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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正经,陛下他惯的!文章精选

月落1986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傅明烛叶娇是古代言情《美人不正经,陛下他惯的!》中出场的关键人物,“月落1986”是该书原创作者,环环相扣的剧情主要讲述的是:上一秒还说要娶她回家的男人,现在却在和别的女人鬼混?她:“没用了,剁了吧!”出手后,她还不忘找一个替罪羔羊。她:“实在抱歉,但竟然你没几天可活了,就帮帮我吧,下辈子还给你!”他:“???”殊不知,他不是病弱透明人,他是高高在上的九皇子……后来,她发现好像认错人了,转身想逃,却被他一把掐住了腰……他:“这就想跑?我的报酬呢!”她:“你要多少。”他:“你的全部……”...

主角:傅明烛叶娇   更新:2024-09-08 09: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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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傅明烛叶娇的现代都市小说《美人不正经,陛下他惯的!文章精选》,由网络作家“月落1986”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傅明烛叶娇是古代言情《美人不正经,陛下他惯的!》中出场的关键人物,“月落1986”是该书原创作者,环环相扣的剧情主要讲述的是:上一秒还说要娶她回家的男人,现在却在和别的女人鬼混?她:“没用了,剁了吧!”出手后,她还不忘找一个替罪羔羊。她:“实在抱歉,但竟然你没几天可活了,就帮帮我吧,下辈子还给你!”他:“???”殊不知,他不是病弱透明人,他是高高在上的九皇子……后来,她发现好像认错人了,转身想逃,却被他一把掐住了腰……他:“这就想跑?我的报酬呢!”她:“你要多少。”他:“你的全部……”...

《美人不正经,陛下他惯的!文章精选》精彩片段


比叶娇更慌的是丫头水雯。

“小姐,你不能出去,抬车的人会认出你的!”

“小姐,你得让大家知道,车里不是你啊!”

既不能出去,又不能被傅明烛败坏名声。

叶娇躲在马车里,视线在车内乱扫,看到了一把弓。

她的祖父当年战功赫赫获封国公,叶娇的功夫虽然一般,箭术却很不错。

她把弓握在手中,挑起马车窗帘向外细看。

御街很宽阔,叶娇的位置距离傅明烛有二十丈远,中间要么是闹哄哄的百姓,要么是看热闹的朝臣,还有几个听到吵闹,快步走来探查的禁军。

没人注意她,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傅明烛身上。

车里只有三支箭,叶娇全搭在弓上,上身挺直右臂后拉,瞄准对面。

要快,快到不被发现。

要准,准到不会误伤百姓。

要狠,狠到足够吓到那人。

“嗖——”

三根箭矢同时射出,一支从两个百姓中间的缝隙穿过,一支从坐在父亲肩头的孩童手边掠过,还有一支擦过傅明烛的耳垂。

傅明烛痛呼一声捂住受伤的耳朵,身后已爆开三声响。

“嘭嘭嘭!”

一支箭射落车帘,一支箭射裂车板,正中的那支箭钉入车厢,距车门只有一尺远。

快准狠的三支箭刚刚落定,车厢内便响起刺耳的尖叫声。一个女子从里面仓皇逃出,两丈长的披帛裹住她的身子,勉强没有露出肌肤。她面色惨白站立不稳,扯住了傅明烛的衣袖。

“谁?谁要杀我?”

没有人要杀她。

她以为是乱箭齐发,其实只有三支。

三支箭,逼她出车。

“秦白薇?”

惊怒交加的声音从宰相身后传来,那是不久前还在看热闹的吏部员外郎秦落晖。

马车中逃出的女子,正是他的女儿。

秦落晖疾步走来,一巴掌打在女子脸上。

女子捂住脸,浑身颤抖跪倒在地。

秦落晖扭头便走,走了两步又回来,从随从身上扯下外袍,兜头蒙住女儿面容。

“走!”

他连拉带拽把女儿带走,留下面容惊惶的傅明烛,和气到险些晕厥的宰相。

“原来不是叶小姐啊!”

“那个人,看那人的官服,是五品官儿吧。”百姓们大声议论着,不时打量宰相。

“你——”

禁军已经挤过来,宰相夺过一把刀,便向儿子砍过去。

“傅阁老,”禁军慌忙拦住他,提醒道,“此处是御街啊阁老。”

天子脚下,言官面前,怎么能动用家法呢。

宰相这才收回些心神,他压下怒火,让随从给抬车的百姓发放银两,又沉声吩咐禁军。

“劳烦几位看看,是谁在御街用箭。”

在御街用箭,轻者杖责,重者可按谋逆论处。

他的目光掠过四周,又停在傅明烛身上,神情已恢复平静,只剩下处理此事的果断。

“你先回家跪着去。”

傅明烛唯唯诺诺应声,哭丧着脸离开。

百姓收到钱,三三两两结伴而去。

叶娇也要走,因为不方便露面,便让水雯去驾车。

水雯刚钻出头,又扭转身子,车帘半掀,苦着脸道:“小姐,禁军来了。”

一名皮肤黝黑的禁军走过来,站在马车外询问。

“车里是谁?可曾带什么兵器?”

叶娇见这人身披黑色兜鍪铠甲,便知是禁军十六卫中的左右威卫。她不动声色把弓弩藏在身后,坐在马车里回话。

“将军是左威卫的吗?奴家来找你们严指挥使,请问现在方便见他吗?”

听说是找自家指挥使,禁军脸上的寒气消融几分。

“恐怕不成,”他摇头道,“指挥使还没散值,小姐酉时再来吧。”

叶娇笑着感谢,便吩咐水雯驾车。

水雯答应着,禁军让开一步,又似想起什么,“哎”地一声,拦住了她们。

“请小姐下马车,让卑职看一眼车内,也好有个交代。”他语气平和,却又不容置疑。

糊弄不过去了。

叶娇的心在胸腔内砰砰乱跳,她小心把弓挪到裙子底下。准备说自己腿断无法行走,请禁军上来看。

如果禁军还要坚持,叶娇就只能夺路而逃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说话声。

“今日是你当值啊!”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九——”禁军转过身,手指把兜鍪顶高些,走开几步,又不知同来人说了些什么,便笑着走远了。

叶娇抚了抚胸口,总算有惊无险。

她吩咐水雯快走,车帘外却又冒出一张脸。

是刚刚跟禁军搭话的男人。

白皙。

白得像是从来都没有晒过太阳,却偏偏穿着一件通体漆黑的圆领袍,于是衬得一张脸更加白。

病弱。

五官俊朗英俊、发如黑玉、肌肤如瓷,却偏偏每一分都加了一点羸弱,只在那双锦缎般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些少年英气。

那不是普通的少年英气,似要用这英气,隐藏原本的风姿潇洒、气宇轩昂。

不知怎的,只看一眼,叶娇便知道这人惹不得。

“请让一让。”她好声好气劝说。

车帘外的男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脸色清冷,对叶娇道:“请小姐给点封口费吧。”

“什么封口费?”叶娇顿时攥紧拳头,“阁下是要在京城打劫吗?”

男人微微一笑,缓声道:“刚才的三支箭,是小姐射出去的吧?鄙人佩服小姐的爽利,但不知若禁军知道小姐在御街用箭……”

他说着看一眼盘问路人的禁军,做出随时都可以前去举告的样子。

叶娇的拳头险些送出去,她硬生生收回,闷声问:“你要多少?”

“一百两。”男人答。

“谁出门会带那么多?”叶娇说完凝眉思索,感觉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好像刚刚傅明烛被追讨抬车费,也是这么说的。

“没有银子,金子也成。”男人一边说,一边看了眼叶娇头上的珠花。

叶娇束着飞仙髻,没有插簪,只在髻尾缀着两朵金珠花。

她犹豫着,见禁军又要走过来,只得恨恨地扯下珠花。

可是就这么给他,未免太便宜了。

金色的花瓣托着五颗珍珠,叶娇迅速摘下珍珠,又把金花瓣团在一起,揉得不成样子,才递出去。

男人来接,叶娇又收回来,气不过地往珠花上“呸呸”两口,这才挑衅地伸出手。

这一幕看得水雯目瞪口呆,而男人却不以为意。

“多谢小姐。”他把变成金疙瘩的珠花拿在手里,看了看,似乎分外满意。

“还不知小姐芳名……”

“闪开!”叶娇恶狠狠驱赶他,又指着他的鼻子道,“我可记住你了!下回别让我再遇到你!”

马车驶离御街,透过车窗,叶娇见男人安静地站着,周身笼罩着一丝寒气。

“什么人啊?”叶娇气得浑身发抖,“再见到他,一定打他一顿!”

马车在街市上转了几圈,才驶回安国公府。

叶娇的祖父荣封国公,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叶娇出生时,家境已经开始衰落,到如今只是勉强撑着门面,没有倒下罢了。

她是偷摸出去的,此时小心溜回家,唯恐严厉的母亲会发现,可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去哪里了?”叶夫人轻轻晃动团扇,声音温婉。

叶娇的母亲四十来岁,长相端庄,常年主持家事,让她看起来比京都同样年龄的贵妇人年老些。

不过幸在骨相好,仍然风韵犹存。

“去东市转了转。”叶娇面色不变道,“给母亲捎了枣花蜜。”

她说着便喜滋滋靠近母亲,把专程去买的蜂蜜塞进母亲怀里。

叶夫人不似平日那般问长问短,她的神色有些不对,接过陶罐,淡淡道:“回去歇着吧,没事别总出门。”

叶娇麻溜回屋,这才放下心。

她躺在床上,想起今日的种种,觉得除了那个黑衣男让人生气,别的都好。

傅明烛的丑事天下皆知,退婚也就容易了。

只是……

叶娇翻过身,觉得眼睛有些酸。

为什么啊?

她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人背叛呢?

三月三上巳节时,傅明烛还带着她在郊外游春。他摘了一束杏花相送,她的回礼是一块端砚。

端砚啊,连皇帝都在用的砚台。

等等……

叶娇突然直起身子。

她是不是吃亏了?一束花?换一块端砚?为什么那时候她开心得不得了,花瓣落了都不舍得丢掉干枝?

叶娇懊悔地倒在床上,正要大呼小叫,忽然听到屋外有丫头敲门。

“小姐在吗?傅家来人了,夫人请小姐去见。”

“他们还敢来?”

叶娇跳下床,气势汹汹踢开门。

小说《美人不正经,陛下他惯的!》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但李珑没想到阎季德竟然查出来了。

怎么回事?这种柳枝明明皇陵里也有。那一年先帝下葬,他亲眼见到过随葬品。

豆大的汗珠从李珑额头冒出,他心神大乱,在森严的朝堂,忍不住要把这件事构陷给别人。

“儿臣什么都不知道,”李珑叩头道,“儿臣倾慕叶长庚的妹妹,怎么会对他不利呢?”

倾慕一个人的妹妹,讨好笼络还来不及呢。

皇帝眼皮微合,唇角散开冷意。

“据朕所知,叶长庚的妹妹心有所属,你难道还不死心吗?”

李珑摇头道:“儿臣想再努力努力。”

陷入儿女情长的人,怎么会有精力搞这些阴谋诡计呢?

“儿臣听说,”李珑想了想道,“那日射箭时,九弟第一个发现是铁柳枝,还跑去告知叶小姐。说不定九弟对这件事比较清楚。”

笼络有很多方法。

故施诡计,再施以恩惠,算作一种。

皇帝的神情愈加阴沉。

“李策吗?”他沉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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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岁首举行的大朝会,五皇子李璟很少到朝堂去。

一是没有资格,再则谁愿意站上两个时辰,听朝臣和皇帝讨论琐碎朝事呢?最重要的原因是:二更天就得起床赶过去。

被窝不暖和,夫人不够黏人吗?

但这日宦官前来李璟府邸宣召时,他已经爬起来,梳洗停当。

李策让他等两日,他等到了。

“李璟,”朝堂上,皇帝问道,“小九在你那里养着,身体还好吗?”

事关李策,皇帝却只是召问李璟。

“不太好,”李璟垂头丧气,“昨日才好些,就被肃王府的车夫挥鞭子打到。幸亏儿臣站得远,不然这会儿也不好了。”

他气嘟嘟的。

来吧,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也不看看我是怎么被父皇母后宠大的,竟然敢纵奴行凶让我受气。

肃王李珑眼如铜铃转头,对着李璟便呵斥起来。

“五弟休要胡说!”

他最厌烦李璟那跋扈不成器的样子。

李璟怯生生地往大臣身边挪了挪,叩头道:“父皇面前,若扯谎话,我愿以大不敬罪被惩处。”

李珑起身辩解道:“车夫在哪里?你这是污蔑!你和李策早就结为一党,妄图拉拢朝臣、私心犯上!”

言官迅速手持笏板出列。

“微臣要弹劾肃王李珑朝堂失仪之罪。”

“他这不只是失仪,”李璟吓得躲在言官身后,“他是要行凶!”

朝堂乱糟糟的,但皇帝没有乱。

他示意言官稍安,对李璟招手。

“你过来,”皇帝道,“那车夫,你当场捉住了吗?”

李璟想了想道:“没有。”

“既然没有,”皇帝道,“那便是被有心之人冒充。你们兄弟之间,该兄友弟恭才好。”

李璟垂下头,神情虽然委屈,却乖巧道:“儿臣知错了。”

皇帝颔首道:“朕问你,那日在御街,是李策看出铁柳枝吗?”

“是,”李璟老老实实道,“我们站在靶位那里,距离最近。如果不是他提醒,叶长庚还不一定能射中呢。”

皇帝宽和地笑道:“这孩子,怎么不来朕这里讨赏呢?”

发现铁柳枝,避免了大唐朝廷出丑,的确该赏。

但今日皇帝关心李策有些多,夸奖也有些多,李璟露出不满。

“父皇,”他大胆反驳道,“李策二十岁,不是孩子了。”

皇帝没有理睬他。

这是朝堂,难道要在这里争宠吗?

皇帝再看向阎季德,沉声道:“这件事你不用再查,到此为止。”


“小娘子……”严从效试探着,触碰叶娇的手臂。

“你扶我起来吧。”叶娇闷声道。

回到她躯壳内的每一分力气,都要好好珍惜。

严从效闻言大喜,他捉住叶娇的手臂,把她拉起来。吃过蒙汗药的叶娇站立不稳,更添几分柔弱之态。

“娘子慢点,慢点。”

涎水从严从效唇角淌下,他顾不得擦,扶着叶娇晃悠悠抬脚,走到被打开的窗子前。

在这猝不及防的一瞬间,叶娇忽然抓紧窗棂,翻出去。

叶娇的动作不算敏捷,腿脚仍然沉重,这艰难的翻越,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力量。

幸好是她,幸好她周岁抓周,抓到一把青铜长剑,得以跟着祖父的老部下,学了这么多年功夫。

她站过的桩,打过的拳,无数次拉开弓箭练就的臂力,或许都为了这一日。

为了在野兽的爪牙下,逃过一劫。

“娘子哪里去?”

到手的尤物将要逃脱,严从效立刻跟出去。

他的脚踝仍然很痛,好不容易翻出窗子。

外面是观景露台。

不知道叶娇是不是故意,她的速度不快,翻过窗棂后向前几步,便僵硬地停下脚。

看来是没力气了。

严从效急不可耐地扑过去。月光下,前面白乎乎的人影却猛然闪开,严从效撞在栏杆上,还未站直,脚踝又是一痛。

叶娇蹲下身子掀起严从效的脚,严从效失去平衡,从栏杆上直直摔下去。

“咚”地一声巨响,楼阁下的木桥断裂,严从效的惨叫和钱友恭的呼喊交织在一起。

“严公子!严公子你怎么了?”

叶娇向下看去。

严从效躺在地上。

一根铁棍穿透严从效的腹部,把他钉在破损的木桥上。

看那铁棍的位置,应该是叶娇无意间插在木桥缝隙里的网兜铁杆。

黑铁质地的杆柄在月光下颤动,森森然如地狱判官的勾魂笔。

池塘水面上,散开腥红的血。

叶娇呆怔在露台上,魂飞魄散。

钱友恭惊惧地晃动严从效,不知在说些什么。

叶娇知道,她不能留在这里。

姐姐!

去找姐姐救命。

身体仍然酸软,叶娇提起一口气下楼,向叶柔住处的方向走了十多步,渐渐恢复理智。

姐姐如今正在孕期,不能受惊。

不能让她半夜起身,发现自己的妹妹差点被人奸污。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她的丈夫。

叶娇退后一步,绕开楼阁。

她看到钱友恭没有追来,他在忙别的事。

“严公子!严公子!”钱友恭询问严从效,“你来的时候,带随从了吗?”

严从效痛得惨叫连连,却还是回答了钱友恭的话。

“没有。”

钱友恭点头,把那根铁棍从严从效体内抽出。他的动作粗野残暴,丝毫不顾惜严从效的性命。抽到一半,发现铁棍下是网兜,他索性把严从效翻过身,再从另一边抽出铁棍。

叶娇躲在树后,一种可怕的直觉让她手脚冰凉。

钱友恭是不会给严从效医治的。

他无法保证严从效能活,无法给严家人一个交代,更无法抹去同谋奸淫的罪责。

月光下,钱友恭犹豫一瞬,接着捡起一块大石头,朝着严从效的头颅,狠命砸下去。

叶娇退后一步险些跌倒,石头砸在头颅上的声音沉闷,却又阴森恐怖。

“小姨……”

杀掉严从效,钱友恭轻声呼唤叶娇。

月光隐入乌云,叶娇奋力向前奔跑。

钱友恭的声音追着她。

“小姨,你出来,咱们谈谈。”

“别怕,这是咱们家的私事。仆人们今晚睡不醒,你我不说,没人能够知道。”

叶娇向围墙走去,她的力气已经恢复。

钱友恭仍在劝着。

“你就不怕你跑了,你姐姐担忧吗?你就不怕事情败露,自己的名节受损吗?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姐姐肚子里,还怀着我的骨肉。”

他的声音很低,裹着粘腻的温柔。

叶娇站在墙脚下,有一瞬间的迟疑。

可月光在此时陡然亮起来,她看到钱友恭手中握着一根木棍。

他是来杀她的。

这月光也让钱友恭看到叶娇的位置,他目露凶光奔过来,叶娇再不敢停留。

越过两道墙头,又翻过高大的坊墙,才来到街巷中。

叶娇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她是国公府长大的小姐,虽然家境每况愈下,却也能保她衣食无忧、安然长大。

如今叶娇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被钱友恭划伤的脖颈滴着血。遍布土渣和汗水的衣服贴在她身上,心中除了恐惧,还有层层叠加的愤怒。

为什么钱友恭敢这么做?

就因为国公府没了宰相府的依仗?因为姐姐嫁给了他,叶家便能任他揉捏?

所以朝中无人,就要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肉吗?

不能停,要向前走。

叶娇赤脚踩在街道里,脚底被碎石划伤,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

身后有马车声传来。

那马车前系着一个灯笼,驾车的人在哼唱小曲。

“於穆清庙,肃雍显相。

济济多士,秉文之德。

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

不显不承,无射于人斯。”

这是《诗经》中帝王告祭周文王的诗。

是谁在京都长安的夜色里,吟诵古老的礼赞呢?

他的声音透着看破生死的豁达,却又奔涌愤愤不平的倔强,仿佛唱歌的人正身处险境,却仍要站在高大的恶魔前,拔出宝剑,决一生死。

马车越来越近,歌声停止,驾车的人突然唤道:“叶娇?”

叶娇转过身,没有任何停顿,掀帘钻入马车。

相比被人取笑,她更想活着,想达到目的。

车内点一支蜡烛,前天才见过的男人跟着她低头步入。

他仍旧身穿黑色圆领袍,腰间挂一块白玉,挂一团桃子形状的金子。

这人正是李策。

李策看着身穿寝衣游荡在大街上的叶娇,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默默沉思。

嘴上,在开玩笑。

“这么巧,叶小姐也出来梦游?”

叶娇没有答话,在马车逼仄的空间里,她回过神来。不久前经历的那些事,像一幅幅凄厉的画面,撞入叶娇心中。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委屈,很快又恢复对男人的警惕和疏离。抬头看着李策,咬唇道:“脱衣。我要你的衣服。”

寝衣单薄,不能见人。叶娇得穿上正式的外衣,才能去做事。

就知道她不正经。

上次把他按在墙上,险些亲上去。这次开口就要脱衣,拿足非礼的架势。

但李策没有取笑逗弄她。

她肯开口说话,眼前的情况就不算最糟糕。

“出什么事了?”

李策一面说,一面解开衣领处的扣子。

他在询问,也在配合。

他的睫毛颤动着,是关心到极致,不小心流露出了惊慌。他的手也在抖,解了好几下才解开一颗扣子。

他既庆幸今日出了门,又团着无尽的恼火。

“我要去京兆府报官。”叶娇道。

她要去报官,要让京兆府尹看看,他的部下是如何人面兽心、知法犯法。她不在乎清名,不在乎日子会不会更难。恶鬼就该堕入地狱,如果别人不敢硬碰硬,她敢!

“好。”李策又把扣子系回去。

这次他的手没有抖。

“正巧,我认得京兆府尹。”

不用把衣服脱给她了,这件事他去做。

半月塘边的土壤很软,很好挖。

钱友恭刨开土,很快挖出一个浅坑。

他不断掘土,一刻也停不下来,额头的汗珠滴落,整个人如同疯魔了一般。

事情是怎么到了这步田地的呢?

明明这个时候,严从效应该已经得手了。明日哄哄叶娇,便能让严家提亲。借着这个亲戚,他也能青云直上。

怎么回事?

怎么严从效就摔下来,就死了呢?

还有,叶娇去哪里了?她会不会报官?

严从效感觉胸口一阵憋闷和疼痛,他重重地拍抚几下,继续做事。

不会的不会的,国公府经不起折腾,她绝不敢!她不敢!

自己反而可以借此事拿捏她,对,拿捏她!

土坑的深度差不多够了,钱友恭把严从效的尸体拉过来,踢入坑中,再一铲一铲覆土。

要快,还要找叶娇呢。

他全神贯注地埋人,丝毫没有发觉有人接近。

那人站在假山边,身边跟着丫头。她疑惑地问道:“郎君,是你吗?你在做什么?”

钱友恭陡然抬头。

一张惨白的脸,宛如厉鬼。

注:关于坊门,是这样的。唐朝的时候,长安城的居民区都是以“坊”为单位,各家各户住在不同的坊内,有高大的坊墙,夜里坊门会上锁,清晨才打开。只有地位比较高的人家,才有资格在坊墙上开门,无需经过坊门进出。安国公府就是大门正对坊街的,出入很方便。而钱家在坊内,晚上不容易进出。


陪傅明烛来的,有傅家的同族长辈,和为他们牵线搭桥的媒人。

客人来了很久,安国公府没有设几案请他们落座,更没有茶水果品招待。

叶夫人脸色铁青,手中的团扇搁在怀里,半晌抬起来,不等摇动一次,便又随意放下。

傅家长辈先还有些歉意,如今也觉得被驳了面子,抬声道:“纵观我大唐朝野上下,就没有不准未婚夫纳妾的道理。”

“好!”叶夫人这才冷笑一声开口,“原来堂堂相府,就半点也不顾礼义廉耻吗?”

见叶夫人动怒,傅明烛连忙从长辈身后走出来,跪地道:“都是侄儿的错,请伯母责打。”

他小心叩头,神情谦卑可怜。

叶娇这时推门进来,扬声道:“好,我来打!”

这话让傅家长辈和媒人同时惊诧抬头,傅明烛更是险些跳起来。

叶夫人看到女儿,沉声阻止:“安国公府不是匪帮贼窝,别人不懂规矩,你也是吗?”

这话明里是骂叶娇,其实是骂相府。

奶娘连忙请罪,拉着叶娇,带她站到屏风后面。

叶夫人端起茶盏轻呷半口,叹了口气。

“我这女儿原本就个性要强,受不得气。既然傅公子心有所属,咱们两家的亲事,就此作罢吧。”

“叶夫人,您不能……”傅家长辈连忙劝说,又斥骂傅明烛,“快把相府的补偿,告诉叶夫人啊!”

傅明烛连声答应着,开口道:“侄儿已禀明父亲,只要娇娇过门,便可主持中馈。不光家中炊饮之事,凡涉及田产、商铺、钱粮,都由娇娇掌管决断。”

这是要把傅家的财政权柄都送给叶娇。

叶娇在屏风后冷哼一声,叶夫人看向叶娇,又收回神,垂眉摇头。

“我们家老爷离家修道已有十年,这十年来,安国公府一应琐事,都是我来打理。中馈账目,都是劳心劳力的事,怎么在你们相府眼中,竟成了可拿来交易的筹码吗?”

傅明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叶夫人又问:“且不知你败坏了吏部员外郎家的女儿,又该如何补偿人家呢?”

“还……”傅明烛犹豫着,知道躲不过,只能答道,“还请伯母和娇娇同意,让侄儿纳秦白薇为妾。”

吏部员外郎不是好糊弄的,宰相亲自到员外郎府上致歉,才得到对方谅解。

名声毁了,做正妻是绝无可能的。

让女儿做妾,也算是无可奈何。

可是对安国公府来说,这算哪门子道歉?

欺负了你,羞辱了你,负荆请罪做做样子,你还是得把女儿嫁给他,还是得让女儿同他苟合的侍妾日日相见。

叶夫人的手几乎把团扇扇柄折断,她勉强维持着主母风范,声音颤抖道:“安国公府愿成全相府同秦府永结秦晋之好,请傅公子回吧。明日,国公府便会上门退婚!”

她起身离去,傅明烛连忙跪行恳求,此时大门再次被人踢开,冲进来一个衣冠华丽的公子。

“是谁欺负我妹妹?”

响亮的声音震彻云霄。

来人正是叶娇的哥哥叶长庚。

叶长庚冲进屋子,迎面便见傅明烛神情惊讶要往外逃。

叶长庚哪会让他逃走,他大步上前,左手把傅明烛拎起来,右拳打在傅明烛脸上。殴打中不忘了从窗台扯来木杆当作武器,劈里啪啦打了傅明烛好几下。

傅明烛的门牙被叶长庚打掉,嘴里漏风,呼喊道:“嘿有此理!”

估计是要说“岂有此理”。

傅家的人慌乱地阻拦,叶夫人看着儿子得手好几次,才厉声喝道:“住手!”

叶长庚迅速停手,小跑几步扑向母亲,滑跪在母亲面前。

动作一气呵成,请罪也快。

“儿子错了,请母亲责罚。”

眼见叶夫人要教训儿子,傅家人再不敢待。他们拱手告辞,神情灰败。

“你怎么从书院回来了?”叶夫人问。

“傅明烛那龟儿子跟人厮混的事传到书院,儿子怕母亲和妹妹心情不好,就回来哄哄。”

他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纸包,是已经变形的几样果子。

“哎呀。”叶长庚猛拍脑门,“打架前忘了拿出来,这下都碎了。”

“就是,”叶娇踱步过来,“碎了的我可不吃。”

她虽然这么说,还是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又不满道:“打轻了,是不是读书读得没力气了?”

叶长庚任妹妹揶揄,把果子再递一递。

“你别难过哈,哥哥再给你找个更好的,比柔儿嫁的还好。”

叶娇的姐姐叶柔,已经出嫁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说话,叶夫人所谓的教训儿子,不过是在他跪麻双腿前询问他。

“回来前吃饭了没?”

晚膳后,兄妹俩坐在秋千上聊天。

“还难过呢?”叶长庚问,“你一难过,就咬嘴唇。”

叶娇下意识松开嘴唇,歪头靠着秋千绳子,慢悠悠道:“今日我回来时,母亲肯定已经知道傅家的事了。她那会儿的神色就不好。都怪我……”

虽然把傅明烛丢到御街很解气,但看到母亲今日气愤发抖的样子,叶娇又觉得伤到了母亲。

叶长庚双臂抱绳,乱晃荡着,没说话。

“如果父亲在就好了,”叶娇道,“我都忘了父亲长什么样子。”

“别提他!”叶长庚松开秋千,声音也变得怨怼,“祖父当年恳求先帝,说叶家世代不需袭爵,我从未怨过。不袭就不袭,袭爵没有实权,也没什么意思。但我恨那个臭道士!”

叶娇出生后不久,她的父亲就离家修道了。十年来杳无音讯,不知在哪座高山道观清修。

安国公府如今都靠叶夫人撑着,朝中无人,渐渐门庭冷落,日渐衰败。叶娇尚且感受不深,但叶长庚年长些,人情淡薄的滋味,时常让他气愤。

“你知道哥哥为何今日一定要打傅明烛吗?因为错过了今日,再想打他,就绝无可能。他毕竟是当朝宰辅家的公子,就算宰相不说话,照样有数不清的阿谀奉承之辈,为了捧臭脚,给我治罪。”

叶长庚看起来莽撞冲动,其实心思缜密。

他站起身,拍了拍妹妹的肩头。

“哥哥去读书了,哥哥得给你考个状元。咱们家有人做官,就再不怕被人欺负!”

叶娇丢给叶长庚一个荷包,叶长庚摸了摸,应该是两块银锭。

“见你老是请人吃饭,别赊账。”她眯眼笑笑。

“谢了。”

叶长庚也笑起来:“还是妹妹最贴心。”

第二日早朝,参本弹劾宰相的言官,排成了长队。

“微臣弹劾宰相傅谦教子无方,纵容其子婚前通奸,悖德忘礼。”

“微臣弹劾宰相傅谦寡廉鲜耻,子嗣失德却仍然高居相位。”

“微臣弹劾宰相傅谦背信弃义……”

言官们阵仗颇大,一个个疾言厉色直言上谏,把御座后的皇帝都搞糊涂了。

只不过一个晚上,往日清正廉洁、克己奉公的宰相,便成了一个人人唾骂、不堪大任的昏官佞臣。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皇帝侧目看着宰相,询问道。

“臣有罪。”

宰相傅谦举起笏板跪地,显然早想到有这么一出,干脆主动把昨日傅明烛的事,原原本本呈报。

皇帝刚过知天命之年,脾气比年轻时好了很多。他身穿黑色龙纹朝服,一双剑眉格外英武。思考朝政时,眼中精光微露,眼皮却常常半阖着,不怒自威。

傅谦说完,自请削去官职,罚没财产,带一家老小回乡,耕田犁地、闭门思过。

此事可大可小,但削官未免太重了些。

皇帝并不急着表态,而是询问道:“朕怎么没有见到秦落晖呢?”

秦落晖,便是昨日秦白薇之父,吏部员外郎。

“回禀陛下,”有官员道,“秦员外郎自感无颜面圣,跪在殿门外。”

傅家教子无方,秦家教女的水平,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今朝臣失德的事已传遍京城,士大夫们引以为耻,但如何盖棺定论,还是要看皇帝陛下。

皇帝沉思少许,蹙眉问道:“怎么朕听说……九皇子还跟此事有关?”

朝臣们左右看看,最终有人回答道:“回禀陛下,昨日傅明烛原本同秦小姐在郊外私会。传言是九皇子雇人,把马车直接抬到了御街上,这才……”

这才闹得天下皆知,既丢宰相的脸,又丢朝廷的脸。

皇帝的脸色瞬息万变,他侧头询问身边的宦官。

“小九怎么回来了?”

宦官想了想,回答道:“今日是顺嫔娘娘的生辰。”

顺嫔是九皇子的生母。

皇帝当然不记得顺嫔的生辰,他也不太记得自己的这个儿子。

凝眉片刻,皇帝沉声道:“宣他进来。看来这个教子无方的罪责,朕也要领受。”

“陛下息怒。”

朝臣们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原本便已经跪了很久的宰相,趁机揉一揉腿。

很快,九皇子到了。

他穿着青色常服,因为要面圣的缘故,前胸后背绣着龙纹,腰里围了一条墨色革带。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块白玉为饰。

那白玉悬在九皇子腰间,上面雕刻一只鹿。

仪表堂堂,却略带病容。

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颓唐如玉山之将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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