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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王气应瑶光(二)

发表时间: 2023-03-28

江北的险恶用心,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大街小巷议论纷纷,唯独司令府那儿还不见动静。

晌午过后,风回云断雨初晴,逼仄的深巷尽头,藏着座雅致别院。

三进三出的大宅门内,掩映着风流与无常。

女子凭窗而立,望着廊外的芭蕉入了迷,即兴吟起来:“潇洒绿衣长,满身无限凉……”

“七小姐倒是好雅兴!”身后的男子放了茶碗,不禁揶揄道,“外头已经闹翻了天,你却在这里附庸风雅,要是传出去,不知他们要恼火成什么样?”

陆照长身玉立,兀自站在窗前,也不回头:“难得你还替我操着的心,倒是不枉那些人送了你个‘多情先锋’的雅号。”

男子自知落了下风,也不再回嘴,复又埋头喝起茶来。

陆照却不肯放过他,回转过身来,问他:“北地忽然宣布停战,一早前线传来快报,说对岸的沿江驻防竟然全撤下去了。要不你指点我一下,他们这么做,可是故布疑阵?”

男人摇着头,起身踱了几步,神色肃然许多:“以逸待劳,坐享其成。”

陆照眉头蹙起,不解道:“按你的意思,这仗我无论打不打,都占不到便宜了?”

对方见她着急,反倒不再提北地的事,只是自嘲:“在下已经从风而服,处江湖之远。军政之事,明日的会上幕僚们自会为钧座阐明利害,在下就不便再僭越妄论了。”

“好。”陆照不免冷笑一声,也就此打住,转而道:“这蕉园,住的可还习惯?”

男子停住脚下步子,哑然失笑:“偷安之人,哪里还敢恣逸讲究?但凭钧座安排就是。”

“你还真是识时务。”陆照笑着,走到他面前道,“你放心,我既然有言在先,定不会出尔反尔一直拘着你。只是现在风头还没过,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老头子那里也不是瞎的聋的,现在让你抛头露面,只怕节外生枝。等过了这段时日,我自然说到做到。”

男人不再多言,含糊应了一声,磊落青衫,转身消失在了屏风后面。

陆照敛起笑容,也出门去了。方才降了一阵急雨,青石板上还是水痕漉漉,她今天穿了一身笔挺西装,羊皮靴子蹬在地上发出清亮的“咯噔”响声,那步履沉稳,挺直的背影中透着坚毅。

谢池春在亭子里坐的百无聊赖,见她出来,便起身迎过去:“再等会儿天都要黑了,里头那位,不会是又抹邪火了吧?”

“没有。”陆照摇摇头,与她一起往前面去,“他不过是园子里困久了,疑心生暗鬼。你们也不要与他置气,终究是个文人性子,身上难免要带些书生意气。”

谢池春自然明白了言下之意,她们这一行人原是山中悍匪,当时情势所迫不得已才与陆照同仇敌忾。现陆照安排她们住在前院,无非是掩人耳目,对方真正要保全的,是蕉园中这个男人。

“我知道。”谢池春口里应着,与陆照绕过了月亮拱门,信口说起旁的,“听闻府上的五太太病得又重了?”

陆照点头:“自我爹中风之后,她那里就病恹恹的,辗转多时也不见得好。也是我疏忽了,没顾上她,昨个去看,早就憔悴清减到不成人形。管家那儿已经差人去给她娘家哥嫂送信了,好歹让他们见上一面吧!”

谢池春闻言,也跟着叹息两声,半晌忽的道:“坤生想必已经醒了,去瞧瞧吧!他这几个月吃得好睡得也好,个子又长了,前天奶妈子喂他,才看见嘴里在冒牙了。”

“真的?”从容如陆照,还是免不得喜形于色。

“这还能有假?不信等下你抱他的时候亲自看看。”谢池春见她面上已少了威严,反多了许些慈爱,心里亦是感慨,暗道哪怕她如今大权在握坐断江南,却总归还是身为人母,还是坤生的娘。

渐渐的日近黄昏,天暗下来,窗外芭蕉窗里灯。

陆照抱着儿子坐在床边,巧笑嫣嫣,那个令外人谈之色变的女罗刹,端久了金刚怒目的威严做派,此刻难免现出菩萨低眉的柔情。

婴孩在她怀里酣然入睡,陆照看在眼里,笑颜明媚。

雨霁云收后的夜色,高悬的朗月格外清明。她眸光微转,凝望窗外,婵娟入户美得凄凉,端详着偷来的浮生半晌宁静,陆照怔忡一霎,突然生出了恨意。

旧人旧事,历历在目,那人当时说的何等真切:“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只可惜等闲变却故人心,情到浓处情转薄。

陆照冷笑一声,暗暗咬着银牙,恨恨赌誓:许昀来,你做梦都想得这万里江南,我偏不教你遂心如愿!

谁又猜的到,而今权倾半壁,与许昀来隔江对峙的陆照,便是他当年为雄心壮志所背弃的发妻,便是那个被世人唤作江珮儿的女子。许昀来自然也不知,那早该命丧九泉的江珮儿母子竟会逃出生天。

前尘旧事,如梦似幻。陆照苦笑着低垂双目,到底木已成舟往事不可追,现在她唯有拼尽全力博出个锦天绣地来,保全儿子安然成长,才不枉这一番波折。

直到天色全黑了,陆照才从天水巷里出来,坠子守得有些难耐,头贴在车窗上直打哈欠。

还是司机眼尖,见状忙唤一声:“小大姐,快别害困了,钧座出来了。”

坠子闻言,赶紧打起精神,下车去开门:“姑……”惊觉失言,忙又改口,“公子总算是出来了,这大半日的不知所踪,府里指不定急成什么样了。”

两人坐进车里,司机缓缓发动汽车,陆照这才道:“又不是兵临城下,急什么!前府有机要处、秘书处两方协办,后宅的事也有芝露斋、水华榭相互照看,不过半天而已,少了我他们还能疯魔不成?”

见陆照若有所思,坠子也不再多言。自打跟着对方回到陆家起,坠子就真正领略了这位的霹雳手段,她从心底里生出来畏惧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