整,但是能够看出来,每一笔都写得很认真。

“她上课的时候,有没有认真学习?”

“回主子,沐小姐因为不识字,在夫子授课的时候,都不知道要拿出哪本书,还是看到同桌拿出的书本,自己才拿出来的,依属下看,沐小姐似乎确实不识字。”

祁君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纸上歪歪扭扭的字体,嘴角微微勾起。

“你先下去吧,继续盯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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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如酒离开祁君羡的书房时,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这个祁君羡,一句话一个套,她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掉进去。

其实穆如酒在祁君羡面前展露自己的书法也是有原因的。

如果一开始没有让祁君羡看到自己练字,直接展示自己的“最终成果”,祁君羡难免起疑。

只有在祁君羡的眼里“慢慢进步”,她最终“学会”读书写字才不会显得突兀。

在他的面前展示自己最初的成绩是很关键的一步。

虽然穆如酒对祁君羡可能提出的问题都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应对起来,又是两码事。

祁君羡这个人,真的是太擅长给别人挖坑了。

跟他打交道,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否则很有可能被抓住把柄。

不过,不管怎么说,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穆如酒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只要在祁君羡面前展露自己的学习进程,之后她学会读书写字就顺理成章了。

第二天,穆如酒早早地起了床。

用过早膳之后,穆如酒告别了祁君羡,再次去往皇家私塾。

因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小步,穆如酒今天是很高兴的。

高兴的后果就是,当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还没来得及拿出课本的时候,昨天的李虎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沐酒,我们的点心呢?!”

穆如酒眨着大大的眼睛,一脸的茫然:“什么点心?”

李虎使劲拍了一下穆如酒的课桌:“别给老子装蒜!老子说了,今天要给我们哥几个带甜点!你不会是忘了吧?”

说最后一句话时,李虎的语气显然已经是带上了威胁。

哦……

穆如酒这才想起来,昨天这帮小屁孩儿说要让她带点心来着。

她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

穆如酒胆怯地低下头,声音弱弱的:“我、我没有钱……”

李虎闻言,气急败坏,大声对穆如酒吼道:“你他妈的耍我们几个是吧?!你找死呢?!我跟你说,今天你不给我们几个拿出点心,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说着,李虎的几个小跟班也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穆如酒环顾四周。

因为她来得比较早,所以学堂里还没有几个学生,唯一的几个学子听到她这边的声音后,都将头埋得很低,假装没听见。

看来,这个李虎还真是“作恶多端”啊。

李家的……

穆如酒眯了眯眼睛。

李家的,而且在朝廷中身居高位。

穆如酒大概猜到是谁了。

眼珠转了转,穆如酒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再次抬头看向李虎的时候,穆如酒泪光闪闪,十分害怕眼前的男子。

“我、我马上想办法,一定会给你把点心带来的!”

李虎闻言,头抬得老高,又警告了穆如酒几句,这才牛气哄哄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穆如酒走出了学堂。

她走得很快,还故意谨慎地环顾四周,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直到走到学堂外面的庭院,穆如酒看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陈婉同学!”

陈婉听到有人喊她,循声望去。

看到来人之后,她不禁皱眉:“你是谁?”

陈婉的学堂比穆如酒要高一级,所以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孩儿。

穆如酒腼腆地笑笑:“陈婉同学你好,我是沐酒,是纪符言的同学。”

一说到纪符言,陈婉的眼神亮了一瞬。

又上下打量了穆如酒一眼,陈婉不屑地问道:“你就是占了婷乐公主座位,坐在符言身边的沐酒?”

虽然没见过这个人,但是陈婉可是听说了,这个贱人居然一来私塾就坐在了符言身边!

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穆如酒闻言,笑得羞涩:“是,我是符言的同桌……”

陈婉恨恨地看着穆如酒,这个贱人,居然敢这么亲近地叫符言的名字!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婉没好气地说道。

穆如酒急忙摆摆手:“哦,没事没事,只是听他们说陈婉小姐貌若天仙,刚才看到你走过来,我一眼就看出来是陈婉小姐了!”

陈婉冷笑一声:“算你长眼。”

穆如酒低下头笑笑。

像是想到了什么,穆如酒急忙说道:“不好,来不及了,我还要去取符言的东西呢!”

这话不说不要紧,一说出口,陈婉当即将穆如酒拦了下来。

“哎哎哎,你等一下,符言的什么东西?”

穆如酒犹豫了一下,脸红红的,十分害羞地说道:“是我在听云阁给他定制的毛笔。”

“听云阁?”陈婉瞪大了眼睛。

那可是整个京城最奢侈的书坊,在那里随便买一件文房所用的物什,都是天价,这个人居然给符言在那里定制了毛笔?

穆如酒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呀,哦,这里还有凭证呢。”

将叠得方正的一张纸条在陈婉面前晃了晃,穆如酒笑得腼腆:“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定制的,陈婉同学,你说符言他会喜欢吗?”

小贱蹄子!

陈婉心里已经恨得牙痒痒了,但是面上却装作大度的模样:“哎呀,听云阁离这里还挺远的呢,你没有马车,来来回回要一个时辰呢。”

穆如酒愣了一下,有些为难:“啊?那可怎么办呀?我原本想要今天将毛笔送给符言的。”

陈婉“贴心”地说道:“你别急,这样吧,我的马车还没走,要不然,这个毛笔我代你去取吧。”

穆如酒闻言,犹豫地看着陈婉:“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陈婉一把夺过穆如酒手上的纸条,笑着说道,“我们是同学嘛,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穆如酒十分感动,笑着对陈婉说道:“陈婉小姐谢谢你,拿到毛笔之后,你就来‘辰字堂’来找我!”

辰字堂,就是穆如酒所在学堂的名字。

皇家私塾分为十二个学堂,每个学堂按照不同的时辰命名。

“嗯,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说完,陈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陈婉离开的背影,穆如酒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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