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小五许桓的现代都市小说《全文章节魏奴杀》,由网络作家“探花大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魏奴杀》这本书大家都在找,其实这是一本给力小说,小说的主人公是小五许桓,讲述了朝别馆左右打量,路过一株开得极艳的红梅,其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准备过年的大红灯笼已经沿着长廊布好了,红彤彤十分喜庆。大抵是别馆第一次在年关这样重要的日子接待公子,因而分外隆重。侍者各忙各的,见了他纷纷退后垂首施礼。他的将军们因没什么要紧事,也都零零星星的,见不着几个人。这一路并没有没什么看守,只有裴孝廉抱剑立在正堂廊下,小五心里暂暂松快了下来。及至上了木廊,侍者躬身推开了......
《全文章节魏奴杀》精彩片段
也不知过去多久,槿娘一摇一摆地从回廊走来,一边哼着燕国的歌谣,一边磕着瓜子,见她一人立在院中兀自发怔,不禁讶然道,“哎,你不嫌冷啊?”
小五回过神来,喃喃道,“姐姐回来了。”
见满地狼藉,槿娘一顿,问道,“药罐怎么碎了?”
小五笑了一声,“裴将军摔的。”
槿娘又是一愣,顿了片刻才道,“你等着,姐姐去给你拿个新的罐子来。”
小五微微一叹,燕国也是有好人的。
此时天色渐暗,夜风乍起,天边出了几颗孤零零的星子,四下的积雪映得天地发白,近处侍者婢子居住的厢房已经亮起了暖黄的烛火,槿娘用胳臂撞了她一下,“发什么愣,进来呀。”
瓜子壳险些吐她脸上。
小五回过神来,跟着槿娘进了厢房,看着她哼着燕国的歌谣往炉子里添了足足的炭火,又自顾自去寻了新的瓦罐煎起药来,小五想,该走了。
再不走,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如今深入燕国,易水已离魏国边境极远,出逃便远比从前难了许多。若没有万全的谋算,只怕连这易水别馆都出不去。
又是一夜辗转不眠,听着槿娘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眼睁睁地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泛了白,易水人家的公鸡开始喔喔打鸣,惊起了谁家的柴狗汪汪吠叫。
烛残漏断,地上的寒气透过被褥传到身上,她索性裹紧被子起了身,又往炉子里填了炭火,便围着炉子盘算着出逃的计划。
次日雪霁,连下了多日的雪总算停了下来,槿娘又不见了人影,不知又去了何处偷闲。
满腹的心事使她眉头不展,便在木廊堆了小雪人,仿照别馆的模样垒了一道道围墙,一遍遍盘演出逃路线。
那时日光盛极,有人踏雪走近,一双缎履踩得积雪咯吱咯吱作响。
小五转眸望去,来人丰姿如玉,身形英挺宛如修竹,玄色貂裘在这一片皑皑白雪里黑白分明,只不过背手立在雪里,已是尊贵得不可言喻。
那人已是五日不见。
小五站起身来,垂眸施礼,“公子。”
许桓负手上了木廊,一双凤眸扫来,目光便停留在了她垒的别馆上头,凝神问道,“这是什么?”
小五面色如常,“雪人。”
“还有屋宇?”
“是雪人的家。”
那人淡淡地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开口,“看着倒像是别馆。”
小五心头一跳,平和回道,“便是仿照别馆垒的。”
那人竟问,“喜欢这里?”
小五愕然抬头,见那人目光清醇甘和,没有审视之意,便随口答道,“是。”
那人竟又问,“这里面可有我?”
小五瞄了一眼正堂里的小雪球,回道,“只是雪人,没有公子。”
面前的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俯身捏起了雪人上下打量。
小五生怕他再去追究雪人的真实意图,忙问,“公子怎会来这种地方,可有什么吩咐?”
许桓这才抬步下了木廊,“跟来侍奉笔墨。”
小五立时应了,紧紧跟了上去。
他依旧负手走着,微微拢起的手心里是她的小雪人。
一路上没什么话,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只有咯吱咯吱的踏雪声。
他的身量很高,肩膀宽厚,貂裘大氅牢牢地挡住了她的视野。
小五便朝别馆左右打量,路过一株开得极艳的红梅,其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准备过年的大红灯笼已经沿着长廊布好了,红彤彤十分喜庆。大抵是别馆第一次在年关这样重要的日子接待公子,因而分外隆重。
侍者各忙各的,见了他纷纷退后垂首施礼。
他的将军们因没什么要紧事,也都零零星星的,见不着几个人。
这一路并没有没什么看守,只有裴孝廉抱剑立在正堂廊下,小五心里暂暂松快了下来。及至上了木廊,侍者躬身推开了木纱门,正堂内暖热的气息顿时扑鼻而来。
小五跟着许桓脱履进了门,侍者上前为他脱了大氅,仔细搭在了衣架上便恭敬退下了,木纱门一阖上,将冬月底的寒凉堪堪隔在了外头。
那人兀自在案后坐了,小五便也在案前跪坐下来。案上是空白的竹简,也备好了狼毫与墨,既是来侍奉笔墨,她自觉提了笔候着许桓的吩咐。
听那人说道,“你的字是大表哥教的。”
提到大表哥,小五心里又增了几分轻松,她浅笑回道,“是。”
那人又问,“你说,你大表哥叫什么名字?”
小五心里一凛,顿时戒备起来,抬头朝那人看去,那人的目光看似温和却又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上一回她发着高热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叫什么来着,好似是姓“顾”。
叫顾什么?
顾宴,顾庭,顾徽,还是顾什么?
她在许桓的审视中不寒而栗,下意识地咽了口水,脸色在炉火映照下微微发红,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糟了。
她不记得了。
那人眸光一沉,声音亦冷了下来,“忘了?”
小五捏紧狼毫,早已是心慌意乱,她强迫自己立即冷静下来,故作平和道,“表哥不过是个骑兵,公子为何问起他?”
许桓微微眯了眼,如深潭一般的眸子深不见底,薄薄的唇角上扬,满是讥诮,“他叫顾言,是与不是?”
小五指尖轻颤。
那人继续说道,“你猜怎么了,我命密使去魏营查探,竟发现魏军之中并无人叫‘顾言’。”
小五握笔的手僵在当场。
那人持着金柄匕首挑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高高地扬起头来,肆意打量她眸中的慌张,须臾轻笑一声,又挑眉道,“倒是有一位大表哥,叫沈宴初,是魏军右将军。”
小五朱唇翕动,不能言语。
那人偏生要审她,“我曾问你认不认得沈宴初,你说不认得。”
手上的力道亦是加重了几分,“如今我再问你,认不认得?”
小五心中早已是兵荒马乱,却仍旧硬着头皮道,“不认得。”
许桓冷冷地瞥着她,“密使又前往大梁打听,没想到沈宴初家中果然曾寄住过一个叫小五的。”
小五眸中泛红,掌心的轻毫在竹简上不可抑制地划出长长短短的笔画来。
那人冷凝着脸,“密使回禀,那叫小五的竟是女子!”
言罢,抬手拔掉了她的长簪。
她原是一支长簪束发,此时旦一被拔,一头乌发倾泻而下。
小五一直隐藏的秘密骤然被许桓揭开,慌得胸口剧烈起伏,骇得紧紧阖上了眸子。
那人的声音陡然扬了起来,逼问道,“姚小五,是与不是?”
小五咬紧牙关,“不是!”
忽地肩头一凉,那人已拽紧领口霍然一下将她的衣袍拽下了肩头。
小五顿然睁眸,眼泪在眸中滴溜溜打着转儿,透过水雾,见许桓眸光幽深,一望不见底。
她声音发颤,大叫道,“不是!”
“还敢称谎!”
那人肉眼可见地愠怒,反手甩开刀鞘拔出匕首,砰得一下划开了她缚胸的布帛。
小五尚怔然跪在席上,那人已负手走了出去,门外的裴孝廉并没有进来,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似是都走了。
小五浑身发冷,正堂的火炉子依旧暖烘烘的,但她不住地打着冷战,半点暖意都感觉不出。
这一日不知是怎么过去的,但她到底是活着从这正堂里出来了。
她也不知是怎么走回后院的,恍惚记得槿娘见鬼一样朝她跑来,“你......你怎么......”
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怎么赤着脚?”
她神昏意乱中,闻声垂眸看去,原来自己竟赤着脚踏雪走了这一路。
难怪那么冷。
魏昭平三年,这一年的冬天,可真是冷啊。
彻心彻肺地冷。
散乱的乌发在风中迷了她的眸子,她失魂落魄地走着,槿娘已解了斗篷给她裹了,她依然冻得肌骨生疼。
进了厢房,她便蜷进了被窝里,冰凉的被窝哪有一点儿暖意,她紧紧地蜷着,不停地打着寒颤。
槿娘素日不见人影,如今倒肯照顾小五,原先放在榻旁的炉子竟搬到了小五身边,就连她自己的被子亦给小五紧紧裹在身上,甚至还去庖厨煮了姜汤。
见小五可怜,她原是想把卧榻还给她,但自己又实在不想睡地上,因而便不提这一茬儿。
虽一直守在一旁,嘴却片刻也不闲着,寻常总溜出去与姐妹们偷闲叙话,如今全一股脑儿地往小五耳朵里灌。
“奇事,真是天大的奇事,我心里还一直嘀咕,你怎么男不男女不女的,还真叫我猜着了!”
“啧啧,如今再这么一看,倒顺眼了许多。你眉心这颗红痣长得虽好看,却是个克夫的模样,不好,改天我用针给你点了去。”
“我跟你说,你最好别跟死了没埋一样,槿娘我还等着你伺候呢!”
要不就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公子是不是要了你?”
见小五闭着眸子不答,她便又自顾自说起来,“我告诉你,公子若要了你,那可是天大的福气,你这小麻雀呀就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到底有没有,你说话呀!”
“我这几日一直在想法子上下打点,就盼着能去公子身边侍奉,我这全部家当可都搭上了,事儿没办成,外债倒欠了许多,愁的我槿娘是日夜睡不着觉呀!”
说到伤心处,还情不自禁地抹起了泪来。安静了不过片刻,忽地又打起了精神,探过脑袋来推搡她,“哎?你有值钱的东西没,拿出来,我就不信这世上有不推磨的鬼!”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呀!你说呀!”
小五本是万念俱灰,这小半晌工夫过去被槿娘扰得头都要炸了。她裹紧被子坐起身来,幽幽道,“我没有值钱的东西,但若有,必定先给姐姐。”
槿娘翻了个白眼,兀自盘算着,“不过是个魏俘,我能指望你有什么?不过,若公子愿带你回蓟城,说不定还能给公子做个姬妾,那时公子随便赏你点儿什么,都够我打通关系了。”
言罢自己吃吃笑了起来。
小五脸色越发得白,她才不会做人姬妾,更不会做许桓的姬妾。
那最不堪的模样似水草一般将她的五感六识都缚得死死的,她想起来便如坠深渊崖底,气都喘不上来。
这小半日她已经想得明明白白——成与不成,都必须立即逃回魏国。
今日活着从许桓手里出来,来日还不知要落到什么地步。
想起“营妓”二字来便胆丧心惊栗栗危惧。
她是魏国良家女,死也要有清白身。
她打起精神来,“我很饿,姐姐能不能找点东西吃。”
槿娘叉腰拧着眉头,“我是来监视你的,你还敢吩咐我?”
话虽这么说,到底还是起了身往庖厨去了。
小五想,槿娘总还是一个不错的人。
可她也是燕人。
燕人到底是不能信的。
这一日已是魏昭平三年腊月二十八日,小五用雪人推演逃跑路线不过还是晌午时分的事,如今局势便陡转急下。
她势单力孤,连件兵器都没有,逃跑便尤为困难。入了夜依旧辗转难眠,槿娘倒睡得沉,大半夜过去皆是鼾声如雷,她便愈发不能安枕。
别馆后院皆是侍者与婢子的住所,总管为了省下库钱,待底下人一向是精打细算,因而夜里并不点烛。
也不知睁着眼熬到了什么时辰,天色依旧黑不见光,暗沉沉地没有一颗星子,唯有檐上的积雪映出些许光亮来。
一旁的鼾声乍然停下,榻上那人睡眼朦胧地起了身,点了油灯披了件斗篷便晃晃悠悠地出了门,约莫是起夜去了。
一时安静下来,小五早便熬得困顿,阖上眸子便要睡去,窗外却似有脚步声悄然摸近,鬼鬼祟祟,不似槿娘的声音。
小五心里警铃大作,许桓没有赐死,就一定会有人趁夜刺杀。
尤其有人说,“魏人岂能活着去燕国。”
她悄声起身,牢牢抓起青雀烛台躲在衣柜一旁。
但若那人敢杀她,她一定用烛台砸烂他的脑袋。
须臾便闻“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小心推开,旋即那黑色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摸了进来,利刃在夜色中散发着骇人的寒光。
看着身形倒似裴孝廉。
那人很快便摸到了榻旁,冷笑一声,举起弯刀便连连往榻上猛刺下去,刀刀皆是往死里扎,半分情面都不留。
可惜刀刀皆扎了空,榻上并没有人。
那人低叱了一声,“娘的!”
听着声音亦似裴孝廉。
小五在暗处睁眸盯着,那人没有杀成,便持刀在屋内搜寻起来。
她屏气敛声,一颗心七上八下,如兵荒马乱,亦如枞金伐鼓。
她的烛台哪里能比得那人的大刀。
那人的脚步愈来愈近,小五的心几乎要从喉间迸出来,她暗暗举起了烛台,准备砸烂那人的脑袋。
好在这危惙之际,听见槿娘趿拉的脚步声朝厢房走来,那刺客听到动静急忙闪到门后,待槿娘打着哈欠进门,那人蹦出来举刀便砍。
大半夜地忽然冒出个人来,槿娘骇得一屁股摔倒在地,继而举着油灯尖叫起来,“啊!啊!鬼啊!啊!”
她手中的油灯照出裴孝廉罗刹一般的脸来。
其人眼中杀机毕现,毫不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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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初冷着脸不说话,陆九卿便知他不曾吃过,因而提议,“番薯香甜,公子不如一试。”
他没有点头,但好似也并不反对,想来是因实在饿极了罢,陆九卿便起身垂头退了出去。
陆九卿赶紧安排人送来洗净的番薯,小小的竹箩里盛了三四块,皆是不染一尘,还叮嘱了一句,“公子洁癖,你多留意。”
陆九卿对陆九卿十分感激,他的话她自然也都信。
端着竹箩进了大帐,矮榻上那人正仔细翻阅竹简。
她不敢扰他,默然跪坐炉子一旁,卷起袖子将番薯架在炉上小心翻烤。
大帐很静,只听得见火苗把番薯皮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偶尔听见那人竹简翻动,再没有别的杂音。
陆九卿抬眸偷偷去瞧,那人有一张刀削斧凿般的脸。肤色偏白,眉峰很高,是浓郁的黑,眼窝深邃,睫毛也很长,哦,睁眸时记得是一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他的鼻梁高而坚挺,唇很薄,下巴坚毅。
分明是世间上等的好颜色,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陆九卿心里惧他,一举一动便愈发小心翼翼起来。
那炉上的番薯烘烤久了逐渐皱了皮,溢出糯香的味道来,把大帐充盈得严严实实。待烤软了,便弹掉烤焦的薯皮,仔细盛入青铜托盘。
起了身见沈宴初正抬眸打量着她,神情辨不分明。她心里一凛,便想,那人也许正在思量该如何处置她。
也许先杀了再埋,也许直接丢进天坑。
她把托盘置于沈宴初面前,随后远远地退开,“公子尝尝罢。”
沈宴初倒肯吃。
自入魏国以来督军已有三月余,军中的伙食不是肉糜便是腌菜,再配上几张干巴巴的胡麻饼,连口青菜都吃不上,加之水土不服,他见了便止不住要吐。
说来也怪,魏国的水他都饮不惯,烤番薯倒能吃得下。
他在燕国金尊玉贵,吃得都是珍肴异馔。她做得不过是乡村野味,他大概从未尝过,因而觉得新鲜,竟一连吃下两块。
陆九卿暗暗舒了一口气,她好像找到了在沈宴初手中求生的法则。
她是俘虏,便要对他有用。
有用才能活下来。
她想法子去解决沈宴初水土不服的问题。
魏人有古方,若遇水土不服必先食用当地所产的豆腐。若没有豆腐,豆浆也是好的。陆九卿过去在大梁侍奉外祖母时向年长的嬷嬷们学了不少本事,因而知道。
她向庖人借来黄豆,用水足足泡了小半日,再用石磨子磨得细细的,细帛虑净粗糙的豆皮渣,最后在行军釜中煮沸,便熬出了一小锅香醇的豆浆来。
那人饮了豆浆身子果然舒适许多,气色也好了,顺带着脾气也好了不少。
陆九卿便每日都磨豆浆,甚至还去溪边翻开雪,挖出水嫩嫩的荠菜来。荠菜生在冬春,口感鲜美,达官显贵自然不识,对穷苦人家而言却是饱腹之物。
她煮出的荠菜粥鲜美可口,沈宴初半月不见青菜,兴致好了便问,“这是什么菜?”
陆九卿便答,“是荠菜,魏国冬春时节总有。”
“何处会有?”
她笑道,“山里溪边,到处都是。”
那人微微点头,又问,“魏人可都吃?”
陆九卿只当他随口一问,便道,“冬日山里没什么菜可吃,寻常百姓常以此下饭。”
“魏军可吃?”
陆九卿心里的弦乍然绷紧,抬眸见那人唇角的笑意早便敛去,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正紧紧审视着她。
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跳得厉害,却不敢叫他瞧出分明,装作寻常的模样道,“魏军有专供的粮草,也有随军的庖人,因而并不怎么吃。”
那人约莫信了罢,少顷气定神闲命道,“过来。”
陆九卿下意识地吞咽口水,垂头上前,在他身前跪坐下来,试探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那人微微倾身,他身上那淡淡的雪松气扑入她的鼻翼,她从未与沈宴初如此靠近。
陆九卿不知他要干什么,却被他的气息扑得脸色微红。
那人却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来兀自探上她的脖颈,她惊惶不定地看着沈宴初,他额间暴突的青筋暴露了云淡风轻下的愠怒。
她突然想起陆九卿的话,“公子脾气不好,能不能活,能活多久,看你自己了。”
须臾,那人遽然收紧掌心力道,手指按得骨节发白,“魏军到底吃不吃?”
他吃饱喝足力道极大,她受制于他,立时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本能地挣扎了几下,企图掰开他的掌心。
谁料到她的双手甫一碰到他,他竟似被烫到一般,登时松开手去。
一双墨色凤眸正肃然凝视着她,似在等她回话。
是了,他有洁癖,自然不愿被人触碰。
陆九卿一下子缓过劲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不敢再隐瞒,只得回道,“偶尔会吃。”
沈宴初轻嗤一声,片刻朝帐外的人吩咐道,“待雪化了,放火烧山,魏国不能再有一棵荠菜。”
帐外是陆九卿的声音,“是,公子放心。”
陆九卿已是懊悔不迭,她低垂着头,眼底沁泪,“大都是穷苦人才吃,公子手下留情,给魏人留一口吃的罢。”
沈宴初冷笑,“你自己能活几日尚且不知,何必忧心旁人。”
陆九卿再不敢说什么。
不久有将军进帐议事,她识趣地退了出去,立在帐外候着。
燕国的军务大事,她一个魏俘自然是不敢听的。她已是朝不保夕,听得多了死得便快,陆九卿怎么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帐门并不隔音,她断断续续地总能听见一些。帐内的人在商议,说魏国的腊月太冷,将士冻伤无数,不宜再战。何况已经陆陆续续打了三个多月,两国都已兵疲马乏。
似乎还说燕军既已占领了魏国东北一带国土,不如先派兵驻守,好好整顿兵马,待囤积了足够的粮草,来年春天再战。
两国停战是好事,这三月来,魏军一败再败,连丧多座城池,燕军就要越过黄河直逼国都大梁城下了。
只是,她又该怎么办呢?
沈宴初在魏地水土不服,她才显得有了几分用处。若他回了燕国,可还会需要她吗?
陆九卿不知。
待将军们议完事离开大帐,陆九卿便寻了机会问他,“公子何时回燕国?”
沈宴初头都不抬,斥道,“多嘴。”
她心中如鼙鼓动地,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我......我只是想问公子,可......可会看在陆九卿尽心侍奉的份儿上,放陆九卿一条生路?”
若能活着离开,她便去对面营中寻大表哥,大表哥待她好,跟着大表哥总是没错的。
那人闻言抬眸上下打量着她,帐内一时什么声音都没有,只听得见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在青鼎炉里炸开。
陆九卿拢在袍袖中的指尖都快掐破了,迟迟等不来他的回答。
不回答便是回答了。
她垂眉敛目,闭上了嘴巴。
她想,当日与她一同关押的俘虏皆被悉数坑杀,她又怎会例外。果然,那人凉薄说道,“你知道的太多,怎会放你。”
陆九卿暗咬着唇,“那我跟公子回燕国,我很会侍奉人。”
那人又道,“燕国宫人婢子众多,不缺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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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成日困心衡虑,郁郁累累,身子便总不见好。
槿娘在日复一日的辛劳中生了怨气,每每怒气冲冲地指责她,“我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病秧子!”
小五心里歉疚,不愿再麻烦槿娘。右臂虽折了未好,但左手还算灵便,如今既能自己行走了,大多也都自己动手。
待到高阳,一行人在别馆落脚,小五与槿娘也安置在了后院的厢房。
连日鞍马劳顿,众人皆困顿不堪。
槿娘一头栽倒在榻上便酣睡过去,呼噜打得震天动地。小五睡不着,在厢房里小憩了片刻,胸口闷得她难受,当下裹紧了斗篷便去院里煎药。
如今已是二月底,天气暖了许多。别馆有一株山桃花开得极好,她见了十分喜欢。
少时家住桃林镇,每至春日,漫山遍野都是桃花。病中的父亲也是喜欢桃花的罢,因为每至花开,他都舒眉软眼地对她说,“小五,山桃开了,你去玩罢。”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若得了空闲,她便一个人跑到桃林中,桃树高大,她爬到粗壮的枝桠上恣意躺着。
那满树粉粉淡淡的山桃花多美呀,暖和的日光温温柔柔地洒在她的小脸蛋上,洒在她的小肚皮上,洒在她的小脚丫上。
就像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小小的她。
小小的她真想这辈子便住在山桃树上,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儿。
但不敢耽搁太久,怕父亲饿了、渴了,怕父亲无人照料,躺一会儿便匆匆跑回家去。
她会折一大捧山桃花抱给父亲,父亲会仔细插进陶罐里。但总留出一枝来,亲手插进她小小的发髻,父亲看着她的时候满眼含笑,“小五簪着桃花多好看啊!”
如今父亲故去也近七年了,再没有人为她簪过山桃花。
她心中一动,伸出左手折了一枝,垂头簪在髻上。
便似父亲当年为她簪花一样,她心里欢喜。若父亲还在,也一定还会笑着望她,说一句,“小五簪着桃花多好看啊!”
“你在干什么?”
有人淡淡问道。
小五瑟然打了一个冷战,蓦地回眸去看。
是日天朗气清,山峦为晴雪所洗,鲜妍明媚,碧桃一株,开得十分明艳。
但许桓正负手立在身后,眸光定定,意味不明。
这是小五自辕门之后第一回见到许桓。
一个魏俘,簪什么桃花。
他必定是嫌恶不喜的。
她不知道自己簪着桃花究竟有多好看,慌得抬手便扯了下去,仓仓促促地藏在身后。
她心慌气短,垂下眸子,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公子恕罪。”
那人没有说话,她便垂头立在原地局促地站着。
好一会儿过去,那人问道,“你喜欢桃花?”
她忙回道,“不喜欢。”
先前他说要烧光魏国的荠菜。
为了吃黄河鲤鱼,他还要命人吞了大梁。
小五不敢再在他面前说实话,否则,他定然要命人将魏国的桃树全砍了。
那人微眯着眸子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打量着她。
愈是静默无言,愈是惴惴难安,小五屏声息气,只听得见自己的心如枞金伐鼓般慌乱,忽而听见药罐子咕嘟咕嘟沸了起来。
忙转身去掀开罐盖,虽左手有诸多不便,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把药碗置在一旁,一勺勺地将药汤盛出来便是,不必端起药罐,便不必费什么力气。
只是因为身子虚乏,左手微微轻颤。
那人问道,“怎么是你自己煎药?”
小五便笑,“我已经好了。”
他闻言上前一步,不过是抬手一推,便将她轻易推在地上。
小五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片金星缭绕,一颗脑袋昏昏沉沉地抬不起来,却又似颅内有人在奋力击鼓一般,咚咚击打个不停。右臂疼得厉害,胸口依然如堵了巨石一般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眼前的人渐渐清晰,她讶然望他,却听那人道,“这便是好了?”
小五面如纸白,声音飘忽着,“虽没有好全,但公子若有吩咐,小五都能做。”
她知道许桓还算愿吃她做的饭菜,便赶紧问,“公子可想吃什么,我这便去做......”
许桓没有理她,只是淡淡命道,“召那婢子来。”
远处立即有人应了,很快将槿娘带了过来。
槿娘最想做的事便是在许桓跟前侍奉,如今真有这样的机会,她哪里肯放过,此时扑通一下跪在许桓面前,盈盈笑道,“奴给公子磕头了。”
那人神情冷冽,居高临下地俯睨着地上的槿娘,一双凤目冷艳凌厉。虽只是负手立在那里,但那通身天潢贵胄的气度已然摄迫过来。
槿娘兀自笑盈盈地开口,“公子还记得奴的名字吗?奴叫槿娘,是......”
他眉心紧蹙,齿间逸出简单的两个字来,“杖责。”
槿娘骇得大惊失色,跪伏在地不住地告饶,“公子!公子恕罪!公子饶命啊公子!奴做错了什么......啊......”
便见裴孝廉一手拖着槿娘的臂弯,一手捂住了槿娘的嘴巴,往前院拖去。
许久都听见槿娘极力挣扎的呜咽声,很快呜咽便变了惨叫。
便是在后院,亦将她的惨叫听得清清楚楚,“啊!救......救命......啊!公子!将军饶命......啊!啊!啊!啊......”
小五不忍,便向许桓求情,“公子开恩,饶了槿娘罢。”
那人薄唇紧抿,刀削斧凿般的脸庞在山桃之下没有半分温和。眉峰分明,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那强烈的压迫与威慑使小五不敢再说什么。
就连她自己都还是戴罪之身。
初时还能听见槿娘告饶声,后来便只余下撕心裂肺的哀嚎,再后来,哀嚎声也小了下去,再就听不见了。
这一日饮过汤药,军中的医官便来把了脉,不曾说什么话便掩门出去了。
透过直棱木纱窗望去,能看见廊下立着一人,那医官便立在廊下恭敬回话,“伤势太重,军中又艰苦,没有上好的药材,尤其回蓟城路途遥远,车马劳顿,这姑娘的身子大抵是比不得从前了。”
廊下的公子顿了片刻,继而刻薄低冷说道,“弱些也好,省得杀人。”
那人身姿如芝兰玉树一般立着,没有一丝晃动,她想,他的神情必也是淡漠疏离的。
小五心中酸涩,许桓的意思她已明白。
不必再用心医治,慢慢熬着便是,熬不下去了自然就死了。
不必直接动手,却能落一个厚待战俘的好名声。
着实划算。
沈母愈发握紧了她,轻叹道,“小五,你外祖父去的时候,你母亲不在跟前,你就留在我身边,替你母亲为我送终罢。”
宸嬷嬷也含泪劝道,“表小姐就留下来吧,这么多年,老夫人都惦记着文君小姐和你呢!”
小五从来没有被坚定地选择过,就连大表哥也从未对她有过什么承诺。如今外祖母坚定地要她留下来一起等,她心中不忍,便也留下来了。
她想,便陪外祖母等一等舅舅与大表哥的消息罢。
沈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虽不中用了,但只要还能喘一口气儿,你舅母便不敢怎么样。你且宽心住下,夜里就睡在外祖母这里,我们祖孙俩儿好好说说话。”
小五点头应是,当日便留在了沈母屋里。
沈母虽已年老重病,但沈家主母的威严还是在的,因而关氏与沈淑人一时也不敢再公然寻小五的麻烦。
倒是沈宗韫十分殷勤,药草、新衣、首饰一样一样地往她落脚的耳房送来。
小五一样也不肯收,样样拒之门外。
小五越是闭门不纳,沈宗韫越是疯狂往她耳房里送。
沈家家大业大,搬来安邑时光是珠宝珍品便有几大箱,沈宗韫成日钻进箱子里挑挑拣拣,挑到满意的便凑到沈母房里来,借机送给小五。
沈母虽觉得没什么,总说,“宗韫给你,你便收着。”
但小五一再谢绝。
沈家的东西,她向来不碰。
沈宗韫不肯带走,她便都留在沈母房中,绝不在自己住处留下一星半点。
果然,关氏与沈淑人很快便来算账了。
母女二人给沈母请了安,便冲小五阴阳怪气起来,“真是好手段,跟了宴初三年,如今宴初在外征战,生死不知,这又开始勾着宗韫了。”
小五跪坐沈母一旁,端着药碗的手一顿,垂眸没有回话。
沈宗韫低声解释,“母亲,是我自己......”
“住口!”关氏拂起袖子蹙眉斥道,“我关青词怎会养出你这么个败家子!”
迫于母亲的威势,沈宗韫不敢再说什么。
关氏继续道,“这都是沈家的公产,所有的东西,一样不剩地全拿回去!”
沈淑人温婉提醒道,“不但是祖母这里的要拿回去,姚小五房里更是要好好搜一搜,免得私藏了什么,和偷可没有什么区别。”
关氏闻言点了头,便有两个婆子将沈母房里的首饰全搬走了,沈淑人又亲自带了两个婢子进耳房搜查去了。
小五没什么好担忧的,手中的药碗端得稳稳的。
她什么都没有拿,不必担心。
不久便听耳房内猛然尖叫起来,即便小五心里坦然,依旧被这尖叫声惊了一跳。
顷刻便见沈淑人提着裙袍跑了过来,手中举着一支山桃花簪子,叫道,“姚小五,你敢偷我的簪子!”
小五怔然站了起来,开口时不卑不亢,“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母亲留下来的,当年一入沈府便被沈淑人抢走了。如今不知怎的,竟出现在她的耳房里。
不用想便知是沈淑人做的手脚。
小五肃色,“我没有偷。”
沈淑人秀眉一拧,“鬼话连篇!你没有偷,又怎会藏在帛枕下面?”
关氏讪笑起来,慢条斯理道了声,“沈家可容不下梁上君子。”
小五脊背挺直,不肯自认。
倒是沈母沉声说了一句,“小五不会偷。”
小五心里一暖,外祖母是头一回护她。
沈淑人不满叫道,“祖母为何护着她?她在外三年,军中什么人没有,还不知要学成个什么样子,她现在坑蒙拐骗可是样样精通......”
“说什么浑话!”沈母抬高了声音,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
她原本病重,此时益发止不住地喘了起来,待缓过来才继续道,“小五在外都是跟着宴初,怎会学坏!”
关氏沉着脸,面色便不好看了,一时没有再说话。
沈淑人揶揄道,“祖母不知,我差人打听过了,姚小五曾被燕人俘虏多日,听闻燕国公子许桓暴戾霸道,杀人如麻,那么多魏军都死了,怎么偏偏就她活了下来?她呀,指不定早沦为了燕人的玩物!”
小五脸一白,却听沈母厉声喝道,“休要胡言!”
这一动怒,又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小五忙去为沈母抚背,轻声唤道,“外祖母......”
关氏不痛不痒劝道,“君姑不必动怒,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沈母不曾理会关氏,待缓过气来又道,“淑人,那是什么样的簪子,给祖母看看。”
沈淑人便也行至榻前,双手奉给了沈母,还撅着嘴道,“祖母可要给孙女儿做主。”
沈母拿起那支山桃花簪子在眼前仔细端量,片刻眼中含着泪花,“这是文君的,我见她簪过,她很喜欢......”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无人说话。
沈淑人就要伸手去拿,“如今早就是孙女儿的了。”
沈母沉下脸来,“文君留下的,自然是小五的。”
说着便将簪子塞进小五手中,小五攥在手心,握得牢牢的。
沈淑人急了,又要从小五手中夺去,“祖母怎么向着外人?”
沈母冷声斥道,“青词,看看你养的女儿,可有一点儿规矩?”
见沈母斥责沈淑人,关氏没脸,只得喝止,“淑人,不得对祖母无礼。”
“如今你夫君与长子皆在外谋事,存亡未卜,你们却搅得家翻宅乱,真是丢尽了沈氏祖宗的脸面!”
关氏落了个没脸,只得拂袖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悻悻走了。
小五握紧簪子跪了下来,“多谢外祖母护着小五。”
沈母摸着她的脸,手指轻颤,良久长叹了一声,“小五呀!”
小五不知道外祖母这一声叹里究竟想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原本是想说些什么,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罢。
小五恍然出神。
手中一空,继而一支长簪斜斜插进了她的髻中。
是外祖母亲手将母亲的山桃花簪插入了她的发髻。
小五眼眶一热,滚下泪来,她伏在沈母的膝头喃喃低唤,“外祖母......”
她想,若是母亲还活着,也一定会似她这般伏在外祖母的膝头,好好地偎在外祖母的身边罢。
母亲临终没有得到的,她替母亲得到了。她便似一根纽带,将活着的外祖母与故去的母亲紧紧联系在一起。
有眼泪滴到了她的颈窝。
温温热热的。
那是外祖母的眼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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