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流星雨划过天空的一刹那,虽是逝去,却也是永恒。散落的美不仅只给我们带来期待,还带给了我们意想不到的未来。”
“我不想去。”余火苗拼命地摇头。
“我是你的主治医师,那我必须对你负责,你明天必须去。”姜医生严肃地说道。
“我知道了。”余火苗朝嘉哲看了一眼,又紧张地侧过头,无奈地离开了。
嘉哲平缓地坐到椅子上,将自己以前的病例报告递给姜医生。姜医生朝嘉哲旁边的楚雨欣笑了笑,说道:“女孩子的话,还是不要窃听男孩子的隐私了。”
楚雨欣明白,她离开了门诊房,在外面等候,给嘉哲和姜医生一个没人打扰的聊天环境。
“快三个月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现在好多了,人也精神了许多,只是有时候,甚至会感觉不到累。”
“感觉不到累了?那你平时的睡眠质量怎么样。”姜医生关切地问道。
“平常还行,遇见激动的事有时候就……不太好,可能只睡三四个小时。但是不知怎么的,人就是精神。”嘉哲解释道。
“三四个小时?”姜医生的神情略微有些变化:“睡三四个小时,是一直还是偶然?”
“大概会持续一周的时间。”嘉哲说道。
明明是夏季,窗外的树叶却掉落了好几片。姜医生尽可能地询问嘉哲近期的许多情况,又让他认真地做了一份调查问卷。
最后,姜医生将结果单放进密封袋,叮嘱嘉哲,千万不要因为好奇心而试图打开。他需要将这封文件,完好无损地交给自己的家人。
看好病,嘉哲和楚雨欣要做的,是去拿处方药,药的服用剂量和以往一样,但数量比之前更多了。
“看样子,这还是一场持久战。”嘉哲看着眼前的处方药,自嘲道:“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
楚雨欣听到嘉哲的话,不由得打起寒战,拉住嘉哲的手,连忙说道:“嘉哲,你不要想太多,我们回家吧,到家后,把你的报告单交给阿姨,你的爸爸和妈妈一定会给你想办法的。”
“快回家吧,我突然想吃桌子上的车厘子了。”
走出医院大门,晴朗的天空变得乌云密布,雨滴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嘉哲回过头,望向医院的大楼,一处不起眼的窗台上,摆放着一朵明艳的小红花。如果没有人来保护这朵小红花,将脆弱的它放进屋子里,必定会在这场暴雨中凋零。
“嘉哲,怎么了?”楚雨欣随着嘉哲的目光朝高处望去,根本看不清。
窗户打开了,余火苗用双手轻轻捧起那盏花,正准备放进房间,目光却习惯性地向医院外望去。人海之中,再一次看到了嘉哲的身影。
她愣了一会,最后害怕地关上了窗。她的记忆没有这么差,因为刚刚见过,对嘉哲是有印象的。只是,人家一直在朝她的方向看,余火苗不自然地紧张了。
余火苗想不通,她明明都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孩,为什么人家会一直朝她看。可是,从男孩眼睛里,总感觉到人家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火苗同学,中饭到了。”医院里,姜医生推着小餐车,将午餐盒递到余火苗的桌子上,说道:“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姐姐,我啥时候才能出医院啊。”余火苗望着桌子上的纸鹤,迷茫地问道:“你说过,我这样的状态,要过三到五年,我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不会的,你现在还是学生,你还得回学校去上学。”
“我不要!”余火苗听到上学,大脑一片空白,被吓得钻进被窝:“我再也不想去上学了。学校里老师骂我,同学笑我。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在学了,每天刷题都刷到很晚,可是,每一次考试还是只能考这么一点点分数。”
“火苗,你已经很优秀了,你只需要给自己一个台阶就行,我们这一生都会遇到许多困难和挫折,但是这些相对于生命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东西。”姜医生安慰道:“哪怕是一所不那么优秀的高中,对一个完全不努力的孩子,也是考不上的。”
“那些上不了普通高中的学生,会不会用羡慕的目光去看待你,你觉得不值得引以为傲的事情,在别人眼里,会不会是他们永远得不到的幸福。”姜医生说完,把小餐车推出余火苗的房间,继续给其他人送餐。
医院里的午饭比平时在家吃得都要好,余火苗的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家里的经济来源全依赖她的爸爸不停地拉货才得以维持。
妈妈在火苗刚懂事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特别有钱的大老板,觉得是真爱,便下定决心要和别人在一起,铁了心和她的爸爸离婚,余火苗就判给了她爸爸……后面被外婆家告知,余火苗见到她妈妈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火苗,现在好些了吗,爸爸来接你回家了。”余火苗的爸爸余生华在房间外拿着一袋小面包干,注视着病房里的余火苗。
余火苗本不想说话,可看到余生华失落的眼神,还是回答道:“好些了。”
“我就说,没什么大事,被这边的医生搞得一惊一乍的。又是抑郁症,又是要住院的,一天就要花三百块钱,你爸爸干一个月也才五千块不到啊。”
“哪有什么抑郁症啊,就是想得多了而已。我们小时候,只有一个孩子能上学,我们这些老大,老二,上不了学,一句怨言都没有。哪像你们啊,现在条件这么好,还嫌这嫌那的。”余生华轻抚着余火苗的手,说道:“也是你爸爸不对,最近爸爸拉货忙,晚上的时候睡不着觉,我不应该把我的安眠药放在这么明显的柜子里。爸爸知道错了,我们回家吧。”
“好。”余火苗很乖的点了点头:“我想暑假去赚点钱。”
她心里很清楚,一盒舍曲林168块,一盒氟西汀458块,她家的条件根本承受不起治疗的费用。
“真乖!到高中了,可不要再让你爸爸失望了。”余生华兴奋地抱起余火苗:“说到底,咱们还是得谢谢之前帮你的那家好心人呐。”
余生华带着余火苗来到姜医生的休息室,向医生提出了回家治疗的请求。
“火苗爸爸,你女儿才来医院治疗了不到一个星期,这样的治疗效果是微乎其微的,甚至病情还会出现复发……”姜医生解释道:“火苗现在的病情很严重。”
“你们这些医生,动不动就说重度抑郁啥的,人活好好的,又没有缺胳膊断腿,天天说得很严重的样子,来吓唬我们这些当家长的,说白了,不就是想让我们花钱吗。”余生华的怒气窜上眉头。
姜医生平静地喝了一口水,将目光投向余火苗:“真的,没关系了吗。”
“没……关系了……”余火苗用手扯住余生华的手,踉跄地躲在余生华的身后,说道:“对不起,姜姐姐,明明,早上还约定好,去看流星雨的。”
“就算你出了医院,姐姐还是能抽出空,陪你一起去看流星雨的。”姜医生拿来出院的报告单和风险承担责任书,说道:“既然你觉得你家的孩子已经恢复正常了,那么请在这上面签字吧。”
余生华巴不得下一刻就出现在家里,迅捷地把将名字签在单子上。做完一系列流程后,开着三轮车和余火苗一并离开了这家心理医院。
回到家,余火苗开始打扫卫生。由于最近的一周不在家。这间小房子变得乱七八糟。零落打包盒和空的啤酒瓶满地都是,空气中也弥漫着油味和酒精味。她不敢多说,上次就是劝他爸爸不要喝酒,自己被狠狠骂了一顿。若是正常的责备和抱怨,余火苗只会忍在心里。
但是那天,余生华说,若不是自己和她的妈妈拖累他,他也不可能活成这个样子。这句话犹如一把钢刀,深深地刺进余火苗的心里。于是乎,她选择了吞安眠药,结束自己的生命。
现在,余火苗目睹了她爸爸为她而操劳,内心里似乎又燃起一丝希望。
“爸,能不能……”
“女儿,爸爸去拉货了,房间里收拾一下,酒瓶用袋子装起来,可以去卖钱。”余生华似乎并没有在意余火苗说的话,说完,骑上三轮车从余火苗视线中消失了。
待余火苗收拾好房间,已是晚上。街道的灯不断闪烁,路很暗,坑坑洼洼的都是水坑。但她的步伐很敏捷,提着沉重的袋子,裤腿上愣是沾不到一滴污渍。
“那女娃子,今天来了。”废品回收的老爷爷自言自语道,从钱包里拿出些许零钱,热情地迎上去,问道:“娃子,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这几天,爷爷都没有看到你。”
“最近,家里有事。”余火苗支支吾吾地回应道,并将手上的玻璃瓶交给了老爷爷。
“玻璃瓶现在涨价了,拿着。”收废品的老爷爷没有上称,就将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块纸币交到余火苗的手中:“去买奶茶喝。”
“这也太多了,我不能要。而且爷爷你都没有打称。”余火苗拒绝道。
“不多,我干这么多年了,重量一掂就知道有几斤几两。”老爷爷乐呵呵地说道:“孩子啊,答应爷爷,你要好好读书,将来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撒谎是藏不住的,通过一个人的眼睛就能清楚。老爷爷干一整天,也才赚了六七十块钱。宁可自己亏,也坚持给余火苗一点小钱。
“嗯。”余火苗点了点头,承诺道:“我一定会好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