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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上挖掘机的轰鸣与运土车的引擎嘶吼混杂,扬起的灰尘在倾斜的光线里翻腾跳跃,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迷离的金色面纱。
林友根的车停在工地外围临时围挡旁的空地上。
他刚从承建方项目部出来,脸上带着一丝谈判过后的倦意,但眼神还算沉稳。
新的市政基建项目配套管材供应的谈判不算顺利,竞争激烈,价格压得低到骨头缝里。
此刻站在车外抽根烟透口气,晚风带着江水的微腥和浓重的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他倚靠着车门,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马路对面被拆迁遗留下的断壁残垣和远处忙碌的工地。
夕阳像熔化的铜汁灌满整个西天,也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就在那片金色的光瀑与弥漫的烟尘交织的背景里,一个身影从工地侧面临时搭建的生活区板房中走了出来。
那身影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硬、皱巴巴却尚干净的灰蓝色护工服外套。
裤子是同样质地的深色裤子,鞋是最廉价的塑料底胶鞋。
夕阳过于强烈,逆光将那身影勾勒成一个瘦削、微微佝偻的剪影。
她低着头,推着一辆同样破旧的、堆满鼓鼓囊囊黑色大垃圾袋(可能是医疗垃圾)的双轮车。
推车似乎很重,她双手用力握着车把,肩膀随着每一次发力而耸起、落下,步履沉重而缓慢地走向设在围挡外的集中回收点。
距离不近,光线又刺眼,面目实在模糊。
但林友根下意识地扶了一下车顶,身体微微前倾。
那瘦削倔强的肩部轮廓,那低头时颈项微微弯折的姿态,像一道微弱的电流,毫无征兆地击中了记忆深处某个早已尘封的角落——一个在滚烫五一广场上挺直腰板叫卖廉价小电扇的身影;一个在连江玉泉山石阶上驻足凝望一朵野花的侧影……一种近乎荒谬却又极其强烈的直觉攫住了他。
林友根猛地掐灭了手中的烟,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油门被迅速踩下,车子利落地绕过地上的建筑垃圾堆,在尘土飞扬的工地辅路上加速追了过去。
心跳在胸腔里敲打着鼓点,快得不正常。
推车到达集中回收点。
那穿着灰蓝护工服的身影停下了车。
林友根的车也几乎同时刹停在她侧面几米开外的空地上,带起一片烟尘。
他降下车窗,目光急切地投向那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