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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调二十年,觉醒系统后一鸣惊人

三寸光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小说《低调二十年,觉醒系统后一鸣惊人》,现已完本,主角是李施诊徐年,由作者“三寸光”书写完成,文章简述:“选择一:低调隐忍,待二十年后正式激活。”“选择二:强行激活,后果自负!”我选择前者后,忍辱负重二十年,终于到了激活的时候!这二十年里,受尽了太多的侮辱,如今有了系统,我便要一点点还回去!欺我无能让我入赘为婿?我可早已不是那平凡的少年了!一步升一品,只需五步我便能碾压在座各位。这个世界,从现在开始由我改变!...

主角:李施诊徐年   更新:2024-01-18 07: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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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施诊徐年的现代都市小说《低调二十年,觉醒系统后一鸣惊人》,由网络作家“三寸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低调二十年,觉醒系统后一鸣惊人》,现已完本,主角是李施诊徐年,由作者“三寸光”书写完成,文章简述:“选择一:低调隐忍,待二十年后正式激活。”“选择二:强行激活,后果自负!”我选择前者后,忍辱负重二十年,终于到了激活的时候!这二十年里,受尽了太多的侮辱,如今有了系统,我便要一点点还回去!欺我无能让我入赘为婿?我可早已不是那平凡的少年了!一步升一品,只需五步我便能碾压在座各位。这个世界,从现在开始由我改变!...

《低调二十年,觉醒系统后一鸣惊人》精彩片段


“这位军爷,来找村妇所为何事?”

久病在身的徐菇异常冷静,没有把不多的力气花费在大喊大叫之上,因为她十分清楚就算声音洪亮到把河竹村里的所有人全都喊过来,恐怕也无济于事。

既然是在大白天披甲闯门,这也就意味着无惧他人知晓。

曹柘没有理会徐菇的询问,他站在小院里如同一尊沉默中恪尽职守的雕塑,黑色的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下亮起一抹金属独有的冷光。

不多时,徐年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李施诊。

“娘!你没事吧?”

徐菇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你就是徐年?我来此地乃是奉命行事。”

雕塑般的披甲之士转动头颅,望向一身粗衣的少年,瓮声开口。

“你,即刻随我赴京。”

平缓的腔调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你是谁?奉了谁的命令?”

一个不认识的人突然闯入家里要带自己去京城,徐年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人走了。

至少也得把事情原委问个清楚,再判断该不该跟着人赴京。

但甲士奉命,却不留余地。

“到了京城你自会知晓。”

浑身煞气如排山倒海一般压了过去,打算强行擒住徐年带离这不值一提的山村。

煞气临身,徐年似乎听到了金铁交击之声,闻到了血肉糜烂之腥,感受到了鲜血泼洒在脸上的滚烫,如同置身在一方人命如草芥战场之上。

一瞬间手足失措,难以动弹。

徐年的身后响起一声冷哼,清风抚身而过,煞气一扫而空。

“不说缘由就要将人带走,这是否过于蛮横了?”

李施诊挡在徐年面前,隔开了煞气。

曹柘看了李施诊一眼,随后微微低下头,看不清眼神,但就在李施诊皱着眉头要再次开口的时候,他却忽然将手搭在了腰间佩刀的刀柄之上。

锵——

刀刃出鞘,划出一道冷冽寒芒,直取李施诊脖颈。

“好胆!”

李施诊眸生怒意,一指点出!

道门七品,唤作指杀境。

指杀何意?

源自天地,蕴在黄庭的灵气从李施诊指尖浮现,倏然间如银瓶乍破迸发而出,灵气蔚然成了一条线,断开了斩过来的冷冽寒芒,击中刀身。

突发杀招的甲士身形一顿,足跟紧抓大地卸力,却终究是站立不稳,不得不后退了半步。

精铁铸成的刀刃上,也留下了一处豁口。

“七品武夫?”李施诊眉头深皱。

同为七品,他这道门修士倒是不惧怕一个武夫,只是此人既是奉命而来,能差遣七品武夫来着荒僻山村里随意拿人的必然有极大的来头。

杀招未果,曹柘默然收刀入鞘,厉声喝道。

“我乃折冲将军亲卫曹柘!”

“此行奉将军之命带徐年回京。”

“道门修行不易,还望阁下不要自误!”

常言道先礼后兵,但这名将军亲卫显然是反着来了。

先兵,后礼。

如果刚才暴起的一刀能够杀人,或者是取得成效击退李施诊,曹柘直接就会把徐年带走,连口舌功夫都省下来了。

背后竟是一位将军?

这可麻烦了。

李施诊深知这有多么棘手,大焱将军从无虚职,代天子执兵锋,道门七品的道理,如何也大不过一位大焱将军的旌旗。

尤其是这折冲将军,不仅出生显赫,更在数年前与玄威国的交锋中,亲率一千精锐奔袭千里横翻天险,越过了十万大军直取玄威国都,生擒国主立下泼天战功。

近些年大大小小的战役更是无一败绩,军锋锐利声威隆重,已成大焱万里河山的柱石之一,隐有成为大焱第四位大将军的势头!

但是如此耀眼的一位将军,怎么会牵扯到荒僻山村里的少年?

竟然派了亲卫过来拿人……

“折冲将军?徐世威……你是徐世威的兵!”

徐菇惊呼一声,久病的身体猛然提起力气,用身体将徐年护在身后,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名折冲将军的亲卫,里面的怨恨只比护子心切的刚强逊上一筹。

镇国公给徐家留下的是一个世袭爵位,而折冲将军是徐世威自己挣来的军职。

“八年前我们母子赴京徐家连大门都不曾开过,八年后竟又要来带走我儿子?”

“他徐世威好一个开疆拓土的大丈夫,到底是想干什么?”

“把我们母子又当成什么了!”

声泪俱下的控诉,句句惊心。

李施诊面色惊讶,怎么也没想到这对母子竟与那位折冲将军是这么一层关系,进而也大致明白了徐氏母子八年前赴京的遭遇,不由得摇头叹息。

“抛妻弃子,算什么大丈夫?”

亲卫曹柘依然是沉默以应徐菇,但对李施诊却回以冷言:“将军所为自有思量,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真是厉害……折冲将军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旁人说都说不得!”

被两人护在身后的徐年直视着曹柘冷嘲热讽,还没见过生父长什么模样,没想到却先见识到了其亲卫的威风:“八年前置之不理,如今他要我去京城又是做什么?”

忘不了八年前不曾开过的徐家大门。

更不会天真地以为那素未谋面的生父会在八年后唤醒了良心,要接他们母子到京城安享富贵。

直接带走徐年已然成了奢望,于是曹柘沉吟道:“徐家有一桩婚约需要履行。”

徐年嗤笑道:“婚约找我?莫不是苍天有眼,他折冲将军抛妻弃子糟了报应,徐家除我以外其他男丁都夭折了?”

“婚约只能由徐家主脉后人履行,须入赘为婿。”

不是迎娶,而是入赘!

依照大焱律法,入赘者为贱籍,不得出仕不得功名,参军亦不可为将领。

这辈子以后就只能指着妻家的晴雨度日,若是多有照顾,或许还能称得上是个富贵闲人,但如果不上心,恐怕就连妻家奴仆都未必瞧瞧得起招上门的姑爷。

徐菇血气上涌。

本就孱弱身体有些承受不住,两眼一黑晃了一下,徐年眼疾手快地搀扶住才没有摔倒。

未曾有过锦衣玉食的妇人望着曹柘,在那身象征着折冲将军威严的亲卫盔甲上仿佛看见了昔日有过温柔已经凝结成冰,只剩下深深的冷漠,惨然笑道:“入赘?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年儿。”

“他要年儿去入赘,与逼我去死有何异?”

曹柘依然无视了徐菇的怨愤,没有多看这位与将军有一段过往纠葛的女人一眼,他冷冷地看向依旧站在徐年面前的李施诊,等待着这名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荒僻山村里,能与他抗衡的道门七品做出选择。

知难之后。

是退,还是不让?

李施诊长叹一声,两条腿没有挪开半步,摇头问道:“曹大人,折冲将军如此安排,你觉得这合适吗?”

小说《低调二十年,觉醒系统后一鸣惊人》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入赘,等同于是定死了将来,再无建功立业的机会。

徐家这一代想来不会只剩下徐年这一个流落在外的男丁,但折冲将军舍近求远依然是让亲卫走么一趟要把徐年带回去,意欲昭然若揭。

不过是既不想在徐家大宅里长大的某位子嗣断了前程,又不愿毁去婚约留下失信于人的污点脏了镇国公府的门楣。

曹柘脸色平静,理所当然地说道:“婚约的另一方,乃是列鼎而食的世家贵女,不仅生得仙容玉貌,更是道武双绝的天纵之资,以天骄之名享誉京城。”

“仰慕者数不胜数,甘愿入赘的也并非没有,只不过他们体内没有流淌着将军血脉。”

“如此良缘落在山村庶民身上,无异于麻雀飞上了枝头,纵然沦为贱籍断了功名仕途,也比窝在这狭小的山村里所见到的天地更为广袤。”

“如何不能算是合适?”

言外之意,要说是不合适,也该是出身寒微的徐年配不上贵不可言的女方。

能够入赘都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应当感激涕零,磕头谢恩。

【镇国公府一桩婚契,及冠少年人生路远】

【选择一:入赘为婿,可成富贵。奖励:柔软舒适的床上三件套,为日夜耕耘保驾护航!】

【选择二:拒绝入赘,不屈檐下。奖励:仙灵根。有此天赋者,仙道缥缈如在囊中!】

【请宿主做出选择!】

花了二十年才成功激活的系统,在这关键时刻开始发力了!

这次系统仍旧把选择权交到了徐年的手上,但不论是从个人情理出发,还是考虑到系统奖励,没理由心存犹豫。

“有了仙灵根后再融合后天造化气,能成几品?”

【道门五品……】

从七品再升了两品,徐年放声大笑,指着曹柘的鼻子:“好一个合适!可我觉得还是令堂更合适,不如换一换,说不定我就认了!”

曹柘眸光骤然一寒,冷哼了一声:“贵为将军血脉,却不自矜自重,口出粗鄙,想来在成亲之前还得教你礼义廉耻,免得世人误以为徐氏子弟缺少教养!”

“我这山村里长大的庶民,可不配当你的徐氏子弟!”

武夫七品的气势凝聚至巅峰,但却越过了徐年,同着凶狠冷厉的眼神一起压向了同为七品的李施诊,虽然鞘中刀已豁口,但煞气溢出了刀鞘。

归根结底,徐氏母子的意愿影响不了局势。

一个久病积弱,一个黄口小儿。

不管两人愿不愿意,曹柘都会带徐年回京。

“阁下修为深厚,距离六品已经不远了。”

“要是道门六品插手将军家事,我也只能辜负将军命令掉头就走,回去领受惩罚。

“但此刻你还不是六品,我距你也不过十步,有六成把握杀你,要试试吗?”

沙场饮血的曹柘,远比浸淫在岐黄之术里的李施诊,更擅长生死厮杀。

李施诊面色沉凝,浑身灵力凝聚待发,但被他护住的徐年却仿佛初生牛犊不知虎狼可畏,忽然又笑道:“六品你就转身离开,那要是五品你该如何呢?”

“爬着回去,还是滚着回去?”

五品。

一个人如果有五品的修为境界,哪怕策论兵法样样稀疏,四书五经全都没读过,也足以在京畿之地立足,成为豪门望族的座上宾客。

放在京畿之外,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宗师也不在话下。

折冲将军不仅战功斐然,在武道之上也独具天赋,是大焱军中有数的高手,也不过是武夫里的四品境界。

“你若能有五品庇护,我自是砧板鱼肉,任尔宰割。”

曹柘面不改色地说着,朝着徐年缓步走去。

只是注意力却始终在李施诊的身上。

名不见经传的山村里有个道门七品就已经出人意料了,怎么可能还藏着个足以靠境界就闻名天下的五品强者?

“哦?”

“那你就滚回去吧!”

“入赘是你们徐家的事,与我何干?”

少年意气,怒极反笑,锐不可当。

眼里盛不下日月山河。

遑论劳什子的将军,狗屁的世家。

【叮咚!宿主已做出选择,获得奖励:仙灵根!】

“后天造化气,融合!”

【融合成功……】

少年从娘亲与长辈的身后走了出来。

立于天地之间。

一步迈出,风云忽起,一缕缕乳白色的气凝聚而出,环绕四周。

李施诊见到这一幕有些吃惊,若是徐年不舍昼夜的苦修,终于自行完成了引气入黄庭,他不会觉得吃惊,毕竟这不过是道门修行的基础。

但毫无灵根的徐年,眼下仅仅是向前迈出了一步而已,却将引气入黄庭完成得如此轻松,犹如呼吸般自然!

曹柘脚步未停,神态未变。

引动遍散天地之间的灵气入体,不过是道门九品,在他的刀下与凡俗其实也没几分差异。

徐年落下第二步。

天地灵气倏然变得急促,在他头顶凝聚成丹形,沉浮之间洒下灿灿金光,犹如帘幕。

“这……这怎么可能?”

李施诊见此奇景,忍不住惊呼出声。

“聚气成丹,道门八品聚丹境!而且丹气如金幕,此乃八品圆满之相!”

二十岁的道门八品,李施诊不是没见过。

无外乎是灵根深厚的道门天才。

可是一刻钟前才道门入品,一刻钟后却倏然聚丹入八品?

此等奇事,闻所未闻!

曹柘微微皱着眉头,不知内情的他以为徐年修炼至今才有的这份境界,单纯觉得这道门天赋倒是很不错,但终究不过是个被遗弃在外的私生子,没有底蕴,不可能翻起什么风浪。

只是下一刻,他脚步倏然一顿,手掌猛然搭上了刀柄!

此时,徐年迈出了第三步。

天地灵气,随之凝成线。

曹柘危机感浮上心头,拔刀正欲迎击,却感到这灵力又浑然一变,仿似起鱼青萍之末的风,扶摇而上。

徐年的第四步,踏在了空中!

“御空境……道门六品!”

曹柘首次变了脸色,刀刃出鞘了一半感到了极大的阻力,如入了泥沼之中。

不过他毕竟曾在战场上浴血厮杀,胆魄非同寻常,煞气从体内爆发出来,他怒喝一声,以武夫七品之身,悍然拔刀斩向立在空中的道门六品!

可是徐年会止步六品吗?

第五步。

不见任何异象。

这次似乎只是平常无奇的一步而已。

但却挟着天地之力,自上而下,踩向了曹柘头颅,势若天倾山崩。

七品武夫的体魄能抗刀剑,但曹柘在那只沾染着山涧泥泞的草鞋之下却只能退!

他很清楚,不退,就得死!

曹柘浑身肌肉鼓起,压榨出的气力超出了身体极限,多处肌肤渗出一层细密的血珠,才堪堪后退出半步,错开了徐年落下的第五步!

道门五品,玄真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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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都不说话啦?是这点黄金还不够吗?酥酥还有哦……”

眼瞅着小狐狸似乎又要往外掏黄金了,徐年眼皮一跳急忙说着够了够了,然后从这数百斤的黄金里拿出百两的分量交给已经说不出话的张槐谷作为诊金。

剩下的分文不取,让小狐狸收了回去。

“酥酥,这便算是我向你借的,利息就按债契上的来,你看怎么样?”

“不用啦,才这么一点黄金,只管拿去就好啦。”

小狐狸小爪子一拍,剩下的黄金重新化作金光没入她颈间柔顺火红的毛发里面。

这么……一点?

在穿越二十年后的今天,徐年懂得了一个道理,原来贫富差距不只是横在人与人之间。

人与妖之间也有!

还更宽!

黄澄澄的金砖分毫不少摆在面前,张槐谷默然无言,没有得到一大笔诊金的欣喜,也无法直接把这黄金再推回去,毕竟刚才话都已经说这么明白了。

只是他明明是想见少年本心,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失算了……”

算到了凭这对布裙与粗衣的母子拿不出黄金百两,却忽略了这只火红的狐狸竟是深藏不露随身带着一座金山。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这特么谁能提前算到一只连妖气都没露过的狐狸竟然能掏出金砖?

又不是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张槐谷默默撕毁了还没画押生效的债契,问起了师弟李施诊给徐菇用过的方子,将听到的每一味药和用法用量都仔细写了下来,然后减去三味添了一味,写成一副新的药方。

“天天,去抓药了。”

茶杯里加的料没见效果,张天天扁着嘴明显不快,不过这次却没有再上演父慈女孝的感人画面了,她拿上了这副新药方,规规矩矩地去抓药。

每一味药都细心称量,一钱不多,一钱不少。

张槐谷捻须轻笑,欣慰道:“呵呵,我这女儿虽然调皮了些,但分寸还是到位。”

你管在茶水里掺药叫调皮?

徐年跟着笑笑不予置评,反正你这当父亲的高兴就好。

新旧两副药方,体现不出医术的高低,李施诊其实也开的出张槐谷的这副新药方,只是没法长期稳定地供应添上去的那一味药,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更容易获得的三味药调和出相似的药性。

这是河竹村与玉京城的差异。

就如张槐谷先前就已经说过,徐菇的病他能治但有些麻烦,不是一两天功夫三四剂药下去就能解决,新药方仅仅是疗程中的一环而已,还要根据病情进展适时调整。

病来如山倒,病去似抽丝。

要将生长了八年的病丝抽去,不能下猛药,只能循序渐进。

所以,徐菇得在百槐堂留一段时间。

也就是住院。

不过百槐堂只收留病人,健健康康的徐年得另寻住处,不过现在天色已晚,看在李施诊的面子上通融一下,准他暂留一晚已经是张槐谷坏了自己立下的规矩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规矩?”

抓完药的张天天张嘴就拆了老父亲的台,张槐谷能咋办呢?全当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冒出去,若无其事地指出那几间是空着的客房,让徐年和徐菇自己挑一间收拾出来住。

张槐谷又写了一张单子,这次不是药方,而是一些药材,交给了张天天。

“金蛇藤、阴心古花、善明子……不是!老张你难为我是吧?你这单子上的十七味药,就没几样是好买到的,还有两三样有价无市,我上哪儿买去?”

“不急于一时,能买到几样买几样,剩下的我再想办法就是了。”

张天天收下药材单子,看了眼张槐谷随手与茶杯放在同一张桌子上的百两黄金,露出明悟之色:“啊!怪不得你要这么多钱,是拿来买药的啊?”

“不然呢?”

张槐谷摇头笑笑:“你这丫头把你爹当什么人了,我虽然不及你的李叔那般有悬壶济世的宏愿,却也不是为了这与粪土无异的黄金才入的杏林。”

“嘁,尽说些好听的,既然如此你自己又不缺粪土还问他们要什么……”

百槐堂的后门传来敲门声,张天天眼睛一亮,不用吩咐就跑过去开门。

九珍楼送餐的来了。

茶已经凉了。

眼看着又悠哉度过了一日,张槐谷煮了一壶新茶,终于拆开了那封跨越千里的信,里面有两张纸。

一张是以侄女开头。

“天天,有你的信。”

“我的信?”

拎着食盒的张天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接过信纸看了两眼才醒悟,笑弯了眼角,两条羊角辫都晃了起来。

“哈哈哈,我就说李叔怎么会光给你老张写信,像老张你一样把我忘了呢!让我看看李叔在信里都说了什么……”

少女说完放下九珍楼的食盒就跑去了一旁读信,只是留下的话里似乎有字眼刺中了老父亲的软肋,张槐谷怔了半晌才回过魂来,自嘲地叹了口气,拿起另一张信纸。

这次不出所料是以“师兄”开的头。

是给他的了。

张槐谷读着师弟寄来的信,近来安好之类的问候之后便提及了这些年来的近况,但再往下面话题便到了那位替他送来信的少年身上。

沏好的新茶喝了一口,继续看下去。

没看完几行,就仿佛这新茶烫口,张槐谷表情猛然一变,全都喷了出去,先看完了信的张天天正好走过来,连忙手脚一缩,但茶水还是沾到了鞋尖。

“老家伙你终于是中风了还是发神经啊?好端端地吐什么茶水,茶不要钱啊!”

会往茶里偷偷加料的少女怒容满面,如是说道。

张槐谷这会儿却没心思回应小题大做的女儿了,他望向替母亲收拾着房间的粗衣少年,弯腰扫去了久未有人居住与打扫而积攒起来的灰尘,再看看信纸上对这扫地少年的描述。

其中短短的五个字却是一字一惊人。

五!

步!

入!

五!

品!

“他娘的,一天看走眼了两次……”

既没看出那只小狐妖的根脚,也未认出当面了的五品大真人,张槐谷懊恼地揉了揉今儿个像没长出来样的一双眼睛:“天天,你说我方才对这小子……不对,是对这位小友的态度。”

“是不是不大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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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天摸了摸老父亲的额头,表情就如同见到太阳从西边出来,惊奇而又狐疑:“我说老张你别吓我啊,真发疯了?”

“疯什么疯,你这丫头就不能盼我点好!”

张槐谷瞪着眼说了一句,然后咳嗽了一声转换语气,像是在反思过去:“我是想了想,觉得这小友毕竟是师弟看中的人,算起来我也是他师伯了。”

“长辈对晚辈还是不应太苛刻。”

“再说了,他们母子千里赴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只认识我们,也是该多加照拂。”

听到张槐谷的解释,张天天眼里的狐疑散去了,她放着九珍楼的食盒不管,转身走向屋内。

“去喊他们母子一块来吃……天天,你这是干嘛去?”

“还吃啥饭啊!我得赶紧去翻下你那些医书,看有什么方子可治心神失常……”

落了不少灰尘的空房打扫干净,徐年去停在百槐堂门口的马车上拿徐菇的行李,有个在门口附近徘徊的儒衫男子见到他出来,眼睛微微一亮,微笑着迎了过去

“这位小兄弟且慢。”

徐年之前在百槐堂里见过这人,想来同样是来寻医问药,只不过自己凭借着李叔的书信进了后院,而这人没过得了张天天那一关。

百槐堂的大门都关了快半个时辰了,没想到他还在门口徘徊到现在都未离去。

大概是不甘心吧?

徐年很是感同身受,娘亲的病如顽石一般堵在心口,如今总算是有了松动的希望,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当然也不愿意就这么空手离去。

将心比心,倒是不妨听一听他想说什么。

“我刚才看小兄弟你们进了百槐堂后院,张槐谷可是同意为你们治病了?”

徐年点点头:“是啊。”

“先恭祝小兄弟了,有张槐谷出手想必不管缠着你们的是何疾病都能妙手回春。”

“谢谢。”

“呵,实不相瞒在下在这百槐堂碰了壁,看到小兄弟起初也不顺利是拿了封信出来才让守着百槐堂的女子变了态度,不知道这信还有没有?”

原来是打的这么个主意,倒是能理解,徐年歉意地摇摇头,解释道:“抱歉,那封信并非是什么推荐信,没有第二封。”

“如果是这样,那你能否为我引荐一下那位写信之人?”

“恐怕不太方便。”

这已经是明确的拒绝了。

李施诊会在河竹村这么偏僻的地方开设医馆,多少有点隐居的因素在里面,徐年自然不会到了这京城之后,碰着个陌生人就透了消息。

但是谢琼文就还不死心。

“不要忙着拒绝,我看小兄弟你手头应该并不怎么宽裕,要知道京城居大不易,在这儿寻医所要耗费金银更是如同流水,正好在下家境还算殷实,我们何不互相帮助呢?”

“这样吧,只要你愿意介绍写信之人给我,让我能进去见到张槐谷,在下必有厚礼相赠。”

说完,谢琼文便掏出来一锭银子。

银光锃亮,成色很足。

这一锭是十两,纵然是在这京城富庶之地,也够一个壮力两三个月的薪水。

“这点银子小兄弟先拿着,吃饱喝足后不妨去烟柳河上放松一下,等洗去初来京城的舟车劳顿,再仔细考虑一下在下的提议,我觉得到那时候小兄弟应该就不会拒绝在下了。”

徐年看着这锭银子,微微皱起眉头。

八年里进山采药外加一些零零碎碎的入账,他其实也攒下来一些钱,不至于为这一锭银子折腰,况且刚刚才见过金砖堆成山,这么一锭银子实在是……

“就这?”

谢琼文循循善诱的笑容顿时僵住:“这只是一点……恩,只是小小的见面礼,只要把那位写信之人介绍给我,你以后肯定不会后悔这次的选择。”

徐年挑了挑眼皮:“换而言之,不答应你,我以后就会后悔咯?”

“可没这么说,这是小兄弟你自己的想法,不过在下倒是觉得这一锭银子也不少了,人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小兄弟你觉得呢?毕竟古人有训,贪心不足蛇吞象。”

谢琼文看似温和的笑容中已经浮现出少许危险,虽然不明白这刚刚还谦逊有礼的少年怎么忽然就说话呛人了,难道他刚才说的有什么不妥吗?

不过也无所谓。

拿捏不了百槐堂,还能拿捏不了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跑到京城求医的少年?

徐年淡淡地说道:“我觉得?我觉得你说的不错,人是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无关尊卑老幼。

对善言善,以恶向恶。

徐年的态度就这么简单,就如亲卫曹柘领了折冲将军的命令在他面前耍威风,那也是会被问候令堂的,而河竹村的老村长等人待他不薄,他便一直以真诚相待。

原本徐年是以为谢琼文同为来百槐堂求医问药,也算是同病相怜感同身受,所以才有心思听一听他说什么,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如果是举手之劳能帮就帮了。

但这不依不饶,利诱连着敲打是几个意思呢?

还有这口口声声自称什么在下,却分明是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只有照着他说的做才是正理,否则就是自找苦吃。

这是否摆错了自身的位置。

求人该站这么高吗?

“我说啊,就算你进不了百槐堂的门,你妈没有张大夫救治就活不过今晚了,但我觉得这应该也不影响我今晚睡个好觉,明天早起尝尝京城早点的口味吧。”

“毕竟你妈死不死,应该是你爹才要操心的事情。”

徐年这夹妈带爹的一大棒子砸下来,习惯了威胁人都拐弯抹角说的文绉绉的谢琼文哪里招架得住。

把孩子都骂懵了。

谢琼文满脸不可思议:“你方才……说什么?”

徐年厌烦道:“我说,你要不喊我一声爹?兴许我就在乎令堂能不能活过今晚了。”

谢琼文气到指着徐年的手都在发抖。

“岂可如此……你岂可如此折辱我!你这竖子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天水谢家数百年来以诗书传家,怎能允你在这里辱我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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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府尹笑着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说道:“非也非也,这不是什么京兆府的规矩,只是我本人给谢公子的一句话,听与不听都凭谢公子本人。”

这前后的态度差异,让谢琼文有些费解,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在野的药堂怎么会让一位坐镇京兆府的从三品大臣敬而远之。

他有点不死心,但恰在此时后庭突然泛起一阵强烈的不适。

“噗——”

声闷,却臭不可闻。

京兆府府尹放下了刚端起的茶杯,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掩住口鼻的动作已经等于是什么都说完了。

谢琼文一脸难堪之色,他很想当成无事发生,但后庭不断涌动的感觉就仿佛是催命符,每一分一秒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逼得他不得不开口:“大人,我这突有内急,需要方便一下。”

“无妨的,这都是人之常情,来人啊,带谢公子去茅房!”

“多谢大人体谅。”

谢琼文走后堂内没有了其他人,京兆府府尹流露出嫌恶之色,挥手扇了扇风,要赶走这污秽之气:“虽说人有三急,但这家伙来之前到底都吃什么了?怎会如此恶臭。”

杯里没喝完的茶水都好似被污染了,不复清香。

只能倒了。

谢琼文在京兆府的茅房这一蹲,就是蹲了半个时辰,在此期间京兆府府尹都差人在茅房外问了问,担心这来头不小的公子要是在京兆府茅房里出了什么意外,万一是掉进坑里溺毙了,那可就是麻烦事一堆了。

走出茅厕的谢琼文,腿都已经软了,脸色也白了,整个人跟虚脱了一样,京兆府府尹再见到他时总有种能闻到股味儿的错觉,像是蹲太久已经熏入味了。

不过先前的不甘心就好像连同秽物一同留在了厕所里,谢琼文来见府尹只是出于礼仪来告了声辞,离开京兆府时已然是身心俱疲。

要是不知情的人见了,准会以为他是在里面蒙受了何等的冤屈与酷刑。

回到金堂玉马的镇国公府,谢琼文喝了一大碗茶水才感觉好受了些,想起了京兆府府尹的那句劝说,不甘之情又死灰复燃了,找到姑妈诉苦,过程中免不了添油加醋,把他自己说得多可怜多卑微,又把百槐堂描绘得多么野蛮无礼。

“……他们知道你是我侄儿,竟然还敢打你?好啊,这真是好啊!”

大夫人冷着张脸怒极反笑,旁边的下人都低着头噤若寒蝉生怕成了被殃及的池鱼,只有谢琼文似乎嫌这火还不够旺,还在接着怂恿。

“姑妈,我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今天一家医馆就敢不把我们镇国公府放在眼里,明天旁人知道了会不会觉得镇国公府可欺?后天怕不是就在贩夫走卒嘴里成了笑料。”

“姑父如今不在京城,镇国公府的名声就得靠姑妈您来维护了啊!”

大夫人沉思片刻,觉得也是这么个理,赞道:“琼文侄儿说的不错,不愧是咱们家能进有鹿书院的读书种子,这事是该向百槐堂讨个公道,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这样,明天一早你再去京兆府告状,就告诉府尹是我让你去的,我倒要看看这一间医馆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老爷虽然吩咐过不要在百槐堂滋事,但也没道理被欺负了还得忍气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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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琼文内心一喜,还没来得及想好要如何教训百槐堂里的那对男女,却忽然听到一声苍老的咳嗽,一位驼背独臂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厅堂门口,从昏沉的夜色中走出,任由厅内的灯火照亮,一身灰色短衣与府上其余下人别无二致。

这种老而残缺的仆人,姑妈竟然留在了府上没有遣走?

也是一桩稀奇事了。

只是主子难得的宽宏大量,但这残缺老仆似乎不懂得什么叫做感激,既不说明来意也不等大夫人允许,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径直跨过了门槛,走进了厅堂。

于下人而言,这已经有些僭越了。

但是对待下人严苛的大夫人这次却非但没动怒,反而先笑着开了腔:“曹伯怎么来了?这夜深风急,可得保重身体,来人啊!你们这些下人什么眼神?还不给曹伯上茶!”

原本还觉得这老仆不懂规矩该要敲打的谢琼文默默把训斥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他在镇国公府已经小住了段时日,还是头一次看见姑妈这么客客气气。

这老仆身份不简单!

“茶就免了,老奴只是听到大夫人方才提到了百槐堂,来多嘴问一下是发生了何事?”

大夫人把事情说了一遍,独臂老仆默默听完,抬起眼皮瞥了谢琼文一眼,仅仅就这一眼而已,谢琼文内心却猛然一慌,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大夫人家的这位谢公子,去百槐堂是求什么药?”

“琼文侄儿他也是为了承儿……”

于是大夫人又把天狐之事也和盘托出,独臂老人皱起眉头思索了良久,再次问道:“是谁告诉的大夫人天狐精血能助承少爷突破?”

“前些时候和人游园赏花时听说而来,同行的都是京中贵妇,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的发妻都在场。”

“是哪位夫人先说的呢?”

谁先说的?

大夫人回忆起当日游园,记得园子里的花开得很鲜艳,记得兵部尚书的夫人用了芳沁阁的新胭脂赞不绝口,记得九珍楼的百花饼松软可口,但有点小遗憾的是没能吃到招牌蛋黄酥……

至于天狐精血之事是谁先提起来的,大夫人就想不起来了,摇摇头说道:“好像是好几位夫人共同说的,但具体是谁先说的却是记不清了。”

独臂老仆沉思了一阵,忽然回头朝着门外吩咐:“去将大夫人雇来捉天狐的两人抓过来……算了,不必麻烦,直接杀了吧,记得手脚干净些不要留尾巴。”

门外似有风起,浑着夜色而出。

大夫人忽然感觉这夏季尾声的夜色竟滋生出了浸骨的寒意,使她有些许的心神不宁:“难道我被人骗了,这天狐精血不能助承儿突破反而有害?”

老人仅剩的一条手臂摆了摆:“大夫人有所不知,天狐精血用于武者九品冲八品确实是大有裨益,但这只天狐本身恐怕却纠缠了些麻烦,所幸最终未能到大夫人手上,不过为了免生事端,还是切除干净为好。”

再如何后知后觉,大夫人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上有蹊跷,可到底会是谁在坑害她呢?老爷虽然和兵部尚书关系密切但也不是毫无嫌隙,又或者是挡过老爷升官的礼部尚书?可那都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连老爷都不计较……

一位又一位夫人盘算过去,那些往日交情的闲谈笑语里似乎都藏着一把刀子,好像谁都没这个必要,但似乎谁又都有点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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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

徐年自然畅想过自己的将来,不可能一辈子窝在小山村里,世界这么大,总得去看看这里的山川风光与前世有何不同。

不论是捣鼓玻璃肥皂,还是厚着脸皮抄诗,都不失为一条离开小山村的出路。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母亲久疾难愈,徐年怎么能远游?到如今京城徐氏来了人,又是个变故。

曹柘虽然已死,死了个天知地知。

远在大焱京城的镇国徐氏再如何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把控着遥遥千里外河竹村山间小道的一草一木,只会以为徐年已经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但这只是一时。

镇国徐氏的婚约不会随着曹柘的死而草草结束,就算他们无从知晓凶手是谁,总是需要一个新郎才能维护住豪门望族一诺千金的大气。

好在徐年也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山村少年。

五品境界虽然不是人间极致,但天下之大也没几处去不得,在哪儿都不至于窘迫度日。

有了强硬的实力,便有从容的余地,选择将来该是如何。

徐年捋顺思绪,很快就把远方与京城徐氏列为了次要,富贵不急于一时,修行非一日之功:“我打算先治好母亲的病,不知道李叔能否为我指个方向?”

这还真问对了。

李施诊一直知道去哪儿能治好徐年母亲的顽疾,只是之前说不得也去不得,已经误过他们一次,不能再把人往火坑里推。

但换成是五品真人,火坑就不再炽热难挡,大可以去一去。

“京城。”

李施诊沉声说道,神情略显恍惚,思绪仿佛飘到了那座繁华至极的城池。

既是天下首善之城,也是大是大非之地。

他当年便是从那座京城逃了出来。

“我有个师兄在京城行医,他的医术和修为都在我之上,应该有把握治好。”

“不过我那位师兄不会离京,只能你带上你娘亲去京城找他。”

“如果决定要去,顺便替我捎点东西给他……”

曹柘来河竹村的目的就是把徐年带回京城的镇国徐氏入赘完婚。

这时候入京,就好比入瓮。

徐年却没有纠结,略微思索便决定带娘亲去京城治病,就如八年前娘亲为了他的前途也不顾路途坎坷毅然带他赴京。不过徐菇知晓后忧心不定,徐年劝说了好一阵才勉强答应下来。

约了个章法。

“年儿,娘可以随你去京城治病,但是答应娘不要强求好吗?”

“只要你平平安安,娘就能心安……”

为人母,终究是为儿担忧。

收拾了两天的行礼,徐年亲手合上小院的门,草药气味在阳光的照射下越过院墙,淡淡的甘苦在风中弥漫,河竹村的父老乡亲在村口相送,感慨良多。

“又去京城?这可远着呢,路上多加小心啊!”

“徐菇有个好儿子,以后准是享福的命。”

“谁说不是呢?不远千里带娘亲去京城治病,徐年这是大孝子!”

“没错,大孝子……”

大焱以儒礼为准绳,孝顺毋庸置疑是对一个人高尚德行的肯定,徐菇就听得笑得弯了眉眼,有没有福享都是次要,只是喜欢听到年儿被人夸。

只是成了大孝子的徐年受前世网络弄潮儿的认知影响,总有点对不上味。

这咋听着像骂人呢?

武夫九品的猎户提来了一串腊肉作为送行礼:“徐老弟,本来该是送你条猪腿,但我寻思着你们要赴京,鲜肉不方便,换成了我自制的腊肉,不介意吧?”

徐年掂量了一下,腊肉起码有十五六斤重。

那只野猪的一条腿差不多能有二十斤,但十斤鲜肉经过熏制能出七斤腊肉就不错了。

很是实在。

离开河竹村没走多远,在缺少修葺却又必经的道路上停着一架马车,等在旁边的李施诊见到徐氏母子走过来,把手中一个包袱连同缰绳递给了徐年。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多留个心眼,多一份平安。”

“嗯,李叔也多加保重。”

“一路顺风……”

李施诊目送着马车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已经看不到徐年挥动的手臂,他才转身离开,回到河竹村的医馆,日复一日地整理着药草。

只是这次,没有人给他打下手了。

……

雕栏玉砌的庭院内,锦绣花簇争相斗艳。

芬芳扑鼻,艳不胜收。

雍容贵气的妇人走在盛开的花簇之间,缀金镶玉的华美衣裳在阳光下折射出灿灿的光,她的目光在花朵间逡巡,漫不经心地说道:“算算日子,曹柘应该已经接到小野种,在回京的路上了吧?”

随行的管事低着头,轻声回禀:“是的大夫人,再过个十来日,曹大人应该就抵达京城了。”

“那个勾引老爷的下贱村妇会跟着一起来吗?”

“老爷并未吩咐,想来应该是让曹大人见机行事。”

“啧啧啧,那贱妇要是能这么不要脸死乞白赖跟来京城,我们偌大一个徐府若是容不下她,反倒教外人以为我是什么善妒怨妇了,只不过徐府也不养闲人,到时候府上的浣洗针线之类的活计就……嘶——”

大夫人亵玩着艳红的花朵,倏然倒吸一口凉气,缩回了手掌。

不沾阳春水的指尖赫然挂着一滴血珠。

管事凑上前,看到女主人刚刚摸过的花朵上有一根刺,大声呵斥道:“来人啊!今日是谁负责修剪这一带的花朵?”

不多时。

一名园丁被两个家仆押了过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不断求饶。

“大夫人饶命啊!小的一时疏忽,伤到了大夫人罪该万死……不敢奢求大夫人原谅,只盼夫人能可怜我家中老幼,饶过一条性命——”

“拖下去杖责三十,扔出徐府。”

府里用来责罚下人的杖,长五尺,宽四寸,厚两指半。

十仗下去疼得几宿都睡不好,二十杖就已经下不了地了。

三十杖后还能不能活,得看身子骨够不够硬朗。

“饶命啊……求大夫人饶、绕命啊——”

家仆将园丁拖去受罚,苦苦哀求的声音仿佛没能传进大夫人的耳朵里,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锦帕擦拭指尖血珠,随口又吩咐道。

“近些日子承儿习武练功劳筋苦骨,已经快要登临八品了。”

“但光吃丹药怎么能行呢?务必满足口腹之需。”

“昨天的清蒸鲥鱼,承儿吃了些腹肉,今天便吩咐膳房专门取鲥鱼腹肉再烹道菜肴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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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毂碾过泥土,浅浅长长的辙痕仿佛是道路的影子,夹道生长的杂草、无人问津的小石子,成了慢慢悠悠的马车的固定配角,在太阳的东升西落间愈发接近了京城。

徐年将缰绳搭在腿上,翻看着一本医书。

李叔临别时给的小包袱,便是要托付他带去京城转交给师兄的东西。

包袱里有一封信和这本医书。

信,也是信物。

不便私拆。

医书是李叔在师传医术的基础上结合自身的行医经验编纂而成,凝聚着半生心血。

准许翻看。

李施诊之前虽然没有刻意教导过徐年医术,不过八年的耳濡目染下来徐年也懂得了不少,读起来虽有晦涩,但远不至于一筹莫展。

离开河竹村已经七天了,路程过半,京城已经不远。

这一路上徐菇多是在车厢内安静休憩,偶尔下车走动一二,活络久坐疲乏的筋骨,而驾车的徐年每日除了研读医书,便是在适应道门五品的境界。

一方面是熟悉道门能力。

虽然五步踏足五品得到的境界千真万确不掺水,但徐年自身却缺乏驭使这份力量的经验,就好比骤然得了柄神剑,虽然简单的横劈竖砍就能削铁断金,但剑法造诣却又是另一码事。

另一方面,便是吐纳天地,引气入黄庭。

这是道门的基础。

徐年之前是在李叔的引导下才能完成这一步,但现在他身负着仙灵根,那些逸散在天地之间,看不见摸不着又无处不在的气,就仿佛从不惹尘埃的仙子变成了磨人的小妖精。

以前是爱搭不理,主动也没用,现在是热情似火,送上门来自己动。

时至薄暮。

夕阳为大地覆上一层红纱,马车在潺潺溪水旁停了下来。

“咕嘟咕嘟——”

徐年拾来柴火架起两口锅,一口锅文火慢煮溢出浓浓的药味儿,另一口锅大火烧得米粥翻滚冒泡,掐着火候依次加入切碎的腊肉丁和拾柴时顺手摘来的野菜。

拉车的枣红马就地觅食,慢慢吞吞地嚼着灌木丛上鲜嫩的叶片,忽然马脖子往上一仰前蹄高高抬起,俨然是受到了惊吓。徐年着眼看去,看到叶片残缺的灌木丛一阵晃动。

“窸窸窣窣——”

火红的毛发从枝叶中挤了出来,压过了夕阳的色彩。

竟是一只小狐狸。

枣红马竟是被这么一只小狐狸吓到四蹄颤颤巍巍,不敢嘶鸣不敢发狂。

胆子真小。

反观乱入的小狐狸,既不怕高大的枣红马,也不惧不远处的母子,一双湛蓝眼瞳如澄澈的湖面般倒映着翻滚冒泡的青菜腊肉粥,流露出十足的人性与灵动。

恰好,粥也差不多熟了。

“年儿,这小狐狸好像不怕生呢。”

徐菇温和地笑着,朝着在灌木丛里探出半个身子的小狐狸招了招手。小狐狸能够察觉到眼前的人类没有恶意,如同跃动地火焰般窜了过来,两只小爪爪揣在一起,趴在徐菇的手掌底下。

徐菇顺着毛发摸了摸小狐狸,小狐狸发出类似小猫般的呼噜声似乎很是享受。

只是一双眼睛,始终没移开滚滚冒着热气的粥。

徐年微微眯起眼睛,舀了娘亲和自己的两碗粥后,略加思索,又舀了小半碗,放在不请自来的小狐狸面前,小狐狸转动着眼珠飞速看了他一眼,紧接着伸出两只小爪爪抓住碗的边沿。

吹气,小小的喝一口。

似乎烫到了。

吐了吐小舌头,继续吹着气。

再尝。

见到这么像人的动作,徐菇有些诧异,抚摸着小狐狸柔顺毛发的手掌都缩了回去,有点害怕:“年儿,这……这小狐狸不会是妖怪吧?”

妖怪的形象在乡野山村的那些传言里大抵就像是更凶猛的野兽。

往往与吃人分不开干系。

喝粥的小狐狸怔住了,灵性十足的蓝色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忐忑,像极了孩童瞒着大人调皮捣蛋结果却被一眼看穿,一身火红的毛发都少了三分光泽,无比心虚。

坏啦,酥酥我被发现了!

这还怎么实施瞒天过海的大计?

可是明明用的真身,也没动过妖力,怎么就露馅了呢!

徐年却揉了揉小狐狸紧张兮兮的小脑袋,无所谓地笑了笑:“娘亲别担心,这小狐狸不会吃人。”

对啊对啊!

小狐狸接连点头。

吃人这么野蛮的行为,只有既没有开启灵智,血脉里又流淌着残暴本性的凶兽才做得出来!她酥酥天生就聪明灵泛,打小吃的就是大米饭配上烧花鸭、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

民间流传中妖兽噬人的形象,不能说全然不对,只是有失偏颇。

是有妖兽吃人。

但在某些地方救灾济难受乡民爱戴被奉进庙宇里享受香火的山神,其实就是妖兽;有鹿书院乃儒家圣人所创,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地,在其中读书修身的除了人之外尚有妖兽;万般道法源头的道一宗有只庇佑一方深受敬重的护宗神兽,说到底也无外乎是只道法通玄的妖兽。

与大焱相距甚远,远到常人难以涉足的百万大山之中,更有一个由妖兽建立起来百羽王朝,向大焱派遣过使臣和商队,知礼有方而又神秘强大。

只是这些事迹远不如噬人来的耸人听闻流传甚广,徐年也是从李施诊口中才能知晓。

就如人分善恶,妖其实也不例外。

小狐狸虽然是妖兽,但是妖力的强度也就相当于是八品,她自以为遇到的是一对凡人母子,把妖气藏得很好,但徐年可是道门五品的玄境真人,能瞒得住什么呢?

有多少尾巴毛分了岔都尽在掌握。

这只毛发火红的小狐狸虽然散发着妖气,但是灵性澄净,几无杂质。

虽然说煞气缠身的未必会是恶徒,久经沙场的老卒有一个算一个谁身上不带着几分血腥?但若是择人而噬的凶兽,便不可能一丝一毫的血腥煞气都不沾染。

喝完了粥,煮好了药。

小狐狸非但没有离去,反而跟着徐菇上了马车,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掌心。

经过了一顿粥的功夫,徐菇也不怕小狐狸了,实在是这可可爱爱的外表也与凶猛的吃人妖怪相差甚远,她挠挠小狐狸的颈部软肉,笑着说道:“这小狐狸不走,是不是想一直跟着我们?”

徐年端来适宜入嘴的温热药汤,小狐狸则抬起了小脑袋。

少年平静的眼神对上狐妖水汪汪的眼眸。

不需要说话。

眼睛已然在人与妖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

【赴京的少年,迷途的狐妖,古来多少笔墨落于此】

【选择一:收留狐妖,承下一段因果。奖励:它心通。他心通,听说过没?请注意区分“他”和“它”,奖励一经发放概不退换!】

【选择二:赶走狐妖,节外不生细枝。奖励:心如铁石。你的心将变得如铁石一般坚硬。少年与狐妖的故事笔墨还没铺开就已凝为句号,此生或许不会再有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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