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眠。
翌日。
虞七娘起了个大早,然饶是起的这般早,她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位置也已经空了。
昨夜她在就寝前净了面,容貌惹眼,她打算待会儿收拾完屋子后便出去寻些土泥将脸重新抹上才好。
从前虽没有接触过教坊司歌舞伎这些地方的人和事,但对于它是什么样的存在,虞七娘还是略有耳闻的。
自己同尧手无寸铁,身单势薄,能低调些不惹麻烦便是最好的了。
邸店房间条件并不怎么好,较她的闺房差的远了,然想着接下来或许还要暂居一段时间,她还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收拾了一番。
架子上木盆里的清水变得浑浊的时,尧端着朝食走了进来。
虞七娘连忙迎了上去:“郎君。”
尧的身上已经换上了花坊统一分发的杂役麻衣,麻是最下等的麻,许是从前没有雇到尧这般高的杂役,尧的脚踝手踝都露在外面,虞七娘看着直皱眉头。
“女郎用些朝食吧,今日车队便要启程赴陈,陈距此八百里之遥,女郎要受苦了。”
尧一面说着,一面将房间内的情形一览无余。
他发现先前自己出去时还脏兮兮的房间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亮堂了许多。
床榻之上的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四四方方,衣柜和桌子擦得一尘不染,桌子上的茶盏摆的鳞次栉比......
尧的心里又是温暖又是心疼:“今日便要赴陈,女郎何苦劳累自己收拾屋?”
虞七娘接过他手中的木盘,将朝食放在桌上,笑道:“竟然今日便要启程,这些都是便宜事情,无妨的,倒是七娘昨夜净面,这脸还须遮掩一二,请郎君外出为七娘寻些污泥来吧?”
尧闻言,目光在她沉鱼落雁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从外面捧着一捧污泥走了进来。
虞七娘也不嫌脏,纤手直接伸过去抓了一把,然后朝着木盆架子上挂着的模糊小铜镜而去,开始细细的为自己装饰面容。
尧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捧着污泥,眸光沉沉的看着她。
背对着自己站着的女郎,娇小纤弱的身子埋在肥大粗糙的麻衣里,如云的墨发被她藏在衣襟里,此刻正用那双沾满污泥的手玷污着那一张绝艳的容颜。
他蓦然间就想起几日前在襄阳侯府后花园荷塘前远远见过的女郎......
“虞氏双姝,新田明珠”乃是晋人流传已久的一句谚语。
虞家六娘子和七娘子是一对孪生姐妹,名满晋国,美色绝艳。
二人又是新田贵女,晋都多少儿郎挤破了头求娶虞家女。
那日他接了送信的差事途径荷塘,一眼便看到了掩在绿树红花中的那一抹蓝。
女郎蓝裙翩跹,腰肢不及盈盈一握,容颜若画,丹唇如朱,头上金色的步摇一闪一闪,晃的他整个人不自觉得恍惚了起来。
那时他以为自己遇到了仙。
“尧一定会为女郎置大屋,让女郎穿绫罗、戴珠宝、享美食!”
半晌,安静的房间内忽然间响起尧莫名的话语。
虞七娘涂抹脸颊的手指微微一顿,接着转过头来仰面望向尧。
面前的郎君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杂役衣袍,黝黑粗糙的皮肤让他整个人暗淡无光,可是,她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往无前的坚定。
于是她笑道:“善,七娘会一直陪在郎君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