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稍正了一些。
她正在费力地将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拖起来,扔进那个半人高的绿色回收铁皮箱口。
那是一个已显出年纪的女人,短发齐耳,鬓角的花白在夕阳下清晰可见。
长期劳累刻划在她蜡黄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眼袋浮肿,嘴唇干裂起皮。
她神情木然,眼神空洞地专注于手上沉重的劳作,仿佛周遭嘈杂的世界只是一片模糊的背景音。
不是。
不是张恩玲。
林友根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一股莫名的失落和巨大的荒谬感同时涌上心头,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夕阳的金辉也掩盖不住她身上那股浓重的、被生活反复揉搓后的疲惫和麻木。
他注视着她完成动作,看着她拍掉手上的灰尘,推着空车再次沉默地走向板房的方向。
她的步履依旧沉重,每一步都似乎耗尽了力气。
灰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板房的阴影里,如同被废墟的阴影无声吞噬。
他靠在驾驶座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吐了一口气。
车窗外的喧嚣再次涌入耳朵,巨大的打桩机沉闷的“咚咚”声似乎要穿透车窗,一下下夯在心上。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屏保上是张简洁的山水图片,自动替换掉了当年玉泉山上被锁进深柜的旧影。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片刻,终究没有点开那个加密的“旧”文件夹。
他发动车子,掉头驶离这片喧嚣的尘埃之地,汇入越来越繁密的都市晚高峰车流之中。
夕阳将他车子的影子拉得极长,在浮满灰尘的空气中摇晃着,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声的疑问号。
23 夜路与糖纸深夜十一点,城市外围的夜空中悬浮着巨大的、泛着冷白色光晕的气体氙灯,像一只只冷冰冰的独眼,冷酷地俯瞰着下方如同蚁巢般拥挤延伸的城中村出租屋群。
廉价筒子楼密密麻麻紧挨着,墙壁上爬满杂乱纠缠的电线,窗户透出零星昏黄但疲倦的光亮,像是电量不足的萤火虫尾部。
劣质音响播放的本地电台午夜点歌节目旋律、激烈的游戏击杀声效、夫妻压低的争吵、还有婴儿尖锐断续的啼哭,在狭窄巷道组成的迷宫里嗡嗡回响,形成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
张恩玲吃力地推着一辆同样破旧的双轮车(里面装的却是用塑料袋层层捆扎好的、不同