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点阅读书 > 现代都市 > 重生之嫁给老男人全文

重生之嫁给老男人全文

落雨秋寒 著

现代都市连载

长篇穿越重生《重生之嫁给老男人》,男女主角杨宜杨威身边发生的故事精彩纷呈,非常值得一读,作者“落雨秋寒”所著,主要讲述的是:从洒扫的小丫头慢慢熬到大丫头,再到通房,再到姨娘,这其中的曲折及凶险,只有走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到。她出身不好,在庄里她也算是极通透之人,但进了里头,才明了她那点灵俐根本就不够用。大宅内,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想上进,必定得有人从上面的位置下来,你才有机会补上去。所以里面的斗争也厉害,稍有不慎,轻则被罚,重则被发卖被打死,都是极常见的事。她那些年,也是走得极艰辛,才爬上了姨娘的位子,可......

主角:杨宜杨威   更新:2024-11-11 14:55: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杨宜杨威的现代都市小说《重生之嫁给老男人全文》,由网络作家“落雨秋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长篇穿越重生《重生之嫁给老男人》,男女主角杨宜杨威身边发生的故事精彩纷呈,非常值得一读,作者“落雨秋寒”所著,主要讲述的是:从洒扫的小丫头慢慢熬到大丫头,再到通房,再到姨娘,这其中的曲折及凶险,只有走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到。她出身不好,在庄里她也算是极通透之人,但进了里头,才明了她那点灵俐根本就不够用。大宅内,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想上进,必定得有人从上面的位置下来,你才有机会补上去。所以里面的斗争也厉害,稍有不慎,轻则被罚,重则被发卖被打死,都是极常见的事。她那些年,也是走得极艰辛,才爬上了姨娘的位子,可......

《重生之嫁给老男人全文》精彩片段


林氏看着袋子里为数不多的精米,眼神一黯,嘴巴动了动,“他爹,家里只剩下两把精米了。”

杨大勇手一顿,继续吭哧吭哧地吸着旱烟,只是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林氏将布袋仔细地系好,叹了口气,一脸愧色地道,“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累得小四连口奶都吃不上。”说话间,她仔细地将襁褓里的娃抱了起来,只见那孩子脸小小的,小鼻子被冻得通红,小身子扭了扭,发出微微的声音。

林氏摸摸小儿子的头,看了杨大勇一眼,试探地问,“要不,我回娘家借点儿?”虽然娘家也不宽裕,但总比他们家强上一些。

杨大勇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本来他想说,去和大哥他们借点的,但想起自家大嫂的德性,他便把话头咽了回去。

林氏哄着小四入睡,期间看了杨大勇一眼,脸上出现了一抹艰难的神色,期期艾艾地道,“要不,那天王婆子说的事——”吞吞吐吐的话未竟一语。

“这事你甭说了,日后也甭提,就算我杨大勇再怎么穷,我也干不出这等卖儿卖女的事来!”说完,杨大勇站起来狠狠地吸了一口旱烟,然后走了出去。

独剩下林氏看着炕上的一双儿女直叹气。

杨宜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就见林氏一脸欣喜地凑过来,“大妞,你没事了?”

杨宜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妇人,她怎么和自己的娘长得那么神似?听着妇人一直在唤她的名字,声音和她娘也极相似。杨宜有点闹不明白了,她不是,不是死了么?元和二十三年,二十岁的她,被定以私通男子的罪名,生生被打死在童家大院内。

但如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氏叫了杨宜几回,她都是愣愣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以为昨晚的高烧把她的脑子烧坏了,顿时急得不得了。

“他爹,他爹,快回来啊,你闺女不会说话了。”

杨大勇挑水回家就听到自家婆娘的叫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忙放下肩上挑着的一担水,冲进了屋里。

“大妞?大妞?”杨大勇也是一脸焦急地唤着闺女。

杨宜眨眨眼,看着年轻了十来岁的爹娘,她迟疑地叫了声,“爹?娘?”

“哎——”林氏见她有了反应,忙欣喜地应了一声,把炕上的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身上可还有哪处不舒坦?”

杨宜摇了摇头。

此时,小四那边有了动静,林氏忙去看小四,也顾不得杨宜这头了,“大妞,你病刚好,先躺着歇歇,一会娘给你熬香喷喷的粥啊。”

此时杨大勇也放下了心,叮嘱了几句后,又去干活了。

看着还是壮年的爹娘,又将房子打量了一遍,确定了这儿确实是她家。杨宜总算消化了她可能回到小时候的事,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某种寓意不明的兴奋冲击着她,让她整个身体都酥麻不已。她眼眶不禁一红,她的人生,或许能重头开始呢,她这回,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怕她娘见了她这副样子担心,杨宜忙侧身身床内侧睡过去。

她十岁卖身进了童家,从洒扫的小丫头慢慢熬到大丫头,再到通房,再到姨娘,这其中的曲折及凶险,只有走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到。她出身不好,在庄里她也算是极通透之人,但进了里头,才明了她那点灵俐根本就不够用。大宅内,本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想上进,必定得有人从上面的位置下来,你才有机会补上去。所以里面的斗争也厉害,稍有不慎,轻则被罚,重则被发卖被打死,都是极常见的事。

她那些年,也是走得极艰辛,才爬上了姨娘的位子,可惜,最后还是输了,输得一塌糊涂,最终还丢了性命。而且她背了个通奸的名声,尽管她是被诬陷的,但世人并不这样想,她不守妇道的名声必定会累及家人的。也不知她去后,家人如何了?

摩挲着瘦可见骨的手背,杨宜叹了口气,前世年少,经事少,被别人许的荣华富贵迷晕了眼,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却没料到,最后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还连累家人。那十年,她手上也不干净,最终输了,不管是谁设的局,她都不恨,不是她心善,而是她的心已经死了。但凡她还有点盼头,她都会争上一争。

但她的希望已经被绝了,一个女人,没有子女傍身,又被人下药绝了生育能力,而且,还失了男人的宠爱,还有什么活头?

再者,她也厌倦了,才会懒得争辩地死去。

便是她费尽周折找出陷害她的凶手又如何?设局的无非是童家的那些妻妻妾妾,童文栋会处置吗?当一个男人的心已不在你身上时,连听你一句话也嫌多。

杨宜苦笑,想到她将青春全花在这个渣男身上,真不值得。如此的结果,也好。

想着前生二十年的岁月,她恨过,悔过,也常想,若非她心大,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呢?世上没有后悔药,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么一切,应该会不一样吧?她会有自己的孩子,或许,还会有一个靠得住的丈夫,或许男人家里的钱不是很多,但要有本事,性子要好。她这辈子一定要擦亮眼睛,不再被男人的皮相以及甜言蜜语蒙蔽,也不被那虚无的荣华富贵迷住眼睛。

杨宜半宿没睡,就怕这是黄梁一梦,直到实在困极,才睡了过去。

“他爹,你说,咱们家大妞莫不是被什么魇镇了吧?自打去了热后,现在整个人就迷迷糊糊的,完全没有之前的灵性样儿。”

杨大勇放下烟杆,于烟雾中细细瞧了女儿一眼,不以为然道,“我看大妞人好好的嘛,你呀,就别瞎想了。”

说了一会子话,杨大勇被他大哥林大柱叫去帮忙修屋顶了。

林氏交代了大儿子杨威照看好躺在炕上的一双儿女后,才到院子里忙活起来。

其实杨宜的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奈何林氏觉得她仍旧虚弱,硬是让她在炕上多躺了两天。杨宜抱着小四哄着,抬眼打量她这个大哥。才十一岁大的男孩,正是不安分的时候,此刻被拘着在家,正不乐意呢。上辈子刚十岁时她就进了童家,见识了外头的富贵,心也大了,打心底里看不上自家那对在土地里刨食的爹娘。和家人的情份渐渐地淡了,每月除了托人带点银钱回来,基本是不愿意提起这个娘家的。

后来她落魄后,她爹娘反而常托她大哥给她带东西。那些东西她不知大哥有没有暗中克扣,但她那大嫂她是见过的,是个极自私的女人,她一向不喜,虽长得还可以,但性子太坏,夫家有啥好东西都喜欢往娘家扒拉。

“大哥,二妞呢?”做女人难,当男人靠不住时,娘家就是她唯一的退路了。上辈子她不懂,这辈子,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大舅舅将她接去了,说是住两天。”杨威兴致不高地道,舅舅家有好吃的,但舅舅偏心,老接二妞去住,也不接他去。

杨宜了然地点点头,她娘三年里连生三个,身子亏了不少,事隔六年,又才怀了小四。小四生下来的时候,她娘没有奶水,成天都只能用精米养着,他身子也虚着呢。而她大舅舅则相反,如今都二十好几了,膝下犹虚。算命的说她妹妹杨榆命格好,惹得她大舅舅一度想让她家将二妞过继给他。只是她爹舍不得,再穷也舍不得把孩子给了别人。后来没法,大舅舅便隔三差五地将杨榆接过去小住一段,就盼她能给自个儿带来一子半女的。

“哥,你过来。”杨宜朝他招手。

“咋了?”杨威凑了过来。

“这糖给你。”杨宜将糖塞到他手里,这糖是她爹那晚见她病刚好,嘴巴淡,不想吃东西的时候偷偷给她的,唯一的一块糖了。

“妹妹你真好。”杨威惊喜地接过,刚想放进嘴里,见妹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立即将糖分成两半,将其中一份递了过去,“妹妹吃。”

杨宜摇摇头,“我口渴,不想吃糖。”她已过了那个爱吃糖的年纪了。

“哦——”杨威忙将糖塞进了嘴里,然后跑了出去,没一会便端了碗水进来,“妹妹,喝水——”

杨宜看他狗腿的样子,微微一笑,孩子就是单纯,你对他好了,他就会想方设法地回报你。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她就着大碗喝了起来。

“谢谢哥哥。”

见妹妹喝了水,杨威甜滋滋的,心里满满都是成就感,“还要不?”

杨宜摇摇头,“不要了。”

“哥哥,你去帮娘扫地吧,我和小四呆在屋里,有事再叫你啊。”快过年了,屋子里里外外都要收拾一下,活不重,但挺繁琐的。

杨威听了,很是心动,去扫地不但能得到爹娘的夸奖,而且比待在屋里有趣多了。

“好,一会你要什么,大声叫我一下,我能听见的。你病刚好,千万别下炕喔。”

交待完后,见杨宜乖乖地点头,杨威过足了把兄长的瘾,心情很好地去院子里帮忙了。

以往都是大妞比他老成,什么事都做得比他周到细致,自己这个兄长反倒像个弟弟似的,哪像今天这样啊,兄长的威风全回来了。杨威心想,要是大妞一直这样就好了。


离二爷前往钦州那天,已过去六七日。

这六七日杨宜也没闲着,叫尤妈妈领着人收拾东西,给二爷带的,路上要用的,以及到了钦州那估计会用得上,全带了,整整两大车。而杨宜则每天都去老太太那请安,陪着她说说笑逗逗趣,有时和青娘商量一下老太太的吃食方面以及平日里应该注意的事情,顺便蹭一顿午饭才回来。相处的日子不长,却叫老太太看出了她的孝心。

随后杨宜又抽了一天回娘家看了一回她家人。这边的事才算告一段落。

“二夫人,该启程了,林家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春雪挑开帘子,带着浑身的寒气走了进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

冬梅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貂皮披风给杨宜披上。

“卯时三刻了。”春雪答道。

“没事,赶到林家花不了一刻钟。”杨宜一边系着披风,一边往外走。

辰时二刻才启程,时间还早着呢。而且这时间是约好的,她才不信林家与孙家会傻呼呼地等在外面了呢,定是快启程了,才从屋里出来的。

她家二爷走后的第二天下午,她就接到林家的帖子,次日,登门拜访了一回。杨宜在那待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期间说到了前往钦州的问题。林夫人的意思是,既然他们三家都有去钦州的打算,倒不如把时间调一调,凑一块出发,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这个主意不错,孙夫人也说好,杨宜自然不会假清高地去拒绝。要知道,去往钦州的路可不太平。林家孙家带的护卫,料想不会比他们童家的弱。于是,她们就此定下了出发的日子和时辰。

果然,童家到的时候,林夫人与孙夫人都还呆在屋里,没出来。跑腿的小厮极有眼色地进去通报了,没一会,林夫人与孙夫人联袂而出。

“童夫人来了?”林夫人笑问。

“林夫人,孙夫人,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杨宜歉意地道。

“无妨,是我们来早了。对了,童夫人可是准备妥当了?”林夫人看向童家的阵仗,好家伙,东西竟然带了两大马车!

“呵呵,我是头一回去钦州,也不晓得应该带些什么,就什么都带上一些。”杨宜瞧见她看向他们家那两大车行李,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她刚才看了林家和孙家队伍所在处一眼,发现林家孙家和她一样是带了两车行李,不过看起来比她家要少上一些罢了。

“这没什么。”林夫人善意地笑笑。她再看童家这回带去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家丁丫环加上护院,一共有十六人。最重要的是,这八个护院,浑身上下带了一股子煞气,一看便知道是见过血的。这些人和那天跟在童二爷的亲随一个样,料想他们应该是同一批人。由此,也可想见童二爷对他新婚妻子的重视。

“对了,既然咱们都准备妥当了,那就出发吧,早点启程,早些抵达钦州。”

孙夫人与杨宜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一行六七十人,浩浩荡荡地往城门移动。

“夫人,下车吧,前面林家与孙家的马车都停了下来,前面有个陈记饭庄,料想是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青叔的声音在马车外响了起来。

听到这附近竟然有了饭庄,杨宜想,这离钦州应该不远了吧?出发前听青叔提过,从通州到钦州他们约摸要走十天左右,今日都第九天了,虽说他们不是日夜兼程地赶路,走的速度却也不慢,应该快到了才是。

“青叔,这里到钦州大概还有多远?”

“三四十里吧,下午若全速赶路,应该可以在城门关闭前抵达钦州。”青叔微微一顿,“不过会很累就是了。”

按杨宜的意思,就该一鼓作气全速赶路,争取今晚赶到钦州。到了,就可以洗热水澡,好好吃一顿睡一觉了。若不然,又该多受一晚的罪了。近十天接连的赶路,吃不好睡不好,最重要的是,几乎不能洗澡。说起来,她上回洗澡的时候还是五天前呢,这让有些爱洁的杨宜很是受不了,特别是后面这几天她还来葵水,感觉黏腻得很,味道又怪。

不过此事,她还得看看林夫人孙夫人的意见。虽说如果林孙两家决定休息一晚的话,她还是得忍受一晚的。当然,她也可以让童家先行,但终归是不好。想想,若撇下两家,童家自己先往前面跑了,成什么样子?知道的,说她思夫心切;不知道的,以为是林孙两家容不得她。到时,她一下子就将林孙两家得罪死了,多不划算。再说,都到了这了,她才不要前功尽弃呢。

“青叔,你安排人轮流吃饭,行李和马车也叫人看紧了,我到前面看看是个怎样的章程。”

此时林夫人孙夫人已经进了饭庄,等候在外的下人见到杨宜,忙将她引了过去。

“童夫人来了。我刚才还和雨梅说起下午赶路的事,你过来正好,不知对此你意下如何?”

杨宜闻言,心一喜,笑道,“听林夫人的安排,我没意见。”

林夫人与孙夫人也笑了,其实不止杨宜,连她们也忍受不了。

“来人呀,给我捉住她!”

“前面的,拦住她!”

外头的吵闹叫三人皱起了眉头,林夫人率先开口,“红云,外头是怎么回事?”

红云回道,“好像有个妇人逃了出来,她夫家派家丁来捉人。”

林夫人一听,眉头微皱。

“三位好心善良的夫人,救救我吧!我不能回去,回去就是一个死啊。”

一位纤瘦柔弱少妇装扮之人一进店,略看了几眼,就仿若慌不择路般朝她们所在处冲了过来。红云春雪等人根本来不及阻拦,冬梅只得紧紧护着自家主子。

此刻离她最近的就是杨宜了,只见那女人一把抱住杨宜的腿,就哭求了起来。

“求求你了,这位美丽善良的夫人,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杨宜尴尬地想抽回被她抱住的左腿,可惜那女的不肯放,杨宜只得柔声劝道,“这位夫人,有话好说,你先放开我好吗?”

那女的仍旧抱着杨宜的腿在一旁一边摇头一边垂泪。

“放肆!哪里来的刁民,还不赶紧放开我家夫人?!”刚才拦她不及,春雪那个气啊,此时见自家主子被她缠住,便立即站出来厉声呵斥。

春雪见拉她不动,气不过,双手在她身上掐了几把,直把那人掐得嗷嗷直叫,“疼,别掐我,疼,呜呜——”

嘴上这么叫着,可她却像认准了杨宜似的,就是不放开。

旁边的人一脸不赞同地看向春雪,仿佛她做了什么十大恶极之事一般。春雪觉得委屈,她不过是让她放开她家夫人罢了。这年头,做错事的,反而有理了。

杨宜垂下眼眸,遮住她眼里闪过一抹厌恶,这妇人怎么回事?难道是吃准了她不敢用力踹她么?是,大厅广众之下,杨宜的确不敢踹,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面子,她而今代表了童家的脸面呢。但杨宜厌恶这种被动的场面,她朝冬梅使了个眼色,眼睛再往外面看了一下。冬梅意会,悄悄退了出去。

冬梅出去后,杨宜垂眸,看了抱着她大腿的双手一眼。既然她要抱,就让她抱一会好了,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此时,之前在追着那女人后面的家丁也到了。为首的胖妇人一见跪在地上的女人就一副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样子。但瞧见杨宜三人坐在一旁,穿着不凡,便忍着气,上前见礼道,“三位夫人好,愚妇乃附近金林镇周地主之妻羊氏,下面跪着的是我家的逃妾俞氏,适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无妨。”林夫人淡淡地道。

羊氏见此,转向一旁的家丁,怒斥,“你们还不赶紧将这贱人给我押回去?!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

“夫人,求你救救我吧?他们回去会折磨死我的!”俞氏一脸惊恐地看着渐渐威逼上来的家丁,哭得一脸梨花带雨。

这俞氏,哭得很有技巧啊,杨宜玩味地想。眼泪要掉不掉的,哭了这么久,眼睛也没见红肿,不是技巧是什么?

“你们是死人啊,还不赶紧给我把她的嘴给堵住?!”羊氏气急败坏地叫道。

林夫人听着那俞氏一直提到“被捉回去就是一个死字”的话,眉头微皱,这里离钦州不远,应属钦州所辖,真出了草菅人命的事,她在一旁漠视的话,哪天传了出去也不好看。

“羊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俞氏会这般说。”这羊氏做事太粗糙,整个大堂内的人都是一脸不赞同地看向这边了。

杨宜也是这么觉得的,本来羊氏作为正妻,而俞氏只是个妾,她理应站在制高点,干净又利落地收拾了这俞氏。可她呢,手忙脚乱不说,还一脸恶妻的模样,惹得众人反感。加上这俞氏年轻貌美,羊氏年老体胖,如今生气的样子更是满脸横肉抖动,旁人只会觉得这俞氏越发可怜。

羊氏一看周围的人脸色不对,就知道自己又冲动坏事了,但这俞氏实在可恶,一瞧见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就想起之前受的委屈,这才会一时控制不住。

羊氏收敛了一下怒气,便沉声说道,“这俞氏……”

原来这俞氏竟是个杨州瘦马,长得娇艳。这周地主有一回与朋友谈生意的时候朋友送他的,带回家后甚得他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整个周家,她连羊氏的脸都敢甩。偏羊氏又是个冲动的,俞氏得周地主偏宠,为此,羊氏没少吃亏受委屈。如今,周地主死了,羊氏的大儿当了家,想起之前母亲受的委屈,便下令让俞氏陪葬。可这俞氏不过二十岁,如何肯?于是就逃了出来。本来追拿逃妾这等事交给家丁便可的,但是她实在恨极了这俞氏,才会亲自一路追来的。

就在羊氏讲述的期间,青叔进来了,见自家夫人的腿被人抱着,忙上前将俞氏叉走,在触及俞氏手臂时动了些手脚,叫她反抗不得。

俞氏被迫放开杨宜的腿时,一抬眼,无意中触及杨宜似笑非笑的眼睛时,心一颤,明白这人不是她惹得起的。

俞氏此时也顾不上杨宜了,羊氏一说完,她忙哭着辩解,“我没有,夫人,你不能因为以前老爷多宠我两分便想置我于死地啊,呜呜,我好命苦啊。”

“老爷生前答应过我的,他死后便让我回乡照顾我娘的,我可怜的娘啊,今日女儿就要死在此处了。老爷啊,你开开眼啊,你才刚死,妾身便被人作贱至此,老爷,你要死不瞑目啊。”

羊氏看俞氏如今的作派,恨得牙痒痒的,“俞氏,如今老爷死了,你这楚楚可怜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林夫人只觉得被吵得头突突地疼,“俞氏的卖身契可在你手上?”

“在的——”

“那你将她带回去吧,这事我们不管。”家主处置奴才,只要不过分,官府不会过问的。做得干净利落些就可。妾又如何,还不是一奴才!

“谢夫人。”

那俞氏一听,又哀求上了,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三位夫人,救救我吧,我会厨艺,会做针线绣活——”

“翠儿,这俞氏好可怜,丈夫死了,还被逼着陪葬。”一道轻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周围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肯伸出援手的,真令人寒心。”

“小姐——”那叫小翠的丫环一脸焦急。

杨宜她们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闺阁小姐打扮的少女一脸悲悯地看着俞氏。她后面那句话明显是针对她们三个的,杨宜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懒得与她计较。

羊氏被她说得一肚子火,却只想将人捆了回去,不想节外生枝了。

可那俞氏是个惯会看人眼色的,立即朝那少女所在处跪下苦苦哀求了,“这位好心的小姐,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吧,我愿意用下半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

“放心吧,我会救你的。”

丫环小翠在一旁直跺脚。

羊氏懒得与她废话,叫家丁将俞氏捆起来。

“慢着,我说这位夫人,若是你不待见她,让人给她赎了身便是了,何必赶尽杀绝?难道你就不怕报应吗?”

“哈,你和我说报应?!我告诉你,就算有报应,我也不怕!愣着干嘛,作死啊,还不赶紧将人给我押回去?”

少女咬着唇,颤着声音道,“你是金林周家的是吧?我爹赵浦泽,回头我叫我爹断了你们铺子的货。”

“你是赵财主的女儿?”羊氏一惊,仔细一瞧,眼前的少女确实有几分赵浦泽的影子。传闻赵浦泽对唯一的女儿很是疼宠,这叫她不得不谨慎。

“正是。”

“你确定你要替这俞氏赎身?”想到儿子,她恨恨地瞪了俞氏一眼。这口气,为了儿子,她忍了!

“嗯。”少女用力点头。

“好,两百两!”别怪她狮子大开口。一个杨州瘦马,不过五十两。不过她也不敢宰得太过分。

“小翠,拿银子来。”

小翠本来就不乐意她家小姐管这事,这时上前回话,“小姐,我们出门并没有带那么多银子。”

“现在有多少?”

“一百五十两。”

“羊夫人,能否——”

“不能!”

那赵家小姐咬着唇看向杨宜她们那桌人。

林夫人看了跪在地上的俞氏一眼,调笑道,“童夫人,我瞧这俞氏刚才认准你了,要不,你将她赎回去?刚才羊氏也说了,这俞氏的厨艺绣活都是极好的,这买卖不亏。”

杨宜浅笑,“林夫人客气了,我们童家寒酸,可用不起这等丫头,还是留给林府吧。”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刚才环顾四周,发现不少随从都目露不忍。从刚才看来,这俞氏显然是个有心计的,加上她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她可不想领个麻烦回去。虽然她对她家二爷有信心,却不想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林夫人笑道,“也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剩下的五十两我垫上便是。人我也不要,赵小姐领回去罢。”

“静云姐姐(林夫人的闺名),这等好事,岂能让你专美于前?这样吧,姐姐你出二十两,我与杨夫人一人十五两,如何?”孙夫人插嘴。

“呵呵,那小妹在此多谢孙夫人了。”杨宜笑道。

“你们俩啊。”林夫人含笑摇头。

交了银子,赵小姐便领着俞氏走了。

羊氏冷笑地看着俞氏妖娆的背影,“夫人,你们三人都是聪明的。这俞氏看着柔弱,却不是个好东西,她呀,最是擅长给人穿小鞋上眼药了。这赵家小姐救了她,就如同救了一条毒蛇,以后有受不完的苦。”


“青娘,把花名册拿来。”

“老太太,你且歇歇吧,此事不急于一时。”青娘劝道。

老太太摸摸脖子处的硬块,神色黯然,“我时间不多了。”

“老太太——”青娘哽咽。

“放心吧,一时半会我还死不了,我还想看着然哥儿娶媳妇呢。这回云州大败突厥大军,多则五年,少则三年,突厥人不敢来犯,然哥儿他们可是立了大功啊。官进一级是一定了的。”老太太没说的是,一年前然哥儿帮总兵大人挡了一箭,这回在请功上,总兵大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然哥儿的。之前是没机会,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若此时他再没点表示,日后有谁会给他卖命?

老太太这么一说,青娘亦欣喜,“如此一来,二爷的选择会多一些了。这些人考虑到二爷的前程,或许会……也不一定。”中间的几个字被青娘咕哝掉了。

老太太眯着眼睛仔细地瞧着花名册,对她未尽的话也不在意。自家老二什么情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心疼。才会想在油尽灯枯前替他谋划一二。

“今年过年,咱们提前回去。”

杨宜疑惑地看向他。

“拖久了,恐亲事有变。这回云州大捷,封赏的旨意应该很快就会下来,我怕娘趁此时给我另外安排亲事。”有了封赏,他的官阶应该会高一级,总会有少数人垂涎他的官职,不畏他克妻的名声靠上来的。

“这不正好,咱二爷能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了。”杨宜笑他。

童豁然定定地看着她,也不去反驳。渐渐地,杨宜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童豁然低低地笑开,大掌安抚地摩挲着她的后背,“你这口是心非的丫头!放心吧,除了我,不让你再去祸害别人了。”

既然定了计划,童豁然与杨宜都不是拖拉之人,仅两日的功夫,就收拾妥当。主要是给众人带的年礼特产足足装了两车,颇费了一番功夫,要不然能更快些。不过其中有一小半是童二爷给杨家准备的。

这回尤妈妈也会跟着一块回去,毕竟老家那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对于杨宜与童豁然的好事,尤妈妈是乐见其成的,其实这么些年来,她对然哥儿娶个门当户对的千金这一点已经死心了,她只求娶个身家清白的女子便好。最怕就是他打定主意打一辈子的光棍,这并非危言耸听,毕竟然哥儿都二十有五了,尚有独身下去的趋势,她能不怕吗?

杨宜除了家境贫寒,也没什么不好,至情至性。况且这两年教她的东西,不比一般的大家闺秀差。

启程之时,童豁然仅带走一人,快马加鞭地往通州赶去。其余人则坐着马车不紧不慢地走。

仅花了五日,童豁然便从云州回到通州,这条路即使骑着快马的通常也要走七八日,由此可见二爷之拼命。

回到家,童二爷与众人见了一面,仅寒暄了几句,便被老太太赶回去歇着了。而童豁然确实很累,所以并未推辞。

次日一早,童二爷去给老太太请安,遇到了阖府上下的女眷。

“呀,是二爷来了。宣哥儿,来,见过你叔公。”徐氏一见童二爷就打趣道,“二爷好些年没回来了,咱们家又添了几个小子,我手里这个正是老三家的儿子,今年刚两岁。”

“见过大嫂。”

“二弟不必多礼。”徐氏一把将宣哥儿塞进童二爷怀里。童二爷抱紧怀里的小子,不知如何是好。他刚才是可以闪开的,但怕这孩子摔着就没躲。

童二爷那副狼狈的样子逗得老太太笑开了嘴,周围的人也是捂紧了嘴笑。

“老太太,您瞧,宣哥儿挺亲近他二叔公的,这么抱他他都没哭呢。”徐氏挨着老太太,在一旁逗趣。

老太太附和,“嗯,这孩子胆子大,日后必是个出息的。”

“不过,二弟,你也得抓紧把终身大事给办一办了,你瞧,你最小的侄子都有儿子了,你也该上上心了。”

对他这大嫂的话,他从来都不知道如何招架,只得站在一旁不吭声。

又随意说了两句,徐氏便领着众人撤了,“二弟许久没回来了,想必有许多话与老太太说吧,我呀,就不在这讨人嫌了。”

老太太笑骂,“你这皮猴,好的歹的都是你说了去。行了行了,你且去吧。”

待众人都走光了后,童二爷对老太太说,“母亲,我有事与您说。”说话间,扫了四周一眼。

老太太明了地点点头,一会,屋里的下人都退了下去,仅剩下老太太的贴身心腹青娘。青娘上前将门仔细关好。

“娘,孩儿有事与你说。”

“正巧,我也有事和你商量。”

“娘,我想娶杨宜为妻。”

“杨宜?”

“就是四年前跟着孩儿前往云州的丫环。”

老太太沉吟半晌,“你确定你要娶她?为妻?”

童豁然郑重地点点头。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问,“你可知道,我已修书一封,准备向京城莫家言明求娶他们的闺女,莫家一向与咱们童家交好。这回你在云州立了功,等封赏的旨意下来,他们多少都会考虑的。或许求娶嫡女有点难度,若咱们放低姿态,求娶庶女的话,应当容易。”

“莫家虽是文官,莫老太爷虽不能说是门生遍野,可莫家的根基是有的,若结了亲,其中好处不必细说。说了这么多,你的决定还是没变吗?”

“是的,母亲。”这事若搁在以前,他或许会考虑一二,但此时他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便罢了。

虽然杨宜娘家没有莫家的强大,也给不了他多大的助力,但他也相信,杨宜会是个好妻子,不会给他拖后腿的。军功前程,他会自己去拼。他喜欢与她在一起过日子的感觉,安然和乐。他觉得值得就好。想到这,他微微一笑。

见到他的笑,老太太一愣,察觉眼角有些湿润,她眨了眨眼,“你先回去吧,且让我想想。对了,过几日,叫杨宜来见我。”老太太揉揉太阳穴。

老太太知道他倔强的性子,和她去世的老头一个样,认死理。平时看着好说话,可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是。”这关迟早要过的,童豁然没有多说废话。

他的态度叫老太太很满意。

“老太太,您这是?”老太太不会糊涂了吧?老太太的门户之见虽不重,可也不像是那种轻易妥协之人。

“唉,此事我不得不慎重考虑。这些年,他对一切都淡淡的,从没开口求过什么,这回难得坚持一件事,我这当娘的,实在不忍心叫他失望啊。你不知道,去年那回,我有多担心,就怕以后他像那回一样,没个牵挂,毫不留恋就去了。”

青娘是知道这事的,当时收到舅老爷的信时,老太太吓得连续几个晚上睡不好。

“青娘,我好久没见然儿这么笑过了。”老太太最后感叹,“杨宜的身份是低了些,如今她大哥考了个秀才,杨家也算是耕读传家了。不过她在咱们童府做过丫环这事有点麻烦,处理不好,以后就会成为别人攻讦的弱点。”

“不过一切都得看了人再说,若是她不能叫我满意,那即使然儿再坚持,我也不会同意她进门的。”

“二爷——”

童豁然刚离开他母亲的院子就被叫住了,他转过身,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

“有什么事?”

胡杏咬着唇道,“二爷不记得我了?我叫胡杏,四年前曾在安园当过差的。”

听她这么一说,童豁然倒是有点印象,就是当年和丫头一起到安园当差的那个女孩,不过他记得,好像是被彬哥儿要去了。

“你把我叫住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杨宜她过得好不好?”

“她很好,劳你惦记。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完,童二爷懒得理她的欲言又止。

胡杏看着童二爷远去的背影出神,其实这些年她过得并不是很好。三少爷的院子里花红柳绿,斗得凶残,而三少奶奶又是个厉害的,若不是有三少爷护着,加上她还算机灵,怕早就尸骨不存了。不过正是由于三少爷护着她,也叫她成为了院子里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如今她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步步惊心,她十分想念当初在安园的日子,虽然平淡,却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那才是人过的日子。可是,她还能回去吗?

紧赶慢赶,杨宜他们花了十二天回到通州。先送了杨宜回家,将她的行李卸了下来,尤妈妈谢绝了杨宜的邀请,又叮咛了两句,才坐着马车晃悠悠地回童府。

林氏此时正在生火煮饭,听到外头有动静,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就出来察看。

“大妞?”林氏迟疑地唤了一声。

“姐,是你吗?”

“娘,二妞,是我,我回来了。”杨宜笑看着家人。

“好好,回来就好。我家宜儿长成大姑娘了,都不认得了。”林氏颤抖着双唇不敢上前,这身衣裳,很贵吧?莫要碰脏了才好。

“娘,这些都是我给你们带回来的东西,快叫爹和大哥出来帮忙吧?”杨宜上前,亲热地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指着那堆东西笑着说道。

“好——好——”林氏开心得直抹泪。

二妞机灵,趁她们说话的时候进屋里将杨大勇及杨威叫了出来。

“爹,大哥,小四。”

小四正好四岁,此时他抓着杨威的裤管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杨宜。杨宜弯腰,将他抱了起来,“爹娘,咱们赶紧将东西搬了进去吧?外面冷,莫要冻坏了小四才好。”

杨大勇夫妇哪有不依的道理,没一会,东西全搬进了林氏夫妇的卧房。林氏去了厨房烧饭,其他人都呆在厅里聊天。

杨宜得知大哥中了个秀才,很是高兴,这是上辈子没有的啊。

中午的时候,一家人乐呵呵地吃了个团圆饭。接着,杨家不断有人上门拜访,都是些乡里乡亲,以及周围的邻居。好在杨宜带回来的东西极多,其中就有一些云州的特产小食,她让林氏拿了一些出来分给众人尝鲜,倒也没有失礼。

众人见杨宜出落得落落大方,不少人动了结亲或者说媒的心思。

就这样,杨宜在老家呆了两日,第一日应付乡亲,第二日跟着林氏探望了外婆家。临走前给了外公外婆一人包了一个二两银子的红包,她不敢包太多。几两银子,份量足够,却又不会引起争执,最好。

从外婆家回来的晚上,杨宜就拿出二十两银子,让她爹娘重新盖一间屋子。

“你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没少花钱吧?每年还托人给家里带那么多银子——”

“大妞,你实话和我们说,这银子真是你挣来的?”

杨宜虽然回来才两天,也听闻村子里暗暗流传,说她的银子来路不正当。她心里憋闷极了,这些人真是见不得别人半分好。

面对爹娘的问题,杨宜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解释一下吧,“爹娘,这银子确实是我挣来的。”

见她爹娘仍是不信,她只得继续,“往年我托人给你带的皮毛你们卖了多少银子?”

“都给你攒着呢,哪舍得卖?”林氏插嘴,说话间,她还将那些皮毛翻了出来。

杨宜摸摸它们,“这些皮毛在云州是个什么价钱,你们知道吗?拿这块貉子皮来说,在云州不过是一百文一张,在通州呢?最少也要三四百文钱一张吧。这小小一块貉子皮,中间的差价就那么高,更别提一些珍贵的皮毛了。每年我在云州收集了不少皮毛,然后趁青叔回通州时托他卖掉,这样倒卖皮毛,这些年我也赚了不少。”她避重就轻略过带回来的那些特产,现在童家老太太是个什么心思她尚不知道,她不想说出来叫家人操心。

杨氏夫妇听得目瞪口呆,他们还真没想到自己女儿这般能耐。

“老头子,我就说你不能听了外人的话就来疑心自家女儿嘛。”

“是是是。”杨大勇一个劲认错,“都怪我耳根子软,信了别人的混账话,宜儿,你原谅爹吧?”

杨宜失笑,“爹,哪有这么严重,你们也是关心我罢了。对了,这些银子你们一定要收下,家里的确该盖新房了。”

这回杨氏夫妇倒没有推辞,这是他们女儿正经赚来的银子,他们用得心安理得。

第三日,杨宜辞了他们,雇了辆马车前往童府。童二爷有说让马车来接她的,不过被她推辞了,如今一切尚未明朗,她不想太过张扬。


“小宜儿,多倒点,多倒点,那家伙如今壮得跟头牛似的,不用那么补的,省得一会补过头了他流鼻血。”

“展鸿涛!”吼了他那不着调的小舅舅后,二爷转过来叮咛杨宜,“丫头,别理他!”

“叫那么大声做什么?我耳没背呢。”展鸿涛掏掏耳朵,然后转身嘀咕,“连一声小舅舅都不叫,真是个不讨喜的娃。”

童二爷黑脸,“有你这种和受伤的外甥抢汤喝的舅舅吗?”二爷强调了受伤两个字。

“看你这中气十足的样子,伤早好了,让点汤给我喝又不会少块肉。再说,我现在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都瘦了好几斤了,理应补补才是。”

童二爷瞪他,没见你瘦在哪里?

杨宜很淡定地看着他们吵嘴,这种戏码,几乎每天都上演,她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给二爷盛了一碗,剩下的全倒给了展都司大人。

童二爷捧着补汤,郁闷地瞥了自家舅舅一眼,无视他得意洋洋的神情。

“丫头,东西收拾得如何了?”

“都收拾好了。”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说实话,在军营里呆了四五天,她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因杨宜是奴婢,而且还是来照顾主子的,自然不可能有自己独立的住处。她在二爷的帐篷里找了个角落打地铺,这睡觉的事倒好办,可洗澡就不好解决了。现在天气热,在军营里不能洗澡,晚上只能趁着二爷睡着的时候拿湿毛巾沾水来擦擦。她有些爱洁,没洗澡老觉得不自在。

“那明儿一早,咱们就回去。”

“等等,你们要走?”那他每天的补汤不是就要飞了?

“二爷的伤已经开始结痂,加上尤妈妈惦记得紧,不见二爷怕是放心不下。而且军营里的伙食对二爷来说不算顶好,所以还是回家休养恢复快些。”杨宜细心地解释。

听了解释,展鸿涛倒吸一口气,好家伙,这招釜底抽薪,够狠!

回到童家,在尤妈妈精心地照顾下,童二爷休养了一个月,伤就已经全好了,可惜脸上的疤犹如一条蜈蚣从嘴角处直至耳际,不可消除。本来二爷的长相就够凶狠的了,此时再加上这道疤,更像那些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尤妈妈背着二爷时,不知叹了多少气,抹了多少泪。

二爷养伤期间,尤妈妈对杨宜的教导并未落下。

将养了一个月,二爷便回军营去了。日子又步入了正轨。

“兄弟,过两天沐休你有什么安排?”展鸿涛涎着脸,讨好地问,一点兄长的样子都没有。

“干什么?”童二爷随意地问道,眼睛根本就没从沙盘上移开。

“没安排就一起去青山打猎吧,如今正是狍子肥美的时候。”

童二爷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以往他不是问都不问自己,直接拉了人就走的吗?

展鸿涛觉得自己很倒霉,竟然收到两封家信,一封来自他娘,一封来自他姐姐。信里都是叫他操心一下这个外甥的终身大事,争取今年将他这盆水给泼出去。无奈之下,只得听从损友的建议,用了这么个烂主意。

“这回林安夜提议带上家眷,顺便野餐。”

童二爷眉头微拧,“有多少人去?”女人多了就容易吵。

“不多,就以往的几家。”展鸿涛想了想补充,“我知道你的情况,这回你像以往那样就好了,我叫你舅妈给你准备好。”

童二爷嘴角微勾,“不用了,我自己准备。”带小丫头出去散散心也不错,她定然欢喜。

展鸿涛微讶,因心里存着事,也没深想。

尤妈妈自然以年纪大走不动为由不去,吩咐她张罗出游之事,张罗完后,和她禀报一声。杨宜明白,这是让她练手的意思。

尤妈妈不去,安大娘自然也知趣地推辞了,说那种野外聚会不适合她这种大婶。最后定下了三人前去,杨宜、安小柔及一个赶车的小厮。

杨宜先去问了青叔往年出游的情况以及会用到的物什,最重要的是,会遇上的意外及意外的处理。她还列出了单子,仔细地对比过后,又增减了几样,最后拿去给尤妈妈过目。

尤妈妈夸了她两句,指出了两处小的纰漏叫杨宜补足。

两日很快就要过了。一早,他们便启程了,童二爷骑马,杨宜他们坐在马车里,悠闲地往青山南坡而去。

童二爷先去见了小舅娘,托她照料一下杨宜几个。

“二爷放心吧,你托的事,舅娘我自会办妥。不过,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也该成亲了,家里总得有个女主人拿事才好。”

展鸿涛接嘴,“你舅娘说的是,这事真该抓紧了。”上回他差点没命的事,将两家的老人吓得够呛。他们从军的,本就是个危险的行当,运气不好时保不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交代在战场上了。娶妻生子,延续香火,是他们这些做儿女的应尽的职责。

“这回一起来聚会的几家,你也是知道的,家境不差,若真看上哪个,与你舅娘说,让她给你保媒去。”

二爷这时才回过神来,苦笑,原来此次聚会还有这目的。不过,他如今这样子,哪家的姑娘会看得上他?就算他不破相前,希望也渺茫,更别提现在了。

“小舅舅,小舅娘,你们说的,我听进去了。这事我心里有数,你们且放心吧。”

又聊了两句,童二爷展鸿涛便拍马前往男子的聚集地,准备进山打猎。

“豁然,说真的,你娘和我们都很担心你。一直也不晓得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这些年你过得也不容易,你娘也不愿勉强你娶她中意的女子了,只要合你心意就好。不过有个前提,必须是身家清白之女。”他这个外甥,太不容易了。心疼他之人,都希望他能过得快活些。他大姐经过这回,也真怕了。怕他这样下去,迟早断了香火。

云州所在地理位置偏北,较通州更为四季分明分明一些,此时树叶已黄,叶子随风片片落下,颇有一番风情。他们的马车刚到青山南坡,便有个衣着得体的年轻姑娘迎了上来,“可是童府的妹妹到了?”

一看那装束与气度,便知是个主子身边得力的大丫环,杨宜可不敢托大,“正是,这位姐姐,是展府的吧?”

那人点头,“你唤我桃花就好,夫人等你们好久了。”

这话杨宜可不敢当真,“劳烦桃花姐姐了,你唤我杨宜便可,我旁边这位叫安小柔。”

桃花笑着点头,“随我来吧。”

拜见了展家展鸿涛的夫人,展夫人看在童府的面子上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将他们打发给了桃花。

杨宜挑了个离展家布置处不远的地方开始收拾。青山南坡地势平坦,除了展家,还有另外几家也不远不近地安置下来。杨宜深知自己的身份,为免惹上什么麻烦,还是紧靠着站着才好,至少两家是亲戚不是吗?

“刚才那个脸上有疤的人是谁?看着好可怕!”


“张叔,客厅里的地龙可烧起来了?”此时已是申时,二爷并青叔正准备前往大门迎接客人,杨宜做着最后的检查。

听二爷说,这回来的人全是军营里与他比较要好的同僚。云州大捷,八百里快报前晚就已经从云州出发,赶往京城。只是离封赏的旨意下来尚有一段日子,他们这回齐聚童府,也算提前庆贺了。

“回杨管事,已经烧起来了。”

“往客厅的四个角各加一碗冰吧。”地龙烧得旺,况且男子本就热性,一会还会喝上不少酒,加些冰块去去燥比较好。

“是!”

安排好这边,杨宜又去了一回厨房,见一切都妥当才略放下心来。说实话,这是她头一回操办宴客事宜,生怕出什么意外让二爷丢脸。

待客人都进了大厅后,听着二爷的吩咐,让厨房上完菜后,杨宜特意留下两位年轻一点的丫环在厅外伺候。而她与青叔都来到偏厅,以防二爷有什么吩咐。

酒过三巡,气氛很是浓烈。

“好小子,你家的好酒好菜不少嘛。你说说,这些年去我那蹭吃蹭喝多少回了?我家娘们还说叫我多照顾你,说你一个孤家寡人不容易。但你看看这菜,看看这酒,我看你过得比我还滋润啊。”

“我来的时候,你嫂子还担心你家没个操持的人,叫我们看了笑话呢。我看安排得还不错嘛。”

“不过童二,你也该找个媳妇了,你看,偌大的府邸没个女主人操持也不像样。”

“是啊,这些年,看你身边来来去去,连个娘们都没有,我们都替你急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

“谢谢各位老哥哥关心了,此事我心里自有主张。来,我敬各位一杯。”说着,童二爷就站了起来,一碗酒几口喝得一滴不剩。

“好,爽快!”

“童二哥,和你商量个事。听说你们府里有个叫杨宜的丫环是也不是?我那表弟曾远远见过她一回,知道我和你有几分交情,特意央我来保个媒。我拗不过他,只好厚着脸皮来给他求上一求了。”冯光华笑吟吟地道。

听完冯光华的话,童二爷握着酒杯的手一紧,杨丫头果然多人惦记!不过他们想得倒美,他辛辛苦苦培养出的花儿,才不会便宜了外人。想白白来摘桃子?没门!

“喂,冯老弟,你这样就不对了,人家童二连媳妇都没一个呢,你怎么能往人家后院伸手?”第一个不答应。

“就是嘛,挖人墙角,你这做法也太不地道了。漂亮的娘们街上大把,叫你表弟自己去找。”

冯光华被他们说得脸色讪讪。

“光华的表弟我倒是见过,是个眼光极高的家伙,既然他巴巴求了光华来说媒,那老童你府上的那个丫头必定是极好的,叫出来让我们见见?”

见见?当这里是青楼不成?童二爷心中不悦,不过却未表现在脸上,“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才十三四岁,还没长开呢,好啥啊。”

众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童二这般袒护他家丫环,怕是上心了吧?

“来来来,喝酒,今天大伙聚在一块难得开心,提那些娘们做什么?”

在有心人的配合下,气氛又浓烈起来。一直喝到亥时,这些人才跌跌撞撞地走了。除了有马车来接送的人家外,其余的,杨宜都安排了马车将人直接送到家。

送完最后一个客人,杨宜回到大厅,看到尤妈妈在指挥众人清扫。

“丫头,虎子已经将二爷送回房了,你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好咧。”

看着杨宜的背影,尤妈妈嘴角微翘,然哥儿,机会嬷嬷已经给你造好了,抓不抓得住就看你的了。

杨宜来到二爷的房间,发现他睡死在榻上,虎子人影都没见着。杨宜认命地上前,拧了块毛巾给他擦脸。擦完后,她忍不住仔细端详他的脸。说实话,在讲究白晰俊雅书生气的安和国,他这张粗犷张扬的脸可以说是极丑的,但她看久了,也就觉得顺眼了,甚至连他脸上的那道疤,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不过这样的脸,想讨房门当户对的媳妇,很难,再加上那克妻的传闻以及身为次子又不能继承爵位家业的限制,门当户对中,会看上他的极少极少。若老太太一味坚持门当户对的话,怕他们二爷的光棍生涯还得持续好久吧。

其实杨宜隐约知道二爷对自己的心思,只不过他一直也没明示,她便装作不知道了。她不想做妾,也不想与童家扯上什么关系,尽管二爷是个挺好的主子。她对他也产生了一点点若有似无的牵挂。都怪她好奇,让尤妈妈说了太多关于他的事。正应了那句话,了解而欣赏,因欣赏而关注,因关注而在意,因在意而心疼,久而久之,她已将他放在心底而不自知。所幸,她自知她的家境配不上他,而那感情也尚浅,可以遏制。

就在杨宜出神的那会,童豁然睁开了眼,直视她,“很丑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杨宜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还好。”

“既然二爷没醉,那就赶紧歇了吧,我去看看嬷嬷那边忙完了没有。”

在杨宜转身的瞬间,二爷一把握住她的手,“我心悦你,嫁我可好?”

在以后的日子里,二爷无比庆幸自己当时的冲动。

杨宜回眸,“你可知,我不为妾?”

“我聘你为妻!”此话铿锵有力。

沉默,良久,杨宜才问,“你不怕我嫁进你们童家是为了财富和权势?”

童二爷傲然一笑,“不怕,那些和我从来都是一体的,既然你都能接受我了,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分享那些财富和权势?”这些也是他实力的一部分不是吗?如果要求别人仅接受他这个人,却要摒弃了财富与权势的话,这是不全面的,有失公允。况且,他明白,自己又不是个多俊逸的人。

他的回答叫她微微动容,“且让我考虑几日罢。”

没有一口拒绝,那就是有希望,童豁然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可以。”

“那你会纳妾吗?”别怪她捡得便宜还卖乖,她之前的计划里,打算嫁的人本就应剔除了纳妾这条。

童二爷苦笑,“你太高估我了,那克妻的传闻搅得我连正经媳妇都找不着,哪有人上赶着给我当妾呢。”

见他说得凄凉,杨宜抿嘴一笑,“要是以后真有人上赶着给你做妾呢?”

“要是你肯下嫁,以后全听夫人的。”

杨宜啐了他一口,“好了,天也晚了,你且歇了吧,我也该走了。”

“嗯,你仔细脚下。”

“今儿见杨丫头的安排,周详细密,丝毫没出差错,很是有些手段,不比童府的当家主子差啊。”安大娘陈氏一边收拾衣裳一边赞道。

“的确。”安至能点头附和。

“杨宜那丫头可以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品性亦是一等一的好,你说配咱们致远如何?”陈氏越说越觉得相配,若杨宜能嫁到他们安家来,何愁不兴旺?

“你先别忙。”安至能忙打断她。

“咋了?杨丫头那么好的孩子你还不满意啊?远儿的亲事我听你的,一直拖一直拖,你看,现在好了,都快十七了,还没说上媳妇。”陈氏不由的抱怨丈夫眼光太高。

“我哪里是不满意杨丫头了,我比你还想让她做我们安家的媳妇呢。但二爷是个什么心思咱们还不知道呢。”

“你是说二爷他?”陈氏满脸惊讶。

“嗯。”

“我怎么没看出来?”

“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陈氏闷闷地应了声,不甘心,偏又无可奈何。

安至能拍拍她的后背,稍作安抚。

“你想说什么?”杨宜开门见山地问。

她刚才才出门不久,便被王春生叫住,说有几句话想和她说,关于二爷的,于是她就与他来到了这个不远处的茶馆。

“杨妹妹,你可知道我曾心仪于你?”

杨宜讶异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对我亦是有好感的,若不然不会每回都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到此处,他颇有些自得。

杨宜听得嘴角抽搐,心中暗暗发誓,日后见到再相似的人,也绝不会盯着看了,省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若非有人从中作梗,你我怕早已定亲了。”王春生自顾自说下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着,杨妹妹。我曾写过情书与你,每回沐休回来,必有一封,每天清晨置于你窗口的桌子上,可是你一直都没有回应,我觉得疑惑,有一回偷偷躲在一旁看了,竟然二爷收走了信!”王春生的语气充满了气愤。

杨宜挑眉,竟是这样?“后来呢?”

“我跑去质问他,他竟然拿我家人来威胁我!叫我不准再骚扰你!枉费我们王家服侍了他童家那么久,竟然得到这般对待,我不甘心哪。”

王春生的话有水分,二爷的做法或许不够君子,但绝非他说的那么卑鄙,“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半吧。”

“那么你照做了?”

“要不然能怎么办?我总不能因一己之私置亲人于不顾。”王春生说得一脸凄然。

“你当时不说,现在才跑来和我说这个,难道你不怕二爷知道了迁怒你家人吗?”杨宜慢悠悠地问。

王春生愣了一下,才含糊地道,“我总不忍心你被他伪善的面目所骗。”

“说完了?怎么不说说后来你喜欢上了林家姑娘的事?”童二爷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眼睛不离杨宜。

接到消息,童豁然立即就赶来了,此刻见到杨宜一脸平静,他有点忐忑,心里有点摸不准这丫头的想法。

“你还好意思提林姑娘?!这林姑娘也是你一手安排的!”王春生愤怒地低吼。

“王春生,二爷真是错看你了。当初二爷虽让你别再骚扰杨丫头,可也给了你好处的,想想你的外委把总怎么来的?还有你家全家脱藉,哪个不是二爷的恩典?便是后来的林家姑娘,也是你自己把持不住,转而喜欢上人家,难道我们有拿刀压着你的脖子逼你吗?”

“杨丫头,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呀。”青叔训完人,回头叮咛了杨宜一句。

王春生被青叔训得一脸狼狈。

杨宜突然觉得这戏有点腻味,她站起来,“回去了。”

童二爷跟了上去,有点摸不准她的心思,仅不远不近地跟着。

回到童府,

“生气了?”童二爷随手给她倒了杯茶。

“没。”生气?倒不至于,而且也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

一路上她想了许多,有个人为你这般费尽心思地算计,说明了他的确是将你放在心上的。即使手段不是很磊落,也不能否认这片心意。

而且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心里充满了淡淡的甜意与满足。

而且此刻尽管他表现得很正常很淡定,于细微处仍能感到他的紧张,杨宜微微一笑,安慰道,“我真没生气。”

“那就好那就好。”

“那晚的求亲,我答应你。”

良久,童豁然才哑着声音问,“真的?”

“嗯。”

“你可知,你应了,我就绝不会放你走了?”

杨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算我不答应,你会放我走么?他最少是从两年前就开始布局了,她才不信他会轻易放弃呢。


安园是个两进的院子,不过相比童府其他园子来说,还是有点简陋。不过因为老太太会定时派人过来打扫,所以还算整洁。

杨宜她们住进来已经有几天了,安园人少,进来的头一天,尤妈妈就挥手让她们一人挑了一间厢房来住。

安园的日子虽然冷清,每日不过是做些洒扫的活计,却合了杨宜的心意。人多的地方纷争就多,虽然斗起来,她不一定会输,但时刻紧绷着心神,那种滋味不好受。

今儿出太阳,在冬天是极难得的。尤妈妈忙吩咐两人将屋里的一些小东西拿出来晒晒。

“尤妈妈,二爷是个怎么样的人?”胡杏好奇地问,关于二爷的传闻,她也略有耳闻,所以今儿才会仗着胆子问尤妈妈。

尤妈妈对两人的印象不错,在见习惯了那些个哭丧着脸来安园的丫环后,杨宜胡杏两人的坦然无疑让她觉得顺眼很多。

杨宜在一旁扫着地,听了,摇摇头,胡杏问这问题,以尤妈妈护短的性子,二爷在她眼里自然是千般好万般好的。

果然,“二爷是个很好的人,以后你见了就明白了。”

“可是——”

“没有可是,小杏,你莫要被那些流言吓着了。那些胡乱嚼舌根的长舌妇,被我逮着,非扒了她的皮不可。”说到最后,尤妈妈恨恨地跺脚。

在第三天的时候,杨宜见到了二爷童豁然。第一眼,二爷给她的感觉是,好高。可不是,十岁的杨宜才到他的腰际上面一点点,加上他魁梧的身躯,足足是她小身板的两三倍大,可以这么说,童豁然的一条大腿都比她的腰身粗。两人站近一点的时候,就像大巨人和小矮人。

“然哥儿,你可算回来了。”尤妈妈一见了童豁然,顾不得繁琐的礼仪,立即拉着他的手,哭得老泪纵横。

童豁然眼中的温情一闪而逝,出现一抹无可奈何。

杨宜紧张地站在一旁,垂首而立。她不知道二爷会不会让她们留在安园,毕竟流言蜚语这般多,而且她也摸不准二爷的性子。如果他出口赶人,那么她接下来几年可能就难熬了。这么一想,杨宜的心直打鼓。

哪知,童豁然只是看了她们一眼,意外地发现两人面色如常,左边的那个稍矮的,眼里似乎还透着一抹兴奋?童豁然很明白自己,便是云州那些见惯了生死的妇人见了他都会发抖。而这两个小不点似乎并不怕他?这倒是难得,看来他娘这回给他挑的丫环还不错,童豁然的脸色柔和了点。虽然如今的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反应,但不代表他喜欢在眼皮底下有个怕他怕得粟粟发抖的人。

仅一眼,童豁然便挥手让她们下去了,独留了尤妈妈在厅里说话。

杨宜松了口气,这样就是默许了她们留在安园了。

“姐姐,二爷看着也还好,没有传闻中吓人啊。”出了正厅一段距离,胡杏道。

其实童豁然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分开来看还是挺可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组合在一起,总给人一种扭曲的感觉。加上他长得高大,配上将士特有的刚毅,整个人让人看着就像绿林土匪之类的非好人。

杨宜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下去,“别胡说,主子哪是我们能议论的?”

胡杏撅了撅嘴,跟在杨宜后头。

二爷这回带回来的人有三人,一个是贴身的小厮,另外的几个,一看就不是常人,给人一种凛冽严谨的感觉。出来正门时,那些人仅看了她一眼,就叫她心里寒碜得紧。也不知道平日里他们在云州是不是也是这样?

不过这些事也不是她操心的,她只管做好本份就是了。这般想着,杨宜转身去了厨房张罗点心茶水。

晚上,杨宜做好了值夜的准备,却被打发走了。她心里暗乐,大冷的天,不用值夜,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回到屋里,杨宜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才窝进床里。她闭上眼,一天下来,她发现二爷还是很好伺候的,不是个挑剔的人。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某天晚上,“鬼啊——”一声尖叫打破了安园的平静。

看着吓得花容失色的奴婢,童豁然皱眉,他虽然不至于和一个丫环计较,但他也不是那种软绵绵的性子。顿时只见他对身后的林大淡淡地吩咐道,“把人给我扔出去。”

林大同样不悦,这不长眼的丫环,一大早就将安园搅得人心烦乱。

杨宜她们闻声出来时,只见一个小丫环倒在地上,手上的吃食全倒在地上了,而她也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错,正缩成一团粟粟发抖。

杨宜认出了这个小丫头就是之前花银子托关系想进老太太或二爷院子里的王珍。就不知道她为什么被分配到了厨房里头打杂。她去厨房领饭菜时,见过她几回,做的都是又脏又累的活计。

杨宜挺疑惑的,王珍一开始就懂得托关系,虽然做得不够隐秘,但想来也是个心思剔透的,怎么今儿的事就做得这般糟糕?

杨宜哪里知道王珍根本就不知道安园是二爷住的,虽然关于二爷容貌丑陋的传闻她听过一些,但因为她被排齐了,这世道从来都不乏落井下石之人。自打王珍进童府后,也不知道得罪了谁,唯一傍身的银子花光了,却没有如愿地进了她想去的地方,还被派到厨房。到了厨房没两日就得罪了厨房一个小心眼的管事,接着就被穿小鞋了,被派去做劈柴挑水的粗活杂活。像这回来送早膳点心,是她这么久以来最轻省的活计了,哪成想到却是别人设下的陷阱?

见林大将人扔了出去后,便快步跟上前面的童豁然。

林大很注意分寸,王珍只是有点惊吓过度,其他倒没什么。但王珍却一个人傻愣愣地跌坐在地上,好一会,杨宜见她没动静。

杨宜看了看天色,这天是越来越冷了,雪也越下越大,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出去劝她。

胡杏往四周扫了一眼,挨近杨宜,低声道,“姐姐,天这么冷,她一个人在那出神,久了会不会生病啊,不如我去劝劝吧?”

杨宜意外地看了胡杏一眼,胡杏不太敢与她对视,眼睛微微垂下。杨宜哪会不知道她想什么,施恩?心思倒转得快。不过,安园虽然清净,但各房的眼线可不少。别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才好。

不过,不管是看在这么些日子的情份上,还是为了避免被她连累,她都得拦一拦。

“雪越来越大了,咱们关了门赶紧回屋吧,她一会见冷了,自然会回去的。”

可还没等杨宜说完,胡杏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姐姐,就几句话的功夫,不会耽搁的。”以为杨宜担心这个,胡杏边跑边保证。

安园的大门很沉,通常都是她们两人合力才关得上。

见此,杨宜也不追出去了。若是她追出去,又该怎么劝呢。自己的心思对于现在才十岁的女孩子来说,是深了点,而且也考虑得太多了。若让上位者知道,怕不是什么好事。

“王姐姐,王姐姐,你没事吧?赶紧起来吧,一会生病了可怎么好?”胡杏拉着王珍的手臂,想将她拉起来。

她们做人丫环的,可生不起病,尤其是在这么冷的天里,一不仔细,人可能就没了。

王珍的眸子慢慢聚焦,认出了胡杏后,愤恨地道,“是你?!”

胡杏觉得她有点不对劲,自己在帮她呢,不感谢就算了,还这副表情?“是我啊,王姐姐,你赶紧回去吧。”

王珍站了起来,推了她一把,恨恨地道,“不用你假好心!”然后转身就往回跑了。王珍一边跑一边流泪,要不是她们,她早就在老太太院子里吃香喝辣的了,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王珍越想越委屈,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胡杏踉跄地倒退了几步,才站稳了,总算没跌倒,低声抱怨了几句,“好心没好报,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回到院子内,胡杏讪讪。

杨宜也没说什么,“咱们把门关上吧。”

其实就算胡杏不出去劝,她也想好办法了,那就是把关门的动静弄大点,让王珍回过神,就行了。

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限度了,于自己无碍的时候,与人为善总是不错的。

但是,若碍了别人的眼,你就没有与人为善的权利。人,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认清自己的本份。如今她们做人丫环的,最主要是忠心,要认清谁是自己的主子,随时维护主子。毕竟王珍刚才冒犯了二爷,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她们都不该与她过于亲热。胡杏认不清这点的话,以后恐怕要吃大亏。

胡杏这回算是把自己绕了进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上头的人厌弃?或许事情没有她想得那么严重。杨宜自嘲,进了童家后,她真是太谨慎太多疑了。

“走了,回屋去了,这雪是越来越大了。”胡杏嘟嚷了句,拉了拉想得入神的杨宜,就往屋里走去。

杨宜拢了拢棉衣,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待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后,尤妈妈才拎着火笼从拐角处走出来,面色一冷,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到底还是太年轻啊,容易心软。”

王珍事件后,老太太怕大厨房怠慢了宝贝儿子,敲打了一遍后,仍觉得不放心。就让人安园这边自己弄了个小厨房,又派了一位手艺不错的厨娘过来。

杨宜她们也跟着受益,终于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了。大厨房与安园离得远,往日当大厨房的饭菜送到时,已经都冷了。杨宜她们也只是拿炉子烧点开水热热就吃了。

而王珍则被贱卖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太太的命令,即便不是,为讨老太太欢心,自有人上赶着办了这事。

杨宜知道后,也仅是暗自叹息了一声。各人有各命,她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