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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奴杀精选篇章阅读

探花大人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完整版军事历史《魏奴杀》,此文也受到了多方面的关注,可见网络热度颇高!主角有小五许桓,由作者“探花大人”精心编写完成,简介如下:小五混迹魏国军营数载,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直到沦为燕军俘虏,被带到燕国公子许桓面前。初时,许桓说她名字低贱,只叫她“魏俘”。她讨好道,“公子觉得不好听,便为小五赐个名字罢。”他轻笑一声,“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不必有名字。”为了活命,她又建议,“公子带我回燕国罢,我很会侍奉人。”他的话刻薄低冷,“燕宫宫人婢子众多,不缺你一个。”后来她一心想回魏国,许桓却将她困在燕宫,不许她走了。宫门嵯峨,殿高百丈。他宽衣上榻,欺身迫来,“小五,你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主角:小五许桓   更新:2024-03-06 07: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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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小五许桓的现代都市小说《魏奴杀精选篇章阅读》,由网络作家“探花大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完整版军事历史《魏奴杀》,此文也受到了多方面的关注,可见网络热度颇高!主角有小五许桓,由作者“探花大人”精心编写完成,简介如下:小五混迹魏国军营数载,无人知晓她的女儿身,直到沦为燕军俘虏,被带到燕国公子许桓面前。初时,许桓说她名字低贱,只叫她“魏俘”。她讨好道,“公子觉得不好听,便为小五赐个名字罢。”他轻笑一声,“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不必有名字。”为了活命,她又建议,“公子带我回燕国罢,我很会侍奉人。”他的话刻薄低冷,“燕宫宫人婢子众多,不缺你一个。”后来她一心想回魏国,许桓却将她困在燕宫,不许她走了。宫门嵯峨,殿高百丈。他宽衣上榻,欺身迫来,“小五,你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魏奴杀精选篇章阅读》精彩片段


甩开了燕军大部,小五不敢再往西南走。
既怕许桓的人追来,又怕姓孟的将军杀个回马枪,因而掉头走马沿着天璇星方向往南面疾去。
约莫又赶了快一个时辰的路,正是人疲马乏的时候,料定离姓孟的将军已相距有百里以上,一颗心这才将将松快下来。
月色如水,照得天地一片清白,遥遥可见一座柴门小院亮着微黄的烛光。
再驱马往前走去,月色下看得出小院不大,只有三间房舍。
小五按辔徐行,到了近前便滚鞍下马,叩响了柴门。
院中的狗闻声狂吠起来,听得见几只母鸡咕咕哼叫了几声。
不多时便有一妇人披着皮袄提着油灯推开堂屋的门,朝柴门处问道,“谁啊?”
小五牵着马,隔着柴门答道,“路过此处,想在嬢嬢家借宿一晚。”
那妇人忙应了一声,喝了几声院中拴着的黄狗,“阿黄,闭嘴!”
黄狗听见女主人的呵斥,夹着尾巴退到一旁去了。
那妇人开柴门迎小五进了院子,看着倒是慈眉善目的,笑道,“快进来罢,这鬼地方穷乡僻壤的,真是难得看见人。”
小五谢过了妇人,问道,“只有嬢嬢一人住在这里吗?”
妇人道,“夫君去打猎还没回来,上面还有个老君姑,就在堂屋里睡着呢!”
小五又道,“这附近怎么只有嬢嬢一家人?”
妇人道,“村子离这儿也有十几里呢,夫君是猎户,前些年从村子里搬出来了,在这住着也好,靠砍柴打猎倒也能养活一家子。”
说着话妇人又引她往一旁的小厢房走去,“夫君还不知能不能回,今晚你便安心睡在这里。”
小五心中感激,谢过了妇人。
到了屋外,妇人推门而入,借着油灯的光亮点了烛台,又问,“你饿不饿?”
小五早就又冷又饿,闻言赶紧应了,“饿。”
妇人好心道,“嬢嬢给你做碗热汤面,还有年前腌好的猪腿肉,你先把炉子生起来,虽是正月了,但这时候夜里不生炉子可是要冻出人命来的。”
妇人说完话便掩了门去举炊了。
小五欣然应了,生起炉子,将青龙剑随手搁至矮榻上,四下打量着自己所在的这间屋舍。
屋舍不大,一角还放着一双不算新的麻履,尺码不大。一旁的木架子上挂着一件半旧的男子衣袍,看着亦不算太大。
由此推断这妇人大概是有个儿子的,儿子此时亦不在家。
山里的夜十分安静,黄狗安静地窝在一旁,能听见妇人剁菜的声音,还听见有老媪颤颤巍巍的声音,“我儿回来了吗?”
妇人道,“君姑,夫君还没回来呢。”
老媪便轻斥,“馋妇,才吃了饭又自己偷食儿!”
妇人不再回她,没多久果然端来了热汤面,还切了一大块腌猪腿。
小五已数日不曾饮过热汤,谢过了妇人,将汤面喝的一滴汤都不剩下,那么大块的腌猪腿她也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你瞧瞧,吃得多香呀!”妇人瞧着她啧啧笑道,“我儿比你大几岁,我看见你呀就好似看见我儿似的!”
小五没再问妇人之子,言多必失,少问便少出错。
见她累了,妇人收拾了碗筷便出去了,还道,“快睡吧!”
小五吃饱喝足,又有卧榻火炉,迷迷糊糊就要睡去,忽听院中黄狗吠了两声,继而那黄狗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小五兀自惊醒。
听见妇人出了门,低声嗔道,“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
来人大抵便是妇人口中的夫君了,那猎户粗声粗气地回道,“竟打了两头野猪,左右吃不完,我便拿去镇上卖了,可卖了个好价钱!”
听见去了镇上,小五立时警醒起来,凝神去辨外面的动静。
妇人忙“嘘”了一声,提醒道,“小点儿声,有人借宿,眼下已经睡了。”
那猎户果然压低了声音,“什么人?”
妇人道,“不过十六七岁,我看和儿子差不多大小,又冻得不轻,赶紧叫他来了。”
猎户的声音愈发低了起来,“你仔细看看,借宿的可是文书上这个?”
小五心里咯噔一声,蓦地坐起身来,本能地抓紧了青龙宝剑。
那猎户拿的定是缉拿她的海捕文书。
隐约听见夫人惊讶的声音,“正是此人......”
猎户便低声斥责起来,“你干的什么好事?随随便便就叫人留宿,这可是大案要犯!”
妇人急得快要哭了起来,“夫君,那怎么办呀!”
猎户便道,“还能怎么办,割了首级送去易水领赏,后半辈子你我可就发达了!”
妇人拦住了他,“你砍过人,已经惹了一身的官司,可不要再生事了呀!”
猎户便斥,“愚妇之见!”
小五听了个清清楚楚。
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原本只是借宿一晚,天明了便动身赶路,如今却陷入你死我活的境地。
那嬢嬢是个好人,猎户却是个要谋财害命的。
她起了身,将木枕在棉被中裹成人形,继而悄然行至门口,缓缓拔出了青龙剑。
好一会儿没再听见动静,小五耐心蛰伏,手中的青龙剑被她捏出了汗来。
柴院里的黄狗与母鸡大概已经睡了,也听不见什么声音了。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听见有人蹑手蹑脚地逼近,在门口轻声叫道,“小兄弟,睡了吗?”
是妇人的声音,但亦有猎户稍重一些的脚步声。
小五没有应答。
手里的青龙剑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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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惊慌醒来,才知适间不过是一场黄粱梦罢了。将将要舒一口气,却察觉那股泉眼依然向外淌着。
她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
是血。
她太熟悉血了。
脑中随即轰然一声响。
她把那洁癖公子的卧榻弄脏了,身上的广袖曲裾定也被浸染透了。
她知道自己有多处内伤,但那处从未流血。
母亲故去得极早,从来无人教导她女子这一生都将会发生些什么,因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暗沉沉的阴影遮住了眼前的光,抬头见许桓一身皎玉色里袍正负手立在榻前,那漆黑如点墨的眸子神色不定,内里的情绪叫人辨不分明。
小五心中惴惴,在他面前越发觉得自己肮脏污秽,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下意识地扯来锦衾将自己紧紧裹住。
偏偏那人命道,“下来。”
小五双颊发白,却不敢逆他,踟蹰着坐起身来,又迟迟再不肯动一下,瑟瑟望着那人,益发喘不过气来。
但凡起身离了榻,那人立刻便会发现她遗下的污血。
他洁癖甚重,见此定怫然不悦。
那人嗤笑一声,长眉一挑,“怎么,想留下过夜?”
小五的脸颊乍然红了起来,她的惊惶不安在他居高临下的打量下无处遁形。
她不怕许桓赐死,但惧怕他的折辱。
心中栗栗危惧,不由得屏气敛声,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才听得清,“公子恕罪......”
“嗯?”
那人眸光一沉,果然没有听清。
小五骇得眼底沁泪,她垂下眸去求道,“公子恕罪......”
那人凝眉,“你有何罪?”
见她不答,又不动,他失了耐心,一把拽起她的手臂便将她拽下了卧榻。
所幸拽得不是伤处。
小五轻吟一声,顾不上疼,忙垂头跪稳了,“公子恕罪!”
内室一时寂无人声。
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似金鼓喧阗,又如银瓶乍破,几乎要从喉腔之中迸将出来。
她偷偷去瞧许桓。
那人望着茵褥上那一小滩殷红怔了片刻,待缓过神来眉眼瞬间冷了下去,薄唇轻抿着,扬起手来便要朝她掴下去。
小五惊惧交织,想躲又不敢躲,只得紧紧闭上眼睛,等那劈头盖脸的一巴掌。
但那人缓缓垂下手去,那一巴掌并没有扇下来。
他大概也想不明白,因而只是凝眉问道,“怎会有血?”
血还在汩汩往外涌着,小五深埋着头,她不知道,她猜自己一定是要死了,也许中了毒,也许内伤发作,只是喃喃回道,“公子恕罪,奴不知......”
那人神情冷肃,“那便叫医官来看。”
小五羞于启齿,又不敢被人知道,头愈发地低了下去,“奴没有事,奴给公子清洗干净,公子不要召医官!”
他愈发疑惑,眉梢紧蹙,似乎还要说什么,忽听有细碎的脚步声走来,很快有寺人在外禀道,“公子,陆大人来了。”
那人冷肃的眼眸从她身上掠过,继而命道,“叫他进来。”
寺人一怔,茶室是许桓独处的地方,多少年都不许旁人进来,寻常军师来,亦都是在正堂议事。
寺人忙恭敬应了,不久陆九卿推开木纱门,解履进了茶室,躬身施了礼,“公子......”
正要说话,却瞥见内室尚有旁人,忙止住了口。
许桓尚在内室立着,随口问道,“何事?”
“是王叔的事。”
许桓这才回过神来,将将要转身出去,却又忽地顿了下来,“九卿,你来。”
陆九卿忙应了,上前几步进了内室。
“她流了许多血,不肯见医官。你懂些医理,看看怎么回事。”
小五的脸唰得一红。
她没想到许桓竟叫陆九卿来看。
陆九卿应了一声俯身便要把脉,小五慌得往后一退,“大人!”
陆九卿温和笑道,“把脉,姑娘不必害怕。”
她的双手掩在广袖里紧紧绞着,指甲嵌入了掌心却浑然不觉,颤着声道,“小五无事。”
许桓便朝榻上扬了扬下巴,陆九卿循着他的眸光看去,很快便了然笑道,“公子不必担心,是女子癸水。”
许桓眼眸微眯,“什么癸水?”
想来他从不曾碰过女子,自然不知癸水是什么东西。
小五也不知道什么是癸水。
陆九卿便引许桓离开内室,低声道,“《寿世保元》中写了,‘室妇十四岁,经脉初动,名曰天癸水至。’公子勿忧,姑娘这是成人了。”
小五愈发脸红,透过木纱门偷偷往茶室瞥去,陆九卿的声音亦是愈发低了,“公子不如放她回去,该怎么做,槿娘自会教她。”
便见许桓转头朝她望来,一双丹凤眼里溢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小五慌忙垂下眉来,长长的睫毛似小香扇般将那人若有所思的目光挡了回去。
料定此时罗裙定然湿透了,分明是如芒在背,却一动都不敢动,便垂着头窘迫地跪坐原处。
好一会儿过去,竟见陆九卿进了门,继而一张大氅裹在了她身上。
小五讶然抬眸,没想到陆九卿如此细心。
他还温声说道,“姑娘先回去罢。”
小五心中十分感激,一双素手抓紧大氅起了身,屈身施了一礼,却又不敢再去看他,只是细语道,“多谢大人。”
陆九卿含笑点头。
小五仓皇往外逃去,亦不敢再看茶室里的人,连丝履都忘记穿上,穿过木廊便要往住处奔逃。
及至一双脚落进冰凉的雪地,才想起来丝履尚留在木廊上。
这丝履仅有两双。
寺人只发放了两双,来时穿的全都被丢弃了,说是进了兰台便不许再穿外头的破东西。
倒也是,这里头就连寺人婢子的衣袍鞋履都是她这辈子也买不起的云锦华缎。
丢不得。
小五悄悄转头往茶室看去,室内那两人正兀自说话,她腆着脸偷偷溜了回去,隐在木纱门后蹑手蹑脚地将丝履拖了回来。
她拖得很慢。
不过一点点的沙沙声。
她敢保证自己藏得很好,连脑袋都没有露出来,室内的人不会发现。
但听里头的人叙话声一顿,继而笑道,“命人洗干净了,再收起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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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垂头在门口跪坐,拂起袍袖揭开了盛鱼汤的小青鼎,浓浓的鱼香味顿时溢了满堂。
她持木勺将几只碗分别盛满鱼汤,便上来几个婢子一一端至众将面前。
小五端着小青鼎行至主案一旁,低眉轻轻放下了,同样为他盛了一碗鱼汤,又夹起一块鱼尾,便要起身退至一旁。
“坐罢。”
主座上那人似是兴致不错,声色和缓。
小五不敢抬头看他,那日的狼狈历历在目,如今想来依旧使她脸色发白。
她依言跪坐一旁,这才留意到案上亦有一小盘饺子,一双木箸,似是特意为她备下的。
果然,那人温和道,“燕人除夕夜要吃饺子,你也尝尝。”
若是从前,他温和的声音总能令她感到几分心安,但如今小五早便看穿他绝美的皮囊下是最险恶的心,再不会被他的温言软语动摇心神。
小五没有迟疑,奉命拿起木箸咬了一口,绿油油的馅儿正是荠菜。
那人低笑一声,“特意命人去采了魏国的荠菜。”
众人闻言仰头大笑起来。
小五心中悲怆不已,夹着饺子的木箸微微发着抖。
她想起来多日前曾去溪边拨开雪挖出新鲜的荠菜,给他煲了一小锅荠菜粥,那时他说,“待雪化了,放火烧山,魏国不能再有一棵荠菜。”
她缓缓抬眸看着许桓,这是她今夜进了正堂以来第一次正视许桓。
那人一身苏芳色长袍,当真是金相玉质,丰神俊秀,舒眉软眼的,竟有几分柔色,若不是小五素知他的险恶,当真要让她晃了神。
她放下木箸,目色平和地望着他,“公子,鱼要凉了。”
许桓眸色微深,忽然笑了起来,这才与众将一同端起碗来饮了鱼汤。
他吃相优雅,不似那些粗野将军,鱼汤不过小饮了一口便顿了下来,细细回味一番朝座下众将道,“燕国的鱼到底是差几分意思。”
裴孝廉笑道,“明年春,劳诸位将军拿下大梁,日日向兰台进贡黄河鲤鱼。”
座中诸将皆俯仰大笑,“公子放心,末将等必拿下大梁,叫魏人再无一条鲤鱼可吃。”
一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小五低眉顺眼,拢在袍袖中的手暗暗捏紧了刀柄。
主座那人却偏偏用角觞挑起了她的下巴,打量猎物般仔细凝视着她,眸中尽是晕不开的墨色,“魏俘说好与不好?”
魏俘。
她当真厌恶这两个字。
她真该与魏国被俘的将士们一同死在天坑之中,也好过留着一条命日日受尽屈辱。
小五眼波流转,长睫轻颤,“公子说好,便没有不好。”
这般没有风骨的回答,几近奴颜婢膝,但大抵是令燕人满意的。
许桓勾唇笑了一声,座下诸人亦都大笑起来。
有人借着酒劲提议,“今日除夕,没有歌舞可不行,不如叫这魏俘为公子与将军们起舞助兴!”
其余将军闻言亦是高声附和,“好!好!好!”
小五面色愈发地白,“我幼时家中贫寒,无人教习,不会起舞。”
若非如此,她便不会寄人篱下,亦不可能混迹军中。公室贵族的千金们安富尊荣,簪缨名门的闺秀们亦是养尊处优,如何都不可能沦落到似她这等地步。
先前提议那人仍不饶她,“那便唱支魏人的曲儿!”
小五不敢想象他年魏国若亡,魏人会落到什么田地。单从她自己的经历看,若侥幸活着,大抵是男子为奴,女子为娼,供燕人取乐消遣罢了。
她垂着头,指尖几乎掐进了掌心里,她极力压着声中的颤抖,“我不会唱曲儿。”
裴孝廉仿佛早便猜中似的,冷声讽道,“魏人果然无用!”
倒是陆九卿替她说了一句,“公子宴客,将军们不要再为难一女子。”
众将又是大笑,“我大燕国攻伐了魏国有近百年,魏国早就成了穷弩之末,困顿不堪,来年春,我等直逼大梁,势取魏国,公子安心。”
陆九卿的话令小五心中一暖,眼眶忍不住便微微发了红,她柔顺地起了身,赔笑道,“小五无用,便为将军们斟酒赔罪罢。”
这回无人再为难她,她起了身一一侍奉将军们饮酒。
不过三巡,原先口出狂言生龙活虎的燕国将领们便生了困意,陆陆续续地倒下了,或伏于案几,或醉倒在席子上。
尚还清醒的已经没有几个了。
裴孝廉察出不对劲来,怒而摔了酒觞,踉踉跄跄地起身喝道,“公子!汤里有毒!”
原先提议要起舞助兴那人顿时变了脸色,吼了一声“魏贼!”,旋即拔出腰间大刀便向她砍来。
那人身形魁梧,若是平时,这大刀劈来必是凛凛生风,但此时那握刀的手却兀自颤悠着发抖。
小五手起刀落,袍袖中的尖刀已削进了那人的脖颈之中。
那人立时绝息倒地。
滚烫的血花喷溅了小五一身,那水蓝色的长袍倒似绣上了点点山桃。
她在军中三年,杀人不过是最寻常的事罢了。
满座惊变,但起得了身的却只有裴孝廉了。
“魏贼受死!”
他断喝一声,强撑着身子挡在许桓面前,须臾拔刀杀来,瞬息之间却脸色惊变,继而瞪大眼睛,片刻弯刀“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小五的尖刀早已穿过衣袍刺中了他的腰腹。
便听裴孝廉“呃”地一声,捂住腰腹摔倒在地,目眦尽裂地瞪着小五,叱骂声从齿缝里迸将出来,“魏贼!恨不能早......早些杀你!”
小五满手的血,她转头朝主座望去,主座上的燕国公子正单手扶额,薄唇紧抿,一双凤目冷艳凌厉,似一把利刃朝她直直刺来。
他们大概是想不到,一向低眉顺眼的魏俘竟敢血洗这满室的公子将军。
曼陀罗末,混入鱼汤,无色无味,难以察觉。
食之麻醉昏睡,不知需有多久。
直棂窗上映着红彤彤的烟花,乍然升起复又归于寂灭。
而小五缦立成姿。
自进了燕军大营,她从未有一刻似眼下如松柏一般站得笔直。
她攥紧尖刀,清瘦的双手拢于袍袖之中,缓缓抬步朝许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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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好似还在营中。
她看到了槿娘。
槿娘依旧一惊一乍地说话。
“祖宗哎!你吃过不少豹子胆罢?”
“你一个魏人到底哪儿来的胆子行刺公子,咱就是说中了邪都没这么干的!”
“孙将军被你抹了脖子,裴将军被你捅了一刀,他俩这辈子都没倒这么个大霉!”
说到精彩处,槿娘甚至两眼放光,击起掌来。
“我槿娘真是小瞧你了呀,你还敢假传军令,害得好好一个孟将军被削了职,打发到北边草原养马去了!”
“真是倒霉催的!”
她也不管小五有没有听,大惊小怪地说完,又坐在一旁叨叨起来,“天爷,你这一趟到底折腾个什么劲儿?到头来还不是半死不活地回来了!”
“我可险些被你害死了!若不是陆大人说情,槿娘我哪里能活得过除夕哟!”
“你可欠了我大情了!”
待煮好药汤端进了营帐,槿娘的嘴巴还是说个不停,“你最好赶紧好起来,我可不想天天伺候你,你听见没有?”
小五歉然点头,向来是她侍奉旁人,哪有旁人为她忙前忙后的。
槿娘秀眉倒竖,“你哑巴了?我说十句你一句都没有?”
小五便问,“姐姐,我喝的是什么药?”
“我哪儿知道,医官给我什么,我就煎什么。好几大包呢,慢慢喝呗!”
小五又问,“治什么的?”
槿娘两眼一翻,“治哪儿的没有,你瞧瞧你身上还有点好地方吗?”
“医官说你脑袋里有好大一块淤血,腹内哪里破了,我记不得了,胳膊也折了,我成日里没别的事,净给你煎药了,一天七八顿地煎呀!”
说着话又指着自己两半脸颊,“你看呀!如花似玉的一张脸都熏得黢黑呀!”
小五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公子打算何时杀我?”
“那你去问公子,我怎会知道。”槿娘连连翻了几个白眼,“天爷,我巴不得你就那么过去了,这么冷的天儿,我还得跟着你在营中吃苦头!”
小五心中歉疚,便道,“姐姐不必忙了,我自己来罢。”
槿娘横眉竖目,搀她起身饮汤药,“住嘴吧你!你一只手能干什么,若被公子看见,我可是要受罚的!”
一起身便扯得五脏六腑生痛。
槿娘自顾自又伤起心来,“在易水多自在呀,真是伤天害理的!”
是了,何尝不是如此。
小五怃然,从前在魏营虽苦,但到底是自在的。
如今槿娘不得自在,她亦不得自在。
槿娘话虽不好听,但照顾起她来亦是尽心尽力。
一天七八顿地饮下汤药,也不知究竟是什么药,又苦又涩,难以入喉。
但小五不怕苦,每一碗药都喝个干干净净。
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先要养伤,然后活着,终有一日再回到魏国去。
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
正月底的雪仍旧下个不停,燕国大军又困在了原地。
小五并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究竟在魏土还是燕关。她问槿娘,槿娘却什么都不肯说。
槿娘是燕人,她不说小五便也不再问。
小五也不知道大表哥的死生荣辱,就连她自己亦是存亡未卜。
一颗心终日惶惶不安,不知许桓的责罚何时到来。
不。
也许是责罚。
也许是赐死。
好一些的时候,小五撑着身子在帐门小立。
雪已经停了,温和的日光淡淡薄薄地覆着大营。
纵目望去,百米之外是辕门,她便望着那高高的辕门恍然出神。
就是在那里,就是在那处辕门,她被裴孝廉一箭射了下来。
二月初的天气依旧凉的侵肌入骨,但没什么风,只是偶尔吹起一阵,卷起一片残雪来。
她明显感觉身子大不如前,嗜睡,畏冷,没有气力,常流鼻血,动辄眼前发黑,胸口沉闷喘不上气来。
她担忧自己从此再拿不起剑了。
槿娘却不以为意,“别装了,你从前什么样我能不知道,那刀架在我脖子上,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
小五便想,但愿如此,但愿她还是那个手起刀落的姚小五。
再好些的时候,已是二月底了。
眼看着到了春天,往燕国边关去的雪已化得七七八八,大军总算拔营了。这一路往东北走去,过春风千里,尽芥麦青青。
许桓尚算是个守信的人,到底没有南渡黄河,依言从大梁撤军了。
年前许桓先回,三军断后。
如今在黄河以北留了足够的守军,其余人马皆驻在晋城、信都、邺城、安平与虎牢关五大关隘布防。
小五怃然,这大好的疆土,如今尽在燕人的铁骑之下了。
但转念一想,燕军一撤,魏国安矣。
到底是好事。
许桓好似忘记了还有她这么个人,月余不见他来,也并未召她问罪。并没有杀她的念头。
因她有伤,竟能与槿娘单独乘一辆马车。
槿娘眉开眼笑地炫耀,“你是沾了我的光,才能乘马车。不然,像你这样的战俘,可是要拴着铁链跟在后头跑的。”
槿娘说的没错,她从前便是与同袍一起被人缚了双手驱赶着往天坑去。
路旁的杏花渐次绽开,初时大红,而后转粉,盛开后白白淡淡,是这整个严冬以来十分难见的色彩。
见槿娘兴致不错,小五便问,“公子不杀我了吗?”
“你别得意太早,公子如今忙于军务,脱不开身罢了。等他闲下来,定要好好整治你不可。”
定然如此了。
等他闲下来,又怎么会放过她。
见她垂眉不再说话,槿娘便正色警告起来,“你最好小心点儿,总之裴将军是不会饶你的。”
定然如此。
她刺过裴孝廉,因而裴孝廉在辕门射下了那一箭,他定是起了杀心,要在许桓面前置她于死地。
然而她没有死。
她不死,裴孝廉便不会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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