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盯着桌上的事故报告，照片里扭曲的飞机尾翼像根刺扎进视网膜。
怀表在口袋里一下下撞着大腿，那是父亲最后一次带他去游乐园时买的机械表，指针走动的咔嗒声此刻竟与他心跳同频——2148年5月17日，父母实验室爆炸的日子，和幽灵航班MH-207的失事时间分秒不差。
手机在掌心震动，他低头扫了眼来电显示，拇指在接听键上顿了三秒才按下：“老赵，帮我调MH-207的乘客名单。”
“深子你疯了？那航班的档案早被封进‘游戏风险局’的加密库了。”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赵文远是林深在保险公司的同事，技术部的“活数据库”，此刻背景音里还混着咖啡机的嗡鸣，“不过...你上回帮我修系统漏洞时留的后门还能用。”
林深摸出钢笔在便签上快速记录：“重点查登机信息异常的乘客，姓名、身份证号、购票记录有空白字段的。”他话音未落，便听见赵文远倒抽冷气的声音。
“操！这三个人的信息不是被删了，是根本没存在过。”键盘声突然急促起来，“购票记录显示他们用现金买的票，但安检口的生物识别数据...你看监控截图。”
林深点开赵文远发来的文件，屏幕上的人脸像被撒了把碎玻璃，噪点组成的模糊色块勉强勾勒出人形轮廓。
他喉结动了动：“能恢复吗？”
“除非黑进行管局的主服务器，可那地方现在——”赵文远的声音突然压低，“听说今早周启明亲自去巡查了，你最近是不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
林深没接话，盯着噪点图里若隐若现的领口徽章——那枚菱形纹路，和昨晚林娜通讯里提到的代码校验符一模一样。
他捏紧手机，指节泛白：“先这样，有进展立刻联系。”
挂掉电话的瞬间，敲门声响起。
门开的刹那，林深后退半步。
站在玄关的女人眼眶青黑，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照片，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我是方晴，方浩的妹妹。”她喉咙发紧，“我哥在MH-207上，但所有资料里都没有他的名字。”
林深侧身让她进来，目光扫过她攥照片的手——指甲缝里有淡蓝色墨迹，像是长期握笔留下的痕迹。
方晴把照片按在茶几上，照片边缘卷着毛边，中间是个穿白衬衫的男人，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这是去年他生日拍的，他说要去‘完成一个很重要的测试’。”
林深的指尖刚触到照片，边缘一道不自然的折痕便硌得他顿住。
他轻轻揭开折起的边角，一行铅笔字露出来：星途测试服账号：FangHao_001。
“测试玩家。”他低声念出这几个字，后颈泛起凉意。
《星途》早期测试服的账号都是内部人员才能申请，方浩的名字却从未出现在任何官方名单里。
方晴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肤：“我查过他的电脑，最后登录的就是《星途》测试服。出事前三天他给我发过消息，说‘如果我不见了，就找穿黑风衣的保险员’——”她喉间溢出哽咽，“那是你，对不对？你那天在机场，穿黑风衣，蹲在失事公告牌前抄资料。”
林深的呼吸一滞。
三天前他确实去过机场，为了收集幽灵航班的现场锚点。
他望着方晴发红的眼尾，忽然想起系统任务里“玩家记忆不泄露”的限制——如果方晴记得他，说明她的记忆还未被完全覆盖。
“我需要你的帮助。”他轻声说，“但可能会有危险。”
方晴抹了把脸，从包里掏出个铁盒：“我哥的飞行日志，他说‘有些事雷达测不出来’。”
老吴的家在旧城区，楼道里飘着煤炉的焦糊味。
林深扶着方晴上楼时，她的手一直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像在压抑某种急切的情绪。
“吴叔？”林深敲响绿漆斑驳的门，“我是保险公司的小林，上次聊航班事故的那个。”
门开的瞬间，霉味混着旧书纸页的味道涌出来。
老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饼：“小同志，我就说那天你问的不是理赔，是查案吧？”他转身往屋里走，竹椅在水泥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等我拿样东西。”
老吴从衣柜最底层搬出个铁皮箱，锁扣上缠着褪色的红布。
他掀开箱盖时，林深瞥见箱底压着张泛黄的工作证——2020年航空事故调查员，吴建国。
“这是MH-207的原始飞行日志。”老吴翻开牛皮纸封面，纸页边缘卷着焦黑的痕迹，“当时塔台说飞机在3万英尺高空突然失联，但我的备用雷达捕捉到信号——”他手指划过一行潦草的记录，“21:17，航向180度，目标坐标N30°15′，E120°47′。”
林深掏出手机查地图，坐标定位的红点精准落在《星途》总公司的数据中心上。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方晴凑过来看，突然倒吸一口气：“我哥的测试服账号登录记录里，最后定位也是这个坐标！”
老吴的手突然抖了下，芝麻饼屑簌簌落在日志上：“当年我想上报，可第二天就收到匿名信，说‘别让死人的秘密再害人’。”他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小同志，你实话告诉我，那飞机...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引’过去的？”
林深没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日志最后一页——签名栏里“林振华”三个字力透纸背，那是他父亲的笔迹。
回程时，方晴靠在车窗上打盹，睫毛还沾着泪。
林深摸出系统终端，对准她的太阳穴轻轻一按。
淡蓝色的扫描光刚触到皮肤，方晴突然抽搐着栽向他怀里，额头烫得惊人。
“警告：检测到外部干预痕迹，目标记忆已被部分覆盖。”系统机械音在耳畔响起，“建议终止扫描，强行读取可能导致记忆崩溃。”
林深托住方晴的后颈，看着她皱成一团的眉头，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母亲实验室里的记忆存储装置，那些被篡改的实验数据总会在边缘留下“星核”的代码标记——现在方晴的记忆里，是不是也爬满了这样的标记？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显示“未知号码”。
林深接通的瞬间，电流杂音里传来个沙哑的男声：“别碰那些数据...它们已经死了。”
“如果死了，就不会出现在我的任务列表里。”林深对着空忙音说。
他把方晴轻轻放平在座椅上，摸出怀表打开，表盘背面刻着母亲的字迹：“深林，要相信活着的人。”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林深低头看向终端，新任务的红光在屏幕上跳动：“回收现实锚点方浩，限时72小时。”
他伸手关掉屏幕，指尖在“确认”键上悬了三秒。
车窗外，《星途》总公司的玻璃幕墙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像头蛰伏的巨兽。
林深摸了摸口袋里的实验室钥匙串，金属凉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东西从指缝里溜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