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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销巨作公主远嫁,裙下臣他低声诱宠》精彩片段
夏涵今原本红着的眼眶,因为珍珠的这句话,倏然开始掉泪。
她自觉失态,忙不迭伸手摸了摸眼泪。等到手背上都沾染了湿漉漉的泪意时,她才恍然发觉按照大家闺秀的做派,她应当先拿出手帕。
“对,对不起,我有些失态。”夏涵今红着脸,磕磕巴巴说。
珍珠浅笑,没有多说什么。
刚才在包间里时,钟世远对鹤语介绍了一番这位都虞侯家中的独女。
军户家的闺女,从小舞刀弄枪的不在少数,而夏涵今就算其中的佼佼者。
可能“涵今茹古”是父母对她最初的期盼,不过后来,虽然没能成为一个学富五车的才女,但是夏涵今的长枪,却是使得虎虎生风。即便是放在军中,也能被承认是个好苗子。
其实夏涵今上头还有个哥哥,只是在当年前朔方节度使被暗害时,在战场上牺牲。那时候还算是年幼的夏涵今,就拿着一根银枪,父亲还在前方战场,她穿着兄长的铠甲,守住了夏宅。
一个小姑娘,却让人知道了什么叫做巾帼不让须眉。
奈何都虞侯一家都觉得姑娘家就应该有姑娘家的样子,成日里舞刀弄枪的,又不能上战场,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做无用功吗?那次动乱后,夏家失了长子,更是将夏涵今当做眼珠子,说什么都不让她再继续学武,只让她在后宅之中,做做女红,练琴绣花,早些嫁人,过一辈子安生日子。
鹤语却有些佩服。
女子如何不能习武?如何不能保家卫国?更别说夏涵今在那般年纪,就已经能护卫一家老小的安宁,临危不乱,实在是有些女将军的风范。
鹤语都欣赏的人,作为她身边服侍的珍珠,自然也不会看轻夏涵今。
夏涵今合上了手中的锦盒,她虽不知道眼前的貌美婢女是什么人,但现在自己既然得了对方主子的赠送,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亲自道一声谢。
“请问姑娘,我能见见你家主子吗?我没别的意思,我,我就是想亲口对她说声谢谢。”夏涵今脸色有些发红,她面对着的貌美的女子,总是有些底气不足。她知道自己的身形随了父亲,即便是跟灵州的男子相比,也不见得会矮一头,更别说在身材娇小纤细的女子跟前一站,完全就像是一座小山。她这模样,的确不是平日里男子喜欢的小家碧玉模样。
珍珠有些拿不准主意,就在这时候,从她们身后的包厢里,传来了鹤语的声音。
“进来吧。”
鹤语也想见见当年以稚女之身,挡住了外敌进入府宅的女子是何模样。
珍珠上前一步,推开了门,示意身边的夏涵今进去。
当钟世远也准备跟进去时,珍珠笑眯眯地就将他拦在了外面,“钟将军,殿下跟夏姑娘的对话,我想钟将军可能在门口守着更为合适一点,对吗?”
既然鹤语决定见一见夏涵今,那珍珠也没有必要再瞒着自家殿下的身份,随之改口。
夏涵今前一秒还沉浸在珍珠竟然将钟世远拦在了门外的震撼中,后一秒,就听见了对方话里的那句“殿下”。她又不是真的愚笨之人,只是在遇见了像是春娘之流的格外会示弱的女子时,因为嘴笨总是处于下风,但心思却是通透的。
前几日她就有听说节度使大人的夫人从上京来了朔方,在进门时,夏涵今已经对包间里的人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下意识的,鹤语也不管这时候会不会暴露自己,就已经朝着跟前的窗口,探出去了半个身子。
下一瞬间,在窗口处,忽然从下方跃上来一道身影,扒住了窗口。
鹤语被吓得不轻,差点失声尖叫出来。
但是后一秒,她的嘴就被眼前的人捂住了,那尖叫被捂在了唇齿间,徒留着一双大眼睛在外面。这双眼睛在看向眼前这忽然冒出来的人时,都带着刀光剑影。
鹤语这样子显然是气急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谢夔居然会一不留神忽然就从隔壁的园子里溜达上来,而且,这一现身,还直接出现在了自己窗户外面。
其实在鹤语上阁楼在窗户偷看的那一瞬间,谢夔就已经有所留意。
鹤语能懂什么隐藏?再加上他本来就是极为敏锐之人,所以,鹤语在阁楼上的偷窥,压根就没有瞒过 谢夔的眼睛。
只是谢夔也没有想到公主殿下这么不禁吓,就看了一眼,便当起了缩头乌龟。
他走到撷秀楼楼下时,在看见鹤语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窗时,就笑了。
好像,公主殿下也不是什么小乌龟,看了一眼,还准备再看。
“殿下?”
大约是刚才谢夔闹出来的动静有些突兀,还是吓到了鹤语,弄出了一点动静。在阁楼下的珍珠的玛瑙不由出声,试探着喊了一声。
鹤语当然不愿意身边的婢女看见自己跟谢夔这般模样,尤其是谢夔都还没有穿衣服,简直有伤风化。
她伸手拍了拍现在都还捂着自己的嘴的谢夔的那只手,一双美眸里带着几分浅浅的怒气,充满了警告看向身边的人。
谢夔现在倒是乖觉,没有再逗弄鹤语,很快就松开了手。
“我没事,你们就在下面,不用上来。”鹤语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随手就从旁边的方桌上拿起一鸡毛掸子,朝着谢夔光裸的身上招呼着,同时压低了声音,“登徒子!”
“粗鄙!”
“下流!”
鹤语绞尽脑汁思索着现在能对谢夔炮轰的词,只是眼前这种情况,她真是头回见。而谢夔,也是她这辈子遇见最为束手无策的男人,骂出三个词后,很快,鹤语就发现自己词穷了。
当鹤语手中的鸡毛掸子招呼在谢夔身上时,谢夔躲都不曾躲一瞬,任由着那小拇指粗细的鸡毛掸子落在了自己身上。
谢夔不躲,倒是让鹤语站在原地,有点傻眼。
尤其是她刚才抽对方时,也没有收着力。
“你,你怎么不躲啊!你是木头吗?”鹤语说这话时,俨然忘了从前在宫中,贵人教训下人的时候,没人敢躲。就连她的那些皇姐教训自家驸马时,公主的驸马也是不能躲开的。
谢夔:“你不是想打吗?”
鹤语:“……”
“打够了吗?”谢夔问。
鹤语:“……”
她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别过脸,鹤语放下鸡毛掸子。她是任性,但又不是刁蛮。刚才拿着鸡毛掸子为了自己的羞愤出了一口气后,尤其是在谢夔这么好的“认错态度”下,她忽然有点心虚。
谢夔刚准备开口,好好问问眼前的公主殿下,自己到底怎么就成了“登徒子”,又怎么“粗鄙”,又怎么“下流”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鹤语就已经转身,走到了他跟前。
然后,女子柔软的指腹,碰到了他的肩头。
谢夔那些话,就被这么一根手指头,堵住了。
“对不起。”
鹤语头一遭跟人低头道歉,声音低不可闻。
谢夔扬眉。
鹤语看着在谢夔肩头的那条浅淡的红痕,其实都不怎么明显,她只是想着落在自己身上,可能会很疼,便是将自己的感觉,加在了谢夔身上。
谢夔喉咙滚了滚。
男人什么的,早上最禁不得撩拨。更何况,眼前还是自己迎娶了三年,却没碰过的妻子。
谢夔身上什么刀枪剑戟留下来的伤痕没有?刚才鹤语手里鸡毛掸子那一下,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但现在鹤语的主动靠近,他看着后者那抹隐藏在青丝下的雪白的耳垂,心头思绪繁杂。
“嗯?”谢夔鼻腔里发出低沉的声音,“殿下打了人就说句对不起就完了吗?”
鹤语理亏,“那,那你想要怎样?”
谢夔面不改色,看起来还有几分严肃,“不如,殿下现在就……”
谢夔已经伸手,揽住了鹤语的腰肢。他目光灼灼,盯着眼前那一抹殷红的唇瓣,冰块似的喉结,忍不住再一次滚了滚。
可谢夔的话没能说完,鹤语已经下意识地冲着他侧脸招呼上了一巴掌。
“啪。”
不重,但意外地响亮。
这一巴掌过去后,鹤语和谢夔都愣了愣。
谢夔从小到大,还真是没吃过谁的巴掌。
眼下,在鹤语这里遇见的,又是头一遭。
这滋味,还真是难以形容。
鹤语则是在片刻的慌乱后,就镇定了下来。
这一次,她可是有理有据。
“你,你别得寸进尺啊……”鹤语趁着谢夔愣怔时,从对方的怀里跑了出来,她不是故意要离谢夔那么远,就,就只是看着对方结实高大的身影,跟自己的小身板对比起来的时候,太有压迫感了而已。鹤语不喜欢这种体格带给自己的压迫,“就刚才,你想做什么你?”
谢夔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在刚才鹤语给了自己一巴掌的侧脸上摸了摸。
他这动作,却是让鹤语心头又是一阵慌乱,唯恐谢夔要跟自己算账,再像是刚才那样,将自己禁锢在怀中。
他力气好大。
鹤语心里不由暗自嘀咕,那般力气宛如要将自己都嵌入他的身体里那般,她心里有些怕。
“还有,练剑就好好练剑,脱,脱什么衣服?”
鹤语抿了抿唇,“还有,你还吓我。会飞你就很厉害吗?!”
她越是心虚,越是要挑谢夔的错处,结果挑着挑着,不知道有没有说服谢夔,反正鹤语是把自己给说服了。她给谢夔的这一巴掌,完完全全就是有正当理由,就是应该的。
“打你不应该吗?”鹤语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转身朝着楼下走去。
被她留在原地的谢夔:“?”
如果不是因为他看见鹤语有些忙乱的脚步,他还真要以为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永乐,今日你怎的不抚琴?也好为了我们助兴呀。”
“对呀对呀,公主殿下的琴声,我当初听了一次,回头可是有好长一段时间,念念不忘,惦记得很呢。”
“哎呀,今日我带了‘春雷’,不知殿下可有兴致弹奏一曲?”
谢夔脚步不停,一群不知愁苦是何种滋味的小娘子对当今最得圣宠的公主殿下的恭维而已,还不值得他停足。
很快,谢夔就听见了另一道慵懒又随性的声音传来。
“是么?雷氏的琴?让我看看如何。”
好大的口气。
谢夔忍不住想。
即便是他已常年不在上京,但是也知晓这雷氏,是当今制琴的高手。放眼整个天下,估计都没人能出其右。
一个小小豆蔻年华的少女,竟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她来看看雷氏琴如何。
谢夔摇头,果然是被帝后宠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
“好呢!”
但跟谢夔不同的是矮墙另一头的少女们,一个个在听见鹤语这话后,飞快地动了起来。
“我要坐这儿,永乐,我要离你最近的位置!”
“我要在这儿,芍药,去给你家小姐沏一壶信阳毛尖,好琴自然是要配好茶。 ”
“今日我新学了一段舞蹈,不如借着永乐的琴,我在一旁伴舞如何?”
那边热闹极了。
唯有鹤语自己没那么激动,还懒懒地靠在软枕上,“至于么?”她低笑道,这话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几分纵容眼前这群人的打趣和放肆。
很快,最开始说自己得了“春雷”的女子身边的婢女将七弦琴抱了来,放在鹤语跟前。
焚香,净手。
“铮——”的一声琴鸣,鹤语意识到这琴音都是经过了调节,她很快直接上手弹奏了起来。
今日是雨过天晴,天空澄澈,她最是喜欢。
心情好,抚出的曲子,也是随心而弹。本来鹤语先前就没想过要弹琴,若不是想要试一试这春雷,她根本就不会答应身边小姐妹的请求。
即便只是随手一弹,霎时间,清透的琴音越过了矮墙,遍布了整个桃林。
那琴音,似有强劲有力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飞跃至远方。后一秒,这清透爆发力极强的琴音又陡然一转,变得醇厚而淳朴,厚重中带着几分雀跃,似暮鼓晨钟,幽深而宁静,沁人心脾。这琴声中始终没有消失的就是那一股令人觉得勃勃生机的生命力,轻而易举地搅动了所有听者的心绪,掌控力十足。
除了谢夔自己,没有人知道当年在桃林的一墙之隔处,自己停下了脚步。
皇族嫡公主擅琴,名不虚传,竟是真的。
谢夔忍不住听完了这一曲琴音,正当他有些好奇这令人心头一阵酣畅淋漓的琴谱时,矮墙另一头已经有人替他开了这口。
“永乐,这是什么曲子?我怎么好像从前从来没有听过?”
“随手弹的,还没有名字,若是你们都喜欢,那改日我把琴谱整理出来,拿给你们?”说话的人的声音,好像还是那么漫不经心,没有一丝炫耀。
后面的都是那些郡主小姐们的私房话,谢夔很快抬脚离开。
“听了公主的琴音,日后总会念念不忘。”
当谢夔都已经重新踏上了回北的路上,有一日,脑子里却是冷不丁地冒出来了那日在矮墙另一头,其中一位贵女说的话。
他当初只当对方是吹捧,压根就不曾放在心上。可后来,他发现自己在看见黄沙漠漠上的一轮鲜红的落日时,心底忽然就蔓延上来一个荒唐而不可能的念头。
“节度使大人的私事儿,也是你我能随意置喙的吗?”王锦黑了脸,他说这话时,飞快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夏涵今,顿时眉头皱得更紧。他倒是给钟世远使了眼色,可是不知道是后者理解不到,还是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压根就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我当然知道我大哥的私事儿没我插嘴的份儿,但这不是因为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吗?毁我大哥清誉,不知道我将这事儿告诉我大哥,你们王家会不会吃排头。”钟世远抱着臂,斜斜地,懒散地靠着一旁的木质楼梯扶手,脸上尽是玩世不恭。
王锦:“……”
倒是这时候在王锦怀中的春娘,抬头看了一眼倚着楼梯而立的钟世远。她眼波柔和,那眼神,颇是有些看了能叫人骨头都酥一半的效果。
当钟世远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时,偏头,跟春娘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奈何钟世远一根筋,脑子里似乎压根就没有男女情爱这种东西。
钟世远一皱眉,看着春娘便直言道:“你这么色眯眯看着我作甚?”
说这话的时候,钟世远还捏了捏自己手里的马鞭,好像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只要一有动作,自己手里的马鞭就要出手一样。
暗送秋波的春娘:“……!!!”
好一个木头!
王锦则是一听自己怀中的美人受辱,大怒,“钟世远你别太过分,你,你怎可这般诋毁春娘?”
钟世远:“???”
嘛玩意儿?诋毁?
刚才分明就是那女人像是一条蛇一样看着自己,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好不好?
可钟世远还没来得及开口,在王锦怀中的春娘已经先一步开口。
“锦郎,我们还是先离开吧。看来这位小将军,也看不起奴。奴不愿意看见锦郎为了奴,被他们误会,受委屈。”春娘说着这话,眼里已经流出了两行泪。
这说变脸就变脸的本事,直接把一旁的钟世远看愣了。
明明是他差点被眼前这女子用目光把衣服都剥光了,怎么现在这人还哭上了,好像是自己欺负了她似的?
王锦一看便心疼得不行,“好好好。”现在无论春娘说什么,恐怕他都会答应,“我们现在就走!”
说完这话,王锦就搂着怀里女子的细腰,朝着楼下走去。
钟世远莫名被人嘴了两句,他是什么人,何必要诋毁一个陌生女子?他还想要拉住王锦说个明白,可是后一秒,珍珠的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
“钟将军。”
钟世远顿时收回了找王锦好生理论的念头,转头,那张有些颇具有少年气的脸上露出了笑,“珍珠姑娘。”
珍珠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在一旁还有些局促的夏涵今主仆,然后拿出手中的锦盒,递给了面前的女子,开口道:“我家主子说了,夏姑娘既如此有本事,何必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不值得的人身上?这是我家主子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夏姑娘收下。”
夏涵今一愣,她压根就不认识眼前这个看起来貌美的女子是谁。尤其是在看见钟世远竟然都对后者很恭敬的样子,后者竟主动跟自己搭话,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这……”她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后一秒,珍珠就已经将锦盒放在了她手中。
夏涵今有些犹豫着打开了手中的盒子,在锦盒里,躺着一柄水头极好的玉如意。
珍珠:“我家主子说了,愿日后夏姑娘事事如意,郎君亦如意。”
鹤语的确还没有就寝。
从上京来了这漠北苍凉之地,她有些水土不服,平日里都觉得嗓子干得难受,而身上亦是如此。即便是日日清洗,但只要一日不抹香膏,都觉得浑身干痒。
鹤语现在正褪了衣衫,放下了床幔, 坐在里面朝胸腹处涂抹着。
小臂后背小腿这些地方,她可以让身边的婢女擦拭,但更隐秘一点的地方,需要褪了小衣亵裤,她都是自己动手。
降真香还在室内燃烧着,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寝被,被床幔围起来的狭小的空间,都让鹤语觉得分外有安全感。
谢夔推门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幅美人图。
烟霞色的床幔并不能将床榻内的一切都遮掩,相反的,轻纱将床内的那道身影勾勒得朦胧而又有摄人心魂的美感。
雪白裸背的流畅线条,在往下滑落到腰际时,狠狠一紧,便成了江南水乡人口中传唱的“一搦掌中腰”。
谢夔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间,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倏然一下转身。
鹤语在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时,不由蹙眉。
珍珠玛瑙都是伺候了她多年的婢女,知道她不喜在抹香膏的时候有人进来。
“谁?”
鹤语在问这话的时候就已转身,朝着床幔外看去。
当堂中那道看起来修长又英伟的,俨然是成年男子的身躯出现在鹤语视线中时,鹤语登时瞪大了眼睛,“来……”
最后的“人”字还没有喊出口,下一秒,鹤语甚至都没有看清面前这人的身影究竟是如何动的,反正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对方已经隔着眼前这烟霞色的床幔,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已经横过她的胸口,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床榻上。
“是我。”谢夔低沉着声音开口。
这瞬间,他对上了眼前鹤语的那双眼睛。因为猝不及防和惊骇,而出现的湿漉漉的雾气,看起来又娇又令人怜爱。这么近的距离,谢夔能轻而易举地看见被迫躺在床上的年轻女子鸦羽般浓密的睫毛,此刻甚至还在簌簌地抖动,像是不安。精致的五官在此刻看起来更显得惊艳,谢夔手上的动作不由轻了两分,“谢夔。”他不知道鹤语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模样,他先主动开口。
鹤语此刻的状态不太好,她不知道谢夔是怎么进的自己房间,但现在,她几乎半裸着被谢夔压在床榻上,即便眼前自己跟谢夔之间还隔着一层床幔,这副模样被谢夔看见,也是她极为不能接受的。
“放肆!”当谢夔的手终于松开时,鹤语眉宇间展露出来的神色陡然一变,高高在上的上京贵女姿态十足,但又奈何此刻鹤语的姿态实在跟她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味,青丝铺满了枕间,露出来的那抹雪白的脖颈,黑与白的对比,显得格外强烈。这般场景,任由世间任何一个男子看了都会觉得血脉喷张。
谢夔也是男人,尤其是现在他身下压着的人,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人。他掌心里还捏着鹤语的那截手腕,指腹间传来的柔嫩光洁的触感,令人心旌摇曳。
谢夔的喉结滚了滚,他自然有听到鹤语的呵斥声,说实话,娇滴滴的公主殿下这般姿态,“放肆”这两个字吼出来没什么气势。
可谢夔到底身上还剩下世家子最后一点涵养,他从床上站起来,背对过鹤语。
在床榻上的鹤语赶紧起身,伸手拉过一件宽大的外袍,囫囵将自己包裹了起来。虽说现在谢夔已经起身被对着她站着,但是对方带来的压迫感却还十足清晰。英挺而铁血肃杀的男人,在这一间香软的闺阁房间里,如此格格不入。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珍珠的声音。
“殿下?”
珍珠和唐坚在门口面面相觑,刚才珍珠从鹤语房间退出来,她知道自家殿下的习惯,在涂抹香膏后,还要喝上一碗燕窝。刚才珍珠就是去楼下煮燕窝,门口就只留着唐坚。
横竖有护卫长守护在殿下房间门口,决计不会有任何外人能靠近。
但偏偏,谢夔出现了。
唐坚并不知道此刻公主在房间里做什么,看见谢夔出现时,他下意识拦住了。
可谢夔一个眼神扫来时,唐坚犹豫了那么一瞬。
驸马倒也不是旁人,这个念头闪过时,唐坚就晚了一步,谢夔已经步入了房门。
当珍珠端着燕窝上楼后,知道驸马竟然在房间里,这时候这才敲门试探喊道。
珍珠是知道自家殿下对驸马的感情的,当初“相看”时,她家殿下就是相中了谢夔的那副皮囊。 在大觉寺里,身着一身烟灰蓝圆领窄袖胡服的谢夔,看起来是真正的如“岩岩若孤松之独立”,那双眉眼,堪称“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俨然就是出众极了的世家公子。
即便是为一方将领,古往今来也有儒将。
可是当新婚夜时,驸马俨然颠覆了殿下对他的印象,甚至在洞房时,把驸马给赶了出来。
这事儿就只有她们几个公主房里的人知晓,算是极为隐秘的事,唐坚不知道,自然也不清楚自家殿下对于驸马的态度。
珍珠现在想到驸马竟然不经通传,就进了房间,她暗自着急,唯恐驸马又触怒了殿下。
可没想到,房间里很快传来了鹤语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并没有很生气。
“无事,这里不用伺候。”鹤语坐在床榻上,咬着牙说。
她脸皮薄,哪怕是贴身伺候的人,她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对着谢夔。
门外的唐坚松了一口气,而珍珠则是有些意外。
不过既然鹤语说不要她伺候,她便规规矩矩地守在了门口。
房间里,鹤语看着还站在自己床前不远处的谢夔,后者看起来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拢了拢自己胸口的衣服,一想到刚才谢夔扑过来按住她唇的样子,鹤语脸上忍不住发烫。
除了新婚夜时,她从未跟哪个男子有这般亲密的接触。
定了定神,鹤语微微抬起了自己的下颔,“你怎么在这儿?”她看着谢夔发问。
鹤语端着茶盏的那只手,在半空一顿。
站在她身后服侍的珍珠,忽然不知道她现在拎着茶壶的手,是不是应该给自家殿下添茶。
“咚”的一声,鹤语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珍珠忙不迭给她重新添了茶水,然后安静地站在一旁。
在包间里,现在比珍珠更觉得难捱的人,是钟世远。
钟世远觉得今日自己出门,一定没有看黄历。不然,这“大凶不宜出行”几个大字,他怎么就没有看见呢?
当外面夏涵今那句“攀上了节度使大人”的言论落进他耳朵里时,钟世远下意识地道了一句“放屁”。
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在鹤语面前,脸上顿时有些讪讪,“殿下,都是没有的事。我们节度使大人这么多年一直洁身自好,身边绝对没有女人,真的,就连一只母蚊子都没有。”钟世远说这话的时候,就差直接竖三指对天发誓了。
鹤语轻笑一声,也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相信。
外面那出戏倒是还没有结束。
王锦在听见夏涵今的话时,站在楼梯上回头,“我王家背信弃义?放眼整个灵州,谁不知道你夏涵今凶悍?身上哪里有半点小娘子的模样?舍妹跟大人两情相悦,倒是被你说得是我们王家攀附了节度使大人。”
夏涵今气得眼睛发红,就算是再厉害的小娘子,被自己的未婚夫当众说“凶悍”,也忍不住觉得委屈想哭。
她身边的婢女也跟着气得不行,但主仆二人都是嘴巴不厉害的,现在也只能听着王锦的话,被气个倒仰。
“你出去看看。”就在这时候,在包间里的鹤语听不下去了,看着钟世远说。
不管外面那个叫夏涵今的小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跟她有婚约的郎君这般说话,就是令人心生不快。
凶悍?一个女子对着未婚夫变得凶悍时,难道不应该先想想那个男人先做了什么事吗?
钟世远其实老早就想出去呵止外面的三个人,在可是鹤语坐在这里,后者没有开口,他哪里敢自作主张?
现在鹤语一开口,钟世远几乎立马就站了起来,“是!。”他飞快回了鹤语,然后打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钟世远一开门时,声音也随之而至。
那声音一听,就是已经忍耐了很久。
“放你祖宗的狗屁!”钟世远出去后,还很贴心地将包间的门合上,不让外面的几个人看见里面的鹤语。
他那张脸,一出现在灵州城里,估计就没几个人不认识。更何况,眼前围聚在这三楼楼梯口的,都是平日里打过不少照面的人。
金银楼的掌柜从一开始就一直关注着鹤语所在的包间的动静,现在见到钟世远从里面出来,他那一颗原本就高高挂起来的心,这时候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了,只感觉快要呼吸不上来。
而王锦在看见钟世远时,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涨红。
他跟钟世远其实同岁,但是后者俨然是兵马使,成为谢夔的左膀右臂,而自己好像除了有个还不错的家世,什么都不如对方。
就因为这原因,每次王锦见到钟世远时,都颇为不自在。更何况,现在他跟钟世远的碰面,还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更让他心里生出了几分尴尬。
“钟小将军,今日你怎么在此处?可真是有些巧啊。”王锦按住心头那点诡异的男人的自尊心,换了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跟钟世远打招呼。
王锦脑子里在这时候已经将整个灵州城里的未婚小娘子都过滤了一遍,回想着最近谁跟眼前这人走得近 。
可仍旧没什么头绪。
钟世远才懒得跟他寒暄,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要在包间里面那位殿下跟前,将他家节度使大人身上的“脏水”刷干净。
“你说你妹妹跟我们节度使大人什么?两情相悦?”钟世远才不管王锦的什么脸面不脸面,王锦的面子有他大哥的清白重要吗?钟世远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王锦,不容对方有任何躲闪。
王锦的确没想到自己在背后谈论谢夔的私事儿,会被钟世远听见。
可是若让他当着夏涵今的面改口,他又做不到。
夏涵今的父亲夏塘官至五品,是比他父亲参军的职位品级高上不少。他跟夏涵今的这门亲事,其实是他们王家高攀了夏家。何况,夏家还就只有夏涵今这么一个女儿,他若是能娶到夏涵今,夏家如今的一切,日后都会是他的。
本来就因为这般原因,他跟夏涵今订亲,交换了八字庚帖后,他就一直在夏涵今面前有些抬不起头。
如今好不容易他的妹妹王芙,好像是得了节度使大人的青眼。在整个灵州城里,谁不知道节度使大人虽说三年前已经成亲,但是上京的那位公主殿下,却一次都没在朔方境内露过面,想来公主殿下也是极为不满这门亲事的,那节度使夫人的位置,自然也就形同虚设。谢夔身边一直没有别人,这朔方境内,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将自家女儿送到谢夔身边。
可无一人成功,除了上一次她妹妹在宴会上抚琴时,被节度使大人夸赞了一句。
也就是因为谢夔的这么一句夸赞的话,王家上上下下心思浮动。若是王芙能凭借一曲琴音,跟谢夔搭上关系的话,他们整个王家,说不定都会飞黄腾达。
现在王锦按下心中对钟世远出来搅局的不快,开口道:“节度使大人喜欢舍妹的琴音,想来应该也是对舍妹有那么几分意思吧?钟小将军还未成亲,应当是不知这男女之间的微妙情愫。”
钟世远一听这话,差点笑了。
“你少自作多情,我大哥什么时候说了喜欢你妹这种话?”钟世远才不管什么含蓄不含蓄,反正王锦自己都不在乎他亲妹妹的声誉,他一个外人,又怎么可能在意?“两情相悦?你怎么不说不久后,我大哥就要八抬大轿将她迎进府中呢!?”钟世远气得头疼,今日这话,传进了鹤语的耳朵里,今夜,他家大哥肯定什么都知道,到时候受皮肉之苦的人还不是自己?谁让他就这么不长眼,今日带了公主殿下来这金银楼,又碰见了王夏两家的儿女官司呢?
王锦:“钟世远!”
事到如今,他如何听不出来钟世远话里的讽刺?
她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原谅对方,可是心头那股有些温热的暖流,却是骗不了人。
“我知道了。”鹤语说。
这件事情就这么轻飘飘被揭了过去,好像从来没有发生一样。
用了早膳,鹤语选了一身今日准备上街的服饰。
昨日在金银楼买了不少,她换下了平日里常穿的宫装,换上了彩月族女子的服饰,扎着两条大麻花辫,乌黑的发丝里,掺杂着不少亮晶晶的彩带。
当鹤语穿成这般站在铜镜跟前时,珍珠和玛瑙都不由惊呼出声。
鹤语精巧的五官,配着彩月族少女俏丽的服饰,看起来充满了元气,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睛。
跟往日里不同的异域风情,令鹤语看起来别具一格,却又一点儿也不违和。
“殿下可真好看。”珍珠真心实意开口说。
玛瑙在一旁点头,即便是同为女子,她们现在也不由有些看得呆了。
“对了,殿下。”玛瑙从一旁拿出一块由无数小小的银片制成的“面纱”,挂在了鹤语的耳边,“殿下不是想要今日出去不被人认出来吗?这也是彩月族的东西,听说她们族内的贵族小姐出门,有时间也会带上面纱,不算是抛头露面。”
银片冰冷的之感,贴着鹤语的面颊。那张精致的脸蛋,顿时变得若隐若现,还更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让人忍不住想要驻足,一窥细碎的银片后的那张绝世脸蛋。
鹤语伸手碰了碰,笑眯眯点头,“行,你们也都去换一身衣服,还有,给唐坚也拿一身去,今日他跟着我们一同出门。”
珍珠和玛瑙欢快应下。
府前已经备好了马车,鹤语很快扶着珍珠的手上车,一行人直奔东街尽头。
谢夔给的消息没错,乐坊就在此处。
“主子,到了。”唐坚亲自驾着马车,在外面开口说。
在灵州城里的这家乐坊看起来还挺大。
鹤语走进去,就有看起来水灵极了的年轻女子迎上来。
“贵客是要听曲儿还是点曲儿?”穿着绿裙的女子对着鹤语主仆一行人福了福身,开口问。
玛瑙站了出来,看着她开口道:“我家主子今日落脚灵州,想来听听曲儿。你们这儿,听曲儿和点曲儿是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绿裙女子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在灵州地界,本地喜欢听曲的百姓并不多,一来是没什么财力,二来,在灵州城里混居着不少外族人,就像是眼前这行人穿着的彩月族的服饰,她也能大概猜测到她们的身份。而彩月族本身也有自己的乐器,不一定能听得惯她们这里的曲子。不少外族人,都能歌善舞,五花八门的乐器,跟她们乐坊的并不相同。这也导致了那些在灵州居住的外族人,有自己的乐器和曲谱,欣赏不来她们乐坊的那些曲子。
如今,眼前来的这行人,很可能是今日来灵州将要举办的春日宴,从别处而来的彩月族的贵族小姐。
“回姑娘的话,我们小店里有大堂,每日都有安排固定的姐姐们登台演出。若是有人来听,你们便同旁人一块儿,就坐在那处便是。”绿裙女子说这话的时候,伸手朝着不远处的大堂指了指,“若是小姐想要听指定的曲目,那就是我们这儿的点曲儿。小姐想听什么曲儿,或者说,想听我们乐坊里哪位姐姐弹奏的曲儿,都可以在我们的包间里点曲儿。只不过,这点曲儿的价格,跟听曲儿的,可就有些差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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