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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大帅宠妻畅读佳作推荐

六月 著

现代都市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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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陈瑾宁李良晟   更新:2024-08-02 20: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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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大帅宠妻畅读佳作推荐》精彩片段


正如瑾宁所言,一晚上都没有什么风波,晚膳虽不精致,却也没有刻薄她,一荤一素,还配了个蘑菇汤。

瑾宁睡得很安稳,这些被褥不是母亲当年的,但是,睡在母亲曾经睡过的房间,让她觉得很安宁。

她从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模样,从庄子里到国公府,都不曾见过母亲的画像。

在青州的瑶亭庄子里,有些大娘会给她形容母亲的长相。

乡下人没有多少形容词,就说她长得好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可谁又不是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呢?因此,瑾宁没有办法构成一张完整的母亲图。

但是,在枣庄里的这一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个身穿青色缎子的女人款款走来,坐在她的床边,伸手抚摸她的脸。

是一种超乎梦幻的真实感。

她看到一张脸,一张温柔和蔼的脸,眼底是深深的宠溺。

醒来之后,她整个枕头都是湿的。

她想努力回忆梦里那个女人的容貌,可那张脸却渐渐地隐没在浓雾之中,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怅然许久才慢慢地起床。

石榴进来伺候,有些得意地道:“三小姐,长孙将军和几位大人过来了,夫人说您若是醒来便出去见个礼。”

瑾宁眸子里的黯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精明的光芒,“长孙将军来做什么?”

“说是今日官员休沐,长孙大人又待命在家,便邀约了几名官员一同过来避暑。”石榴道。

“嗯,帮我梳洗一下,我马上就过去。”瑾宁道。

今日来的除了长孙拔夫妇之外,还有明威将军夫妇,宣化郎将夫妇,昭武校尉夫妇,最后一人是京兆府的张大人,他没有带妻子出席。

除了张大人之外,其余的都是长孙拔的麾下。

不过,张大人出现在这里,确实让瑾宁有些意外。

前生便知,张大人为官清廉,且不爱与朝中群臣来往,鲜少应酬,如今长孙拔正被调查之中,他怎么不避嫌反而往上凑?

长孙氏含笑道:“瑾宁,见过几位大人。”

瑾宁要上前见礼,但是张大人却道:“县主身份贵重,该是我等向县主行礼才是。”

说完,便规矩拱手作揖。

瑾宁连忙便虚托了一下,道:“小女愧不敢当,张大人是京师衙门的大人,是百姓的父母官,小女拜见大人才是。”

说完,她福身见礼,“小女陈瑾宁见过大人!”

张大人含笑看着她,眸光颇有几分赞赏,“县主眉目清明,虽为女儿身却正气凛然,不愧是护国公的掌上明珠,虎父无犬女啊!”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生,瑾宁听过许多次人家这样说了。

父亲昔日的威风,她不曾见过,但是想必知道的人是不能忘的。

总有一些心怀宽广的人,敬畏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不论他如今官阶高低。

被张大人这么一说,几位夫人便走出来跟瑾宁见礼。

这些武将的夫人,容貌都不算十分出色,但是穿着十分华贵。

长孙拔的妻子杨氏是个面容黝黑的女人,三角眼,眉毛杂乱,显得十分凶狠。

她和长孙拔站在一起,有强大的反差感。

长孙拔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而杨氏则让人觉得凶狠。

她长相粗糙便罢,身形也十分壮实,那一身华贵的缎子穿在她的身上,没有让她看上去贵气,反而显得越发的丑陋。

陈瑾瑞见大家都见过礼了,便上前笑着道:“瑾宁,你是这庄子的主人,难得几位将军大人和夫人大驾光临,你这个主人怎么也得尽一下地主之谊,领几位夫人到山庄里四处走走吧,我和嫣儿陪你一同去。”

瑾宁脸上带笑,福身请道:“诸位夫人若不嫌弃地方简陋,便随小女四处看看去。”

她吹了呼哨,小黑窜着进来,她一手抱起,“请吧!”

杨氏低声道:“大家小姐总是抱着个脏兮兮的狗,恶心不恶心?”

长孙嫣儿拉了杨氏一把,示意她别做声。

一行人,带着数名仆妇,浩浩荡荡地往庄子外头走去。

六月天气,一大早便十分炎热了。

幸好枣庄地势高,有风,还算舒适,只不过,山野地方,少不了是有蚊子。

明威将军夫人手里摇着团扇,满脸的不耐烦,“这什么破地方?这么多蚊子,我脸上被咬了好几口了。”

校尉夫人笑着道:“你这嫩肤嫩肉的,哪里经得住蚊子叮咬?且日头马上就毒辣起来了,不如寻个阴凉的地方,再叫人熏点艾草驱蚊子,我们坐下来喝口茶吧。”

杨氏回头训斥瑾宁,“你怎么一点准备功夫都没做?明知道几位夫人要来,就应该事先叫人准备艾草香包驱蚊虫。”

瑾宁一改之前的恭谨,板起脸冷冷地道:“你们脑子是堆草的吗?明知道来这山野地方,自己不备下艾草还好意思抱怨?活该你们被蚊子叮咬。”

杨氏脸色一变,“你说什么?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你是枣庄的主人,客人来了你不是该打招呼吗?”

“谁的客人谁招呼?我陪你们出来已经很给面子了。”她甩脸子地道。

杨氏自从长孙拔当了将军之后,便不曾听过这种不给面子的话,当下气得脸上肌肉发抖,指着瑾宁便怒道:“你有多大的面子?敢当着这么多位夫人面前放肆?我今天便替你父亲好好管教你一下。”

“你试试?”瑾宁冷冷地道。

陈瑾瑞上前,拦开瑾宁和杨氏,对杨氏道:“舅妈别生气,瑾宁不是冲你,是冲我和嫣儿,她对我和嫣儿有些不满。”

那几位夫人听了这话,纷纷指责道:“哪里有这样做主人家的?怠慢客人不说,还对长辈口出恶言,国公爷也不知道怎么教女儿的,教得这般刁蛮。”

杨氏忿忿地哼了一声,对瑾宁道:“我今日先不与你计较,等回去之后,我定要告知国公爷,让他好好管束你。”

陈瑾瑞连忙告罪,给诸位夫人赔不是,然后命管家带着几位夫人到凉亭那边歇脚,安排茶水。

管家是一路尾随来的,听得陈瑾瑞吩咐,便发挥了八面玲珑的本事,把几位夫人往水库边上的凉亭里带。

陈瑾瑞等诸位夫人走后,冷着脸对瑾宁道:“你不该对舅妈口出恶言,有这么多位夫人在,叫人笑话了。”

长孙嫣儿站在一旁,轻声道:“算了,表姐,瑾宁表姐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迁怒母亲的。”


张妈妈一张脸肿得老高,嘴角和鼻子都有血丝渗出,她恨恨地瞪着陈瑾宁,“你不要得意,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小黑倏然从陈瑾宁的怀抱里窜出,扑到了张妈妈的身上,朝她的鼻子一口咬下去。

“救命啊……”张妈妈凄厉的叫声,震彻整个国公府。

管家和护卫闻声急急赶来,看到张妈妈被捆绑在圆柱上,一张脸已经血肉模糊,鲜血流了一地,不禁吓了一跳。

再看三小姐一脸寒霜地站在廊前,眸光竟是浸了寒冰般的冷漠。

“三小姐,这是怎么回事?”管家上前问道。

“请夫人,快请夫人!”张妈妈哭喊着,眼泪和血水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狼狈凄惨。

一名护卫急忙转身跑出去。

陈瑾宁抱起小黑,慢慢地抚摸着它的小脑袋。

管家仔细看了看,震骇地道:“天啊,不是狗,是狼!”

纯黑色的狼,十分罕有,却异常凶狠。

这国公府三小姐竟然养了一匹狼!

陈瑾宁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廊前,眸光阴鸷地看着管家。

管家一时不敢动,倒是护卫想上前解开张妈妈,谁都知道,张妈妈是夫人派来的人,张妈妈虽然嚣张,可到底是夫人身边的人,怠慢不得。

流云鞭从陈瑾宁的手中飞出,夹着疾疾风声卷向护卫的手臂,只听得清脆的鞭声响起,护卫灼痛般缩了回去,鞭尾扫过他的脸,赫然留下一道血痕。

“谁敢放她?”陈瑾宁眸色阴沉地厉喝。

管家上前道:“三小姐,张妈妈伤势很重,若不接下来救治,只怕会出人命,夫人一向仁慈……”

陈瑾宁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她仁慈,我不仁慈,谁解下她来,谁就接替她捆在上头!”

管家见她脸色阴狠,倒不像是恫吓,只是心底暗暗生疑,这三小姐竟真的懂得武功?

之前还以为庄子的人吹嘘,毕竟她回来两年了,都不曾动过手,一直像个傻子似的任人欺负。

张妈妈痛苦地呻吟着,看着管家,声音沙哑地道:“快,把早饭撤走!”

管家心头咯噔一声,猛地看向屋子里摆放着的那些早饭。

“三小姐,让小人进去收拾一下吧。”他心头直骂张妈妈的愚蠢,竟然下毒?昨晚国公爷才骂了夫人一顿,你这不是找死吗?

“进去啊!”陈瑾宁甩了一下鞭子,冷笑一声,“管家想进去尽管进去。”

管家怕她的鞭子,讪笑了一声,“那,小人便不进去吧。”

他转身,冲几名护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冲进去把饭菜倒掉。

陈瑾宁凉凉地道:“我劝你们最好不要,何苦白白受这皮肉之苦?这和你们没有关系,若沾了里头的东西,你们便是同党。”

管家淡淡一笑,“三小姐这话说得便不对了,国公府哪里有什么同党?都是伺候国公爷和夫人的。”

国公爷是不会把此事闹大的,再说,此事夫人也沾不了身,国公爷应该也去了衙门。

只要把饭菜都给清理干净,她一人之口,如何辩驳?

三名护卫听了管家的话,当下便分左中右三面冲进去。

陈瑾宁手腕一动,鞭子如毒蛇般游离开去,缠住左边护卫的脖子,用力一甩,便与中间那人撞在了一起。

右边的护卫趁机便往里冲,却见一道黑色的影子飞扑过去,咬住护卫的后脖子。

便听得护卫发出一声惨叫,管家看过去,不禁心惊胆颤,那后脖子竟被咬下了一口血淋淋的肉。

黑狼虎视眈眈,嘴里发出呜呜的气声,护卫挪着腿往后退,小黑逼近,目露凶光。

“我劝你不要动,乖乖地在这里等大夫来!”陈瑾宁头也不回地道。

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让她的眸子有几分嗜血,廊前风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墙上有光影迷离,高大的槐树叶子投影在她的脸上,有斑驳的狰狞。

此举,震撼了所有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长孙氏急匆匆地率着一群婆子侍女过来,身后还跟着几名护卫。

张妈妈如获救星,哭喊道:“夫人救命啊,三小姐要杀了奴婢!”

长孙氏看到张妈妈这惨状,再看几名护卫都跌倒在地上,不由得脸色一沉,厉声道:“瑾宁,你疯了吗?”

陈瑾宁慢慢地抬起头,邪冷一笑,“夫人来了!”

长孙氏看到她脸上那神情就觉得心底发寒,自从得知嫣儿怀孕之后,她整个人就像是疯了似的。

“这怎么回事啊?”她走过去,看着张妈妈那张血肉模糊的脸,鼻子都没了,血流了一地,她却还没昏过去。

“夫人小心啊,可别走得太近,小黑可不认人啊。”陈瑾宁冷笑一声道。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长孙氏怒道。

陈瑾宁道:“她受夫人指使,在我的饭菜里下毒。”

长孙氏猛地抬头,“下毒?我什么时候让她下毒了?”

“不是夫人吗?可她就是这样说的。”陈瑾宁冷道。

张妈妈骇然地道:“你胡说,我从没说过是夫人指使的。”

陈瑾宁笑了,笑得眸色如冰,“那你是承认在我饭菜里下毒了?”

“那不是毒……那只是断肠草汁,只会肚子痛,不会死人。”张妈妈辩解道。

陈瑾宁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看着那张已经残躯不全的脸,轻轻地笑了起来,“那我岂不是要多谢你手下留情?”

“不要……”

这个要字还没说完,陈瑾宁已经迅速拔下张妈妈头上的簪子,塞进她的嘴巴里一顿搅动,便只见鲜血不断从她嘴里喷出。

簪子被丢弃在地上,张妈妈嚎了几声便昏过去了。

此举十分残忍,震慑了在场的人包括长孙氏。

长孙氏冷冷地看着她,“瑾宁,你没有任何证据就说张妈妈下毒就捆了她受刑,国公府没有这样阴毒的人。”

陈瑾宁坐回椅子上,却再没有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手里的流云鞭。

长孙氏身后的令婆子见她这般嚣张,又仗着人多,便站出来指着陈瑾宁怒道:“三小姐,你好大的胆子,当着夫人的面也敢行凶?”

陈瑾宁倏然盯着她,眸子如淬了毒般渗着寒光,吓得令婆子急忙躲回长孙氏的身后。

陈瑾宁笑了,笑得桀骜不驯,拿眼睛看着长孙氏,“夫人身边就没几个得力的人吗?”


石榴走出去之后,在外头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着,便进了长孙氏的屋中。

“你是说,她真的要卖庄子?”长孙氏刚安顿下来,她一年来一次庄子,总会在这里住上几天,因此,之前便选了坐北向南的那间房住,却没想到被那小贱人抢了去,心里窝火极了。

“回夫人,三小姐说庄子既然是亏损,留着无用,不如卖掉。”

陈瑾瑞从外头大步进来,听得此言,打发了石榴出去。

她坐下来看着长孙氏道:“母亲你担心什么?”

长孙氏忐忑地道:“我只是觉得,这一次的计划若是不顺利,这庄子真叫她卖了怎么办?你如今在武安侯府,可全指望着这庄子和那两间铺了,你可别忘记,那庄子铺如今还没转咱们的名字,还是甄氏名下的。”

陈瑾瑞歹毒地道:“她一旦获罪,这辈子怕也出不了来了,到时候是谁的名下又如何?我和弟弟也是甄氏的儿女,名正言顺地继承,否则每年拜祭,可不就是白费了我叫她这一声母亲?”

长孙氏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可不是?每年拜祭,你叫她母亲,我便觉得是我死了一样。”

陈瑾瑞道:“母亲你也是的,总是介意这些做什么?甄氏虽然死了,可父亲心里从不曾放下过她,既然父亲喜欢,那你投其所好便是,总归得益的人是咱们。”

长孙氏恨恨地道:“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你父亲心里还惦记着她,我怎么能甘心?”

陈瑾瑞严厉地道:“不甘心又如何?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你得罪了父亲,他收回甄氏的产业,你和弟弟怎么办?母亲,也休要怪女儿说话尖锐,以后你事事顺着父亲点儿,再督促弟弟长进一些,祖母手中那一份才是大头,若哄好了父亲,把祖母手上的拿回来一部分都足够你和弟弟一辈子无忧了。”

长孙氏虚应道:“好了,知道了。”

陈瑾瑞看着母亲,心里确实是恨铁不成钢,格局太小,眼界太浅,总是在意眼前利益,一点都不懂深谋远虑,事事仰仗舅舅,可娘家始终是娘家,不能依靠一辈子,何不好好经营自己在国公府的势力?

她叮嘱了几句,便问道:“庄子里的人我都打点好了,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就好,舅舅那边,你可都联系好了?他什么时候来?”

长孙氏道:“明日官员休沐,我叫了他一早过来的的,还特意叫他邀约几位大人用过来庄子休闲的,放心,都是他阵营的人。”

“嗯!”陈瑾瑞眯起眼睛,冷笑道:“好,那我先跟嫣儿到她屋中去一趟。”

“好,你快去。”长孙氏连忙道。

陈瑾瑞嗯了一声,转身便去了。

瑾宁在屋中等了半个时辰,管事和账房都没有来。

海棠道:“小姐,看来他们都得了夫人授意,没把你放在眼里。”

“嗯!”瑾宁神色不惊,“没事,不来便不来吧。”

意料中事。

不过,她的放话却是很认真的。

“小姐,你说夫人到底想干什么呢?”海棠不解地问道:“叫了您来,说是把庄子还给您,却也故意交代下去让人不配合您,难道就不怕初三叔会告知国公爷吗?”

瑾宁微笑:“当一切都不太合理的时候,背后就一定有阴谋,咱等着就是。”

海棠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担心,“在这庄子里都是他们的人,我们很吃亏的。”

“又不是打架,要这么多人做什么?”瑾宁失笑。

海棠嘀咕道:“甭管打架还是不打架,横竖人多就不吃亏,咱以前在瑶亭庄子跟对面的庄子吵架最后打起来,我们赢了,就是靠人多的。”

这些事情,在瑾宁如今听来,仿佛是隔了很远。

那时候,隔壁的庄子管事都十分凶狠,种植的时候总是往瑶亭庄子靠过来,分水岭也一年一年地移,就是欺负瑶亭庄子只是个孩子管事,在青州也没有过硬的后台。

瑾宁一气之下,便把庄子里的人集合起来,扛锄头的扛锄头,拿菜刀的拿菜刀,抡扁担的抡扁担,百余人堵在了隔壁庄子上山的路上,见一个打一个,直打得分水线生生减出去一亩多地。

自打那一次之后,瑶亭庄子便再没有人敢欺负了。

陈瑾宁三个大字,也响彻了整个青州府。

“以前,真的很开心。”瑾宁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说。

瑾宁让管事们来,他们没来,倒是陈瑾瑞把他们带来了。

进门就让他们跪下给瑾宁请安。

陈瑾瑞坐下来,语重心长地道:“瑾宁,这些人都是母亲昔日提拔起来的人,他们就指着这个庄子养老了,你若是卖了庄子,他们往后怎么办?”

瑾宁微微一笑,反扣了方才喝水的杯子,水慢慢地从杯沿里渗出来,她手指染了些茶水,在桌子上比划,“那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跪在地上的孙大妈声泪俱下地道:“三小姐,您别卖了庄子,庄子是夫人留下来的,往日夫人最喜欢便来枣庄度假,您若是卖了庄子,怎么对得起夫人?”

瑾宁看着她,“大姐说你是我母亲提拔起来的人,是吗?”

孙大妈听得她语气有些不一样,便倨傲地道:“回三小姐的话,我和张老爹都是夫人早年赏识,安排在庄子里的人,当年夫人对我们十分倚重,每一次来都会传召我们到跟前伺候的。”

“是吗?”瑾宁眸子里有一抹隐晦的暗色。

孙大妈道:“三小姐可以问初三侍卫,昔日国公爷与夫人过来的时候,初三侍卫也会跟着过来的。”

“那我母亲过来的时候,都住在哪里?”瑾宁再问。

孙大妈略有些得意地道:“就是住在这个房间,我最记得夫人爱坐在外头看着院子里的枣树,还叫张老爹给她摘枣子吃。”

瑾宁笑了起来,却是笑得十分冰冷,“如此说来,你们还真是我母亲的人。”

“可不是吗?本还有两人,不过夫人死后,他们就走了。”孙大妈对庄子里的事情如数家珍,“不仅他们两个,这庄子里许多地农,在夫人死后都走了,唯独我们几个老人还留在庄子里,维护着夫人的庄子,即便亏损,我们也不曾放弃,所以三小姐请您不要卖掉枣庄,听大小姐说,您得了皇上赏赐的黄金,何不把一部分挪到庄子里,让枣庄再像夫人在的时候那般兴旺?”


母子历劫重逢,自然少不了一番激动。

安抚好了晖临,又叫人入宫请了御医,晖临世子便被奶娘抱下去了。

平安公主坐下来,感激地看着瑾宁,“你救了晖临,便是本宫的恩人,你要什么赏赐,或者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瑾宁微微一笑,“公主客气了,小女确实有一个要求。”

“说,尽管说。”公主依旧很激动,眼底眉梢都跳跃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瑾宁吞咽了一下几乎粘稠的唾沫,“公主请赏口水和两个包子,从昨天到现在,一口水,一粒米没下过肚子,又渴又饿的。”

公主惊愕,连忙就吩咐人张罗起来。

不过片刻,先上了茶水,再一盘盘精美的点心端上来。

瑾宁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块点心,总算觉得体力慢慢地恢复了。

“伤势要紧吗?”公主关切地看着她,问道。

“不要紧,公主放心,已经包扎过。”瑾宁站起来,“公主,我得回府了,我一晚不归,父亲该担心了。”

“你叫瑾宁,是吗?本宫记得守业有个从庄子里回来的女儿,是你?”

“是!”瑾宁回答说。

站在公主身边的婆子微微吃惊,定定地看着瑾宁。

公主请她再坐下来,“瑾宁,本宫已经命人请了御医,你先在这里等着。”

婆子上前,在公主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公主错愕,随即大怒,“谁说的?”

“外头的人都在说。”婆子轻声道。

婆子方才虽然低声说,但是瑾宁却还是听到了,她也很错愕,“外头说我私奔?”

婆子不曾想她听到,便讪讪地道:“三小姐,外头的人说您昨天被一个男人带着离京,私奔去了。”

瑾宁道:“我昨天被人迷昏带出去的,一路带到狼山,被关押在地牢里,也是在那里发现了世子,后得李良晟将军相救,这才能安全下山。”

“靖廷?”公主一怔,“他呢?”

“将军已经去点兵上狼山剿匪,具体情况,公主可问将军。”瑾宁再站起来,“如果说外头这样传我,那父亲想必也信以为真,公主,告辞!”

公主也站起来,“瑾宁,需要本宫帮忙吗?”

瑾宁深深地看了公主一眼,“不,公主,想必父亲最终会相信我的。”

说完,她急急转身走了。

瑾宁并不知道的是,在她被传与人私奔之后,侯府已经迅速来退亲了。

她回到府门口的时候,江宁侯夫人与李良晟刚好走出来。

前生她投进烈火中的时候,看到她的婆婆江宁侯夫人那张得意残忍的笑脸,这一张笑脸,即便是重生之后,她也无时无刻不铭记心头。

种种记忆,在脑海中泛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眸光相接的那一刻,江宁侯夫人眼底的是厌恶,而瑾宁眼底的是仇恨。

长孙氏亲自送江宁侯夫人和李良晟出来的,见到瑾宁,她愕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瑾宁,你回来了?”慌乱过后,她随即想到,婚事已经退了,就算她回来,也破坏不了嫣儿的姻缘。

李良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呸了一声,充满鄙夷地道:“不要脸!”

瑾宁淡淡地道:“一个躲在娘亲裙底下的窝囊废,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李良晟气得脸红脖子粗。

江宁侯夫人脸色一沉,呵斥道:“良晟,怎么说话的?母亲什么时候教过你像那些粗野市井之徒一般说话?”

她走到瑾宁的面前,扬起了和蔼亲切的笑容,只是眸子却异常冰冷,“瑾宁,你这孩子,若不喜欢良晟,说出来便是,侯府和你父亲总不能勉强你。”

两人相距不过一尺距离,瑾宁伸手就能掐住她那白皙细长的脖子。

她没有这样做,垂下眸子,敛去眼底的杀意,“你们是来退亲的?”

江宁侯夫人微笑道:“退亲了,对你和良晟都好,你始终于侯爷有救命之恩,以后两家还是会来往的。”

瑾宁唇角慢慢地勾起了一丝残冷的笑容,“夫人说得对,以后,我们一定会来往的。”

江宁侯夫人还以一笑,转身而去的眸光却是轻蔑到了极点,撂下一句话,“转告你父亲,之前抬过来的文定之礼,就不收回来了,便当你救侯爷的谢礼。”

听这句话,看来退婚之事,是她与长孙氏两人商定了,父亲并不在府中。

瑾宁看着江宁侯府的马车离开,才慢慢地转身看着长孙氏。

长孙氏嘴角得意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回头吩咐下人,“去衙门告诉国公爷,说三小姐回来了。”

管家走出来,看着瑾宁狞笑了一声,“三小姐还真敢回来啊?”

瑾宁淡冷一笑,“为什么不敢?”

长孙氏一改之前伪装的温和,冷冷地道:“不知羞耻,简直丢尽了国公府的颜面。”

瑾宁凑近长孙氏,口气森冷地一笑,“是吗?”

她累得很,也懒得废话,径直回了梨花院,倒头就睡。

梦中,噩梦缠绕,经历了狼山一劫,思绪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她就醒来了。

“海棠!”她叫了一声。

无人应答,她起床走出去,见石榴走进来,她问道:“海棠呢?”

石榴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她心中咯噔了一声,当时海棠是先去了督查衙门的,出事了!

她在狼山的时候,因着情况紧急,没想过海棠会出事。

她目赤欲裂,一把揪住石榴的衣裳,“说,海棠在哪里?”

石榴不防她忽然发难,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国公爷把她关在柴房里。”

瑾宁推开她,跑了出去。

踢开柴房的门,瑾宁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圆润姣好的面容,如今已经肿胀难分,额头脸上身上血迹斑斑,呼吸很微弱,用奄奄一息形容不为过。

瑾宁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弯腰蹲下,轻轻地抚摸着海棠的脸,哑声喊道:“海棠!”

海棠慢慢地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到瑾宁的脸,她努力地撑起头,喉咙咯咯作响,眼泪哗啦啦地落下,伸出手抓住瑾宁的衣袖,死死地攥住,“小姐……小姐,奴婢对不起您……他们,逼奴婢……管家抓了奴婢弟弟……”

“不要说了。”瑾宁轻声安抚,“没事,我回来了,不要说话。”

瑾宁抱着她走出去,管家带着两人在外头拦阻,冷然道:“三小姐,国公爷有令,要关押她等三小姐回来一同处理,所以你不能带走她。”


瑾宁心不在焉地点头,“是的,五千两黄金。”

前生,也是如此,皇上张贴皇榜,悬赏五千两黄金,只要提供线索,线索准确的话这五千两黄金便可拿走。

只是,到初八那天,都没有等到人来拿走这五千两黄金,倒是等到了晖临世子的尸体。

瑾宁很犹豫,该不该告知平安公主。

若不告知,按照前生那样,晖临世子惨死,平安公主疯癫。

可告知,平安公主会信她说的话吗?假设信了,可如何解释她会知道这件事情?

换言之,这会为她带来极大的麻烦。

她不想惹麻烦。

心烦意乱之际,她站起来道:“海棠,陪我出去走走。”

海棠问她:“小姐又饿了?”

以往她们出门去,都只为寻吃的,在府中吃素菜,瑾宁是吃不饱,偶尔出去打个秋风。

“是的!”瑾宁不想解释,抱起了小黑便走。

出了国公府,两人寻了一家雅致的酒馆坐下来。

素日瑾宁是不来这些地方的,都是在街头买些吃的,囫囵对付一下肚子就回去。

酒馆里,多的是附庸风雅的世家子弟大家小姐,寻常百姓也有,但是多是坐在酒馆外头的小院子里,喝的是寻常的白酿。

当朝龙太后临朝称制过一段日子,驱逐蛮夷,边疆和平,便开放民风,提倡文学,诗词歌赋尤其盛行,因此,这些小酒馆里,总有吟诗作画的文人。

今天,酒馆很沸腾。

都在议论着晖临世子失踪的事情。

瑾宁的邻桌坐着几位衣衫华贵的世家子弟,还有两位打扮得体高贵大方的千金小姐,所有人的身后,都站着面容谨慎的小厮丫鬟。

他们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时而大笑,时而击掌。

“按我说,就是平安公主夫妇素日得罪人太多才有此劫,他们办了这么多官员,难道就没有冤枉过一两个吗?报应是有的,只是报应在他们儿子的身上,也真是可惜了,听说皇太后十分宝贝那晖临世子。”

“可不是吗?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说当朝公主那么多位,皇太后为什么就独独对这位平安公主特别的宠爱呢?她可不是皇家的血脉啊。”

一道女声淡淡地道:“皇太后本来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

“可不是?听说当年皇太后入宫是为先帝殉葬的,没想到先帝却下了一道遗旨,免了她一死,反而叫她风生水起了。”另外一位小姐尖酸刻薄地道。

“希望平安公主和李大人这一次能吸收教训,别老是查这个查那个,我父亲说,前阵子李大人还打听了他,真是够了,闹得京中风声鹤唳的,我父亲清廉,谁不知道啊?”

“可不是?”有一人压低了声音,“说真的,我还盼着晖临世子惨死呢,这才是天大的教训。”

这人说完,便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瑾宁手里捏着酒杯,听得心头狂怒。

且不管督查衙门有没有错判冤枉,这些有学识有教养的世家子弟却竟纷纷盼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惨遭横祸,惨死歹人之手,何等残毒的心肠?

想出来清净一会儿,反而叫她惹了一肚子气。

“走吧!”瑾宁放下杯子,对海棠道。

海棠哦了一声,跟着瑾宁走出去。

庭院里的平民酒客,也在谈论此事。

但是,语气和态度确实天壤之别。

瑾宁走过他们的身边,听到有人说:“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掳走了世子,我便是拼了这条命都得把世子救回来。”

“李大人是难得的好官啊!”

“听说平安公主都崩溃了,真惨啊。”

“平安公主好不容易才得了这孩子,怎么不伤心?若是我家那龟儿子出了那样的事,我……哎,别喝了,咱四处走走,窜窜,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瑾宁走出去的时候,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为官者,是好是坏,看百姓的评价就知道。

平安公主和李大人被官宦和世家厌恶,百姓却爱戴不已。

陈瑾宁啊陈瑾宁,你前生是被李良晟害死了,可你的良心也死了吗?

你深受失去儿子之痛,又怎忍心让一位母亲承受你曾经受过的痛楚?

“海棠,我们去公主府。”瑾宁忽然下了决定,回头看着海棠道。

海棠疑惑地问道:“小姐,我们去公主府做什么?”

“不要问,跟着来便是。”瑾宁转身就走,海棠怔了怔,连忙追上去。

只是刚走出大街,便见两名官差站立在瑾宁的面前。

“是国公府三小姐吗?”那名官差打量着瑾宁,问道。

瑾宁看着他们,其中一人他认识,是京兆府衙门梁捕头。

“我是!”瑾宁点头,“什么事?”

梁捕头道:“三小姐,请跟我们去一趟衙门,张桂芬的家人状告你杀人。”

张桂芬,张妈妈的名字。

海棠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辩解道:“是她先下毒的,我们小姐不是无故杀人,而且张妈妈是被狗咬死的,和我们家小姐没有关系。”

“三小姐见谅,既然张桂芬的家人到了衙门击鼓鸣冤,这案子就得办,三小姐放心,若真是张桂芬下毒在先,便是谋害主子,大人会还三小姐清白。”梁捕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瑾宁倒不是怕去衙门,只是怕时间来不及,“我能否明日再去?我如今有要事办。”

“三小姐,还是先去一趟吧,耽误不了您多少功夫。”梁捕头指着不远处的马车,“三小姐放心,到时候问了案子,会有马车送您回府,不会耽误您办事的。”

瑾宁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确实有马车停在外头。

只是,她心里头却觉得有些疑惑,就算张妈妈的人告到了衙门,衙门的人也该去府中找她才是,怎么半路截下?

他们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她想起京兆府张大人,是督查衙门李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办案无数也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或许是刚好遇见她在这里。

“海棠,你去一趟督查衙门找父亲,便说我在京兆府衙门!”

为稳妥起见,瑾宁觉得还是找一下父亲为好,张妈妈下药之事,他调查过的。

“是!”海棠紧张地看着她,“奴婢这就去。”

瑾宁看着海棠离开,才对梁捕头道:“现在去衙门?”

“三小姐请!”高捕头十分客气,见瑾宁似有犹豫,他便道:“三小姐不必担心,虽说皇太后曾下令不可随意杖杀奴才,可若奴才有谋害主子的行为,主子可打杀且免责,张桂芬的家人状告,大人也只是叫三小姐去走个过场,把事实调查清楚,这样对三小姐以后的名声也有好处。”

瑾宁点头,抱着小黑,“我知道,有劳了。”


瑾宁回了梨花院,叫青莹倒水,然后拿出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在掌心上。

药丸是红色的,有清香的味道。

她服下了一颗,心里百感交集。

她和靖廷大将军交集不多,但是他前生是为救她而死。

人的缘分真的很奇怪,远没想到,重生一世,第一个对自己好的,是前辈子曾以命相救的那个人。

陈国公今晚备下了酒席,等了许久,周雷云没有来,只是叫人传了一句话,说还在宫中议事,明日再来拜访。

陈国公有些失望,呆坐许久,却倏然灵光一闪,连忙就命人备马出门去公主府找李大人了。

过了两日,便有消息传出来,说长孙拔与几位北营武将都被传到了南监问话。

督查衙门但凡有什么举动,在京中都会引发一轮地震。

因为督查衙门专门是抓贪官的,京中的势力是拧成几股,大家都屏息以待,看督查衙门这一次又揪出谁来。

而更让一些人心惊胆战的是督查衙门这一次与南监联手,调查世子被掳走一案,有内幕消息传出来,说福州贪官案和世子被掳是同一个案子,这消息就更让人震惊了。

各方猜忌中,江宁侯夫人马上就采取了行动。

退婚之后,本就已经和长孙家谈好了婚事,只等择日入门。

只是,消息传出来之后,江宁侯夫人口风就变了,先以妾礼迎进门来。

若不是长孙嫣儿怀孕了,江宁侯夫人怕是连妾侍之位都不会给长孙嫣儿。

长孙拔不同意,说他门楣不低,就算不能为正妻,也得以平妻之礼入门。

可正妻还没有,如何以平妻身份入门?这就很强人所难了。

江宁侯夫人干脆不管,命人到将军府传话,说要么入门为妾,要么各自婚嫁。

长孙嫣儿怀孕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若不嫁入侯府,谁会娶她?

长孙拔都快气死了,他的女儿怎么能做妾?做平妻已经是委屈了,可现在连平妻都做不了,除非赵紫嫣先入门为少夫人。

江宁侯府除了李良晟纳妾,还有一件喜事。

便是养子周雷云与陈侍郎的妹妹议亲成功,择日便下文定过大礼了。

这天傍晚,周雷云带着晖临世子来到国公府找瑾宁。

当然,周雷云说是晖临世子要见瑾宁,公主和李大人都忙着,他刚好得空,之前也应了陈国公的邀约,便一同过来了。

周雷云先送晖临世子到梨花院,看到瑾宁的伤势已经好很多了,便问道:“我给你的药还有吗?”

瑾宁取出瓶子,“还有一半。”

周雷云蹙眉,“若还有一半,你就没有按时服用。”

“我之前服用过消毒丹,底子好着呢,因此就不必浪费,每日服用一粒就够,现在伤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这半瓶便还给你。”瑾宁知道他的药都十分名贵,舍不得这样服掉。

周雷云眸色淡淡地道:“你留着。”

瑾宁握住瓶子,眉眼低垂,“好,谢谢大将军。”

周雷云望着她,“义母叫我来问你一声,你是否还愿意嫁入侯府?”

瑾宁微微错愕,“她叫你来问我?”

“我只是传话。”周雷云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睫毛很长,凝眸看着瑾宁的时候,仿佛掩着烟波浩渺,“其实是让我来跟你父亲说的,我觉得此事还是跟你说说为好,嫁与不嫁,你自己看着办,但是义母说她很有诚意。”

瑾宁抬起头,充满讽刺地笑了笑,“诚意?我并没有看到。”

“她或许应该亲自来,但是送过拜帖,你父亲不愿意见她。”

“那想必我父亲已经有了决定。”瑾宁微微笑着,“在家从父,既然父亲不想让我嫁过去,我会听我父亲的话。”

“好!”周雷云没有再劝说,仿佛他真的只是来传话的。

瑾宁牵着晖临世子的手,看着他,犹豫了半响,才轻声道:“大将军,陈家小姐,非良配!”

周雷云微微一怔,“非良配?”

李良晟的姐姐李齐容嫁给了陈侍郎为妻,陈侍郎有个妹妹,自命清高,谁都看不上,挑着挑着,就过了婚嫁年纪。

最后挑无可挑,便打起了周雷云的主意,前生,婚事已经商定,这位陈家小姐却出了幺蛾子,与靖国侯见了一面之后,死活要嫁给靖国侯做妾。

那位靖国侯南宗惠允,已经四十多岁了。

“只是略带一提,将军可不信我的话。”

前生的事情,毕竟在这一世还没发生,所以,陈家小姐会不会像前生那样,她也不知道。

“瑾宁姐姐,什么是良配?”晖临世子抬起头,睁大疑惑的黑眸子,“你和靖廷哥哥是良配吗?”

瑾宁脸色一红,“快别胡说。”

周雷云看着她,眸子里有些异样,“谢谢你告知,至于良晟……若你还有更好的选择,便再选择吧。”

瑾宁诧异地看着他,前生从没有在他嘴里听到过任何关于李良晟的话,好的坏的,都不曾听过。

李良晟不喜欢他,憎恨他,所有人都知道都看在眼里,但是,他仿佛从不介意,只尽自己做哥哥的职责。

可如今他隐晦地转告她,别嫁给李良晟?

周雷云已经端正了神色,俊美的眉目也敛去了烟波浩渺,清明地看着她,“我名声不好,有高门小姐愿意下嫁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三小姐与晖临世子先玩耍,回头我来带他走。”

瑾宁福身,“送大将军!”

周雷云转身而去,瑾宁牵着晖临世子的手,在门口相送,看着那高大的身影逐渐远去,瑾宁心底又涌起了那杂陈的思绪。

周雷云的名声确实不怎么好。

不尊养母,行径骇俗,流连烟花柳巷,军功是江宁侯扶持,还吃着亡父神鹰大将军的余功,得蒙皇上与皇太后看重。

没有什么大家小姐愿意嫁给他。

但是很可笑,偏生,李齐容却鼓动自己的小姑子下嫁。

瑾宁前生嫁到江宁侯府,便知道其中原因。

周雷云所有的不好,都出自李齐容的嘴巴。

陈家所有的家财,如今也都在江宁侯夫人手中握住,江宁侯夫人曾多次在外人面前说,等靖廷长大,娶了媳妇,属于他的都会交还给他的媳妇。

只是,周雷云名声不好,谁愿意下嫁?因此今年已经过了二十,却还没有议亲。

那样顶天立地的一名武将,最后真的会像前生那样,惨死沙场吗?

“瑾宁姐姐,靖廷哥哥要成亲了吗?”晖临世子问道。

“听说是的。”瑾宁慢慢地收回眸子,思绪也从前生拉了回来,含笑看着一脸天真的晖临世子。

“靖廷哥哥多威武啊?你为什么不嫁给靖廷哥哥?”晖临世子眼底一派的崇拜。

瑾宁笑了,伸手掐了他的小脸颊一下,“小孩子,你懂大人的事吗?”


长孙氏好生恼怒,瞪了那不争气的令婆子一眼,“还不滚去请大夫?要看着张妈妈流血而死吗?”

说大夫,大夫就到。

红岩领着一名身穿灰色衣裳的中年瘦小男人进来,他肩膀上背着药箱,额头渗着细碎的汗珠。

他看到张妈妈,倒抽了一口凉气,“伤得这么严重?”

颜悦熙道:“不是治她,治里面那位丫头。”

大夫这才注意到院子里的异常,不过,他也不敢问,这高门大宅里的事情,都是透着怪异的。

红岩在颜悦熙的紧盯之下,带着大夫进去为海棠治疗。

断肠草汁的毒不难解,几针下去,再服两粒百草丹,毒就解掉了。

大夫提着药箱出来,颜悦熙从袖袋里取出荷包丢给他一两银子,“你可以走了。”

大夫接过来,刚想走,却被长孙氏拦住,“慢着,给她止血。”

大夫想走过去,一道鞭子凌空而下,“谁都不许接近她。”

大夫错愕地看着颜悦熙那阴沉的面容,吓得一个哆嗦,急忙摆摆手就走了。

长孙氏急道:“你真的疯了,大夫来了你不让他救,你是真要她的命吗?她死了,你也背着杀人的罪名,逃不了。”

颜悦熙淡漠地笑了笑,“无所谓。”

就这样,但凡有人接近张妈妈,颜悦熙便挥动流云鞭。

看着张妈妈气息渐无,她才慢慢地站起来,走了回去。

她深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也知道长孙氏没有指使她下毒,这一次下毒,是她自作主张,也因为这样,她才下了杀手的。

受人指使尚且可以说不得已,谋害主子,虽然不致死,可这断肠草汁真痛起来,会咬舌头撞墙,若不是她封了海棠的穴位,以海棠那丫头的承受能力,只怕咬舌是在所难免的。

看着海棠那张惨白的小脸,颜悦熙心中一动,张妈妈已经死了,何不借此机会……

她慢慢地转身,盯着长孙氏,冷笑道:“这一次,真是天助我也,夫人指使张妈妈在我的饭菜里下毒,企图谋害我,这事若闹到衙门去,旁人会不会认为夫人是为了长孙嫣儿对我下毒手?李良晟便是为了避嫌也绝不敢把长孙嫣儿迎娶进门,我便多谢夫人成全了。”

长孙氏心头一颤,眼底升起一丝歹毒之意,咬了咬牙道:“来人,把三小姐拿下,把里屋的饭菜倒掉。”

“夫人,省省吧,这几个人哪里是我的对手?”颜悦熙嗤笑,坐回了椅子上,傲慢地看着这些蠢蠢欲动却也不敢真的动的护卫。

管家略一沉吟,压低声音道:“夫人,这饭菜绝不能留下,张妈妈已经死了,她是您派过去的人,就算您没有指使她下药,追究起来您难辞其咎,不如,趁着如今国公爷去了衙门,请将军过府一趟,先制服了她,把饭菜倒掉再说,我们手底下的这些人,着实不是她的对手。”

长孙氏想了想,如今唯有这个法子了,但是,叫兄长干预国公府内宅之事,传出去着实不好听。

管家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顾虑,继续小声道:“不打紧,便说将军与表小姐来探望,刚好遇上此事,见三小姐凶残杀人出手阻止,至于下毒之事,到时候她空口无凭,国公爷会信她还是信将军?”

长孙氏想想也是,便道:“就按照你说的去办,马上去请将军和表小姐过府。”

看着管家飞快而去,颜悦熙知道,她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将军府与国公府相隔不过三条街,长孙拔与长孙嫣儿很快就来到。

长孙拔早年是守城门的小将,后立功被提拔,长孙氏本来只是国公府的贵妾,当朝有规定,妾不可成为正室,除非,娘家有功朝廷。

长孙拔立功之后,就为这个妹妹求了恩典,长孙氏这才成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长孙拔昂藏七尺,长相憨厚,但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十分歹毒的人。

他的手段狠辣,从不手下留情,即便是对将军,也一样杀无赦。

前生颜悦熙曾与他在战场上碰头,知他贪功冒进,好大喜功,,这点和李良晟相似,但是,他是有真材实料的人,李良晟只有花架子。

当年师父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下,一封告密信让师父身败名裂,一支长箭贯穿师父的心脏,她亲眼目睹,却无力为师父报仇。

一个这般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之人,颜悦熙知道如今拖他下来未免有些不理智,但是,他是长孙氏的靠山,而且,父亲确实想拉拢他,只有让两人产生嫌隙,断了拉拢的后路,她才不会受制于人。

所以,虽冒险,却也值得一拼。

长孙拔穿着一身青色锦袍手持长剑进来,身后紧跟着长孙嫣儿。

他眸光直直落在张妈妈的尸体上,憨厚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看着颜悦熙,慢慢地提起了剑,“瑾宁,你杀了人?”

他这副模样,活像杀人是一件多骇人听闻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眼底那一簇如毒蛇般幽寒的眸光,颜悦熙几乎都要相信了他。

“哥哥,”长孙氏见他来到,整个人的神色松弛了下来,压低声音道:“快拿下她,里面的早饭需要马上处理掉。”

长孙嫣儿看到张妈妈的尸体,惊叫一声退到了长孙拔的身后,眼底却透着恶毒的神色,“父亲,表姐杀人了,她还要杀姑姑,您快阻止她,别让她恨错难返。”

颜悦熙手执流云鞭,手指的位置,刚好能触摸到她的名字,吾徒瑾宁!

师父,前生徒儿不能为您报仇,但是今生徒儿不会放过他,不会放过长孙家任何一个人。

长孙拔沉声道:“瑾宁,我是你的舅舅,不能眼看着你犯下杀戮之罪,否则,我如何跟你父亲交代?”

“废话少说!”颜悦熙冷冷地道,“我父亲还健在,如何轮到你来管国公府内宅之事?”

他把长剑抛开,虽然管家来报的时候说了颜悦熙懂得武功,可一个闺阁女子,且又是在乡野间长大,顶多是力气大一些,再懂些拳脚功夫。

至于国公府的人打不过她,也不奇怪,国公府从主子到奴才,都是脓包。


陈国公犹豫了一下,却没有阻拦,任由长孙氏派人到衙门去。

“你该受些教训了!”陈国公冷冷地道。

管家听得此言,整个人一松。

他唯一怕的就是国公爷心软,只要国公爷阻止,他也能去报官,但是以后可就丢失了这份差事。

他看着瑾宁,眼底尽然是恨意,他是真没想到这小贱人下手会这么狠啊,割了他一双耳朵,害得他生生成了残废,真是杀了她都不为过。

不过,进了牢里,肯定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衙门来人之前,陈国公命人严密封锁梨花院。

瑾宁就抱着小黑,坐在廊前的石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黑身上的毛。

陈国公心里头其实有些忐忑,但是更多的是愤怒。

他这个侯爵之位,并非世袭,而多年不曾立功,什么时候被褫夺回这个爵位也不知道。

如今出了这种事情,更是丢尽了他的脸,若有御史弹劾他内宅不严,他便是想升官也不可能了。

想到自己的前程就这样毁于这个逆女手中,他就浑身是火。

衙门派来的人是梁捕头,他带了两名官差过来。

他进门就先跟陈国公行礼,然后眸光落在了瑾宁的身上。

他仿佛从不认识瑾宁,问道:“敢问这位就是三小姐?方才贵府下人前来报案,说你伤了贵府管家,是吗?”

瑾宁抬起头,眸光颇为凌厉地看着梁捕头,“谁说的?”

长孙氏厉声道:“你自己亲口说的,你现在不承认了?”

“我说的?”瑾宁笑了起来,“我说的怎么我不记得了?夫人是想诬陷我吗?”

她抱着小黑站起来,走到梁捕头的面前,幽幽鬼火般的眸光盯着他,“梁捕头,不认识我了吗?”

梁捕头一怔,“我从没与三小姐见过面,谈何认识?”

“没见过面啊!”瑾宁伸手抚摸着小黑的脑袋,“小黑,认识他吗?”

小黑仰头,凶狠地盯着梁捕头,仿佛只等瑾宁一声令下便扑过去。

梁捕头压根不怕,义正辞严地道:“三小姐,现在问你案子,请你跟我回一趟衙门。”

“回衙门?确实是回衙门吗?别又迷昏了我把我拉上了狼山,”瑾宁安抚着小黑,意态淡淡地道:“不过,想必也不成了,武靖将军大概已经剿灭了狼山的山贼,回头朝廷嘉奖下来,少不了梁捕头的功劳啊,若不是梁捕头,我也上不了狼山,救不了晖临世子呢。”

梁捕头脸色微变,“你到底胡说什么?”

陈国公听得她还在这里胡扯,当下就大怒了,“梁捕头,先押她回去。”

梁捕头正欲动手,瑾宁却已经放下了小黑,“不必押,我跟你们回去便是。”

她回头看着陈国公,“看到了吗?我是跟着他走了,回头若我没出现在京兆府衙门,就拜托国公爷看在到底父女一场,替我到南监报个信,就说我又被梁捕头带走然后私奔了。”

梁捕头冷冷一笑,“三小姐真是疯了,疯言疯语,南监还真不管这些小事。”

瑾宁耸耸肩,还真十分配合地跟着梁捕头走。

她走经过长孙氏的面前时,忽地笑了起来,“夫人,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了,咱这么多年的账,也该好好地算算了。”

长孙氏脸上的失望和国公爷脸上的失望同出一辙,“瑾宁,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拜你们所赐!”瑾宁眸光也淡淡地扫过管家的脸,然后凑近他的耳朵道:“其实我不止看不顺眼你的耳朵,我连你的两颗眼珠子都很看不顺眼。”

“你恫吓我,你还想恫吓我!”管家顿时大叫起来。

梁捕头沉下脸,“三小姐,走吧,到了衙门,可就没你嚣张的份了。”

瑾宁哈哈大笑,跟着他走了出去。

陈国公看着她的背影,伸手揉了揉疲惫的眼角。

连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都因她而起。

或许,当初叫她回来真是一个错误。

结果,瑾宁人还没走到国公府大门,便见平安公主的马车和宫中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陈国公,谢轻雪接旨!”

马车里传出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段公公的声音。

梁捕头一怔,带着瑾宁站定了脚步,他看向瑾宁,瑾宁却只是脸带淡笑,并未看出神情来。

传话的声音,一层层地传递进去。

陈国公愕然,这个时候有圣旨到?

他连忙整理衣冠,率着长孙氏与一众奴才出去迎接圣旨!

出到门口,却见宣旨之人,是平安公主与督查衙门总领李大人夫妇,还有站在李大人身后的是皇上身边的段公公。

“下官参见公主!”陈国公连忙上前拜见。

“国公爷免礼!”平安公主微微一笑。

“国公爷好!”段公公上前微笑道。

“公公有礼!”陈国公不知道这宣的什么旨意,心里戚戚焉。

“公主请进!”陈国公连忙挥手让长孙氏进去拖走瑾宁,免得叫公主看见。

接旨,需设香案,因此,国公爷得先请公主进去坐。

同时,他看了梁捕头一眼,道:“你先带她走吧。”

梁捕头自然想,但是,段公公却说,接旨之人,还有谢轻雪。

李大人取出圣旨,站在石阶之上,众人皆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陈国公府千金瑾宁,救晖临世子及剿灭山贼有功,特赏五千两黄金,封县主之位,择日入宫谢恩。国公陈守业教女有方,有功社稷,加封护国公封号,赐食邑……”

圣旨一下,众人大惊。

陈国公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怔怔当场,连谢恩都不记得了。

长孙氏脸色煞白,那小贱人救了晖临世子?晖临世子真的在狼山?

管家已经整个呆若木鸡,恨得牙齿都打颤。

“护国公,还不谢恩?”平安公主道。

陈国公回过神来,伸出巍巍双手,嘴唇哆嗦了几下,“臣……臣领旨谢恩!”

这道旨意,如千钧沉重,落在了陈国公的手中。

他这位国公爷立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十几年一直在京中挂闲散的职务。如今,忽然圣恩眷顾,被封为护国公,还是因为瑾宁。

他回头看着瑾宁,心里有种慌乱感,这是真的?她真的是去救世子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梁捕头,却见梁捕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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