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包裹回去的水果糖——那种五毛钱能买一大把的劣质水果硬糖。
糖纸皱巴巴的,沾着可疑的油污和口袋布料的棉絮碎屑,但糖果本身的橙黄色在昏黄灯光下却刺目地一闪。
张恩玲捏着这粒脏兮兮、黏糊糊的糖,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
酸痛的背脊停滞在弯下的姿势。
冰凉的肥皂泡水顺着她卷起袖子裸露的小臂滴滴答答往下淌。
周围的捶打声、流水声、远处出租屋的噪音似乎都退远了,消失在一片嗡鸣的空白里。
她看着这粒糖,眼前却瞬间闪过另一幅画面:盛夏榕树下,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局促地站在老旧院门外,指尖同样捏着一个小小的、用干净旧布包仔细包好的东西——那是一小包自晒的地瓜干。
记忆里的阳光灼热、明亮而晃眼,空气里弥漫着陌生的、洁净的花草香气和她自己砰砰的心跳。
那时候,被记住名字是一种怎样的惊喜和慌乱?
几乎能照亮那片简陋的农家小院和心中那点卑微的期待……冰冷的肥皂水滴落在手背,激得她一哆嗦。
黏腻肮脏的劣质糖纸紧紧黏在她的指纹和指腹沟壑里,油腻腻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强烈的翻涌。
眼眶深处毫无征兆地涌上一股滚烫的酸涩,视线瞬间被模糊,只有那粒融化变形的劣质糖果在眼前扭曲、旋转。
“喂!
你占着槽子发什么呆啊!”
旁边一个正在捶打一床被单的壮实妇人粗鲁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不干就走开!
挡路!”
肩膀的疼痛和粗鲁的驱赶,像一根粗糙的木棍猛地戳碎了那块沉甸甸的、虚幻的暖黄色泡泡。
张恩玲猛地低下头,近乎狼狈地把那粒黏糊糊的糖整个用力塞回了那件旧工装的口袋深处,连同那瞬间涌起又被碾碎的酸楚,一同塞了回去。
她重新埋头,将整张蜡黄憔悴的脸压向冰冷浑浊的水槽,机械而麻木地用力搓洗起来。
水槽里浑浊的肥皂泡沫翻滚着,掩埋了那短暂的、不合时宜的暖色光亮。
昏黄的灯泡下,只有一双布满裂口、被劣质肥皂水和冰冷冻红浸泡得肿胀变形的手,在不断重复着揉搓、捶打的机械动作。
肥皂水的冰冷浸入冻裂的皮肤伤口,那种刺痛,成了黑夜巷弄里唯一真实而清晰的感官存在。
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