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容貌几乎都没怎么变过，只是不如之前看着富态，整个人都变得瘦骨嶙峋，眼窝都快要凹陷进去。
这次是真的没有了呼吸。
真的停止了最后的生命。
温柠想要伸手去抚摸，却被温衡给拦住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叫了一声“姐”，随后摇了摇头。
眼角的一滴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落在白布上。
温柠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看着刚刚离开的母亲，儿时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闪过。那时的他们，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家人。
爸爸踏实肯干，妈妈勤劳持家，自己和弟弟从小受尽了宠爱，而这些，她不可能再体会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柠摸出手机，把所有可以通知的人都通知了个遍。
接着联系了殡仪馆，商议了后续的事情。
秦书也站在远处，全程没有打扰她，只是看着。
-
遗体告别的那天，柳城的天气出奇的好。
天气不冷不热，湛蓝的天空中，只有轻飘飘的几缕云丝淡淡地悬挂在上面。
温家和赵家的所有亲朋好友这一天几乎全来了，挽联花圈堆放的满满当当。
大家围着绿叶丛里的那具冰冷尸体缅怀鞠躬，神情里流露出温柠这辈子都未曾看见过的沮丧和悲恸。
她和温衡就这样站在那里，接受着亲朋好友的慰问。
一次次的鞠躬致谢，肉体麻木的反应着。
遗体告别进行还不到一半时，温柠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纯黑的西装，手握一只白色的菊花，看起来倒比那些所谓的亲戚看起来更多了几分真挚。
直到他走到亲属区，温柠才逮到机会问他：“你怎么来了？”
原本他说过要来，温柠是拒绝了的。
毕竟，她和他之间还没有熟稔到这种程度。
“想陪着你。”
他小声严肃的说道，跟着人流就要往礼堂外走。
对于这个答案，温柠无疑是吃惊的，完全不知道他会这么说。
她和秦书也之间也就有过几面之缘，可他说出来的话倒像是两个相识已久的朋友般。
告别仪式还在继续，温柠也没有心思多想，赶紧收回思绪。往后方看了一眼没有终点的人流，说实话，她能叫出名字的人属实不多。
可她不能走，该有的面子工程她不仅得做，还得做好。
秦书也就站在远处看着她，送别一个又一个前来送别的人，看她一次又一次地鞠躬致谢，看她硬生生地从嘴角扯出一个“我没事”的表情。
心好痛。
直到对最后一个前来缅怀的人表示感谢后，她才有了片刻的时间来放下一身的疲惫。直接累的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也顾不得什么举止。
温衡坐在一旁，给她递了瓶水。他第一次像个哥哥一样搂着温柠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休息。
没几分钟，温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温衡的怀里慢慢坐直身子，她说：“前几天你们班主任又给我发消息了。”
“她说了什么？”
温柠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简单纯净的眼里此刻写满了故事。眼睛下方的黑眼圈怎么也盖不住的往外蹦，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倦怠，他累了。
温柠向他述说：“老师说你最近学习状态挺好的，就是让家长注意提醒你们不要太辛苦了。”温柠指了指他的黑眼圈，“再这样下去，你就真成国宝了。”
温衡听后笑了，露出浅浅的微笑。
“姐。”温衡叫她，“我好想时间过得快一些。”
时间过得快一点，他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替温柠分担肩上的重压。
“嗯。”
温柠还是习惯性的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两人没休息了一会儿，温柠说，“走吧，出去送一下亲戚朋友。”她拍拍身上的灰，“我们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温衡点头，跟着走在她身后。
距离灵堂十几米外的亲朋好友还没有完全散去，秦书也也没有走，就一个人安静地站在一棵榕树下。他生的好看，出落得也跟常人不一样，第一印象总是让人觉得矜贵高冷，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模样。
所以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
可就算是这样，大家的目光也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嘴里不断地八卦着，这到底是谁？
温柠从灵堂出来，来到一行人跟前，声线嘶哑的对着一行人中为首的长辈表示感谢：“二叔，姑姑，你们辛苦了”
“柠柠啊，你这几天看起来倒是瘦了不少，很累吧？”
温柠摇摇头：“姑姑，我不累。”
“你这孩子，我看着你都心疼。”姑姑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牵住温柠的手，迟迟不愿意放开。
空气稍微凝滞了几秒，温柠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直到姑姑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温柠，二叔还想跟你说说房子的事情。”
“二叔你说。”
温柠把手从姑姑手里抽回来，眼神落在眼前这个满脸黝黑又布满褶皱的男人身上。
男人有些为难的开口：“你现在住的这房子，房产证写的是二叔的名字，现在你堂哥要结婚了，我想......把房子要回来。”
二叔有些无奈地双手往后摆了摆，自己也明知道场合不合适，还是坚持着一定要说。
“哎，柠柠，你现在工作是不是每个月能挣挺多的？”姑姑问温柠。
温柠：“还不错。”
虽然只是能养活自己，但她不想在两人面前丢了脸。温家这些所谓的亲戚每个人一张嘴温柠都知道他们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二叔。”她叫他时，中年男人的脸上明显浮现出一抹不知所措，怕她拒绝。
直到听到温柠说，“给我时间，我找到房子就搬出去。”他脸上的担心才彻底消了下去。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一改之前的拘束和无措，笑得满意，说话也有了底气：“不过，得快点，你堂哥今年国庆就结婚了，房子还得重新装修一下。”
“对了，你是不是就是干装修的啊？”他继续问，“你能不能帮你堂哥弄一下装修的事情啊，他什么都不懂。”
温柠摇头，一口拒绝，“二叔，我不是干装修的。”
着老头儿心里的算盘珠子都震天响了，“抢”了房子居然还想让温柠去给他当免费劳动力，青天白日的就开始做梦了。
温柠得出了一个结论。
父母在，即使不能为你做什么，身边的人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你。父母不在，姐弟两人就如蝼蚁一般，无人在意，甚至路过都人还都会想着踩上一脚。
将赵芸素在陵园安置好后，身边的人一窝蜂地消散殆尽，虚假的问候也都彻底不见。
热闹繁华人人凑，跌落谷底无人问。
人人都这样，除了，秦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