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失去了梦想和追求，曾经喜欢的，在乎的一切，从那个时候开始都变得毫无意义。就像一棵满是蛀虫的参天大树，外表挺拔，其实内心早已变得空洞，风一吹，就倒了。倒了之后才会有人发现，里面已经被蛀虫腐蚀得一干二净。】
清晨的牛奶和燕麦如昔日，依然寡淡无味。嘉哲吃完便开始收拾自己出门要带的物件。主要是一些零食，剩下的是充电宝和雨伞，还有前段时间医生开的处方药。
“嘉哲，今天去看医生的话，我跟雨欣的妈妈打过招呼了，让雨欣陪你去，我和你爸爸得去忙，如果下次有空……”孙晓琴的话戛然而止，咽了口唾沫，离开了嘉哲的房间。
嘉哲走出房间，将自己的暑假作业摊开到了桌上，若无其事地说道：“每次都是下一次，又有哪一次有空？”
“阿哲，我们这一家已经为你忙得不可开交了，还希望你能懂事点，让我们省点心。”
孙晓琴欲哭无泪，抬起头望向湛蓝色的天空，牵强地笑道：“我们都在为了以后的日子更美好而努力，去坚持，希望你也不要放弃。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和医生说，如果不想和医生说，你也可以跟雨欣交谈。”
“妈，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嘉哲望向小区楼下，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都在为了各自而忙碌奔波。他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想这个暑假去看一下大海。”
孙晓琴果断地摇了摇头，摸着嘉哲的头，安慰道：“阿哲，你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你一个人去，爸妈肯定不放心……不是爸妈不想陪你去，是因为我们实在是没有时间，等以后有机会，爸妈一定带你去看海。”
“我就知道。”嘉哲冷笑一声，躲开了孙晓琴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行，去忙吧。”
“那妈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记得给妈妈打电话。”孙晓琴平和地走出大门，回过头叮嘱道：“桌子上的车厘子……”
“不会忘的。”嘉哲坐到椅子上写起暑假作业。
嘉哲偏科很严重，他的数学和科学成绩在学校里相当优异，中考的数学试卷满分是120分，科学是160分，一模的时候，他稳健地考出双满分，也就是120分和160分。
至于体育，这更是让他引以为豪。初三的他在运动会的100米短跑比赛上大放光彩，跑出秒的成绩，当之无愧地拿下了学校里的金牌。要知道国家三级运动员的标准是秒。
在领奖的时候，嘉哲骄傲地对自己的好朋友们说，等上高中了，他一定会跑进秒，达到国家二级的标准。
语文不好不差，一模的时候拿了101.5分。
但是，英语和社会真的很差劲，社会是折半算的，100分实考46分，折半后只剩下23分。英语更是离谱，满分120分，才拿了惨不忍睹的9分。
若加上体育的满分30分。一模的总成绩是443.5分。
这样的成绩，其实足以去任何一个重点的高中当体育生。但是，成绩出来以后，迎接嘉哲的不是双百分的鼓励和安慰，而是嘉康尔和孙晓琴的毒打。嘉康尔一气之下，用储藏间里的铁棍，打断了嘉哲的大腿骨。
是的，大腿骨断了……
虽然骨折后，并没有像跟腱断了一样，代表体育生的终结，但那剩下的秒，嘉哲已经不想去追求了，甚至他都不觉得能保持住原来的成绩，
一模结束的后半学期，嘉哲没有去过学校，一直在家里疗养。同学中，只有同一个小区的楚雨欣清楚地知道嘉哲的状况。她会时不时来探望他，那段时间，楚雨欣和她的妈妈帮了嘉哲家许多忙，孙晓琴对楚雨欣的喜欢简直比亲女儿还喜欢。
到中考，嘉哲匆匆忙忙地去考了一下，体育分用的医院证明的免考18分，最后共计392分。
在孙晓琴出门后的半个小时，身旁的手机响起电话，嘉哲接通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很熟悉，却已经记不清人家的样子。
“阿哲哥，都快半年没有见你了，这个暑假怎么说？抽出一点时间来找我们玩吧。”
“好。”嘉哲欣慰地笑道：“不是中考的时候刚刚见过我吗？”
“那一次不算啦，你不说我都忘了，中考考完后，我回家无意发现，唐纹路那边有一座桥，往里拐，是一个小店，在很隐秘的一个小巷子……之前我们常去的那一家被抓了，第一次他们把“猫”拿走了，后面老板还是关着门做生意，偷偷摸摸地干，第二次就把那的电脑都拿走了。哎，不说了，下次来我请你吃泡面，放五根火腿肠，再加三个卤蛋。”电话另一头的男孩兴奋地说道：“我跟你讲，涛哥他们都夸我是人才，这一家换作一般人，几乎都找不到。”
嘉哲哈哈大笑：“好的，方老板，还是您大气。不过今天我没有空，过几天我一定来，到时候联系。”
之所以叫方老板，并不是因为人家姓方，是因为有着一张四方四正的脸。一开始大家喜欢叫他方哥，后来又因为待人慷慨，大家便开始叫他方老板了。
方老板本名周闹闹，爸妈给他取这个名字，主要人家小时候很闹腾，会把一家都搅和得天翻地覆，于是乎，他爸妈很接地气得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但对嘉哲他们来说，叫闹闹远没有比叫方老板来得更为亲切。
“到时候哪说得好啊，就明天！明天大家都在。涛哥，淼淼，都在。松航因为中考没考好回老家了。”
“松航啥时候回的老家？”嘉哲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就前几天，他也没跟我打招呼。总之，我觉得大伙应该聚一聚。”
“行，我明天一定来。”嘉哲回应道。
“嘉哲，你在家吗？东西收拾好了吗？”门外传来了楚雨欣的问候和敲门声。
“哲哥，你那边似乎有女孩子的声音啊。”周闹闹疑惑地问道。
“没有。是，楚雨欣。”嘉哲解释道。
“啥，你今天不会要和楚雨欣约会吧？”
“没有，你听我讲，方老板……”
“兄弟，懂的，那就不打扰了，明天记得来！一定要来啊！”周闹闹话音刚落，挂掉了电话。
嘉哲傻傻地笑了会儿，他是清楚周闹闹的品性的。周闹闹啥都好，就是嘴巴大。估计明天又要在他们兄弟那里传谣了。
“嘉哲，你在和谁说话？”
大门没有关，楚雨欣没有听到嘉哲回应，走了进来。看着傻笑的嘉哲，她皱起了眉毛，问道：“最近，还好吗？”
“啊，没事，刚刚方老板给我打电话了，让我明天出去玩。”嘉哲的瞳朝楚雨欣探去：“现在已经看开很多了，对了，雨欣，你现在是去哪一所高中。”
“四中。”楚雨欣平淡地回答道，仿佛这并不是她心目中的理想成绩。
“很好了，怎么说都是重点高中，努力一下，可以上一本。”嘉哲尴尬地挠了挠头：“像我这种垃圾，只能……”
“没有！你很厉害，你在我心里是大恩人，如果不是你在那段时间愿意帮我解答数学和科学的难题，我也根本不可能去四中。”楚雨欣的情绪很激动，眼眶也湿润了。
她反驳道：“你根本不是差生，你到高中，也要像当初那样，阳光，自信。”
嘉哲和楚雨欣都沉默了，两人就这样互相凝望着对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楚雨欣打破两人的僵局，说道：“都准备好了吗？我们该出发了。”
“好。”嘉哲拎起袋子，指着桌子上的车厘子，笑道：“妈妈说，专门留给你的，也是特地让我帮你洗好的。”
“谢谢，不过我已经吃过了早饭，等你回来可以自己吃。”楚雨欣婉拒道。
“嗯……”
前往心理医院的路上，两人没多说一句话。没有分享日常的喜怒哀乐，也没有唠嗑生活的酸甜苦辣。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一道很宽的河，而河的尽头他们也不知道在哪。
越是匪夷所思的地方，越是充满了迷人色彩。嘉哲和楚雨欣一块儿来到心理医院的大厅，看到五颜六色的壁画，才相信，确有其事。普通的大医院不会有这样的壁画。这幅壁画犹如有魔力，盯着壁画上绚丽的色彩，紧张的心情便恢复了平静。
“请4号，嘉哲，到1号专家门诊报告。”
医院的提醒播报响起，嘉哲与楚雨欣一起挪动着脚步，朝1号专家门诊踏去。
那个熟悉的，娇小的女孩映入嘉哲的眼睛，她恰好从门诊的白床上坐了起来。只见她光着脚丫，弱弱地穿上了粉色拖鞋。女孩诧异地凝望着嘉哲，而后又将目光转移到了门诊的姜医生身上。
当医生与女孩四目相对，她的眼神显得有些紧张，开始不自然地躲闪。
“余火苗，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外看看流星雨吧。”姜医生将手轻轻地放在女孩的手心上：“任何事情，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流星雨……”余火苗念叨的声音很小，眼睛依旧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